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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岂忍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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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廷玉哼一声,条然跃退丈许。那七名白衣人竟不追赶,他迅即隐入树木黑影中,忖道:“这些人都是负责保护这个发号施令的高台,是以不肯追我,只不知那座高台有什么人?如果不是严无畏或雷世雄,定然也是独尊山庄中极为重要之士,而且必定深通韬略,将才出众之士,我今晚若能杀死这些重要人物,对独尊山庄自是莫大的打击。这么一想,雄心杀机填膺。

  他打量一下四面形势,发觉那司令台占住最高的地方,加上那座高台,更是居高临下,目光能够及远。在那司令台附近十丈方圆之内,并无战斗。因此他考虑到若是恃强硬闯,不免被高台上之人见到,若是严无畏也在台上,一定瞧得出自己刀法盖世,生出戒心,也许立刻发动全力围攻,使自己陷入极不利的局势中。

  当下藉著野草树木的掩蔽,往横潜移出数丈,然后悄悄向前迫去。才走了丈许,蓦地“嗤嗤嗤”连响数声,几粒体积细小的暗器向他藏身之处袭到,接著右前方传来一个雄壮声音喝道:“什么人?”

  这几粒暗器大概是铁莲子之类,虽是劲道重疾,手法却不凶毒,可见得对方乃是迫住他前进之意。罗廷玉一让身,已避过暗器,绕个大圈奔到对面,这才再向司令台摸去。

  他往前移之时,草丛中突然刀光一闪,向他腿砍到。罗廷玉心知若是向前闪避,必有数刀齐出,把他围在核心。因此他宝刀一挑,架住敌刀,人已向后迅退。

  果然没有敌人现身追赶。

  现下他已知道这座司令台的四周,已布下一道严密无比的防范圈,任何人只要欺进司令台三四丈左右,必定受到拦截。罗廷玉怕是不怕,但若想闯过这一道圈,要不出武功,却实在很不容易。

  他定一定神,迅速动脑筋寻思,猛可接机一触,泛起面笑容,举步匆匆奔去。他向斯杀声最烈之处赶去,临到切近。但见刀光旋飞,剑气舞,东一簇人,四一簇人,都在舍命苦斗。

  罗廷玉展开迅速身法,查看这一片地方的形势,掠过许多正在战的人身边,偶然也得出刀封架突然攻上身来的刀剑。眨眼工夫,他在一堆纷斯杀的人们旁边停下,但见十六七个白衣人,各持刀剑,正在围攻一群倭寇,已占得优势。

  倭寇人数虽是稍多,却架不住这些白衣人俱是武林好手,接战之下,若非人数悬殊,总是抵敌不住。

  罗廷玉一纵身,落在战圈中,宝刀连使“霆斗雷驰”、“左旋右”、“河山倾”三招绝学,但见刀光涌,迸搏击,霎时已砍翻了三个白衣人。

  同时由于他刀势威猛,冲了白衣人的阵脚,使得倭寇方面亦占得便宜,连伤了四个白衣人。白衣人还未看得清楚,罗廷玉身刀合一,若然一响,冲破刀剑笼罩,出了圈外。他左脚一踩地,身躯疾旋,欺近两名倭寇背后,左手快逾闪电般探出,点了这两个倭寇道。紧接著又施展迅快身法,点了另两名倭寇道。他这几下动作神速之极,口咬宝刀,双手分挟四名倭寇,一闪身没入黑暗之中。那些倭寇们竟还不知己方已失去四人,继绩向白衣人猛攻,双方实力大约扯平,因此两边伤亡甚重,转眼工夫又倒下七八个人。

  罗廷玉回到司令台圈附近,放下手中之人,他已看准了形势,当下一真气,功行双臂,抓起一个倭寇,猛可扔了出去,人离手时,已迅快一掌拍活了他的道。如此连接施为,看起来倒像是四名倭寇先后飞跃扑入一般。

  草丛树影中连接飞跃出好几个白衣人,抡舞刀剑,拦截飞纵人来的敌人。那四名倭寇身在半空,已恢复了自由,眼见有白衣人现身截击,为了活命,个个都挥刀拚命,招毒势猛。

  这一道严密无比的圈受此突袭,顿时大见纷

  罗廷玉趁机迅即伏身在黑夜的野草中,潜行欺入,居然容容易易,就迫近了那座司令台。距离木台尚有两丈左右,他停下前进之势,仰头凝神望去。但兄台上一共站有四人。

  但其中之一乃是站在另一层的桌面上,左手提著一面盾牌,右手提著长剑,目光矍烁地查看周围形势,似是负警卫之责。最上面的一层站著三个人,罗廷玉运足目力望去,但见这三个人之中,一个是白发白须长长披垂的长衫老人,另一个则是身量窈窕纤细的黄衣女子,秀发垂到双肩,随风飘拂。还有一个则是瘦子,年岁相貌无由得悉。

