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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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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间,我又来到了这里。

  周围是巨大参天的古木,四下泛滥的浓密枝叶蔽住了阳光,树上悬挂着黑色的老藤,森的茎随着岁月增长,已经缩成一团,它们愤怒的搜索着林中的一切,把身躯布在这个地方,象是无数双监视的眼睛,丛林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歙唆声,一声声浑浊重的呼吸如在耳际,那是什么?

  我磨了磨牙,脚步沉重,图快速穿越森林,时而朝四下呲呲牙齿,这样似乎能让我感觉轻松一些,身边不时窜过什么东西,是一头巨大的怪物,它糙的黑鳞,在暗里闪着光,直刺双目,象在朝我炫耀着什么,沉闷的雷声在头顶轰然响起,狂风撕扯着这座森林,空中浓云密布,唿,掠过一道强光,照的林中的巨蟒双目炯炯,烁出奇异的红色光芒,两点红光忽明忽暗,死死的盯住我,在我踏进森林的时候,它便从一棵树上另一棵树,血红的子在阴暗的老藤上游来游去,时收时吐,腥臭扑鼻。

  我同这个怪物已经斗了整整一天。

  它惑我远离故乡,进入丛林。

  我的故乡,真是怀念那里啊,我现在还能回想起那片碧蓝的天,绿的水,银色的湖面漾着微微波澜,我喜欢在草原上飞快的跑,追逐草原上的动物,那里还有我最爱的肥硕的羚羊和牛群。可是现在,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巨蟒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吓跑了所有的动物,我找不到爱吃的食物,我很饿,但是,我又恶毒的裂开嘴笑出来,但是它也一天没有捕获到可口的猎物了,我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它的领地上,也驱逐了它所能找到的一切食物。

  我和它在树下互相撕咬,互相敌视,互相搏斗,刚才一场恶斗,已经拼尽了我全部的力量,在我金黄的发上,粘沙土,已经冷却的鲜血抓住林子里的腐叶,凶恶的朝下拉扯着皮,斑斓的皮东一片西一片耷拉着,头上的伤口往下淌着血,一滴一滴,模糊视线,前爪更是血淋淋的,有怪物的血,也有我的血,被它咬过的创口早已经麻木。

  它不在了?它真的不在了!我看不见它!

  这个讯息叫我异常恼怒,我竟然失去了它的踪迹!四周黑的一片,铺天盖地朝我涌上来,森避的林木把雷电挡在外面,它们也想看林中的生死搏杀。该死的!它无的躲了起来!怒火瞬间升腾,我大吼一声,愤怒的瞪着周围一片高大参天的黑色森林,我知道,那怪物就躲藏在他们中间,正在冷冷的看着我,它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愤愤的扬蹄刨着面前的土地,仇恨笼罩着我的心。

  突然,我又发现了林间两点暗红,着气,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砰!”一声清脆炸响在脚边,我使劲甩甩脑袋,从椅子上撑起头,茫然的环视周围,一切如常,只有一两个男人坐在吧台玩子,眼光斜斜的瞟过来,玻璃杯的碎响在鼓乐喧天的场所,不引人注目,最低限度,明柯没有注意到,他面朝舞池坐着,象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半打啤酒对我,根本就不算喝酒,我明白自己很清醒,刚才的丛林搏杀是我的幻觉,这幅场景最近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今天,不过是提早开始做梦罢了,半梦半醒间,梦魇已经霸住了我。

  同来舞厅游戏的四个人,只剩下我同明柯还正襟危坐,另两个男人早跑到不知哪儿风快活去了,明柯郁郁的在独自抽烟,没有参加他们刺的猎游戏,他不去,我自然求之不得,甘愿留下来陪他,桌上还余下一瓶酒,我倾尽所有,扬头灌下去大半,浑身猛的一灵,脑袋里又清醒了一点。

  刺的冰混和着酒,让本就超负的胃受不了,收缩出阵痛,我差点叫出声来,终于强自忍住。

  “寒黎,醒了?”

