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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跪着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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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道:“我不想。”

  她居然笑了笑:“但我只知道,你若杀了他,另外有个人一定会陪他死的。”

  班察巴那不能不问:“谁?另外那个人是谁?”

  “是波娃。”

  她淡淡地接着道:“卜鹰要我告诉你,你若杀了小方,波娃也得死,你今天杀了他,波娃绝对活不到明天。”

  班察巴那的金弓在手,羽箭仍在弦,但是他全⾝都已僵硬,连扣箭的手指都已僵硬。

  他了解卜鹰。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卜鹰。

  卜鹰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他射出去的箭,卜鹰的话已出口,他的箭还未离弦。

  但是箭已在弦,又怎么能不发?

  忽然间“崩”的一声响,金弓弹起,弓弦竟已被他拉断。

  班察巴那的杀气也已随着断弦而怈。

  “你们果然是好朋友。”他叹息“我从未想到你们竟是这么好的朋友。”

  夜深,更深。

  说完了这句话,班察巴那就慢慢地转过⾝,走向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永无尽期的寂寞。

  看着他背影“阳光”也忍不住叹息:“你从未想到他们是这么好的朋友,也许只因为你自己从来没有朋友。”

  班察巴那慢慢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子忽然如弓弦般绷紧,忽然伏卧在地止,用左耳贴地。星光照在他脸上,他脸上露出极奇怪的表情。

  他又听见了一些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阳光”忍不住悄悄地向:“你听见了什么?”

  “人。”

  “人?”“阳光”又问:“有人来了?”

  “嗯。”

  “是到这里来的?”

  “嗯。”

  “来了多少人?”

  班察巴那没有回答,也用不着再回答,因为这时小方和“阳光”一定也能听到他刚才听见的声音了。

  一阵非常轻的马蹄声,来得极快,眨眼间他们就已能听得很清楚,人马正是往他们这方向来的,来的最少有三四十个人,三四十匹马。

  班察巴那⾝子已跃起,低声道:“你们跟我来。”

  小方的“赤犬”和“阳光”的马,都躲在⼲涸的水池旁一棵枯树下。

  班察巴那飞掠过去,轻拍马头,‮开解‬马缰,带着两匹马转入另一座比较低矮的沙丘后,忽然将“赤犬”绊倒,用自己的胸膛,庒住“赤犬”的头。

  一向荣骛不训的“赤犬”在他的手下,竟完全没有挣扎反抗之力。

  他出手时已经向“阳光”示意,她立刻也用同样的方法制住了另外一匹马。

  他们用的法子迅速而且确实有效,甚至比浪子对付女人的方法更有效。

  这时远处的蹄声渐近,然后就可以看见一行人马驰入这个已经⼲涸了的绿洲。

  一行三十七个人、三十六匹马,最后一个人骑的不是马,是驴子。

  这个人⾼大而肥胖,骑的却偏偏是匹又瘦又小的驴子。

  驴子虽然瘦小,看来却极矫健,载着这么重的一个人,居然还能赶得上前面三十六匹健马。

  人虽⾼大肥胖,却没有一点威武雄壮的气概,穿得也很随便,跟在三十六个着鲜衣、鞭快马、佩长刀的骑士后,就像是个杂役跟班!

  奇怪的是,这些骑士们对他的态度却极尊敬,甚至还显得有些畏惧。

  三十六个人偏⾝下马后,立刻恭恭敬敬地垂手肃立在两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人骑在驴子上,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才慢呑呑地下了鞍,一张红通通的脸,看来又老实又忠厚,脸上还带着种迷惆的表情,又东张西望看了半天,才向一个鸯肩蜂腰大汉招了招手,慢呑呑地问:“你说的就是这地方?”

  “是。”

  “我记得你好像是说过这地方是个绿洲。”

  “是。”

  “绿洲是不是都有水的?”

  “是。”

  “水在哪里?”这个人叹着气“我怎么连一滴水都看不见?”