  罗廷玉眼见这台上竟有女子,觉得万分奇怪,再衬上那个须发皆白,宽袍博带的白衣老人,使这气氛显出诡异古怪。至于那个瘦子,却反而合情合理,因为他背上有两件兵刃,显示出乃是武林高手。

  罗廷玉寻思道:“这个白衣老人和黄衣女必定是独尊山庄的一大秘密,我务须查个明白,将来方可收知己知彼之奇效。”

  方转念间,只见那黄女女点燃一个红灯笼,双手连动,灯笼便沿著竹竿冉冉升起。接著又取出一物,放在角,吹出“呜呜”之声。

  霎时间四方八面都出现火炬,因是身处地势最高之处,所以连罗廷玉也看得明白。但见黑夜之中,数百火炬,散布在方圆数里之地,杀声连连,刀光闪闪,威势陡然倍增。

  台上的黄衣女子,转头四看,似是藉那点燃起来的火炬,便可以判断出敌我之势。她很快便又连连吹出“呜呜”之声,但见正东、东北、和正北方,百十支火炬迅快移动。不过很快就混入其他的火炬之中,辨别不出。

  罗廷玉骇然忖道:“不得了,她竟擅长行军布阵之学,虽然黑夜之中,仍然能判断出两军形势,利用红灯笼,和那特制的号角,指挥霜衣队变化形势,移强攻弱。

  独尊山庄有这等异人相助,将来一旦发生大会战,我翠华城方面万难抵御,必被击垮无疑。”

  一念及此,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也生出速速狙杀了她的决心。他提一口真气,趁那第一层的白衣大汉瞧向别处之时,迅如闪电般贴地往前窜去,落在台下六七尺之处。但他脚尖方一踩地,忽然转过一念,猛可里倒纵回去,在草丛间潜行疾走,霎时已退出数丈。七八尺处两人正在拚斗,不远处又有三对人方在烈搏斗,原来这四对正是早先的四名倭寇,还在作困兽之斗,凶厉特甚。霜衣队方面只胜下四人与他们捉对儿斯杀,其他的人全无踪迹。

  罗廷玉怔一下,想道:“好厉害的埋伏,任何人见了此情此景,定必以为再无别人防守,一迳冲来,便须陷入重围无疑了。哎!这便如何是好?”

  原来他忽然退却之故,便是想趁这边尚在斗之时,潜行迫近,突然击杀一名白衣人,拖到茂密的草丛中,下他的衣服,披在身上,以便淆惑敌人视听。可是下局势毫不混乱,他一出现,必被敌人发现无疑。

  他两道剑眉紧紧皱起,虽在这等紧张局势之下,心中仍然闪动著高台上那个黄衣女和白衣老人的影子。这个谜团如不设法侦破,他将必是寝食不安,耿耿于心。

  突然间一声惨叫,一条人影蹬蹬蹬直退到他身边,方始停步。罗廷玉抬头一望,但见这人乃是其中一名倭寇。他乃是吃白衣人一刀砍中,负伤猛退。罗廷玉猛可伸指疾点,戳中他间大,那倭寇登时翻身跌倒。那倭子倒地之后,对方竟没有迫过来查看。

  罗廷玉等了一下,大为失望。因为他已蓄势待发,只等那白衣人一跟过来,立时发刀突袭。

  他忽然一笑,心想:“这倭子的衣服我也可以借用啊!”于是轻轻扶起尸体,躲入一处树丛中,迅快穿上那倭子的衣服。好在不必讲究合不合身,只须有那两只蝴蝶翅膀一般的阔袖就行了。罗廷玉换妥衣服之后,提刀再度向司令台淌去。追到两丈左右,又等得第一层之人转眼他顾,这才蓦然跃去,落在离台七尺之处。

  突然间脚下传出一阵清脆的金铃声。他大吃一惊,心知已踏到对方布置的机关,是以发出警铃。这等布置很简单而难防,但须在木台四周草上□上一块块数月方圆的丝网,网上系有警铃。任何人偶一误触,登时暴了行藏。铃声一响,台上第一层的白衣大汉已转过来,瞪目凝视。罗廷玉情知藏匿不住,索不躲,直身躯,提刀仰望。

  最顶的那一层上,那个瘦子大喝道:“凌队长即管放手对付此敌。”

