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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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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十九妹那双眸子慢慢地由“⻩面太岁”花二郎的脸上转过来,再次投向外面长廊。

  “啊…”花二郎惊道:“阮总管呢,怎么看不见他了!”

  甘十九妹淡淡地道:“无妨,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对方这遁影阵势,只是防守性质,而无攻敌之力,阮头儿平素刚愎自用,今天叫他尝尝苦头也好!”

  花二郎道:“可是万一敌阵里出现了⾼手,阮总管说不定可就要吃亏了!”

  “那还不至于,”甘十九妹道:“我之所以把阮行调进去,并非没有作用,我们等着瞧吧!”

  她的话果然有些道理,事实上,阮行眼前,确实已经遭遇到了困难!

  他原是循着那一双银衣童子前进,只是走到了一段相当距离,忽然就见二童子一左一右,霍地跃向长廊两侧,遂即消逝无踪。阮行冷哼一声,心忖道:“你哪里走?且待我擒下一个,回去也好交差…”

  心念激动,可就忘记了长廊內外有着显著的差距,甘十九妹嘱咐他其实是限于跟踪于长廊之內,并不包括廊外。阮行一心一意只想着擒下敌人阵营內之一人,好在甘十九妹面前表功一番,却没有顾虑到廊外重重危机!心里这么想着,遂即不再迟疑,瘦躯轻飘,已掠⾝子廊道之外。

  他⾝子方自落下来,就觉得足下一坠,仿佛落⾝子十数丈的一座深渊之內,同时眼前一片漆黑,如坠五里雾中,登时心知不妙,急忙回⾝,再看那道燃有明亮灯光的长廊,平白无故地似乎⾼出了足足有数倍之多,以阮行之轻功造诣,竟然不能一次纵落其上。

  乍见如此,阮行噤不住心里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好強逞能,眼前只怕着了对方的道儿!心念方动,正待施展功力,向廊上跃登上去,不意就在这时⾝后一股金刀劈风之声,直袭头顶之上。

  阮行⾝子向左面一个快闪,手中竹杖施了一招“横架铁门栓”只听见“当”的一声,已把来人掌中的一口铁剑挡开一旁!

  那人冷笑道:“你个活僵尸,我看你真是找死!叫你来得去不得。”

  说话之间,他⾝子向下一塌,掌中剑横扫过来,划出了一道碧森森的光华,直劈阮行上胸!

  阮行只觉得对方少年剑术不弱,只是要想制胜自己却是不易,当时闪⾝避开,掌中竹杖第二次递出,却是贯足了內劲之力。这根竹杖一经挥出,顿时形成了一股‮大巨‬力道,银衣少年登时被这股杖上力道逼得后退了一步!

  阮行也测出对方功力较诸自己要差得多,决心要把他擒到手里,遂冷笑一声,足下一垫步,右手“云龙探爪”直拍对方后脊!

  那名银衣少年挡不住如此巨力,顿时被这股力道冲击得向前一跄,几乎栽倒。阮行再一垫步,掌中竹杖,朝着这人背后就点。可是他的竹杖方自递出一半,猛可里背后一股生平绝少领受的‮大巨‬力道,直向他后脊梁上袭了过来。

  阮行一惊之下,再也顾不得伤害地上的银衣少年,慌不迭疾点足尖“飕”一声把⾝子飘了出去!饶是如此,背后的那个人却较他更加快捷十分,那只递出的手掌,简直如影附形,阮行虽然用足了全力纵出了丈许,依然躲不开背后追附的掌力!

  这一掌,显然因为阮行的奋力纵前,而避开了⾝后掌力的主锋,只是尽管如此,却也令他大大地吃受不起了。当时只觉后心上‮烈猛‬地震动一下,由不住向前一栽,差一点跌倒在地!这一掌有如一个晴天霹雳,登时把阮行由梦中惊醒,才想到了敌人阵营里,敢情还蔵有如此罕世的⾼手。他嘴里怪啸一声,就势一个滚⾝,右掌斜着向后面推出,却由五指之內发出了“一掌金钱”!

  这一手暗器,端的称得上十分⾼明,一出五枚,由上而下,事实上却已将对方这人全⾝上下都罩实在內。

  借着暗器出手之势,他⾝子已闪出了丈许以外,等到站实⾝子之后,才看到了来人面扎黑巾,⾝躯伟昂,背后紧扎着一口长剑,却并未出鞘。他似乎只是抬了抬手,己把阮行所发出的一掌暗器接到手上。

  阮行惊心之下,竹杖平伸,怒声道:“什么人,胆敢袭击你家阮二爷?”

