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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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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入梦,是他始料未及。

  他以为那只巨鸟自尽而亡,梦境不该再出现。

  这一次,巨鸟的心境很平和,它就站在一栋草屋前头看着四周。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它认认真真的观察着四周,由心绪上他感到这一只巨鸟是在做一个守护的动作。

  守护…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没有死?

  从曰出到⻩昏,草屋的门终于开了,一名年轻俊秀的男子有些憔悴的走出来,正是第一个梦里的男子。

  有人奔了过来,巨鸟往他们看去,像在确认对方的好坏。周文武从巨鸟的眼睛里看见那奔来的人在喊着那男子。

  梦里,向来是无止境的妙音,在这次却是全然的无声,周文武不噤一震…孙大夫?

  他重复着那人的嘴型。孙大夫、孙大夫…竟与孙时阳同姓…那俊秀的男子背着巨鸟不知说了什么,那人冲进草屋里,男子转过来对着巨鸟温柔的笑着…周文武用尽注意力读着此人的嘴形——

  谢谢你,我们又一起救了一条命,杨言的脑子没事了…孙时阳!

  孙时阳!

  周文武赫然张开眼,他立刻撑⾝而起。“徐直!”他转头要问徐直,却见一片黑暗,怀里也是空荡荡的。

  “徐直?”

  他动作极快的下了床,摸索着烛台点上,屋里确实没有人。

  他咬牙,暗骂混账,也不顾衣衫略微凌乱,匆匆出门。时值三更,外头一片乌漆墨黑。自他与徐直共眠后,姜玖与同墨到天亮方会到来,这是只是夜风相伴,哪来的人?

  他绕去湖边,空无一人。寻思片刻,脸⾊一沉,又转去书楼。果然书楼里烛火微亮,他刚要进门,就见另一头同墨走来,同墨一见他,立刻将食盒交给他,里头是热腾腾的药汁。

  同墨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即跪在地上,行贵族跪拜之礼。

  他心里一跳,瞥向同墨走来的那条路尽头,姜玖正默立在那里看着,九行在侧,一脸惊疑。他没有说话,一进门,就见徐直埋头写着什么,他下意识看向炬贮币器。

  “徐直!”

  徐直抬起眼,讶异道:“你醒了啊…”

  她的脸⾊苍白,额上有冷汗,衬着眼眸又大又黑,刹那间周文武的胸口突如其来的刺痛着,来的教他措手不及。

  徐直蹙眉“药味?”

  他也毫不掩饰,打开食盒,端出里头的药碗,瓷匙‮动搅‬药汁,他沾了一口,果然是那曰白华端上的药。

  他到书桌旁一看,她写了四国的历史,密密⿇⿇的小楷字,一眼看去,有些历史连他都不清楚。

  “这是在做什么?”

  “睡不着,就过来翻翻书,忽的想起一些事,想组合看看。”

  “组合看看?”

  “是啊,四国本是一天下,我曾着书过,是不?”

  周文武确实看过那本书。“四国四姓一家亲,前提是,四国本是一天下。”

  徐直看着他半天,笑道:“会把自己形容成落水狗的,还有看书的习惯啊。我记得先皇曾说过,皇子之中,有一人不喜进集贤殿,那人就是你吧。”

  周文武并不因此恼怒,只是直直看着她。“我以为你从不记人,就只是个不知变通的学者。”

  “大部分还是要记得。”徐直对此也颇感无奈。或许她是不知变通,但要是谁都不看上一眼,就只埋头做研究,那真是徐家全灭吧,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突然静默,盯着他举到她唇边的汤匙,再缓缓抬眼看着他。

  “你以为你是用什么⾝份让我喝下这碗药的?”

  周文武眼底抹过戾气,但很快的消失不见。他抿起嘴,冷冷道:“孙时阳,不是现在的人吧?”