  竟是一口川腔。罗廷玉心中一动,记得那贾心泉的报告中,严无畏手下五大门派中,武胜堂堂主何旭,乃是瘦子,向来称霸川黔,使的是利钩长剑两般兵刃。

  此人既是四川口音,身量矮瘦,背上又著两件兵刃,定然是他无疑。

  还有就是这个白衣大汉,被称为“凌队长”贾心泉报告中载有霜衣队十二队长为名,第一个姓凌名子,乃是“子”字队的队长。与“午”子队的队长奚午南,并列为两大高手。

  这个凌队长,当是凌子无疑了。凌队长应一声“遵令”唰地扑下,半空中举起长剑。作势待劈,左手盾牌护住身形,猛撞下来。

  罗廷玉忽地攻势威猛之极,果然是身怀绝学,功力深之士,不由得雄心陡奋,暗念我今晚如不教你见识见识,定必以为天下无人,当即迅快一闪身,避让过剑势,振腕一刀劈去。

  这一刀向盾牌攻去,对方果然没有闪避。原来天下间任何人使用有盾牌,都绝不让避敌人兵刃,事实上也没有人会向盾牌砍劈。罗廷玉这一刀大出常理之外,莫说对方决不闪让,即使有心闪让,亦是有所不能。“当”的一声脆响起处,敢情凌队长手中盾牌乃是钢铁打制,并非藤竹编结。是以刀盾相碰,发出巨响。

  凌队长但觉敌刀猛若迅雷,劲道强绝,震得一条左臂都麻木了,人也被刀势冲远了六七尺之处。他双脚落地站稳,怔怔气运功,催动血气运行左臂,竟不暇顾敌。

  罗廷玉猛可双臂一振,身形拔起,已飞上了第一层台上。那是十二张四四方方的木桌拼凑而成的平台,当中有四只方桌,在这四只方桌之上,又另有两只方桌。

  一道人影呼地飞坠下来,落在他面前六七尺之处。只见此人双目光芒打闪,眼神特别的亮。左手长钩,右手长剑,已布好门户。

  罗廷玉头上仍然住一条头巾,眉毛以上,尽行掩去。因此,虽是还出了大半截面孔,但是黑夜之中,对方仍然无法瞧得清楚他的面孔。

  这个年约五旬的瘦子冷冷道:“独尊山庄武胜堂何旭在此,尊驾是谁?”

  他瞧了罗廷玉出手一击,武功手法不似东瀛源,是以开声喝问。只听这个首倭子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句话,嗓音哑,不知说些什么。

  何旭见这倭子武功奇高,颇生畏怯之意,心想如若此人前来讲和,则未尝不可一谈。可惜身边无人懂得倭语,却也无法。罗廷玉说了一句倭语,连他自家亦不明其意。眼见何旭发楞,心中大喜,怒喝一声,扬起宝刀。

  何旭但觉敌人刀上杀气如狂怒涛卷到,竟然抵挡不住,退了两步。罗廷玉蓦然向上跃起。何旭方自一惊,却见一道人影横飞而至,在半空中截住敌人,换了一招。“当”的一响,人影乍分。罗廷玉终究没能抢上,仍然飘落第一层平台上。

  这个出手截击之人正是凌队长,他明知敌人武功奇强,但仗著铁盾占得便宜,硬碰硬截,剑发如风,凶毒无比,果然把罗廷玉落。但他这一招又复震得左臂麻木,急急运功催动血气。

  何旭趁这机会窜上第三层方桌上,居高临下,严密监视对方动静。以他的身手,纵然正面拚斗会败于对方刀下,但目下是居高拦截之势,却也不惧敌人冲得上来。

  罗廷玉连冲三次,都被何旭钩剑迫退。第四次上以前,先仰天长啸一声,真力充沛,行遍四肢百体,决意作最猛恶的一冲,务要破关直上。

  何旭从啸声中听出敌人内力极是深厚强劲,加上他奥奇妙无伦的刀法,这一击定是他生平未见的险恶关头。当下也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拚死拦截。

  最上面的高台上,突然飘落一阵柔美语声,道:“何先生,不必拦阻他,让他上来。”

  何旭一楞,道:“小姐你…”那黄衣女已接口道:“此是军令,不得多问。”

  声音虽是柔美如故,但却甚是坚决,使人不敢不从。何旭躬声道:“是。”

  黄衣女又道:“尔等可在台上三丈左右巡逻警戒。”

  何旭又应了一声,道:“是。”

  迅即掠下地上,和凌队长两人退出三丈,绕圈警戒。罗廷玉心中充了惊奇,听那何旭口气,一方面极为恭敬遵从她的命令,但最初却出了一点口风,好像耽心她的安全。

  若然她武功有限,那白衣老人亦不行的话,则她下令部属撤走,让自己上台,是何用意?但他心中急于瞧一瞧这个黄女女究竟是何许人?不暇多想,轻轻一跃,已扑上了最上一层。这一层高台只有两只方桌之地,若然动手拚斗,实无回旋之地。

  罗廷玉横刀当,凝目望去,却碰上白衣老人炯炯有光的双眼,这个白老人手中拄著一支拐杖,杖身本身弯曲虬结成一节节,形状奇古。拐杖首挂著两只红灯笼,站在黄衣女身侧,稳立不动。那黄衣女站在边缘处,背向著他,长长的云发随风飘拂,自有一种轻逸空灵之态。

  她头也不回,低声道:“阿伯,何先生和凌队长有没有遵令行事?”

