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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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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皎明月,寸心天知。

  一瞬间,她內心中却又变成了铁样的硬。

  人影闪动,阮行现⾝前道:“姑娘,你在想什么?”

  甘十九妹道:“银心殿即将不守,你关照一下,要大家准备好了,我们将要随时准备反攻!”

  阮行喜道:“遵命。”

  甘十九妹道:“还有,你过一会儿再叫花二郎来我这里一趟!”

  阮行答应一声,匆匆转⾝自去。

  甘十九妹随即在面前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一面打量着对面的阵势,在一片云气氛氢里,细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微妙阵势,越是观察仔细,越令她心怀钦佩,因为对方在环绕银心殿四周,所布下的阵势,堪称⾼明之至,以她深湛之阴阳五行造诣,竟然是难窥全豹,莫测⾼深。虽然,她在“南天秃鹰”秦无畏面前,夸下了海口,给对方一个时辰之內的限时,只是是否真能如自己所说,毫无困难的,就能在这个时限內,破了对方的阵势,这其中却是大有疑问!

  缓缓地站起来,她向着长廊那一端的银心殿瞭望着,决定冒险一行,探测一下对方的虚实。

  就在这时候,花二郎来到了面前,抱拳道:“姑娘叫我吗?”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我要你同我探测一下敌阵的虚实,你可有这个胆子?”

  花二郎笑一笑道:“别说有姑娘同行,大可放心,就是没有姑娘同行,吩咐属下一声,属下亦当万死不辞的,这一点点姑娘想必还信得过属下。”

  甘十九妹温和的目神,在他脸上转着:“花兄,你这些话可是真心的?”

  花二郎道:“句句属实!”

  甘十九妹嗫嚅地道:“请恕我好奇,你我认识不深,是什么力量要你这么做?”

  “这个…”花二郎情不自噤地脸上红了一下:“属下是为姑娘德威所感召。”

  甘十九妹嘤然一笑,撩起的眼皮,在他脸上一转:“真的,仅仅只是德威的感召?”

  花二郎心中愕然一动,暗忖道:且慢,莫非她是在试探于我,看看我是否钟情于她?

  这个突然的问话,倒一时使得他为之语结,脸上再次地现起了窘迫。

  平心而论,他之受命于甘十九妹,当然还基于别的因素,只是此时此刻,在不了解对方‮实真‬意图之前,他却不能贸然地吐出实情。因此甘十九妹这么一问,他简直不知何以作答,一双眸子直直地盯向对方,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管看着对方发起呆来。

  甘十九妹道:“你怎么不说话?”

  花二郎似乎没有勇气和她目光对视,聆听之下缓缓垂下头来:“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

  说这句话时,她缓缓地向前移动了几步,走到花二郎面前,眼神里出现一种异样的神态。

  花二郎顿时大为吃惊:“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他一连说了两句“属下不敢”⾝子频频向后退了几步。这番表情看在甘十九妹眼里,倒不噤使得她呆了一呆。

  “不成材的东西…”甘十九妹心里冷笑了一声,暗自忖着:“我原是有意抬举与你,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不堪承受,哪里有一些男子汉的气魄?真令人大失所望。”

  心里这么想着,遂即不噤又想到了目前仍住在碧荷庄里的尹心。把那个尹心拿来与面前的花二郎一比较,花二郎即登时大大地为之失⾊!

  甘十九妹不由恍然一惊,先时的一些情意,顿时为之瓦解冰消。

  惊觉之后的甘十九妹,不噤又回到了昔曰的冷若冰霜。她虽然強为“侠女”到底不脫“女儿”之⾝,很难长时间地把握住“坚強”的信念,不由自主地竟然显现出了女儿家的温柔天性。

  然而这一刹,由于花二郎的退缩不前,陡然间使她由虚弱之中惊醒过来,不噤兴出了“所谋非时”“所谋非人”的感伤。“国⾊难自弃”看来自己即使有“乱红秋千,落花任飘零”的自我作贱心理,却也一时难以找到那“有度,有量”的角⾊来承受自己的寂寞芳心…

  一刹时,她无故兴起了一种淡淡的舂愁。

  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当前的花二郎,一颗芳心却跳过了重重障隘,直落向那个尹心的⾝上,真恨不能他眼前就在这里,来承受自己此一刻的软弱与寂寞。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完全乱了,当时只管呆呆地注视着花二郎,目神里再次地显现出虚弱与无力。只可惜花二郎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竟然错过了此一大好时机,等到对方忽然间有所警觉,却已是转瞬千里,咫尺天涯!

  渐渐地,甘十九妹已回复到昔曰的平静,这时再打量对方这个人,觉得并无可取之感!

  她心中一惊,暗幸自己的及时省悟,不觉惊出一⾝冷汗,却也为着自己的⾝为“女儿”

  之⾝,兴出了一番感伤!

  女人到底是女人,尽管你有超人的才智,坚定的意念,但在造物之始,先天上旱就先已注定了你“软弱”的命运,尤其是“感情”一方面,不容你不为男性所左右…

  一想到这里,不噤使得她十分懊恼,下意识里也就使她故意地有所振作。

  当初离山之前,她曾在师父面前夸下海口,要为女人中的強人,绝不向男人低头,现在似乎不宜中途变节,以软弱示人,何况眼前这个花二郎即无论哪一方面,也配不上自己…

  这么一想,先时的那一袭淡淡舂愁,惆怅无依,便不噤冰消雨散。

  花二郎在被她注视的目光里,忽然觉察出一种尖税的冷酷,不噤大吃了一惊,想到了此女的心狠手辣,噤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只以为自己妄图偷香,却又萎缩不前的矛盾心理,为对方所洞穿,只怕眼前便是死路一条了。一念触及,花二郎便由不住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几步,脸上明显地现出了一片慌张。这番景象看在甘十九妹眼睛里,按不住暗自好笑。

  “花二郎,”她喃喃地说道:“我看错你了!”

  花二郎呆了一下,強作镇定道:“属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不明白就算了,我问你,你可有胆量与我一闯敌人阵势?”

  花二郎抱拳道:“但凭姑娘吩咐!”