  明柯发现了我的异动,调过脸来对着我,周围霓虹闪烁不定,从他双眸划过,拖下一道红线,暗黑的吧台里人影幢幢,整个吧厅就象一座即将陆沉的王国,我又回到那场恶梦中,对面盘踞的是那条黑蟒吗?怪异而又绵的情景,不自的,我往后缩了缩,想要躲远,离明柯远一点,故做轻松的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没事,从桌上抓起一只烟点上,深深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顺着鼻腔滑到喉头,再下到胃里,紧张的神经稍微松弛,我又恢复了平静。

  “你一直坐在这里?”毫无创意的废话,我暗暗摇头,一遇到明柯,我在客户面前滔滔不绝的好口才就变的疲软了,找不到话题。

  我又喝酒又吸烟的样子,明柯脸上的关心换成了开心,他大概觉得我这样才是正常状态,在他面前,我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苦笑一下,举起酒杯轻轻的摇,浅抿一口,微闭着左眼,把杯子平端到鼻沿下,趁着酒意上头,隔着玻璃和水,眼前的人全都变的扭曲了,分明是一张张怪异的脸庞。

  明柯离我最近,他的面容便显得格外清晰。紧闭的双竟然显得肥而厚,一圈一圈套成环,高的鼻翼也肿大成为支木柱,漠然的,毫无表情的立在对面,我努力朝上看,还是看不见他的眉头,杯子里的酒只能映出他双眉以下的部分,包括他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漆黑的眼睛呀,闪着红光的眸子,如黑地燃烧的野火,象一把着火的箭一般锋利的穿过我的手,灼出一阵生疼,一时间,我居然握不住酒杯了,战栗着,摇晃着,半倾着,杯中酒大半都洒了出来,靠着小指勾住,才没把杯子再砸下去。

  明柯探过半个身子来拍拍我的头,笑了道:“又在调皮,少喝点。”

  冲他晃晃半挂的酒杯,淘气的摇摇头,舞动一头长发,忽然很想温柔的对他说点什么,却只会傻傻的笑:“我刚才看见了你哦,明柯,你长的好丑。”

  他象再度敲我的头,引出我的阵阵怪叫:“明柯明柯别动,我再看看,是不是你真的变了丑呢?”

  他只有坐回去,恨恨的盯住我,故做不,却一脸无奈:“你怎么总是长不大呀!”

  不理他的抗议,我继续透过玻璃观察他,明柯干脆正襟危坐,正面朝我,双手托腮配合我。

  在浮着一层淡黄泡沫的体里,我又见到了那个变形的世界,真实而亲切,迫在眉睫,这张脸,曾经不止一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几年来,我第一次靠他这么近,这么近,看着他的,梦想过自己的印上去,我轻轻抚摩他的每一寸轮廓,我的手划过他的线条,那么熟悉。

  多好看的明柯呵,我痴痴的凝视,痴痴的转动阻在我俩之间的玻璃,手指在每一次转动间,看似不经意的,却不舍的缓缓摩挲着他的投影,我终于足的笑了。

  “怎么我看不见你的眼睛呢?”酒本来就不多,加之刚又被倒出来一些,漂浮的酒沫子着,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你的眼睛呢?明柯,你的眼睛呢?”我开始焦急的寻找,一股凉气升了起来,在密林中被巨蟒窥视的恐惧油然而生,骨悚然的守在他对面,一动不动,在那只越转越快的杯中,还是看不见明柯的双眼,我找不到我的故乡,找不到我的爱人,我被惑而走远了,被遗弃在森的原始丛林里。

  “我不要!走开!走开!我不要!”滴着血的额头,低垂着脑袋,我疲倦至及,喃喃自语,想寻觅一片温暖的草坪躺下去,红光一闪,我又发现了目标。

  “寒黎,寒黎,醒醒,醒醒,怎么了?”

  有人在温柔的叫着我,好象从云端传来的声音,还有人轻拍我的脸,耳边热乎乎的,一抬头,我看见了明柯,他溢红光的双眸焦急的牢牢盯着我,还是那么明亮,他坐在旁边,细心的为我擦着手上的酒水,一阵委屈,酸酸的,我皱了皱鼻子,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可抑制的哭得一塌糊涂,明柯这才发觉事态的严重,一边抱住我的肩膀安抚,一边帮我把放倒的酒杯扶正,他就是这种烂好人,吧厅里倒了一个酒瓶,和大街上被人丢了张角票,我们觉得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视若无睹,但他却会去管,善良的明柯呵,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就被这个女人面孔女人心的男人吸引住了,越陷越深。

  我觉得梦中焦燥异常,一醒过来却立刻变的镇定自若,从爱上明柯那天开始,我就随时严密布锁的防范自己,锁住我的心,告诉自己,我杜寒黎不打无把握的仗,必须能全身而退,我天真的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用我的真情去感动他,让他爱上我。

  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后来回想,我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我忘了告诉明柯,我爱他,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这一场自以为的爱着的爱情中,明柯毫不知情,或许他能察觉到,也仅止于察觉而已,我一步一步越走越远,似乎在等待着宿命之手,把这一切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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