向一条鳝鱼致敬

　　友人电鱼，于一大塘边得一大鳝，长2尺有余，应为雄，体略黄，游姿婉转，状如S，连绵不断，不鳍不肢，甚是优美，惹人怜爱，故索而养之。

　　我恐其孤寂，便于田边捕一小鳝，小鳝长不过8寸，十之八九为雌，如此雌雄二鳝共处一盆，我心甚美！想必它们会其乐融融，安居乐业！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翌早，临盆一看，不见大鳝，四下找时，竟已置身天井之中。

　　原来，大鳝在夜间逃逸出盆，并在天井干燥之水泥地艰难游移，溜滑园润之身，早已干涩不堪，浑身沾灰屑，奄奄一息，几毙命。

　　这是何苦呢？

　　我忙捡而复置于盆内，并用木板盖盆，仅留小，使鳝不能逃。

　　鳝杂食，尤喜食蚯蚓，故掘若干，偶尔投喂一二。但鳝不即时就食，数小时后，蚯蚓方才消失，故不知为何鳝所食。

　　为探究竟，我便拆去木板，悄蹲于盆边，前后数次，细心观察。只见小鳝捕食蚯蚓，有时几乎是秒杀。而从未见大鳝捕食。

　　也许，只是未曾被我眼见而已，大鳝未必不食蚯蚓。

　　我便将大鳝独养，并投喂蚯蚓数条，几天之后，蚯蚓依然如故，一条不少。

　　看来，大鳝确乎在绝食。

　　这又是何苦呢？

　　我再仔细看时，果见大鳝消瘦了许多。

　　后来，我将木板拆走，在盆内置石盖板，让二鳝有可栖，有可钻，仿天然环境然。

　　如此数，并无半点异样，投喂之蚯蚓无需多时即被捕食，大鳝也未曾逃逸，我心甚慰，想必它俩会在此安居乐业，生息繁衍。

　　然而，一清早，我尚未起，忽听得老婆唤我：“快去看你的宝贝黄鳝！”我便一跃而起，发现于天井一角，有斑斑血迹，心中异然。定晴一看，只见大鳝之头被咬去近一半，血模糊，早已身亡。显是大鳝夜间再次逃逸，被老鼠逮着，奋力拖至墙角，啮啃其头，大鳝扭身弹跳，拼命挣扎，结果鲜血四溅，终至血尽而亡，死于非命。

　　呜呼哀哉！有志之鳝也！

　　此鳝本生于池塘。一塘之水，比之于半盆之水，其宽其窄，其深其浅，自有天壤之别！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难怪它虽有美食（蚯蚓）张口即得，虽有美（雌鳝）相伴左右，它也不为所动。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万物皆故有其栖身之所。今养于盆内，无异于关鸟于笼，囚人于牢，哪里还有半点自由快乐可言？难怪裴诗有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此鳝虽不知裴君之诗，但其追求自由之脚步竟不能为人所阻。与其囚于盆内，求自由而不得，还不如冒死一逃！若逃逸出盆，即遇阔水，岂不幸哉？反之，若陷于干旱之处，复回盆内而不得，则是天要亡我，奈何不得！因此，它义无反顾，一逃再逃！

　　鳝虽渺微，与虫蛇无异，竟不至苟且偷生，不免令我肃然起敬，故作此小文以记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