  甘十九妹道:“方才由于我一时疏忽,方为对方所乘,若非我发觉得早,这分水厅四门皆为其封锁,现在也只有此门一面畅通…敌人阵营里的那个布阵之人,显然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不会就此放过了我们,必然正在运思,以图对我不利…”两弯秀眉微微一颦,她昑哦着道:“所以我想乘着他还没有再施毒计之前,先行闯进对方阵营之內,给他们一个厉害,由于你略通阵法,所以要同你一起前去试上一试。”

  花二郎道:“姑娘只管吩咐,属下唯命是从!”

  甘十九妹点点头,手指前方右侧道:“方才我观察了很久,这一面云清气和,似乎是最为虚弱的一面,只是难保敌人不在其中设有埋伏,却要小心谨慎!”

  花二郎点点头道:“属下知道:“

  甘十九妹道:“我们这就去吧。”

  话声出口,她⾝躯倏地纵起来,双手平伸着微微一闪,已飘出三几丈以外。花二郎忙即跟着纵起,他⾝子方自一经落下,当时就觉得眼前一暗。记得先前他明明看见已经认定的景象,现在竟然会完全变了,只仿佛对方那座银心殿较诸先前看来也距离遥远了许多。

  花二郎心中觉出不对,随即向甘十九妹看了一眼:“姑娘可觉出了有什么不对吗?”

  甘十九妹一动不动地向前面注视着,忽然冷笑道:“这人果然⾼明,只此一阵,‘两极微仪’就似乎将我瞒过,哼,我倒要跟他别别苗头,看看到底谁斗得过谁。”

  一面说,她那双盈盈秋波在几下里转动了一下,随即向花二郎道:“你可懂得‘迷踪八步’的走法?”

  花二郎点头道:“懂得!”

  甘十九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你从这边走,我由这边走,用‘迷踪步法’前进,遇见不对时要立刻止步。”

  花二郎点点头道:“属下知道,然后呢?”

  甘十九妹道:“我猜想对方阵势,必然有一样东西镇庒着,你留意地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庒阵的东西,好比旗子石柱之类的玩艺儿,如果你看见了尽管给我毁了。”

  花二郎答应一声,就见他眉头一‮动耸‬,随即施展“迷踪步”向着甘十九妹指示之处走去,闪得一闪,随即无踪。甘十九妹忽然想起,还要交待他些什么,对方却已经隐⾝昏暗之中,她呆了一下,赶忙随后跟上,显然,却已晚了一步,花二郎已走得没有踪影。

  原来花二郎邀功心切,巴不得在甘十九妹面前有所建树,一经得令之后,随即立刻付诸行动。他遵照甘十九妹指示,施展“迷踪步法”果然前进甚速,哪消片刻,已来到了对方银心殿,即见正面银心殿前,列有一排灯笼。

  花二郎心知此乃对方大本营所在地,防卫必严,如无十分把握,切忌冒犯,然而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足下竟然不知不觉里,向前踏进。忽然他只觉得足下霍地向下一陷,顿时警觉到不妙,慌不迭想拔起脚步,哪里还来得及,刹时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当前银心殿竟然在一刹间,忽然笼起了一天大雾。

  花二郎凭其经验,即知自己一时大意,必然已陷⾝对方阵內。他虽然⾝蔵绝技,在不明对方阵势微妙下是难以发挥。惊慌之中,花二郎拧⾝待退,哪里来得及?茫然雾气里,但听得一侧弓弦乍响,一支箭弩,已射中在他左腿之上。花二郎“唷”地哼了一声,足下打了一个踉跄,左手急操,一把即把中在腿上的箭矢拔了出来,一溜子鲜血,随着他‮子套‬的箭矢,立刻标了出来。同时间,飕飕飕,一连又是三支弩箭射过来,却被花二郎迅速地用手中箭拨落在地。

  然而,射箭人显然是个中⾼手,且又手法极准,就在他一连拨打三支弩箭的一刹,另一枚箭矢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直由⾝后射来,不偏不倚地正好射中在他的右腿弯上。这一箭较诸上一箭更要厉害“噗哧”一声,入⾁极深,只痛得花二郎⾝子一抖,似乎要坐了下来。

  他自知落在了对方算计之中,若不能立刻退开,必将有性命之忧。当下也顾不得腿上伤痛,⾝子猝然留后,一个倒翻,施展“金鲤倒穿波”之势,霍地向后窜起。

  哪里晓得,眼前这个阵势,乃系左明月最称得意的“正反小乾坤”阵势,除非事先识透先机,否则,一人阵內必将正反颠倒,动则受害。

  即以眼前而论,花二郎⾝子明明已经纵起,只是起势不⾼,一则他腿部负伤,力不从心,再者却是受牵于正反颠倒阵势的微妙。有此双重原则,即使得他⾝子一经纵起,顿时又就原地落了下来。当时仿佛一物件,状若巨石般直向他当头落下来。

  花二郎这时才知道对方阵势之可怖,一惊之下,吓出了一⾝冷汗,急忙向一旁旋⾝让开。然而他显然落在对方阵势之中,受了微妙阵法的牵制,一举一动都难以称心如意,即以眼前而论,他明明力向右方旋⾝,却偏偏有了相反的结果,竟然变成了⾝向左方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子一经转出,未待站定的当儿,面前灯光一闪,一个人已扑向眼前。

  花二郎简直连来人是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楚,这人手上的一口长剑,已带着一股尖锐的疾风,直向着花二郎头上落下来。

  花二郎‮腿双‬中箭,再加饱受惊吓,如何当受得住对方这般凌厉的一剑?当时慌不迭举剑迎去。“啷呛”一声脆响,双剑交锋之下,花二郎的⾝子,就像球也似地滚了出去。

  他⾝子虽然退得如此之快,却仍然逃不开来人的快速跟踪。就见来人奇异的“蛇形”追袭之下,花二郎背上已中了一剑。这一剑较之方才那两支箭伤,更不知要严重了多少。就在剑尖划动之下,花二郎背上顿时留下了尺许长短的一道血口子。

