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荻
冬日的田野,没什么景观。枝上的枝叶凋零殆尽,只剩下枝桠兀自在空中伸展,曾经葳蕤生长的草木,都在地下憋着劲儿为来年的生长做准备。举目四望,田野比秋季空旷了许多,路边尚有黄蒿和苍耳在寒风里硬撑着,却憔悴得不成样子。偶有觅食的鸟儿从空中划过,给空寂的田野带来一丝生机。冬季的田野中,没什么可观的,除了芦荻。
知道芦荻的名字是在读刘禹锡的《西山怀古》这首诗时,其末尾两句:“今逢四海为家,故垒萧萧芦荻秋”营造出的荒凉冷落的气氛,让我印象极深。当时想当然地认为芦荻是一种只生长在长江边的植物,后来才知道它也生长在北方,就是遍布于我们四周河滩荒地的俗称“茅荻荻”的一种植物。
太阳出来了,地面的寒霜愈显洁白,芦荻的叶子像挂上了一层盐,在阳光的照下亮晶晶的。它们暗红的叶子支棱着,风掠过时“哗哗”作响,纤瘦的茎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纠集在一起的茅草丛里挣扎出来,顶部开着紫的花穗,在寒风中轻轻颤动。它们的形状,像极了芦苇,只是要小许多,这大概就是叫芦荻的原因了。单个的芦荻看起来很弱小,但成片的芦荻们却很有气势,它们在河滩沟沿上一丛丛、一片片地分布着,使其自身成为冬日里独具一格的风景。
养育芦荻的土地是贫瘠的,农人废弃不用的河滩沟沿才是它们的家园,没人给予它们一丝照顾。它们是寂寞生长的。踏青的游人不会眷顾它们,飞翔的鸟儿也不愿在它们身边停留片刻,几乎没有什么人关注过它们。它们无言地看着身下的土地和身旁的水,悄无声息地生长。偶有昆虫在它们身畔鸣叫,便会令它们欣喜不已。
它们生长的历程也分外坎坷。刚发芽时便有人将它们拔掉;长成叶时,牛和羊会将它们当作美味品尝,不合口味便弃之一旁;长大了,会被人割掉;剩下的熬到秋冬,却往往被顽皮的孩子放火烧掉。洪水淹没过它们,垦荒的机器将它们掘起,历经如此多的劫难,它们沉默不语,坚韧地生长,由一丛变成一片,不知不觉又布了河滩、沟沿。
它们也曾青光灿烂呀!夏时,它们郁郁葱葱,细长的叶子四处伸张,尽情展示自己。它们也曾享受过阳光、雨,蓬生长,随着拂过的风,掀起一阵阵波。尽管无人欣赏,无人喝彩,但它们从不动摇,年复一年顽强地生长。隆冬来临,姹紫嫣红的花草销声匿迹,田野上生命的痕迹似乎被风霜抹去时,芦荻花却在寒风中舞蹈,肆意张扬它们的活力。尽管它们身躯非常纤弱,但寒风吹不折,风霜不住,它们纤细的身躯和紫的花絮,在苍凉的原野上,愈发引人注目。
我爱看冬日里的芦荻,由衷地赞叹它们不屈不挠的意志,愈挫愈勇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