  白衣老人拂须一笑,道:“他们岂敢有违小姐的法旨。”

  他们对答之时,好像不把罗廷玉放在眼内。罗廷玉心知若论锋对敌,这刻应当把握时机,立刻出手,击杀这两人。此举若然奏功,是可大大削弱独尊山庄之力。但虽然明知应当如此,却发不出刀招。

  白衣老人居然掉转头,游目四顾,道:“小姐,咱们已大获全胜啦!”

  黄女女道:“不错,这一次倭寇大举进犯,人数多逾五百。本庄以寡敌众,幸而获胜。”

  白衣老人道:“此是全仗小姐韬略奇奥,有神鬼莫测之机,方能大歼倭寇,建此不世殊勋。”

  黄衣女轻轻叹息一声,道:“建功立勋,岂是我一个女儿家份内之事呢?”

  白衣老人道:“小姐的话虽是有理,但今之战,倭寇伤亡惨重,元气大伤,自是无量功德,沾惠万千百姓…”

  他略略一顿,又道:“只不知倭寇方面伤亡若干?”

  黄衣女缓缓道:“他们伤亡人数当在三百五十人以上。”

  他们谈论敌情,抒说心中之意,一对一答,自由自在。简直没把台上还有一个敌人之事放在心上。罗廷玉不又惊讶,又忿怒。

  只听黄衣女长吁一声,道:“好啦,倭寇已经溃退,都在奔窜逃命了。”

  白衣老人道:“恭喜小姐旗开得胜,总算没有白费了心机。”

  罗廷玉忍不住转眼四看,分布四下田野中的火炬移动得极快,隐隐看得出甚有法度。想是因敌人溃退,是以追奔逐杀。

  黄女女螓首轻摇,大片秀发风飞起,甚有韵致。她轻轻喂道:“虽是杀戳残暴敌人,但仍然是难消难解的恶孽,唉…”

  她低柔美的声音中,充了悲悯哀怜之意,一听而知她定是个心肠仁慈善良的女孩子。

  白衣老人侧著脸瞧她,面俱是怜惜疼爱之情。罗廷玉直到这时,还瞧不出黄衣女的面貌。

  但觉这此女神秘莫测,处处与常人不同。又由于这红颜白发相辉映的两人,对于他的存在似是全不放在心上,这就使得他既不服气,而又大增好奇之心。

  他心念一动,宝刀微振,陡然间涌出一股森寒凌厉的杀气,笼罩住黄衣女和白衣老人。

  黄衣女背向著他,是以表情如何不得而知。但白衣老人却身躯一震,拐杖一摆,横封门户。

  他杖上也涌出一阵强劲潜力,抵御那森寒威杀的刀气。

  罗廷玉身形全然不动,但两只蝴蝶大袖却被对方的潜力吹动,拂拂作声。罗廷玉心中大是惊讶,只因这白衣老人功力之强,竟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但白衣老人比他更为吃惊,这是因为他杖上内功劲道虽是强绝一时,但仍然不能阻挡对方的刀气侵入。但觉森冷之气肤侵肌,宛如跌落冰窖中一般。

  黄衣女道:“好冷啊!”白衣老人道:“那是这个倭子的刀气,老汉无能,竟使小姐受惊了。”

  黄衣女道:“原来如此,阿伯你想不想知道他是那一家那一派的高手?”

  白衣老人道:“老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高明的功夫,自然想知道他的武功源,但是…”

  他沉一下,没有立刻说下去。黄衣女道:“但是什么?”

  白衣老人道:“但是据老汉所知,小姐你从未走过东瀛,怎能懂得东瀛的武功源呢?”

  黄衣女笑了一声,声音异常的娇美动人,说道:“阿伯你以为他是东瀛武士么?