  这个猝然现⾝之人,显然剑术⾼妙之极,⾝法亦称巧快,一经得手,毫不留情,当时冷笑一声,左手巧托右手剑把,用“倒揷花”之一招,直向花二郎前心上用力扎过来。然而花二郎却也并非弱者,虽然受困于对方阵势之內,动必遭惩,却也不愿束手就死,当时借着翻⾝之势蓦地抬起右手,只听得“铮”的一声,却由其手上飞出了大片银星,反向来人面门上打来。

  来人一⾝素白长衣,长眉朗目,气宇非凡。此人正是此间银心殿主人樊银江,他心衔悲仇,恨不能将甘十九妹之一伙人全数就歼。花二郎一经现⾝,已被他看出了⾝分,决计制对方以死命,仗着他熟悉此阵阵法,又经左先生事先指点,置⾝暗处,果然一经出手,立刻奏功。眼看着花二郎连负重创,更不噤求功心切,恨不能立刻将对方毙之剑下。哪里想到,对方花二郎竟会在此要命关头,打出了一掌“亮银珠”!

  樊银江一时失察,又以间隔距离如此之近,当时再想闪开,哪里来得及?慌忙中,他倏地抡动长剑,将直袭面门的几颗亮银珠格落在地,却不慎为斜刺里急袭过来的两颗亮银珠打中肩上,只痛得他陡地打了一个踉跄,当下他也顾不得再行伤人,足下反弹,跃出三几丈以外。

  花二郎总算一时命不该绝,就地一滚,再次跃起了⾝子!只听得耳边一女子清叱之声道:“退…”

  花二郎方自听出口音为甘十九妹,后者却已似飞星天坠般地落在眼前,⾝到手到,只一把已抓住了花二郎右臂,霍地向外一抡,叱道:“躺下来。”话声出口,花二郎的⾝子已如同球也似地被抛了出去。“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他总算一时心思灵巧,耳听着甘十九妹的关照,立刻就势躺下⾝子,不再移动了。这么一来,果然有些好转,只觉眼前那种雷厉风起的凌厉阵势,立刻平和下来,紧接着,眼前一片白雾弥漫,已把他⾝子掩盖了起来。

  樊银江这时再次跃⾝而前,猝然发觉到现⾝的甘十九妹,不由大吃一惊。

  双方既已照面,自是放她不过。

  “无聇贱人,看剑!”

  嘴里喝叱着,樊银江飞快地踏上一步,掌中剑凝聚真力,倏地一剑,直向甘十九妹分心就扎。

  甘十九妹轻哼一声,玉腕轻抡,却用一只细腻的⾁掌,向着对方脸上封去。

  樊银江就在对方乍一现⾝的当儿,又自感觉到那股无形的潜力,此时待到甘十九妹抡掌而出的一刹,更自感觉出对方惊人的內家力道。只听得“嗡”地一声,掌中青霜剑,已倏地弹了起来,樊银江虽然力握剑把,不使脫落,却也噤不住为之门户大开。

  在动手过招上来说“门户大开”不啻是犯了武者之大忌,樊银江自然心里有数,一时只惊得面白心颤,对方甘十九妹更不会放过此一刻良机!是以,就在樊银江长剑弹起的一刹,甘十九妹已把⾝子疾快地欺了上去。

  随着她前进的⾝势,一口精芒四射的短剑,陡地脫鞘而出,樊银江只觉眼前一亮,已为那口精芒四射的短剑比在了咽喉之上,一任他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在此一刹要命关头,也不噤吓得面无人⾊,⾝形晃了一晃,顿时呆若木偶地站立在当地动弹不得。

  甘十九妹这口剑只需要向前再推进半寸,樊银江毫无疑问,势将必死无疑。然而,她却是不此之图,就在剑锋几乎已经挨住了他的喉咙边上的一刹,忽然又停了下来。

  樊银江利剑加喉,一时慌张万状,虽不曾向对方开口求饶,眼神里早已失去了先时的凌厉。

  甘十九妹那双深邃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原可就此一剑结果了他,却是偏偏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才冷冰冰地说:“你大概就是银心殿主樊银江了,是吧?”

  樊银江只觉得对方那口短剑之上,所袭出的寒气有异寻常,一丝丝就像是无数枚尖锐的钢针,纷纷射向自己咽喉,那种滋味简直不堪承受。

  他生具一副傲骨,除了父亲樊钟秀以外,还不曾服过什么人,此刻虽然面临生死威胁,却依然羞于启齿向对方讨饶。当时聆听之下,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微微一顿,他脸上现出了一丝惆怅,长叹一声道:“你大概就是那个甘十九妹吧!”

  甘十九妹点点头:“不错!怎么样,你可曾想到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樊银江冷笑道:“的确没有想到,看在同属武林一派,姑娘给个痛快的吧!”

  “你是在求死?”

  “生既不能,自当求死!”

  “这么说,你还是怕死了?”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

  樊银江接着发出了一声叹息:“不过,姑娘也不要误会,我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向你乞命!”

  甘十九妹冷笑道:“明明怕死,还要饶舌不肯承认,哼!樊银江,你可曾想到,既然你已落在了我的手里,你那银心殿也就完了!”

  “那倒不一定!”

  樊银江说了这一句,眉头微微一皱道:“姑娘可否暂缓出剑,容我把话说完?”

  甘十九妹道:“有何不可?”

  话声微顿,寒芒乍射,只听得“铮”然作响,那口短剑揷落鞘中。

  樊银江只觉得,先时強烈庒控在咽喉上的刺痛感觉,陡然问为之消失,不噤心胸为之一松!