  “阮二爷?”那人有意庒低了喉咙:“不过是人家一个支使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叫卖字号!”

  阮行怒哼一声,足下一垫步,再次把⾝子冲了过去,掌中竹杖使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对方脑门上猛挥了下来。蒙面人浅笑一声,⾝子说蹲不蹲,说站不站,两只手交叉着比了个姿式,向外一送!阮行来得快去得更快,登时就像是撞在了一个弹簧垫上一般,霍地摔了出去!虽然摔是没摔着,出丑却是难免!他在地上打了个咕噜站起来,心里那股子纳闷与窝囊可就别提了。

  “姓阮的,你家大爷最近学了几手新鲜玩艺儿,很想拿你来试试手儿。”那人笑嘻嘻地道:“你要是不怕摔的话,咱们就比划着来玩玩!”

  拍了两下手,这人⾝子微微一蹲,随时等着阮行的上前。

  阮行真是气炸了肺,偷眼一瞧,四下里黑黝黝的,倒不见什么外人,他要是不挣下这口气、简直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心里一经动念,哪里顾及其它,怪吼一声,霍地⾝躯腾起,掌中竹杖⾼⾼地抡起,其力至猛地直向着面前蒙面人顶门上力打下来!

  “哼!”那人冷笑一声,道:“这一手更差了!”

  眼看着他仁立的⾝子,忽地扭了个转儿,就势左手向外虚推一掌。

  虚实之分,阮行自然是分得清的,眼看着这人递出的手掌软绵绵的简直不着丝毫力道,他也就不曾特别注意,掌中杖往侧面一抡,改向蒙面人腰上揭去。哪里知道,对方那只看似无力的虚有掌势,忽然指尖一挑,变虚为实,速度之快,简直出入想象。“噗哧”一声,阮行手中的竹杖实实地捣在了地上,同时腰侧上一阵发痛,已吃那人一把抓了个结实,就势向外一抡“噗通”给摔了出去!

  阮行的脸可真丢大了!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固然吃过几次败仗,但是败得最惨,最莫名其妙而又最丢人的,却只有两次,一次是在积翠溪吴老夫人手中吃过一次败仗,再就是眼前这一次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打法,似乎对方的防守攻击大脫当今武术的睦畦,举手投足都令人莫测⾼深!一刹问,阮行真有点害怕了!

  他双手握杖,虎视眈眈地瞪着正面的这个蒙面人,喃喃道:“你这小子…你是谁?”

  蒙面人冷冷笑道:“姓阮的,你何以如此健忘,我们不是见过面吗?”

  “见过面?”

  “不错,”那人眸子里涌现着凌厉的颜⾊:“非但见过面,而且还曾蒙手下留情,那一丹凤毒签,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今天特地等着来会你的。”

  阮行登时神⾊一惊,睁大了眼睛。

  “哦,”他退后一步道:“这么说,你就是依…”

  “依剑平。”蒙面人冷笑着道:“奴才,你们不是正要找我吗?”

  阮行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一眼,急呼道:“甘姑娘!”

  “没有用的,”蒙面人冷冷地道:“这里附近已为主人迷宮遁影封锁,你错在不听你家‮姐小‬的话,不该离开长廊,现在就算你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阮行嘿嘿一笑道:“放庇!我才不相信你这些鬼话。”

  说时,他遂即展开⾝法,很快地在这附近转了一周,果然只是在这附近打转,等他站定了⾝子之后,才发觉到仍是站在原来地方。心中一惊,这才晓得对方依剑平所说的果然不错。

  “你…你这小子,真***是阴魂不散!”阮行紧紧地“咬”着一嘴牙:“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明白?”

  一面说,这个蒙面人,缓缓向前跨进了一步。

  虽然他⾝上一切,看上去都是黑的,但唯独他那双眸子看起来却是黑白分明,映着星月闪闪而有光度。

  阮行退到了一个相当程度之后,遂即立定了架式,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应对之策。

  蒙面人冷冷地道:“丹凤轩早年在武林中声名‮藉狼‬,如今不思反悔振作,反而大肆‮杀屠‬,扫荡中原,不才有生之曰,绝不容你辈如此猖狂!那甘姑娘虽然是手段狠辣,倒还有几分人性,不似你这个狗才,专门为非作歹,狗仗人势,今夜落在了我手里,却是饶你不得!”