  大汉垂下头,额角鼻尖上都已冒出比⻩豆还要大的汗珠子,两条腿也好像在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开始发抖。

  “三年前我到这里来过,这里的确是个绿洲,的确有水,想不到现在居然⼲涸了。”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骑驴的胖子叹了口气,忽然又问这大汉:“最近你⾝体好不好?”

  “还好。”

  “有没有生过什么病?”

  “没有。”

  骑驴的胖子又叹了口气:“那么我猜你一定也想不到自己会死的。”

  大汉忽然抬起头,脸上本来已充満恐惧之极的表情,现在却忽然露出了笑容。

  现在他居然还能笑得出,也是件令人绝对想不到的事。

  骑驴的胖子也觉得很意外,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很好笑?”

  “我…我…我…”

  大汉还在笑,笑容看来又愉快又神秘,说话的声音却充満恐惧,忽然慢慢地跪了下去,跪下去的时候仿佛笑得更愉快。

  他当然也看出了这胖子的杀机,明明怕得要命,居然还能笑得出,明明笑得很愉快,却又偏偏怕得要命。

  一个正常的人绝不会像这样子的,这个人是不是已经被吓疯了?

  他的同伴们都在吃惊地看着他,本来显得很惊讶的脸上,忽然也全都露出了笑容,又愉快又神秘的笑容,跟他完全一模一样的笑容。

  然后这三十五个人也全都跪了下去,跪下去的时候也仿佛笑得更愉快。

  骑驴的胖子脸⾊变了,也变得惊讶而恐惧。

  就在他脸⾊刚开始变的时候,他脸上忽然也露出了笑容,又愉快又神秘的笑容,和另外三十六个人完全一模一样的笑容。

  然后他也跪了下去。

  三十七个人一跪下去就不再动,不但⾝子保持原来的‮势姿‬,脸上也保持着同样的笑容。

  三十六个人一直在笑,就好像同时看到一件令他们愉快极了的事。

  “阳光”忽然握住了小方的手,她的手冰冷而嘲湿,小方的手也一样。

  看见这三十七个人如此愉快的笑容,他们连一点愉快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心里忽然也有了种说不出的恐惧。

  漫漫的长夜还未过去,大地一片黑暗死寂,三十六个人还是动也不动地跪在那里,脸上还是保持着同样的笑容。

  但是现在连他们的笑容看来都不令人愉快了。

  他们笑容已僵硬。

  他们全⾝上下都已僵硬。

  就在他们跪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一跪下去就死了。

  他们死的时候,就是他们跪下去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笑得最愉快的时候。

  他们死的时候为什么要笑?

  他们为什么要跪着死?

  小方想问班察巴那“阳光”也想问,有很多事都想问。

  在这片神秘而无情的大地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解释这种神秘而可怕的事,这个人无疑就是班察巴那。

  班察巴那却不让他们间。

  他忽然从⾝上拿出漆黑的乌木瓶,用小指和无名指捏住瓶子,用拇指和食指拔开瓶塞,从瓶子里倒出一点粉未抹在两匹马的鼻子上。

  本来已渐渐开始要动的马,立刻不再动了。

  他不但不让人出声,也不让马出声。

  沙丘前三十六个人全部死了,死人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他为什么还不敢出声?

  他怕谁听见?

  班察巴那不但冷静镇定,而且非常骄傲,对自己总是充満信心,对别人一无所惧,大家都承认这世界上已经很少有能够让他害怕的事。

  可是现在他的脸⾊却变了,看来甚至比小方和“阳光”更害怕。

  因为他知道的事远比他们多。

  他不但知道这些人都中了毒。而且还知道他们中的就是传说中最可怕的“阴灵”之毒。

  一毒性无⾊无味,来得无影无形,下毒的人也像阴魂幽灵般飘忽诡秘、来去无踪。

  从来没有人知道下毒的人是谁,用什么方法下的毒,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等他们知道自己中毒时,毒已无救了。他们的脸已因毒性发作而扭曲变形,他们的⾝子已因肌⾁‮挛痉‬而跪下去。

  毒杀他们的“阴灵”也许还在千里外,也许就在他们附近。

  不管他在哪里,他迟早总会来看看这些死在他毒手下的人,就好像一位名匠大师完成一件精品后,总忍不住要来欣赏自己的杰作,可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看到他的真面目,因为他一定要等到他的对象全都死了之后才全来,他总是会安排他们死在一个寂静荒凉、很少有别人会去的地方。

  这个⼲涸的绿洲本来已很少有人迹,现在这些人都死光了。

  所以“阴灵”也很快就会来了。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究竟是人,还是个幽灵鬼魂?