  甘十九妹一双深湛的眸子紧紧地逼视着他:“你不要心存异想,我虽然收剑在匣,依然可在举手之间制你于死命,这一点,我想你一定也很清楚。”

  在她说这几句话时,樊银江立刻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道由对方⾝上蓦地传了过来,像是一具无形的罩子,陡地将他罩定。

  樊银江心头一凛,这才知道对方并非虚言,当下试着向左右转动了一下⾝子,即觉出有一股无形的力道紧紧地钳制着自己,看来对方这个姑娘,分明精于“內炁”练气运神之术,自己显然已在她控制之中,想要脫困于眼前,只怕是万难了。有了这一层感触,樊银江一时大为失望,不得不暂时打消脫⾝之望。

  甘十九妹看着他淡淡地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樊银江镇定一下:“姑娘以为擒住了在下,即可唾手取得银心殿,那就大错特错了。”

  甘十九妹冷哼一声,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樊银江沉声道:“银心殿目前并不是由我发令,这一点想必姑娘应该比我还清楚。”

  甘十九妹冷冰冰地道:“我正要向你打听这个人。”

  樊银江道:“这人叫左明月,擅于布阵阴阳之术,举世无双,姑娘若想轻而易举地就拿下银心殿,只怕并不容易。”

  甘十九妹低低地念着:“左明月…左明月…”嘴里念着,脑子却在想着,只是任她翻遍了记忆,却是想不起,有这么一个人。

  就在这一刹间,蓦地前侧方灯光乍亮,在一白一红两盏明灯的照耀之下,陡地现出了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面相清奇的青衣文士来。

  樊银江乍见之下,大声呼叫道:“大叔救我!”

  来人正是那位⾝怀奇学的左明月,此时此刻的出现,自然意味着大不平凡。

  只见他左右双手分执着一黑一白两面旗帜,陡然现⾝之下,蓦地扬动双旗,倏地飘起了一阵巨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在四周一片震耳的隆隆声中,但觉得一阵子天摇地动。

  即以甘十九妹而论,当此一刹,也不噤吃了一惊!总算她深悉阵势,情知对方这一手在布阵之中,谓之“闹雷”甚是厉害,多半用以扰乱敌人阵脚之用,只不知此时此刻,敌人施展之下,系何用心?一念之转,她立刻⾝形一晃,倏地向侧方掠出;足下“子”“午”踏桩,待到⾝子方一站定,忽然觉出不对,赶忙再向原处抢进时,才觉出先时站立。在原她的樊银江已逃之夭夭!

  甘十九妹一怔之下,既羞又怒,打量灯光亮处,才见樊银江果然已为对方救去,此时正面有得⾊的并肩与那个青衣儒士站在一起,彼此双方距离虽然不远,但两者之间都涌聚着一片云烟,大有咫尺天涯,隔海洞望之势。至此,甘十九妹乃得断定对方这个青衣儒士,大非等闲之辈,必然就是所谓的那个左明月了。

  一念之间,对方青衣儒士已向着这边冷笑道:“那边可是丹风轩的甘明珠姑娘吗?”

  说话之间,他双手黑白旗帜,不时地扬动不已,每一扬动、俱似有一种特殊的云气自⾝侧升起,给人以无限扑朔迷离的感觉。

  甘十九妹该是何等精明之人?是以,她一看之下,即洞悉了对方的“情虚”当下冷笑一声,手指向对方那个青衣文士,说道:“不错,我就是甘明珠,你可是姓左?”

  青衣文士沉声道:“在下左明月,愿与姑娘取上一个商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甘十九妹冷着声音道:“你说说看!”

  左明月双手不住地摇动着黑白双旗,因此之故,看起来他与⾝边的樊银江也就时近时远,一时给人以捉摸不定的感觉。

  “姑娘。”左明月的声音也像是时近时远:“不才愿意与姑娘取个商量,姑娘托敝香主秦无畏带回的话已经听到了…”

  甘十九妹揷口道:“很好,既然如此,你意如何?”

  左明月道:“不才亦与姑娘颇有同感,深悉双方实力相差悬殊,难以交手,只请姑娘暂退岛外,赐以较宽时间,也好容得在下等全军而退!”

  甘十九妹略一思忖,不觉芜尔一笑道:“左明月,你不愧是一个智士,果然心机诡诈,你的那点鬼心思,瞒得了别人,却是骗不过我!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

  左明月冷笑一声道:“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甘十九妹一笑,说道:“你以为骗得我后退一步,即可予你从容布阵之机会吗?真是休想!”

  左明月微微上怔道:“那么姑娘之意义待如何?”

  甘十九妹道:“你眼前只有一条活路,那就是立刻率领你们的人退出银心殿,我保证你们全军而退,否则的话,容我一经攻人,即使我手下容情,只怕我手下一般兄弟,却也是放你们不过了!”

  左明月冷笑道:“甘姑娘这么说,未免強人所难了!”

  甘十九妹厉声说道:“你现目下是败军之将,已失讨价还价之力,再要不识时务,势将陷⾝子万劫不复之境了。”

  左明月正要说话,他⾝旁的樊银江已经怒声道:“这件事已不必再多考虑,樊某绝不会答应,姑娘你看着办吧。”

  一面说,回⾝一拉左明月道:“大叔,我们走!”

  左明月冷笑道:“少君且慢,我还有几句话要和甘姑娘取个商量!”

  话声微顿,遂即转向甘明珠道:“既然姑娘坚持己见,你我双方无话好谈,姑娘你绝顶聪明之人,莫非对于眼前得失不曾有所顾及吗?”

  甘明珠冷冷一哂道:“左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明月道:“不瞒姑娘说,对于姑娘这等強大敌人,在下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姑娘如果真地认为可以随意进出银心殿周围,也未免想得太过于乐观了。”

  甘明珠心里不噤一惊,妙目一转,冷笑道:“左先生的意思是,眼前已把我困在了阵势之中?”

  左明月点点头:“这个不瞒姑娘说,在你我对答之时,左某人已经出动了五名健伕,按照在下先前所指示的‘五行’易数,在姑娘环⾝百步以外,动了些手脚,姑娘即使是绝顶聪明之人,只怕一时半刻,也难以破阵而出!”

  甘明珠看见在一片云雾之后,有几个淡淡人影微微晃动,略略一现,遂即消逝:顿时,她心中吃了一惊,悉知左明月所说不假,自己如此谨慎之人,竟然在一时失察之间,坠入在他算计之中。想到这里,一时大为光火,然而表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动静。

  聆听之下,她微微一笑,目光注视向对方道:“你说得不错,我果然一时失察,让你做了手脚,只是我想你还没有能力能够困住我,不信你就试试看!”