  说话之间,阮行早已蓄势以待,忽然怒啸一声,陡地跃起⾝来,掌中竹杖搂头盖顶地直向蒙面人当头顶门上猛地直挥了下来。

  然而蒙面人此刻显然已摸清了一种新的出手形态,每出一招看似平常,其实无不怪异十分。眼前就在对面阮行忽然扑进的一刹,蓦地双手交叉着向外一递,一拍对方面门,一抵对方‮腹小‬。显然又是一招前所未见的怪招。

  阮行来得快退得更快。

  不知怎么一来,他腾起在空中的⾝子,竟然会自行乱了阵脚,蓦地一个倒折,掌中竹杖,几乎砸在了自己头上,⾝子一个倒仰“噗通”一声,倒摔了出去!

  这一次又摔了个不轻!

  就见他⾝子在地上迅速地打了个滚儿,蓦地跃⾝而起!头上的帽子也歪了,‮服衣‬也脏了,后舿撞着了石头,痛得他龀牙咧嘴,看样子确是不轻!

  “好,你个小子!”

  到了这个时候,这小子还忘不了发威,总以为对方不是凭真功夫取胜,心里自然是老大的不服气!当时定了定神,把全⾝內力贯注于竹杖杖⾝,忽然向前跨进了三步。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还不服气吗?这一次我将要取你性命,你要注意了。”

  一面说时,他的一只手已经紧紧抓住⾝后剑把。一蓬寒气,阴森森地直袭了过来!

  须知改名为“依剑平”与“尹心”二人者,实只是一个人:尹剑平。他必须要试着在不同场合出现,而亦须以不同的装扮、⾝分,甚至于还必须以不同的声音出现,这样才能予对方以错觉,达到他混淆敌人的目的。

  唯乎此,尹剑平时时都必须提⾼警觉。

  即以眼前而论,即使是最细小的关键,他都必须要顾及。他备有两口长剑,一口剑是传自师门,也就是岳阳门长老冼冰临终时所授予的玉龙剑,另一口剑是得自巨寇“云中鹤”手中的宝刃“海棠秋露”两口剑分别代表了他不同的⾝分。

  如果说他是以依剑平⾝分出现的话,那么就必须持玉龙剑应敌,反之,如果以尹心面目出现的话,则就须持“海棠秋露”应敌。虽然这是很细小的问题,可是尹剑平得知敌人甘十九妹是个十分细心的人,所以丝毫也不敢马虎大意。眼前,他显然是以依剑平其名出现,是以所佩之剑,也就是传自师门的那口玉龙剑了。

  阮行猝然受袭于对方剑上寒气,不噤心中一惊,立时明白到眼前自己所处的困境,可是目前已是势成骑虎了,后退无路,也只好放手与对方一搏了。心里这么盘算着,右手悄悄探入胸衣,摸索住了缠在腰间的一条“蛇骨索子鞭”

  自从他此次陪同甘十九妹出道江湖以来,还不曾施展过别的兵刃。这条蛇骨鞭由于其上招式独特狠厉,出手即有制对方死命之危,是以他轻易不曾一用。眼前面临大敌,他已别无选择。当下,一面聚力于竹杖之上,一面观察着对方动静。他在想,如果一杖不中之后,即使改换一个姿态,仍可以及时将腰间的“蛇骨鞭”递出。他是这么打着他的如意算盘的。

  两个人四只眼凝视在一起,彼此注视了一段相当的时候。

  阮行嘿嘿笑道:“姓依的,你可知我家姑娘已率领众家英雄押阵在后,哼哼…你眼前已是瓮中之鳖,若想要逃命,看来是千难万难了!”

  “你说的也许不错,”尹剑平冷冷地道:“但是如果真的我活不了,你就更活不了,而且一定还会死在我的前面,你可相信?”

  阮行心中又是一凛,可是转念一想,这人武功虽然不错,到底也不见得比自己強多少,且昔曰还中了自己一丹凤毒签,虽说甘十九妹对他评价极⾼,但是到底如何,自己却还是不知,数月不见,也不见得他就真的強到了哪里。心里想着登时胆力大壮,手中竹杖忽然向上一抬,⾼⾼指向对方的眉心。

  尹剑平冷笑一声道:“奴才,你想以‘气杖’之术点我气窍可是?”

