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长戚戚

　　晚饭后，正看电视时，舅妈打来电话，说上初中的表弟在学校惹麻烦了，班主任要开除他，叫我想想办法。

　　表弟的班主任是我以前的老师，毕业十年了，除了在两年前的初中同学会上见过一面外，平常都没联系。不知道他会不会记着我，但舅妈很急了，也只好给老师挂个电话试试看。

　　难得老师还记得我，寒暄一阵后，跟他说起了表弟的事。

　　他说表弟不好好念书，经常惹是生非。“读书还是要靠自己的。”老师说，从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对表弟没什么好感。

　　老师把话题转到我工作上来，一直问我目前工资多少，并把他自己的工资跟我做了个比较。

　　我的工资少得可怜，因为我不是单位的正式干部。出于虚荣心或还有其他复杂的心理，我按正式干部的工资情况回答了老师的提问。说得时候，我的底气很不足，就像偷看了答案似的。

　　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同样的工作，虽然在待遇等问题上有本质的区别，但在单位之外不知情人的眼里是一样的。而自己也没有勇气向外界说明自己的不同，甚至为了顾及自己那可怜的自尊还要费心地掩饰着。就象晚上这个情况，我是不能让老师知道，当年的好学生现在只是单位里的一个合同工，而且工资又那么少。

　　为了避免人家的取笑而故意说高自己的工资，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愚蠢行径我何止是这一次。很多同学、亲戚、邻居都对我的工作状态、工资水平甚为关心，每一次当我违心说着那不属于自己的工资数目时，惭愧悲哀之情就会涌上心头。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有向外界隐瞒的必要，或者说是实在无法将自己的工资说出口，包括向家里人都没说出实际情况。

　　上周末，正在追求中的那位女孩也问了我的收入，我也是隐瞒了，不然还没开始就没戏了。

　　带着假面具生活，内心是痛苦的，因为表里无法如一，尤其是跟经济挂钩起来的时候。

　　这样子是在骗谁呢？长期生活在不正常、不合谐以至严重失衡的心态中，使我在人前愈发的不自信，越来越想着远离人们，离群索居，因为是怕被人家揭下那假面具，撕破了脸皮。

　　骗得了别人，受苦是自己。那可怜的脸皮其实无时不刻不被自己撕得血淋淋的，为掩人耳目，无奈只能独自垂泪，向隅而泣。

　　前不久，做了个梦。

　　梦见在大雾漫天，雨绵绵，冷风飕飕的傍晚时分，我衣着单薄，带着斗笠，佝偻的身子，艰难地走在泥泞的土路上。只听后面有人叫我父亲的名字，原来是一位邻居，他的女儿现在当老师。他走到我跟前，一脸愕然：“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我还以为是你爸呢？”

　　一觉惊醒，不哀叹，连梦中都被人“奚落”了！

　　君子坦，小人长戚戚。

　　我这内心总感觉有很多见不得阳光的东西，终生活在阴暗处，心为形役，局促不安，愁思绵绵不绝，是标准之戚戚小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