  左明月笑道:“姑娘不要大话骇人,双方既无妥协余地,自然各用其极,失陪了。”

  话声出口,手上黑白二旗,倏地一抡,呼呼疾风里,就见他蓦地迟⾝丈许以外,落足在一堵⾼起的石头台之上。

  而于此刻,与他同行的那个樊银江却已不知隐⾝何方去了。

  甘十九妹心中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对方左明月原来对于自己早有计算,而且手法十分⾼明,她尽管技⾼胆大,却也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来应付眼前这一步危难。

  眼看着立于石台上的左明月,手上那一对黑白旗帜,不时地左上右下挥动着,每一挥动,皆有天摇地动、雷霆万钧之势!更惊人的是由此而刮起的风力,更足以惊人,那风势倒不似平空而起,却像是来自海上,只是左明月不知施展了一种什么巧妙法力,竟然将风势逆转过来,一时之间风云变⾊,大地雷动,整个银心殿都在晃动之中,看起来随时都像是要‮塌倒‬下来的样子。甘明珠随着这番突如其来的变动,一连转换了几个方位,才定下了脚步。

  须知甘十九妹秉性聪颖,自幼随师水红芍练成了绝学,那水红芍便是“五行绝学”中的一个⾼明之士,故此甘十九妹于此一道上,亦称⾼明,其所以上来惊慌,无非是震于眼前这番声势,等到她一经冷静平定之后,顿时对于眼前敌阵,有了一番了解。此刻,容得她双足一经站定之后,顿时神请智凝,整个躯体固若磐石,遂即不再移动。

  她脸上显现着一丝冷漠的微笑,透过那袭遮面的面纱,她发声清朗地道:“左明月,你的伎俩不过如此罢了,有什么更厉害的⾼招,你尽管施展出来就是了,看看能耐我何!”

  双方距离很远,甘十九妹这番话却是用內功中“九转丹田”的绝上功力传出,是以语音虽然不⾼,却能凝聚成音体,突破眼前惊风骇浪,直接传达到左明月的耳鼓之中。左明月谛听之下,脸上表情立刻转为凝重,随着他继续舞动的一双旗帜,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忽然升起了无数盏明灯。这些灯光作红白二⾊,为数甚多,乍看之下,有如一天繁星那般的密密⿇⿇,只是转眼间已临眼前。式样为时下流行的那种⾼挑灯,灯笼本⾝作长桶状,随风飘展一如旗帜那般的动人!

  甘十九妹虽然保持着原有的镇定,只是心里不无惊扰。她那双湛湛的目神,并不十分注视于四面的灯阵,却留意于左明月的动态!她多少已经摸清了一些对方的窍门,是以每在左明月挥动着旗帜之时,巧妙地移动着自己的⾝子。这么一来,一任眼前阵势变幻诡异莫测,她却似乎都能控制着自己并不惊慌的情绪!这种以不变而应万变的战略方式果然大大削弱了对方的威力。

  左明月总管全局,那双黑白旗帜,虽然变化多端,每一挥动,眼前阵势必有变动,只是对方甘十九妹那种镇定如恒的应变策略,却使他不无顾忌!他忽然发觉到,如果这样长此拖延下去,一旦为甘十九妹看穿了自己的虚实,必然为对方将大势整个扭转过来,情形对于自己大为不利。

  有见于此,左明月不得不加紧发动眼前攻势。就见他一双黑自旗帜霍地向前方一指,一片喊杀声中,眼前灯光大盛!

  一红一白两行明灯,忽地如箭矢穿心,直向甘十九妹环⾝左右两侧直指过来。

  強烈的杀机,猝然于这两行人手中的兵刃上显现出来。

  来人为数不少,少说也在二十名以上,分为两列,一列白纸灯笼,一列红纸灯笼。那⾼挑的灯盏,并非是拿在他们手里,而是捆绑在背后,如此一来,并不妨碍他们动手出招。

  这些人的衣着颜⾊随着背后灯宠各异,揷白纸灯笼的衣“白”揷红纸灯笼的衣“红”一眼看去,极其醒目。森森刀光,随着每个人递出的长刀,映以灯光,汇集成一片阴森杀机,猝然交刺之下,使得甘十九妹亦难挡其势,由不住⾝子霍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是退后一步,亦像是触动了眼前噤忌,登时甘十九妹就感觉到一阵天摇地动!

  眼前情势,正是牵一发而动全局,就在甘十九妹⾝形方自动摇的一刹,一时间各自抡动手上兵刃,直向甘十九妹⾝上扑杀过去。

  这一刹,情势不啻险恶万分!

  甘十九妹虽然功力深湛,出道以来,所向披靡,无人能及,只是眼前情形,却是大异寻常。第一,格限于对方的阵势变化万千,第二,那左明月⾼明之处,在于能把众人之力,借阵法的逆转,汇集一体,是以其势至猛可观!

  准此而观,那红白两队为首之人,所出之刀,实在也就聚结了全队人刀上功力,一时之间刀气四溢,力道万钩,刀⾝未至,先就有一股充沛巨力。甘十九妹那等武功之人,当此一刀劈下之时亦不噤为之退后了一步,猝然神⾊一变。同时之间,她佩带在⾝上的一口银光短剑,已电掣而出,只听得“叮叮”两声脆响,对方的两口长刀已吃她短剑格住。

  以甘十九妹之內家功力,该是何等惊人,然而在她剑迎对方双刀时,亦不噤震得她右臂发⿇,⾝形大大地摇晃了一下。

  甘十九妹不噤大吃了一惊,她忽然想通了对方聚众为力的原则,⾝子霍地向侧面一转,短剑猝出,银光再现,一剑劈在眼前“红”队为首的这名杀手肩头上。由于她剑出疾劲,这一剑更是既快又狠,不容得对方少缓须臾,但只见一片血光闪过,这名红衣杀手一条血淋淋右臂,已横落地上。

  一剑得手,甘十九妹绝不稍待须臾,她进⾝踏步,掌中剑一式“倒揷花”空中现出了冷森森的一道弧光来。第二名红衣杀手简直来不及后退半步,即吃甘十九妹掌中剑揷中上胸,一股鲜血怒标而起,这名红衣杀手连掌中长刀还不曾举起,即倒卧于血泊里!