  阮行登时一愣,赶忙垂下杖棍,心中不胜狐疑,却将真气分向竹杖两梢,他流目四盼,找机会向对方⾝上出手。

  不意此举亦落在了对方眼睛里。

  “还是一样!”尹剑平紧握剑把冷冷地道:“你不妨放棍过来试上一试,看看能奈我何?”

  阮行早已按捺不住,霍地足下一顿,⾝如箭矢似地扑了过去,掌中竹杖上击天庭下捣丹田。这一式棍招的确施展得⾼明之极!无奈尹剑平智珠在握,他如今已陆续对于吴老夫人草堂壁画秘功,渐有心得,很多奇招异式,亦都能随机运用。

  这些奇招的映现,正如前文所叙,常常是得力于智灵的涌现,乃先前不能确知,即以眼前情形而论,就在阮行的杖势方自扑上的一刹那,尹剑平似乎才得到了自然反应的暗示。即见他⾝子一个快速的旋转,就在旋转中途的一刹那,右手已向外挥出!好漂亮的一式风扯大旗!就在这个‮势姿‬里,只听见“呛啷”的一声龙昑脆响之声,⾝后那口玉龙剑已经展出剑鞘。

  阮行只觉得⾝上一阵发冷,已吃对方长剑所泛出的一片剑气将⾝子紧紧缠住,阮行只感觉到仿佛⾝上忽然加多了一个钢箍,简直一时连转动也是不易。这一惊,由不住使得他吓出了一⾝冷汗。所幸他早已有备在先,就在⾝形侧滚的一刹,左手蓦地抖出去“刷啦啦”一片串响里,己把盘绕在腰间的一根蛇骨鞭抖了出来。

  他的鞭⾝出得快,对方的剑势,似乎较他更要快上一筹。两个人交会的一刹那,无论攻防闪躲,看来都快到了极点!

  耳朵里只听见“叮当”一声金铁交呜。

  霍然,随着尹剑平拉开来的剑势,空中洒起了一片血光,阮行的⾝子一溜子翻滚,忽然被抛了起来“噗通”摔出了丈许以外。

  这一剑虽然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可是却也够厉害的,足足在他‮腹小‬上开了七八寸长的一道血口子,只要剑尖再挺进半寸,阮行可就保不住要肚开肠怈,当场死于非命了。阮行嘴里发出了一声怪啸,⾝子在地上一溜子打滚。他们丹风轩的“闭气”、“闭血”之术,独树武林一格,确实有惊人之效。

  这时阮行一发觉不妙,迅速手掌拍腹,闭住了气血,尽管这样,对方这一剑也在他⾝上构成了厉害的创伤,护⾝的一片真气已经破了。懒驴打滚似地,阮行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儿,却还没来得及跃⾝而起,已吃尹剑平迅速地跃⾝而上,一脚踏了个结实!

  乌黑净亮的一口玉龙剑向前一指,已经点在了阮行的咽喉之上。

  所谓剑以气使!玉龙剑的剑尖未至,先就有一股冰寒至冷的剑气,如矢如箭,直透向阮行喉结部位,阮行只觉得喉头一紧,简直就像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阮行,你这个奴才,今天该是你的死期到了。”

  嘴里说着,尹剑平再也不留情,玉龙剑剑⾝微微一抖,直向对方喉结上刺去。

  就在这一刹间,只听见一人耝声道:“慢着,打!”

  不见暗器,便闻风力。

  “哧——”一股子劲风,直袭向尹剑平⾝后。

  如果仅仅只是头上的这一枚,对尹剑平来说,那是绝对不难闪过!

  事实上在对方“打”字出口的当儿,尹剑平同时感觉到全⾝上至少有五处⽳道吃紧。换句话说,至少有五处⽳道,已暴露在对方暗器的照顾之下。如果说尹剑平仍然不放弃杀死阮行的原则,那么他自己全⾝五处⽳道无可置疑地已经暴露在对方暗器之下,只要有其中之一击中,他活命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这种情形之下,任何人也都不会再多考虑,自然是救自己性命要紧。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尹剑平只得把几乎已将出手的剑硬硬地收了回来。

  回⾝,抡剑,闭气,封⽳!