  才不是呢,他也是我们汉人,只不过穿上倭子衣服骗过别人眼目而已。”

  白衣老人重重地哦一声,突然间面泛起怒,恨恨地望住罗廷玉。罗廷玉万万想不到这个黄衣女竟拆穿了他的戏法,但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望他一眼,更谈不到观察他了。

  然而她却能够道破他的伪装,当真是极奇怪极不可思议之事。

  照她的口气听来,这黄衣女甚至当真晓得他的武功源,这又是一宗极不可以思议之事。白衣老人怒哼一声,道:“原来这斯乃是倭寇的走狗,甘心为虎作伥,荼毒我汉人,实是罪该万死。”

  黄衣女笑道:“阿伯别生气。他不是这种人。”

  罗廷玉刀迫前两步,哑声道:“你们是谁?”

  语气甚是严厉。他脚步所停之处,恰好是在白衣老人拐杖威力的边缘上。假如他往前移动多了一寸,白衣老人为了不让对方欺入拐圈之内,非迫得出手不可。

  黄衣女道:“你如想知道我是谁,可随阿伯先行前往一处地方,我收拾完此地残局,马上就到,只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罗廷玉沉默了一会,才说出惊人的答覆。他冷冷道:“不必了,我非杀死你们不可。”

  白衣老人大吃一惊,拐杖上自然而然传出一股潜力,此是他提聚功力准备出手而致。黄衣女吃吃一笑,道:“你真有杀死我们的把握么?”

  罗廷玉道:“这是我的事,须先告诉你。”

  白衣老人怒喝一声,提拐迅若风雷般当头击到。罗廷玉挥刀一架,“当”的一声,火光溅,敢情这老人的拐杖竟是钢铁之质,打制而成。

  这一拐的势道重如山岳,罗廷玉心头一震,暗想:“好强的膂力。”

  白衣老人见对方随手一刀,就架住了他铁拐当头罩击之威,心中也自骇然,冷冷道:“无怪如此骄狂自傲,你再接老夫三拐…”

  老人话声未歇,已抡动那铁拐,左右扫,横著攻了两招,风声呼啸,劲厉刺耳。单是这等劲道风力,寻常高手已难立足得住。

  罗廷玉闪过第一招,眼见第二招扫到之时,势道更强。登时晓得他的铁拐手法另具绝学。若是接连闪让,第三招一定更为威猛莫当。因此他迅即挥刀一档,刀拐相触之际,他已斜斜拨开敌拐,是以只发出一下沉哑的响声。

  他这一刀破解了敌拐威力,却没有趁机反击。白衣老人喝一声“好刀法”挫腕收回铁拐,呼一声头砸劈。罗廷玉出刀一架一拨,又化解了他这一拐。他两次使的都是“君临天下”七大绝招中的“宇宙盈虚”一式,但变化大异其趣,然而手法气势之间,又有脉络可寻。

  白衣老人凛然收拐,凝神待敌,口中道:“小姐,此人的刀法可称得上天下无双,咱们须得小心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已试探サ□□M法妙绝当世,是以没有把握能拦阻得住他的攻势。

  黄衣女一直背向他们,站在方桌最边缘之处,听了这话,发出一阵娇柔的笑声,似是不把这等关紧生死的危险放在心上。她忽然间提高声音,道:“凌队长岂可违我军令?”

  原来那凌子已奔到台下,仰头张望。他听到黄女女的叱问,连忙躬身道:“小人实是心悬小姐安危。”

  黄衣女提高声音叫道:“何先生安在?”

  三丈外有人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黄衣女道:“阵前违令,动辄有全军覆亡之虞,与我斩了违令之人。”

  这时候,即使有人催促罗廷玉动手,他也决不肯听从,定要等瞧那凌队长是否处斩?

  武胜堂堂主何旭那么高的身份,这刻居然不敢出言顶撞抗命,朗朗应道:“小姐的法旨在下听到了。”

  他举步奔到凌队长身边,左手一伸,已抓住他的双胛,五指扣住他肩胛上的脉,使他全然不能动弹反抗。右手迅即掣出了长剑。

  罗廷玉大为震凛,忖道:“难道他当真遵命一剑杀死了凌子不成?”

  何旭把长剑搁在凌队长颈上,朗声道:“军法森严,令下如山,不得有违。

  但这一次情况特殊,凌队长乃是一心一意准备保护小姐,是以不知不觉中有违法旨。

  论军法自应斩首,但若论情理,却有可恕之道,愿小姐三思,赦他一命。”

  黄衣女道:“如是饶赦了他,后我拿什么去部勒别的人?”