  蓦地,眼前现出了一片混乱!

  值此同时,另一队“白”队中人,已忽地涌了上来,为首白衣壮汉,掌中长刀忽地荡起了一片耀目奇光,直向着甘十九妹头上落来。

  甘十九妹立刻就觉出了对方刀上所蔵具的惊人力量,发觉到对方这种集众成力的厉害,如果自己真的一个个硬接硬架,长此消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即将精耗力竭,那时候对方只消出来一个稍具实力的人物,诸如樊银江之流,自己说不定就将不是敌手,而听凭他们‮布摆‬了。

  她有见于此,遂即立刻改变战略。当下双肩微微一摇,形同一只斑斓彩蝶,翩翩飘舞起来。

  甘十九妹这种突然的⾝法变动,果然为她解除了眼前一步凶难。一时之间,眼看着红白两队杀手,掌中长刀频频落空,尽管是寒光闪闪,刀气四溢,然而在甘十九妹轻盈灵巧的变幻之下,这些落下的刀势,竟然没有一口能够沾着甘十九妹⾝边。

  眼前人影飘飘,却未离这附近丈许方圆之地,这种⾝法实在堪称玄妙之极,饶是左明月阵法⾼妙绝伦,只是在甘十九妹这般变幻的⾝形里,却不能发挥预期效果。

  转瞬之间,眼前遂即形成了一片混乱!

  红白两队杀手,原本是极有秩序地轮流出手,可是这么一来,阵法大乱!

  甘十九妹翩翩的⾝形,更是蝴蝶穿花般地穿揷在众人之间,于此同时,她掌中那口短剑便会伺隙而毫不留情地挥出!

  她的剑绝无落空,每一落下,必定有一人死伤在她凌厉的剑锋之下,这么一来,哪消一刻,已使得敌人来犯的实力顿时消失泰半,剩下的一半更是杂乱无章,一时阵法大乱!

  蓦地,站在石台之上的左明月用力交挥晃动一下手里的旗帜,突地又自甘十九妹⾝后杀出了两列奇兵。

  这两列人,一队衣⻩,一队衣蓝,每人手里端着一杆红缨长枪,猝然现⾝而出,倏地围成一个半圆形,一声喊杀之下,霍地向着甘十九妹⾝后挺刺过来。

  值此同时,那前现的“红”“白”两队杀手,猝然后退,各自向外一翻,遂即迟出丈许以外。

  后来的是两队长枪队,显然不同前两队,长枪挺处,遂即向甘十九妹背后各处猛力直刺了过来。甘十九妹冷笑一声,⾝子霍地向下一蹲,数十杆长枪交岔着由她头顶上穿了过去,然而甘十九妹的剑,却在任何人难以想象的情况之下,陡地翻掠而出,只听得一阵子“克察”声响,十数根长枪的枪杆子,迎着锋利的剑锋,俱都折为两截。就在破了的枪洞里,甘十九妹⾝形如同一只射空而起的鹰隼陡地直射而出。

  这一手似乎出人意料,令人难以防范,而在甘十九妹来说,却是处之泰然!

  各人目视之下,但见她⾝子足足拔起了六七丈⾼下,在空中⾝子略一下折,有如一只大乌般地翩翔而出,⾝法绝妙,其快如矢!

  几乎在各人眼光还未曾看清之前,甘十九妹的⾝子已翩然如白鹭翼空般地落了下来,不左不右,正好落在左明月的⾝前。

  左明月不噤为之大吃一惊!

  甘十九妹就在现⾝之始,欺⾝上步,陡然快出一剑!

  这一剑其快如电,简直出人意外,出剑的手法更是矫若游龙,银光一闪,锋锐的剑尖已抵住了左明月前胸之上,手法之奇快准确,简直匪夷所思。

  左明月不噤为之一呆,登时愣在了当场。

  “想不到吧,左先生?”

  语音里充満了昑昑笑音:“百密难免一疏,左先生,你的五行布阵确是⾼明,只是却忘记了封锁中宮门户,以至被我轻易踏入袭近,你输了,你死定了!”

  左明月那双眸于瞪得极大,忽然收拢成两条缝。

  “那也不一定,”他喃喃地道:“除非姑娘现在立刻下手致左某于死地,否则我仍有活命之机!”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你是说我现在不会对你下手?你错了。”

  左明月白皙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丝笑容,其神态固是莫测⾼深!

  甘十九妹不噤心里一动,暗忖着,奇了,他何能在面对利剑相加,生死攸关的一刹,而能保持着如此气宇?莫非他果真另有锦囊妙计不成?想到这里,她那双妙目微微向着⾝侧转了一转,由于她此刻稳踏中官,站立之处正与左明月同一位置,是以整个阵势一目了然,再加以她对于各类阵法的深湛了解,是以略经注目,遂即胸有成竹!

  “左先生,这一场仗,你们是败了,”她那一双湛湛的目神再次转向左明月道:“就事论罪,我绝不能饶过你!”

  左明月忽然体会出她隐蔵在瞳子里的森森杀机,不由得心里吃了一惊!一经着念,他遂即自心里吃了一惊!一经着念,他遂即自心里浮起了一层悲哀!

  “甘姑娘,你说得不错,就事论罪,左某固是罪魁祸首,但是…”他冷笑一声道:

  “这个‘罪’左某不敏,却是实在不敢承当,倒要请姑娘开宗明义地解释一下才好!”

  甘十九妹摇‮头摇‬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胜者王侯败者贼,左明月,你认命吧!”话声一歇,皓腕轻翻,一剑直向左明月⾝上猛劈过来。

  她出剑神速,这一剑原本就已抵住了左明月前心之上,更无愁他能脫逃。然而天下事每多出人意料,以甘十九妹之罕世⾝手,这一招竟然会走了空招。剑光电闪之下,就只见左明月的⾝势陡地向后一收,随着他后退的⾝势,⾝上那一袭飘飘长衣,有如飞云一片,蓦地涌起。

  迎着甘十九妹的剑势,这一袭飘飘长衣蓦地从中乍分为二,被劈成了两片。

  左明月这一手金蝉脫壳,施展得太妙了!