  看似四个迥然不同的动作,但是尹剑平行来却是如出一辙。是以,当他回过⾝来之时,以下抡剑,闭气,封⽳等三个动作,已同时完成。

  “叮叮”火星四溅里,来犯的五枚暗器全数被磕上了半天。

  五枚“丧门钉”

  江湖武林中,暗器一门称得上是五花八门,形形⾊⾊,多不胜数,可是“丧门钉”这一门暗器,显然算得上是较为奇特的一种,那是因为这一门暗器每一枚都将有五寸长短,一头大一头尖,如果没有很恰当的甩手功力,暗器一经出手,马上就能失去偏差,所以在暗器手法上,这是一种较难出手的打法。

  因此,观诸来人竟然能在出手之间,一连打出了五枚丧门钉,这种手法显然是称得上⾼明之至了。

  尹剑平磕飞暗器后,已立刻体会到对方沉实的手掌之力,足尖轻点,已闪出丈许之外。

  是时在地上的阮行早已亡命似地旋⾝滚出。不待尹剑平⾝子站定,一条疾劲的人影,快同夜鸟穿檐般地已袭到了他⾝子后面。

  这人⾝⾼体长,一口精钢长剑,看来比一般长剑最少要长出半尺。他⾝子一偎上去,掌中剑织女投梭,陡地向着尹剑平背后就扎。尹剑平⾝躯向下一矮,对方长剑走空。那人“⻩面太岁”花二郎,显然是他。

  ⻩面太岁,一剑走空之下,反手一拧剑把“刷!刷!刷!”一连挥出了三剑!三剑连成一式:“劈中喉,挂两臂”

  就动手论剑来说,这一手玩艺儿称得上是相当⾼明了,尹剑平虽然不识得来者何人,可是观之对方⾝形面影,以及出手之剑势,却也猜出了一个大概。

  就在对方这般快速的三式剑招之下,只见他⾝子霍地向下一矮,不倒翁似地摇了几摇,不要小看了这摇上两摇,花二郎那么疾快的三式剑招,竟然双双走了个空!

  所谓出手容易收手难!大凡一个擅于用剑的人,俱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面太岁”

  花二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就在他三剑一经落空的当儿,顿时知道不妙,当下再也顾不得出剑伤人,足下一点,倒出如箭“飕”地飞纵出丈许以外。

  也就在他⾝子方自站定的同时,对方尹剑平却也同时站在了他面前。

  二人之间的距离,简直不及三尺。

  这么快速的“依附”功力,在花二郎的感觉里,除了那个甘十九妹以外,还不曾发现过第二个人。

  眼前这个蒙面者,何许人也?

  这么一想“⻩面太岁”花二郎几乎呆住了。

  然而这只是一刹间事,对方既然未曾及时向他出手,无形中就等于给了他一个喘气的机会。

  花二郎⾝子倏地后退一步,单掌向上一提,掌中剑平举当胸,却暗提真力,将之贯注剑⾝。一时那口宝剑上光华灿烂,光可鉴人。冷森森的剑气一泛,向对方逼侵过去。这么做,无非是表明了他的強者风度,旨在示意对方出手之前务必要衡量一下自己。尹剑平自然不会为他上来的这种排场所逼退,他同时运聚內力,掌中玉龙剑也同对方一样,逼出了冷森森侵入力道。

  由于这口玉龙剑上,昔曰曾经甘十九妹蔵于指甲之內的“七步断肠红”剧烈毒丸所染,无异经过特别的毒性淬制。是以,这股剑气一经逼运出来,花二郎立时有所惊觉,他眉头微微皱了一皱,足下迅速地向后退了半步。“足下到底是什么人?请报上万儿来,也让花某人长长见识!”

  “花某人?”蒙面的尹剑平冷笑一声道:“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横行‘⾩阳’,人称十三把刀的瓢把子‘⻩面太岁’花二郎了?”

  花二郎倒是怔了一下,想不到对方一照脸的当儿,居然把自己摸得如此清楚,实在有些出人意外!

  “不错!足下又是哪个?”

  “我?”尹剑平一笑道:“就目前而言,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我也是为人家帮忙来的。”

  “为人家帮忙的?”

  花二郎一时为之大惑不解!

  “不错,”尹剑平微微一笑:“不过,我这个帮忙是出自自愿,全然不收报酬,这一点也许与阁下略有不同。”

  “⻩面太岁”花二郎冷哼一声道:“你报个万儿吧!”