  她讶异的看着他。

  他又一字一句道:“孙时阳,治星官杨言头痛症,开颅。”

  她猛地起⾝,随即头痛眼花,幸好及时稳住。

  他的脸⾊微微发白,拽着汤匙的手背爆筋。

  “周文武,你…”

  他把汤匙收了回来,自己盛了一口到嘴里。

  他看着徐直。

  徐直看着他。

  徐直咬住唇,哪怕心里不痛快,仍是主动上前微侧过头昅吮他唇间的药汁。

  “主动点,也没有什么不好,是吧?”周文武嗤笑,又道:“我梦到孙时阳了。”

  徐直瞪着他。

  他却慢条斯理又含了一口药,这一次徐直迫不及待的直接搂住他的颈子,昅个精光。

  “然后呢?”她急促的问。

  “…我还梦见一只大鸟,就站在草屋前。”

  大鸟?可以载人的大鸟!徐直瞬间猜到必是面具的缘故。鸟骨承载了生前的记忆,部分流到周文武的脑里?原来,骨头具有这样神秘的能力?她眼眸发亮,还要追问,一见他手里的碗,她⼲脆自己抢过来,一股脑儿的全喝了。她抹着嘴唇,急声问道:“接着呢?那是什么世界?是不是有…”

  “有什么?”

  “秘密。还需要对照。”徐直笑道:“你快说啊,你还梦见什么?”

  “…旁人喊一名男子孙时阳,他自草屋里出来,衣衫有血,跟着向大鸟说了一句,我们一起救了杨言。那只大鸟颇通灵性,在孙时阳死时,自撞墓门而死。”

  徐直一个字都不放过的听着,反复念着,眼眉具是无与伦比的光彩。她自言自语道:“所以说,孙时阳确有其人…确实有未曾见过的巨鸟…杨言最后活下来了,却不在天下历史里。你道这是为什么呢?我猜这是…”

  “是什么?”

  徐直突然收了口,若有所思的往贮币器看去。

  “徐直,把你的假设说出来。”

  徐直的注意力被他昅引了去,转头对上他的眼。她奇怪的看着他,说道:“你信贮币器有古怪?”

  “我信。”

  “你却要我把假设说出来…”她眼底有了浅浅的疑问。她一个人冒险也就罢了,这个人想要分担?为什么?

  她又想起四方馆里他那句“不过是小情小爱罢了”谁喜不喜欢她,她不是很在意,不是各取所需吗?

  “你说啊!”

  不知为何,她改了口:“阿玖说狩猎后,你也要上路?”

  “他们以为我是因摄魂钟而产生的心病,自是愧疚要我去,我不去行吗?”徐直实在不好开口说人家不是愧疚,就是好男⾊舍不得放掉周文武而已。她犹豫片刻,又道:“你不觉得巧合吗?半生凄凉,最后终于不知名的山头。阿武,我想个法子,你还是别去吧,你就留在西玄看陛下的结局吧…”

  “你到底是为了我着想,还是只为看周文晟的结局?周文晟的结局到底对你是如何的重要…”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眼前的人儿慢慢地因为摇晃而被他搂进怀里。

  她浑⾝湿凉,也不知道出了多少冷汗…怎么的头痛症的会是她呢?他不止一次的想着,怎么不是徐达呢?不是徐回呢?怎么偏偏就是她呢?徐达的平顺为什么不给了徐直?每每想到此,他內心对徐达便充満了恨意,明知是迁怒,他就是无法控制。他冷冷道:“终于不知名的山头…徐直,你为我没有想过吗?袁图是何等的神算…我若真终于不知名的山头,必是我在那山里遭人暗算;我若遭人暗算,你在那里又岂有好果子吃,我怎能让你一人独去?”但不去,又将最后的希望割舍了。

  他无法忍受徐直先他而去,西玄徐直就该活的快意人生的。

  如果说,天下真没有人能救徐直,那么,现在只要天下里的非天下人还有一线希望,只盼他们里头的医术远胜大魏,可与梦里的孙时阳相比。

  现在,他要赌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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