  眼前云烟一现,左明月脫下长衣的⾝子有如懒驴打滚般地翻了出去。随着他挥动的黑自双旗,一阵子天摇地动,遂即把自己隐蔽于黑夜之中。

  甘十九妹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左明月竟然能够逃开自己的剑锋,这是她事先无论如何也难以想到的,对方分明是一个极精⼲五行变化掩饰的⾼人,自己竟然又上了他一个当,想到这里不由大是懊恼气愤!

  突地,面前人影乍现,两个持剑的红衣杀手袭向眼前,乍见之下,不容分说,蓦地左右攻到,两口长剑一左一右同时向甘十九妹两肋要害上猛然刺来。甘十九妹冷哼一声,掌中短剑左右旋拨,叮当两声,已把来犯的一双长剑格开。她这时正当气忿头上,手下更不思丝毫留情,紧接着纤腰力拧,掌中短剑再一次挥了出去,却有如长虹经天,在匹练般的一道银光之下,两名红衣杀手,各自怪啸了一声,双双倒卧于血泊里!

  甘十九妹既已看出了阵势的微妙,惟恐迟则生变,当下毫不迟疑地挺⾝而进!

  就见她莲足轻点,‮躯娇‬连连晃动之下,有如鬼魅行空,哪消片刻,已扑到了敌人阵营银心殿!

  银心殿前早已挤満了人,一片灯火辉煌,照耀得眼前如同白昼,似乎各人已感觉到情势危急,不得不力挽狂涛,作困兽之争。

  在大片喊杀声中,百十名银心殿弟子蓦地散开来,形成了一朵六角奇花。那奇花正中,一人⾼挑着一面玄⾊三角旗帜,人⾼旗长,⾼挑在手,恰如吐蕊的‮心花‬!

  甘十九妹原本快捷扑进的⾝子,乍见及此,蓦地中途打住。也就在这一刹,即见银心殿两侧忽然涌出了两队黑衣弟子。一阵子噪耳的鸣锣声,起自两厢,才见到那两列弟子,每列八人,各人手持着一面银⾊锣,二八一十六面铜锣,一经鸣起,其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随着这阵子铜锣惊天声,那先前摊开的一朵“六角奇花”霍地‮炸爆‬开来!

  显然又是一式不可思议的奇妙阵势。

  锣声、喊杀声汇集成一片狂涛,一时震耳欲聋。

  即见那一十六名黑衣少年,围着甘十九妹团团打起转来,手中锣固是不停地敲,那张嘴却也并不闲着,只管忘命似地呐喊个不休,一刹间联成一气,只管足下不停地奔个不休!

  甘十九妹眉头微微一皱,遂即定下脚步!

  她手握短剑,那双澄波眸子,无视于环⾝飞奔的一十六名铜锣手,却瞬也不瞬的盯向那朵“六角奇花”中的黑旗汉子。她知道这是敌人黔驴技穷的最后杀手,非比等闲,不可轻视,一时也就耐下性子来,细细观它一个究竟!

  银心殿內只剩下了七个人。

  左明月“银心殿主”樊银江“南天秃鹰”秦无畏,以及四名手抱长刀的红衣壮汉。

  大厅里黑黝黝的不见一些儿灯光,却可透过正面敞开的一排长窗,将殿前敌我双方交手的情形看得十分之清楚!

  “银心殿主”樊银江脸上垂挂着泪痕,手里紧紧地握着剑,恨恨地向着⾝边的左明月道:“大叔…看样子这丫头大概被困住了,我们不如乘势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南天秃鹰”秦无畏亦是面⾊阴沉,那副样子简直如丧考妣。听了樊银江的话,他把一双失神的眸子,缓缓移向那位有“智囊”之称的左明月⾝上,等待着左先生宣判。在他的印象里,左先生从来不曾有过像今天这种失神落魄的表情!

  “唉!”左明月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叹息,摇‮头摇‬:“没有用了!”

  “左大叔的意思是…”

  “银心殿即将不保…”左明月频频叹息着摇着头:“少君,我们快走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樊银江愣了一下,紧紧地咬着牙齿,瞪着左明月:“左大叔的意思是要我们撤退?”

  “不错,”左明月冷笑一声:“不但要撤退,而且还要快,慢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他语音冰冷,面⾊阴沉,长衣既去,只剩下一袭月白⾊的单寒中衣,形锁骨立地站在那里,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鬼。

  彼此一来一往地对答着,可是那双眸子却是瞬也不瞬地注视着窗外。就在这一刹,甘十九妹已经采取了行动,就见她⾝子忽蹲又跃,起落之间,短剑快出,已击倒两名持锣汉子。

  左明月神态一变,猝然晃⾝,急声道:“快走!”

  ⾝形一闪,已扑向侧门。

  在门前,他定下⾝子,回头看了樊银江一眼,后者只是茫茫地向窗外注视着,并无退却之意。

  左明月叹息一声,只得又扑回来。

  “大势已去,银心殿即将不保!”左明月恨恨道:“再要不走,可就万难活命了!”

  樊银江陡然一惊之下,才恍然自梦中惊醒,两汪泪水,由不住夺眶而出。

  左明月叹息道:“这一阵,是我事先部署好的救命杀手,舍此之外,再也无能为力了!”

  樊银江惨笑着摇了一下头:“莫非你忘了爹爹的话,要我死守此殿,不!大叔,你走吧,我就留下来陪着银心殿共存亡吧!”

  “傻子,”左明月苦笑着摇了一下头:“少君应该想到,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退回去,还可与老堡主共商大计,据守清风堡,来曰方长,大可与这个姓甘的“厂头一决长短。”

  一面说,他示意地向着“南天秃鹰”秦无畏点了点头,两个人各自架着樊银江一臂,将他硬架了出去。在四名红衣壮士的紧紧随侍之下,一行人步出了银心殿侧门。弯了一条曲廊,步下一条深入地层下的小道,那里生着一列翠柳。

  一行人行过之后,左明月遂即吩咐四名红衣壮士各自挥动刀剑,把这行翠柳纷纷砍折倒地!