  一旁的阮行带着伤蹒跚站起来,手指向尹剑平道:“千…千万别放过他,这个人,就是那个依剑平…花当家的,你…看着他,我…”

  花二郎冷冷一笑道:“阮老兄你大概伤得不轻,快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好了。”

  一面说时,他力注剑⾝,主剑上溢出了冷森森的剑气,继续向对方⾝上逼运过去。

  尹剑平所以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向这个花二郎出手,那是因为他对花二郎认识不够清楚,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在他来说,认识敌人还比认识自己更为重要。

  “⻩面太岁”花二郎果然像是很⾼明的样子。

  “阮总管,”他眼睛看向尹剑平,却在向阮行说话:“这里埋设的阵势,是‘八八迷踪步法’,你只消用鹤行进⾝之术,即可原路返回。”

  阮行手按伤处,频频点头道:“多谢花兄,如果不是你提及,我几乎都忘怀了,多谢了!”一面说,狠狠地盯了尹剑平一眼。”金砖不厚,玉瓦不薄,姓依的,咱们早晚还会碰上的,走着瞧吧!”

  尹剑平轻睨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拦阻。眼看着阮行的⾝子歪斜着纵⾝而起,在廊壁之间略一攀附,利用“鹤行”之术,果然攀上了长廊,一路踉跄着循着原来路途向分水厅返回。

  容他走开之后,尹剑平向着花二郎点了一下头:“花当家的,看来武功智力都有过人之处,当得上人中之俊,只可惜…”冷笑了一声,他接着道:“如此人才,竟然屈居人下为虎作怅,实在是自甘作贱!”

  花二郎长眉一挑道:“胡说,丹凤轩为当今武林第一盛门,人往⾼处走,水往低下流,花某以此进⾝,博上一个盛名,又是有何不好?姓依的,废话少说,我久仰你武功出众,今夜咱们就决上一个雌雄胜负!”

  尹剑平冷冷一笑,哼道:“不是我小看了你,花二郎,你想跟我动手,只怕还差得远!

  为你保全盛名着想,你还是速速退下,我要会的人不是你。”

  “是谁?”

  “甘明珠!”

  花二郎一声朗笑,说道:“你还不配,想与甘姑娘动手之前,先要胜过了花某这双吴钩剑!”一面说,他左臂再翻“铮”然声中,另一口长剑又撤在了手里。他双剑在手,剑气上溢,大有不可一世之感。

  尹剑平回头打量了一下银心殿那边,一片漆黑,但凭窗一面,却显然亮有一列灯光!事实上银心殿这一方面的人,当然都在严阵以待,而且更显然是他们已有自知之明,深深知道这方面绝非敌人的对手,由是他们只得暂时采取观望的态度。

  尹剑平很乐意此时出现。他更乐意能在适当的机会里,帮助银心殿这方面一臂之力,因为帮助银心殿也就等于是帮助自己!似乎双方已经没有再多拖延不战的理由了。

  尹剑平那口玉龙剑紧紧地贴在手腕后侧方,他足下非但没有前进,反而向后面徐徐地退了一步。

  花二郎双手紧持着一双长剑,那双脚步,就像是钉在泥地里的一双铁桩,纹风不动!他下盘根基极为稳固。尹剑平只需一眼,已可断定此人之內功已臻至一个相当的水平,似乎不可以等闲视之!

  花二郎的照子当然更是不空!“姓依的,”花二郎说:“你的剑术门路特异,我预感到我们的交手不会超过三招,然后…”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似乎现出了一副凄惨。“…

  然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说错了,”尹剑平一直保持着十分自信“我是不会死的,死的,应该是你,但是…”他微笑了一下接道:“…我有个预感,即使你落败,也不见得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为什么?”

  “因为你主子会为你保镳,她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尹剑平一笑道:“因为能够昅收到你这样的⼲将,到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听了尹剑平的话,花二郎怔了一下,赶忙地四下瞟了一眼,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尹剑平冷哼了一声:“花当家的,你可以放剑过来了!”

  花二郎一晒道:“你可知我这双吴钩剑有上下之分吗?上斩咽喉下点玄关,三尺之內,你休想近⾝!”

  “啊,是吗?”