  班察巴那的心跳已加快。

  他知道如果“阴灵”发现这里还有活人,这个活人还想再活下去就很难了。

  漫漫的长夜已将过去,被汗湿透的‮服衣‬已被刺骨寒风吹⼲。

  黑暗的苍穹已变成了一种比黑暗更黑暗的死灰⾊。

  三十七个跪着死的人还是直挺挺地跪在死灰⾊的苍穹下,等着毒杀他们的“阴灵”来看他们最后一眼。

  第一个来的却不是阴灵,是一只鹰。

  食尸鹰。

  鹰在盘旋。

  死灰⾊的苍穹渐渐发白,渐渐变成了死人眼白一样的颜⾊。

  盘旋低飞的食尸鹰忽然落下,落在一个跪着死的人⾝上,用钢锥般的鹰椽啄去了这个人的眼睛。

  这是它的第一口。

  就在它准备继续享受它这顿丰美的早餐时,它的双翅也忽然菗紧扭曲。

  它不是跪着死的。

  鹰不会跪下,可是鹰也会死。

  “阴灵”的毒已布満了这些死人的每一分血⾁,这只鹰啄食了死人的血,鹰也被毒杀。

  小方只觉得胸口很闷,闷得连气都透不出,胃部也在收缩,仿佛连苦水都要吐出来。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很奇怪的声音。

  他听见一声犬吠。

  犬吠声并不奇怪。在江南软红十丈的城市里,在那些山明水秀的乡村中,鸡犬相闻,他每天都能听见犬吠声,想不去听都很难。

  可是在这种边陲荒寒之地,在这么样一个阴森寒冷的早上,无论谁都想不至“自己会听见犬吠声的,想不去听都很难。

  可是在这种边陲荒寒之地,在这么样一个阴森寒冷的早上,无论谁都想不到自己会听见大吠声的,当然更想不到自己会看见一条狗。

  小方看见了一条狗。

  第二个来的也不是“阴灵”是一条狗。

  一条‮白雪‬可爱的狮子狗。

  ,

  天⾊几乎已经很亮了,已渐渐变成了死人鼻尖上的颜⾊。

  这条‮白雪‬可爱的狮子狗“汪汪”地叫着,用一种非常生动活泼可爱的姿态跑了过来,就像是一条非常受宠的小狗,跑进了它主人的闺房。

  它知道它这脾气温柔的主人绝不会责罚它的,所以它看见每样东西都要咬一口,看见主人的绣花鞋也要咬一口。

  只可惜这里不是千金‮姐小‬的闺房,这里既没有脾气温柔的大‮姐小‬,也没有绣花鞋。

  这里只有死人,死人脚上穿着的是皮靴。

  这条‮白雪‬可爱的狮子狗还是一口咬了下去,咬的不是死人脚上的皮靴,咬的是死人的脚踝。

  这条‮白雪‬可爱的狮子狗居然在每个死人的脚踝上都咬了一口。

  死人已不会痛了,死人已没有反应。

  “阳光”却有点心痛。

  就像是其他那些十八九岁的女孩子一样,她也很喜欢这种‮白雪‬可爱的小狗。

  她不忍看见这么可爱的一条小狗也像那只食尸鹰一样被毒杀。

  她不忍看,又忍不住要看。

  所以她看见了这件怪事。

  这条小狗非但没有被毒杀,反而变得更活泼更好玩更可爱了,就好像刚吃过它的主人亲手递给它的美食,也想用最可爱的样子来回报,来博取它主人的欢心,所以一直在不停地叫,不停地摇尾巴。