  何旭道:“戴罪立功,自古多有,在下深盼小姐法外施恩,让他立功赎罪。”

  黄衣女沉默了片刻,才道:“好吧,看何先生的面子,命他立刻追赶敌寇,斩十个首级来见我,少一个就打十军,以示惩戒。”

  何旭一松手,躬身道:“多谢姑娘。”

  凌队长也不由得拜伏地上,谢过赦免死罪之恩。随即飞奔而去,追杀倭寇。

  何旭也迅快退回原来防守的地方,真的不敢擅越雷池一步。罗廷玉看完了这一幕,虽然敌方不曾损折了一名大将,但欣喜之情尤过于何旭当时杀死了凌队长。

  只因假使何旭全然不敢开口求情,即时一剑杀死了凌队长,便显示出独尊山庄军法森严,权责极高。

  这等敌人,已经具备足了“先为不可胜”的条件,即是说独尊山庄已经是不会挫败无隙可乘的力量。若然如此,罗廷玉定须被迫考虑到放弃报仇之念了。但何旭这一求情,显然他尚有抗命的力量,权责不专,那黄衣女智慧再高,兵法再好,也仍有失败的空隙破绽。因此罗廷玉内心中欣鼓舞,喜不可言。

  黄衣女娇美的笑声,轻轻传入他耳中,使他精神一振,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只听她缓缓道:“你还要杀死我们么?”

  罗廷玉哑声道:“我瞧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放过你们。”

  白衣老人冷冷道:“你可敢到下面宽敞之处,与老夫决一死战么?”

  罗廷玉道:“我要杀的人第一个是她,第二个才轮到你。若是离此决战,须得等我杀死了她以后…”

  白衣老人年岁这么大,何等老练?但仍然掩饰不住震惊凛骇之容。他然大怒道:“我家小姐与你何怨何仇,为何你要加害于她?”

  这刻他可不敢鲁莽出手,深恐对方一下子冲到他的拐圈,伤害到黄衣女。

  罗廷玉尚未回答,黄衣女已道:“阿伯不必着急,他诚然有意杀死我,但我岂有这么容易就被他杀害得了的?”

  说话之时,徐徐掉转娇躯。罗廷玉定睛望去,但见她脸庞虽然完全向著自己,可是她却用一只手按住长长的秀发。这一大丛秀发,把她的面部下半截完全遮住。

  因此,他只见到她的额头,长眉、凤眼,还有半截鼻子。她的肤自皙异常,宛茹无瑕的白玉琢成。眉长入鬓,显示聪慧过人。那对凤眼中神采照人,双眼有如点漆,顾盼之间,使人魂消。仅仅是半截脸庞,已经风情万种,绰约多姿,足以令人心醉神。她轻移莲步,向罗廷玉。夜风吹拂起她的黄衫,风飘举,倍觉动人。

  白衣老人忙道:“小姐不可移动位置。”

  原来她刚才所站之处,乃是方桌的一角。白衣老人的位置虽是稍稍斜侧了一点,并非直线拦阻在她与罗廷玉之间,但他拐杖的长度却足以封锁住这条通路。

  黄衣女发出娇美的笑声,道:“我要瞧瞧他怎样杀死我?”

  她徐徐行去,已走到罗廷玉面前三尺之处。白衣老人见她不听,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好紧张地迫近罗廷玉身侧,提拐作势,随时可以击出。

  黄衣女在罗廷玉面前一站,黑溜溜的眼珠在他面上转了几转。笑道:“你打算怎样取我性命?”

  罗廷玉面对著这个娇弱美丽的女孩子,听她口气似是不懂得武功,一时之间,当真发不起提刀杀死她的念头。

  黄衣女又笑道:“我看这样吧,你还是跟崔阿伯先走,我随后就到,这样,你既尚有机会杀死我,又暂时不会被别人测探出你的身份来历,好不好?”

  罗廷玉心中突然触忆起血洗翠华城的仇恨,顿时涌起腔杀机,双目出森冷光芒。

  黄衣女见他目杀机,惊得退了半步,轻轻道:“你的心肠好硬啊!”罗廷玉突然发出宝刀,寒光一闪,刀锋已斜斜拦在她香肩上,只要沉腕落刀,即可把她颈上人头斩下。白衣老人惊得面目变,提拐扫,却又怕这一击,反而迫使对方宝刀落下,伤了小姐。因此他空自着急万分,可又不敢轻举妄动。

  局势如此惊险紧张,黄衣女发出柔和的笑声,道:“谅你也不敢杀我。”

  此时此地,她还出言相,只把白衣老人骇出一身冷汗。

  罗廷玉冷冷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黄女女道:“我不知道。”

  罗廷玉道:“既是不知道,何以又叫我跟那老丈先走?”他的声音森寒似冰,大有杀她之意。

  黄衣女道:“我博知天下各家派的武功,只要你跟他走,到时我就能从你的刀法上,得知你的出身来历。”

  罗廷玉哼一声,道:“这话虽是吹牛,但也还罢了。刚才你竟说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很好,你现在再说一次,瞧瞧我敢不敢下手?”