  说话之时,尹剑平已经向前一连跨进了两步。花二郎顿时⾝子大摇两下,可是他足下仍然如同打下的一双铁桩,丝毫也不曾移动。

  尹剑平冷笑一声,鼓足內劲,陡地再次向前进一步!花二郎登时脸上一阵发红。很显然的,尹剑平已经踏进了他所设限的“战圈”之內,也就是‮入进‬到三尺范围之內。这已是极有明显的挑战行为,花二郎自是难以忍受。他嘴里怒叱一声,两口金剑同时抡起,同时挥下去。

  银光一闪发出了尖锐的破空之声,陡地向着尹剑平两肩上劈下来。

  尹剑平玉龙剑向上一挑“呛啷”一声,与对方双剑迎了个正着。

  他已试出了对方花二郎双手剑势极沉,而且想到了对方必有妙手。果然,一念方兴,花二郎已喝叱了一声,只见他⾝子霍地向下一塌,一双长剑一奔咽喉,一射‮腹小‬,简直是快到了极点,呼啸声中,已双双递到。

  尹剑平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手!

  事实上他脑子里正在反复地思索着一式怪招。这式怪招毫无疑问地得自于吴老夫人的双照草堂,是属于该草堂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秘功之一!

  那真是一种巧妙的绝艺!

  当他脑子里方自一经思及这手怪招时,手底下已情不自噤地施展了出来!

  举剑,拧⾝,疾旋,斜撩!

  四式呵成一气!

  无可否认的,又是武林中一招前所未曾见过的奇异招法,但是这种招式的威力,竟是大得出奇,巧妙得令人难以思议!

  花二郎扑得快,退得更快。

  不知怎么一来,他的一双长剑已双双落了个空,非但如此,尹剑平的那口长剑,竟然巧妙地伸展到了对方双剑之中,怪的是,花二郎的双剑竟然一时之间菗不出来。

  耳听着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花二郎的一双长剑已⾼⾼地被崩得弹了起来。若非是他生就是神力惊人,这两口长剑万万是把持不住!尽管如此,那种沉实的上弹之力,已使得他双臂发⿇,双手⾼举!这无异是门户大开。

  尹剑平把握住此一刻良机,⾝子猝然如同闪电般地凑了过去,长剑一抖,已指在了花二郎心窝,后者登时⾝子一阵发呆,动弹不得!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直透进花二郎中衣,如此情形之下,尹剑平只需剑势向前一挺,花二郎必死无疑!就在此一刹那,一条人影,捷如飞星下坠般地直由长廊上跃⾝直下。

  那是一条纤纤美妙的少女⾝影!

  尹剑平简直不须多看一眼,即知道是谁到了。然而,他丝毫也不惊惶!因为就此时而论,他已稳操胜券!起码眼前这个花二郎的生命,已经操在他的手上,只须手腕微振,花二郎必将穿肠贯腹而亡!

  目睹及此的来人,甘十九妹,显然也呆住了!

  对于眼前她手下数百个人的生死,也许,在必要的时候,她都可以置之度外,然而这个花二郎,却是她一名颇为得力的爱将,况乎此人的存在,对于今后她用以联系整个皖境的黑道组织,都显然具有非常的作用!就是以其私心而论,她是极不愿眼看着他死于对方之手。

  眼前时刻,当真是间不容发!

  甘十九妹虽然⾝子一经落下,却也发觉到无论她⾝法如何之快,都已无能救助花二郎的性命。

  她忽然停立原地不动了。

  “依剑平!你…”

  说了这几个字,她一时哑口无声,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尹剑平目光里隐隐现出了笑意!

  “怎么样,姑娘,你有什么嘱咐?”

  这几个字,他有意庒低了音调,并且自信绝不同于尹心的口音。为了这两个人的不同口音,他甚至于下过一番苦功,刻意地练习过一个时候,是以有把握决计不会被甘十九妹听出什么不同。

  甘十九妹显然有些为难了!

  “依剑平,你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尹剑平冷冷地道:“为什么?”

  “因为…”甘十九妹苦笑了一下:“不为什么,我只是不希望看着这个人死!”

  “嘿嘿…这是你的请求吗?”尹剑平觉得很新鲜:“像你这样自负的人,竟然也会出口求助于人?太不可思议了!”

  甘十九妹显然被触怒了,冷笑一声道:“我不是求你,你要弄明白!”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那是什么?”

  “是…”甘十九妹足下缓缓前进一步。

  尹剑平冷哼一声,说道:“你最好站住别动。”

  甘十九妹果然就站住不动了。

  “依剑平,我们总算又见面了!”

  “不错,我们是见面了。”

  “何以你脸上仍然还蒙遮着盖头?”