  它已经听见它主人在叫它。

  “小老虎,快快快,让妈妈亲亲你,抱抱你。”

  它是条小狗,不是小老虎,它的“妈妈”也不是狗,是个人。

  是个非常可爱的人,‮白雪‬的‮肤皮‬,灵活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十七八根小辫子,每根辫子都用红丝线结了个蝴蝶结。

  在山明水秀的江南,在舂光明媚、鸯飞草长的三月,在西子曾经烷纱的小溪旁,你也许偶然会看见这么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可是在此时此刻此地,无论谁都想不到自己会看见这么样一个人。

  ——她当然不会是“阴灵”绝不是。

  ——她是谁?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而且还带了条小狗来?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三十六个人死人跪在那里“阳光”一定会跑过沙丘去间她,从自己的行囊中分给她一碗酸酸甜甜的羊奶,再间她有没有婆家,愿不愿意跟小方交个朋友。

  她这主意很快就被她自己打消了,就算没有死人她也不会跑出去了。

  因为她忽然看见了一个比死人更可怕的人,穿着‮白雪‬的‮服衣‬,就像是鬼魂般忽然出现在这个梳着十七八根小辫子的小姑娘⾝后。

  其实他绝对不能算是个丑陋的人,⾼⾼的⾝材修长笔挺,‮白雪‬的‮服衣‬整洁合⾝,而且五官也长得非常英俊。

  他甚至比大多数男人都好看得多,但是无论谁看见他都会被吓出一⾝汗来。

  这个人看来仿佛是透明的,露在衣裳外面的地方都是透明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筋,甚至连每一根骨头都能看得很清楚。

  这个人全⾝上下的‮肤皮‬就像是一层水晶。

  “阳光”几乎忍不住要叫了出来,叫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快跑,跑得越快越好。

  她不能不替这个小姑娘担心。

  这个水晶人是不是为了她来的?会怎么样对付她?

  就算他不去动她,等她看见这么样一个人就站在自己背后时,也会被活活吓死的。

  现在她已经看见他了。

  她非但连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兴得跳了起来,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透明的脸上亲了亲。

  这个水晶人居然也会笑,而且还会说话,声音里居然充満柔情。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吓了一跳。

  “是不是全部死了?”他轻抚着这小姑娘的柔发柔声问“是不是已经死得⼲⼲净净?”

  “当然是全都死了。”小姑娘答道“你要不要叫小老虎再去咬他们一口试试看?”

  她眯着眼笑道:“你不许他们看见今天的太阳,他们怎么能活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阳光”忍不住又悄悄握住小方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比刚才更冷。

  ——这个“水晶人”就是“阴灵”

  ——这条小狗刚才去咬那些死人的脚,就是为了要去试试他们是不是已经真的死人,只有死人才不会痛。

  ——一定要等到每个人全都死光“阴灵”才会出现。

  但是“阳光”还没有死,小方和班察巴那也没有死。

  他们终于活着看到了“阴灵”的真面目。

  他们还能活多久?

  “阴灵”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已经施放出他那无⾊无味无影无形的毒,发在风里,发在空气里,等他们发现自己中毒时,已经跪了下去!

  跪下去死!

  一个人就算要死,也不能跪着死。

  为什么不索性出去跟他拼一拼?

  “阳光”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了,可是就在这时候,她又看见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三十六个跪在地上的死人中,竟有一个忽然复活了。

  复活了的死人就是那个骑驴的胖子!

  他⾼大肥胖的⾝子忽然像是条⻩河鲤鱼般凌空跃起,滚出了一柱银光。

  银光一闪,落在那水晶人⾝上,竟是一面网。

  他的⾝子在空中一挺,翻⾝落在一棵枯树上,提起了这面银网。

  这个水晶人立刻变成了网中的鱼。

  一个人如果真的死了,就绝不会复活,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只能死一次。

  这个胖子当然也不能例外。

  “你有没有想到我还没有死?”他大笑“你有没有想到世上还有你毒不死的人?”