  这时的凶险程度又比早先有过之而无不及,假如黄衣女当真再说一次,罗廷玉被迫之下,自然非下手不可了。

  白衣老人喝道:“小姐不要说话…”

  黄衣女道:“我一定要说,谅你不敢杀我。”

  台上顿时一片死寂,全无声息。黄衣女美眸紧紧闭住,似是准备受那身首分离的一刀。

  白衣老人口中发出沉重的急促息声,缓缓跨步迫近去,拐尖直指罗廷玉胁问的大

  罗廷玉恶狠狠的瞪著这个黄衣女,但觉她真是神秘莫测而又勇气过人,当此生死关头,仍然一点也不肯让步。他手中宝刀虽快,胆力亦足,杀人并非难事。然而这刻宝刀却迟迟难落。

  白衣老人用上全神,一面迫近敌人,一面窥伺可乘之机。心中的紧张,真是无法形容。

  忽见罗廷玉退开两步,收刀入鞘。白衣老人一怔,竟忘了抢上去护住小姐。

  只听罗廷玉道:“老丈请吧,纵是龙潭虎,在下也得走上一趟。”

  白衣老人疑惑不定,却不敢怠慢,生怕这人变卦,连忙作个手势,道:“这边走。”

  两人先后跃落高台,那何旭远远望见,却没有过来询问。罗廷玉紧紧跟著白衣老人,疾向西方奔去,掠过草丛中的埋伏岗哨,竟无一人身拦截。大约奔出七八里路,但见前面一片竹林,却有一条道路笔直通入林内。白衣老人一直奔入去。

  罗廷玉到了林口,略一迟疑,旋即忖道:“我定要把她的来历个水落石出才行,这林内纵有千军万马埋伏,我罗廷玉何惧之有?”

  入林后道路变得相当弯曲,绕来转去,幸而每一个转角都挂有一盏红灯,方能疾走。不久,突然出了竹林。

  放眼一望,方知仍在林内,只不过林内有片草地,盖搭得有数椽茅顶竹屋。

  屋内灯光隐隐出,却似乎无人在内。

  白衣老人推开当中一间有灯光的屋门,回头道:“山野荒居,只以竹屋遮荫风雨,聊以藏身,可谈不上待客之道了。”

  罗廷玉拱拱手,侧身入内。但见这是一座小客厅,放置得有一些竹制的桌椅,虽是简陋,却自有村居朴实之美。

  白发老人没有进屋,却走入右侧的屋内。罗廷玉没有理会,四下浏览一眼,便在一张椅子上落坐。过了一会,听到隔壁声响,便高声问道:“请问老丈,你家小姐几时可返抵此家?”

  白衣老人在邻屋应道:“不知道。”

  罗廷玉觉得没趣,便耐心等候。但他自知不能久候,尚须赶返那莫家庄去,否则便会出马脚。因此,再等了一会,便又忍不住询问了一声。

  白衣老人打个呵欠,道:“不知道。”

  罗廷玉霍地起身,道:“若然你家小姐尚不回来,在下不能久候,这就生告辞。”

  白衣老人半晌没有回答,罗廷玉举步走出客厅,刚刚跨过门槛,只听白衣老人冷冷道:

  “老夫劝你还是耐心等候的好。”

  罗廷玉怒笑一声,道:“难道有人敢拦阻我去路不成?我倒要瞧瞧谁有这等胆子?”

  他故意出言相,以便闯出一些纠纷。如若平平静静的一走,便无丝毫线索可供臆测了。

  白衣老人的屋子内灯光忽灭,只听他道:“老夫要困觉啦!你如果不怕迷路,即管走吧,这儿没有人有这么大的精神拦阻你走。”

  罗廷玉哼一声,心想这区区一片竹林,还能使我迷路不成?当下不再出声,举步走出去,循著刚才进来的道路,迅快前奔,每一个转弯他都认得明明白白,毫无错误。原来他向来智勇双全,头脑缜密。

  进林之时,早就提高了警惕,每一个转弯都锐利地查看一下红灯旁边的竹树,总要认住一点。现下相隔不久,记忆犹新,自然绝不会差错。

  他走了好一阵工夫,突然停住脚步,双眉紧,忖道:“我明明记得一共是转廿七次弯,因此这刻应当出林才是,怎的尚在林内?”