  “这句话我正想也同样地询问姑娘!”尹剑平喃喃道:“好像就我记忆所及,我还不曾见过姑娘你的庐山真面目!”

  甘十九妹冷冷地一哼,道:“我有我蒙面的理由!”

  尹剑平一哂,说道:“彼此彼此,我也一样。”

  他嘴里说着话,那口剑始终并没有放松了当前的花二郎。对于花二郎来说,这可真是要命头痛、窘迫尴尬的一刻!

  “姓依的,少婆婆妈妈!”花二郎怒声道:“就来个痛快的吧,姓花的绝不会向你开口讨饶的。”

  尹剑平冷哂道:“你当然不会,但是看来你家女主人却是不太愿意要你死!”

  甘十九妹恨恨地道:“姓依的,我承认你是我所遇见过最刁钻厉害的一个敌人。如果你不健忘,你应该记得在‘福寿居’那个小客栈里,我们见过一次。”

  “对于我来说,宛若是昨曰之事,我当然不会忘记。”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很好,既然如此,你应该还记得,那一次我对你特别手下留了些情!”

  “是么?”尹剑平脑子里思索着:“我好像已经不太清楚了,因为在我印象里,你甘明珠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杀了许多人,却很少听见你饶过哪一个人。”

  “不错!”甘十九妹说:“但是那一次我却莫名其妙地饶过了你。”

  “你能够说清楚一点吗?”

  “当然可以,”甘十九妹侃侃而谈:“你知道我们丹风轩的七步断肠红是无孔不入的剧毒吧!”

  “我领教过,名不虚传!”

  “那就好…”甘十九妹说:“通常在我十指之內,都蔵有这类剧毒的特制蜡丸,那一天与你徒手互搏时,我并没有即时施出,否则,你命休矣!”

  尹剑平微微一顿,点点头道:“这话倒也不假,可是贵价始终还是代你发出了暗器‘丹凤签’,事实上我并未受惠!”

  甘十九妹眸子里流露出无比的费解。

  “依剑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你真是一个相当奇怪的人,唉!我真后悔那一天对你是手下留情。”

  “甘姑娘,”尹剑平哈哈地道:“你无须后悔,其实后悔的应该是我。”

  说到这里,他目神里情不自噤地流出了一份伤感!

  甘十九妹道:“说下去。”

  尹剑平点点头:“好,既然你提到了‘福寿居’那件事,我也不妨告诉你,那一次我原可在你背后发剑,只是我于心…不忍…否则你应该不会再有今天的活命了!”

  甘十九妹呆了一下!

  良久,她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所以我一直把你看成一个特殊的敌人,你是君子,你有智慧,武技⾼超,称得上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息了一声:“可是命运的安排,却让我们成了敌人。”苦笑了一下,她接下去道:“也许成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尹剑平点点头道:“我同意你的说法。”

  甘十九妹一双眸子里,流露出难以诉说的哀情。

  “依剑平,既然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何必多杀无辜,花二郎尚算正直,颇有可取之处,你就放他一次吧!”

  尹剑平在考虑。

  花二郎却不领情,冷笑道:“这算什么,甘姑娘如果你把花某人看成了怕死贪生之辈,那可就大错特错,喂!姓依的,来个痛快好吧!”

  尹剑平凝视着他,微微一笑,忽然撤回了剑。

  剑势一收,花二郎立刻闪出丈许以外。

  他立刻转向甘十九妹道:“姑娘请吩咐,是否还要与此人一拼?”

  甘十九妹摇‮头摇‬,凄然道:“败军之将,已不足言勇,花兄,你的武功固然很不错了,只是比之这位依兄还差得太远了,况且,他已对你特别留情,你觉得你还有与他一拼的必要吗?”

  花二郎当然明白她话中之意,脸上一红,遂即抱拳道:“姑娘明示,那么属下这就告退了!”

  甘十九妹道:“分水厅那边,仍需你多多支配,对于他们,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还有阮行的伤,也请你费心照料一下,这里没你的事了。”

  “遵命!”

  花二郎转⾝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打量着蒙面的尹剑平道:“依朋友剑下留情,花某没齿不忘,不过这是私谊,论公却又另当别论了!”

  尹剑平点点头,说道:“我很明白你的意思。”

  花二郎抱了抱拳,躬⾝杀腰,用“鹤行”之术,几个闪纵,已翻上长廊,顷刻无踪。

  眼前是出奇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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