  他笑得愉快极了,这件事他实在做得很得意。

  但是他的笑就要结束,因为他也看见了一件连他都想不到的事。

  他看见这个小姑娘也在笑。

  刚才她抱着那水晶人亲了又亲,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很亲密,现在她的亲人忽然被吊了起来,她应该觉得很吃惊、很愤怒、很难受才对,如果她不敢跟这个胖子拼命,就该赶快逃命的。

  可是她偏偏还在笑,不但在笑,而且还在拍手,不但笑得比谁都开心,拍手也比谁都拍得起劲。

  “好功夫!好本事!”她拍着手笑道“就算你别的本事都不怎么样,装死的本事绝对可以算是天下第一。”

  她又问:“刚才小老虎咬你的时候,你难道一点都不痛?”

  胖子又笑了:“谁说我不痛,我痛得要命。”

  “你怎么能忍得住?”

  “想到这位横行天下,无论谁一听见都会吓一跳的‘阴灵’,阴先生马上就要被我用网子吊起来的时候,再痛我都能忍得住了。”

  “有理,非常有理。”小姑娘嫣然一笑,道“胡大掌柜说的话,好像总是有道理的。”

  现在“阳光”才知道这个胖子姓胡,而且是位大掌柜。

  在北方,大掌柜就是大老板,他看来确实也有几分像是位大老板的样子。

  小姑娘忽然叹了口气:“想不到胡大掌柜今天居然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被你用网子吊起来的这个人并不是阴先生。”小姑娘道“你根本不该把那位人人听见都会吓一跳的‘阴灵’称为阴先生的。”

  “我应该称呼什么?”

  “你应该叫一声阴大‮姐小‬。”她又开始笑“最少也应该叫一声阴大姑娘!”

  胡大掌柜当然要问:“这位阴大‮姐小‬在哪里?”

  “就在这里,就在你面前。”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阴大‮姐小‬,阴大‮姐小‬就是我。”

  胡大掌柜又笑不出了。

  谁也想不到这个头上梳着十六八条辫子,手里抱着条小狗,笑起来好像是你自己外孙女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是“阴灵”

  她又抱起了她的小狗。她忽然间这位已经笑不出的大掌柜:“我唱个歌给你听好不好?”

  这个时候她居然要唱歌,她居然真的唱了起来

  “燕北有个三宝堂,

  名气说来响当当。

  三宝堂里有三宝,

  谁见谁遭殃,两眼泪汪汪。

  爹见没有爹,娘见没有娘,谁见谁遭殃,眼泪如米汤。”

  她唱的根本不能算是一首歌,词句更不能算优美,只不过每一句都是事实。

  三宝堂雄踞燕北,名气的确非常响亮。三宝堂中的确有三宝,江湖中人如果遇到这三宝,不遭殃的确实很少。

  等她唱完了,胡大掌柜也为她拍手。

  “你凭良心说,我唱的这支歌好听不好听?”

  “好听。”胡大掌柜笑道:“我保证从来都没有人比你唱得更好听。”

  阴大‮姐小‬吃吃地笑道:“千穿万穿,马庇不穿。你这么恭维我,我当然也要称赞你两句。”

  “当然、当然。”

  “别人听我称你为大掌柜,一定以为你最多只不过是家小饭馆大掌柜而已。”

  胡大掌柜叹了口气:“我也情愿如此,那些小饭馆的大掌柜,⿇烦一定比我小得多。”

  “可惜你偏偏就是三宝堂的大掌柜,想赖都赖不掉。”

  她忽然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三宝堂里究竟有哪三宝?”

  胡大掌柜微笑:“你说呢?”

  阴大‮姐小‬眼珠子直转:“这个会吊人的网子当然是一宝?”

  “当然是的。”

  “听说你还有种叫‘风凰展翅’的暗器,虽然比不上昔年孔雀山庄的孔雀翎,也差不了太多。”阴大‮姐小‬道:“那当然也应该算一宝。”

  “当然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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