  各人这时已来至小道尽头,却是一处极为隐秘的河道之口,但只见黑夜里波光万顷,漾溢而起的水花,拍打在附近的山岩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环视左右皆是⾼出立处的断壁!

  左明月长叹一声,向着⾝侧的“银心殿主”樊银江道:“若非是我事先安排下了此一着退路,只怕此刻是呼天不应,叫地无声。”

  “南天秃鹰”秦无畏却是不解地看着那一片滔天波浪道:“先生的意思,莫非是在此处,事先已经安排得有船只不成?”

  左明月道了一声:“然!”苦笑了一下,他遂即在⾝上摸了一下,转向秦无畏道:“秦香主⾝上可带着千里火吗?”

  秦无畏点点头,摸出来双手递上。

  左明月接过来迎风一晃“噗嗒”一声亮着了,这片地方,顿时现出了一片昏暗火光!

  风势极大,吹得每个人⾝上冷飕飕的!

  左明月把手上千里火缓缓举起,由面前绕成一个半圆形的圈子,再缓缓放下,如此三度起落,再换另一只手,照前样的再作一次。

  每个人眼睛瞬也不瞬地向前面湖面上盯着,阵阵寒风吹袭进来,冷若冰霜,当受者都情不自噤地打了一个哆嗦!

  左明月耐着性子再这么作了一次,仍不见有什么反应,他把千里火交到一名红衣壮汉手上,吩咐他依样照做,遂即回⾝向着来处观察不语。

  由所站处回看,只见来处灯火所发出的強烈光华,恰似一幢百十丈⾼下的光罩,将那所‮大巨‬的建筑物银心殿罩定。大片的喊杀声,即由那光罩里散播出来,虽然彼此间隔着一段相当的距离,却可以清楚地听见两阵交兵的兵刃交击叮当声!

  “南天秃鹰”秦无畏“啊”了一声,喃喃地道:“莫非分水厅的那一伙子人,已经大举攻到了!”

  左明月怅然地点了一下头,面若寒冰,不发一言。

  “银心殿主”樊银江不噤瞪圆了眼,他语音颤抖地道:“这么说,那般贼子莫非竟然已攻破了大叔的最后阵势?”

  左明月漠然地点了一下头,冷笑道:“除了那个姓甘的丫头,他们之中,谁又能有这个能耐?”

  樊银江呑了一下喉结,几乎语音沙哑地说道:“…这么说…银心殿的百十名手下弟子…”

  左明月黯然地点了一下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樊银江一时由不住垂下头,大声地位了起来。

  左明月叹息一声:“少君保重,我们确实已尽了人力,奈何敌人过強,若不及时菗⾝知会老堡主,早作防备,只怕清风堡亦难守住。这是我等不得不退的原因…”

  方言及此,耳听得一片‮炸爆‬轰隆之声,即见到起自银心殿处射起了大片火烟,溅飞的火石有如流星般地四下狂窜而起,就像是正月十五所玩放的花炮一般,蔚为奇观。紧接着再次传来一声‮炸爆‬声,真有惊天动地之势!各人只觉得足下站立之处,大大地摇动了一下,目光注处,那所巍峨韵银心殿,似乎整个地斜塌了下来!

  火星,火舌,流焰,像是无数道划空而起的“火蛇”満空狂窜而起!整个银心殿一刹间燃起了漫天大火,大股火焰随后扬起!虽然相隔甚远,每个人脸上都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

  “完了…”樊银江一时心如刀割:“什么都完了!”

  每个人心上都像是庒着一块铅般的沉重,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忽然⾝后响起了欸乃声,一艘全⾝漆黑,平底双桅的铁甲船,向着隘口泊拢过来。站立在船头的一名黑衣汉子,手里拿着一具特制的铁壳孔明马灯。这汉子双手端灯,向着这边扬了一下,技巧地开关着灯门,发出信号,三明三灭!遂即向着这处隘口地方慢慢拢过来。

  左明月点头道:“这就是了。”

  铁甲战船慢慢拢向岸边,包有铁甲的船⾝,随着波浪的起伏,‮击撞‬着附近的崖面,发出“乒乓”之声!即见那伫立船头的持灯汉子,⾝形微纵,兔起鹘落地已落向岸边。他手上的铁壳马灯向着前面扬了一下,立刻抢前一步,向着樊、左抱拳道:“卑职韩庆,接迎来迟,尚请少主人与先生见谅!”

  左先生摇‮头摇‬道:“韩壮士免礼,沿途可曾为敌人发觉了行踪没有?”

  被称作韩庆的汉子,上前一步道:“先生放心,卑职一路前来,克遵先生事先交待,只找那僻静之处行舟,确信不曾被任何人发觉!”

  “银心殿主”樊银江愕了一下,上前一步道:“什么,韩师父,莫非是爹爹要你来的?”

  韩庆抱拳道:“少主人有所不知,老堡主早已感觉到此殿不守,所以在来时已与左先生有了商量,命卑职守护此舟,埋伏在对面溪边等候消息,只怪卑职认错了方向,只管向船尾张望,却忘记了船头部位,险些错过了机会,误了大事!”

  樊银江聆听之下,不噤深沉地叹了口气,道:“原来爹爹早已想到了此殿不守。”

  他目光一转,看向左明月道:“原来大叔早已与爹爹有了计划…”

  左明月苦笑一声,道:“不错,只是时机未到最后关头,未便说出,少君,我们快快上船吧!”

  一行人相继纵⾝上船,这艘铁甲战船于是掉过头来,缓缓向着黝黑的湖面扬帆而去。

  银心殿就这样失守了。

  一团团的火焰,由燃烧着的银心殿上空飞弹而起,黑夜里流焰四窜,半边天都照红了。

  对于丹凤轩的前进使者甘十九妹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空前的胜利!这把火说明了他们胜利的成果,正像是燃放的烟火在大肆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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