  回头一望,斗然间大吃一篇。原来身后六七尺之处,竟有两条岔道。但刚才奔过之时,明明没有岔道。如何在一转眼间就多出了一条道路?再定神一望,这两条路形状大小一模一样,竟认不出刚刚是从那一条路出来的?换言之,他即使想循旧路回返竹屋,也没有把握走对路子。

  这时候他才知道那白衣老人非是虚声恫吓,那黄衣女要他到此地来,更是早已定下擒他之策了。不过他并不慌乱,冷笑一声,继绩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细加观察,以中所曾学过的奇门阵法之学,参照探索真相。

  又走了十七八个弯,实在认不出这是什么一个阵法,也毫无出林之兆。心头顿时生出恶念,忖道:“这座竹林布置得再巧妙也是没用,难道我不会使用宝刀,砍平这座竹林么?”

  心念一动,立时撤出宝刀,淡红色的灯光照映之下,光芒闪闪。他这个想法乃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假如他气力足够,乃又锋利,不管一切的向前直行,逢竹砍竹,遇树砍树,总之绝不转弯。则无论如何总有出林之时,纵然是错了方向,回到竹屋,也不过多费了一些气力,仍可循斩劈开辟之路往回走,再继续挥刀辟路。

  他提起宝刀,方要出手,忽然听到一阵娇柔的语声,在他身后传来。这阵语声说道:

  “先生的宝刀出鞘,可是想毁去我一片竹林么?”

  罗廷玉回头一望,但贝那黄衣女站在七八尺外,身子倚住一株巨竹,俏生生的别有一种清新脱俗的美态。她仍然用大束头发掩住下半截面孔,不过却可以从她眼睛瞧出她正含笑盈盈,似是没有恶意。

  她接著又道:“这一片竹林费去我三个多月的时间,才布置好,总算可以阻止凡夫俗子胡乱闯入蜗居。先生如若出手毁损此林,未免太可惜了。”

  罗廷玉淡淡道:“在下如不取刀在手,恐怕终难见到姑娘之面了。”

  黄衣女笑一声,道:“这话非是实情,妾刚刚清理了战场,才赶得来。以致有累先生久候了,甚感歉疚。”

  罗廷玉没有做声,心想若然你当真有意留客,那个白衣老人岂会任得我到林中来闯?

  黄女女已道:“先生现在已见到了妾,不知有何指教?”

  罗廷玉缓缓道:“姑娘好说了,在下发觉姑娘智慧过人,而又具有漠视生死的勇气,心中甚是钦佩,很想打破这个谜团。”

  黄衣女道:“什么谜团?”

  罗廷玉道:“姑娘倒底是什么人?”

  黄衣女娇声笑道:“这就奇了,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罗廷玉目中陡异彩,威势迫人,冷冷道:“姑娘若肯赐告,固然是在下之愿。

  若然不便,在下亦不勉强。但姑娘却不可相戏。”

  黄衣女出神地瞧他一会,美眸中的眼波柔和无比。罗廷玉沉肃如故,似是丝毫不被她的美眸所动。

  她轻轻叹了一声,道:“我明白啦,这世上当真有铁石心肠的硬汉。”

  罗廷玉不耐烦地道:“在下心肠软得很,问题是在乎对待什么人。现在言归正传,姑娘只须答覆一声说是不说,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黄衣女沉片刻,道:“妾此生此世,已不打算踏入人间,说出姓名,也是没有意义之事。”

  罗廷玉拱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远望姑娘指点出林之路。”

  黄衣女言又止,终于回头,纤掌连拍三下,转眼间一盏光亮的灯笼飘移出来,却是一个青衣侍婢提著。

  黄衣女道:“燕儿,前头照路,我要送这位先生出林。”

  燕儿应了一声是,迈步走去,但擦过罗廷玉身边之时,却忍不住举起灯笼,打量他一眼。她见到罗廷玉奇怪的装束,啊了一声,道:“小姐,这先生是那儿人氏?”

  黄衣女呵斥道:“别胡乱说话。”

  接著向罗廷玉道:“请先生莫怪这丫头,都是妾久居村野,疏于管教,是以这般失礼。”

  罗廷玉道:“这等小事何须挂齿,在下不敢有劳姑娘相送,就此辞过。”

  黄衣女道:“理该送此一程,先生请吧!”

  罗廷玉懒得多说,抱拳道谢一声,转过身子,大步跟著那燕儿走去。他们转入一条黑暗的岔路内,转了十六七个弯。沿途上不见盏红灯,若是没有灯笼照路,可真不好走。转眼间已出了这片竹林,燕儿高举灯笼,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直在罗廷玉面上转动。

  罗廷玉也不理她,回身向黄衣女抱拳道:“有劳姑娘玉步了。”

  黄衣女裣袖还了一礼,道:“先生言重了,荒居简慢,无以款待贵客,又未能奉告姓出身,心中歉疚,远望先生海量宽宥。”她的呖呖莺声,娇美异常,实是令人难以忘记。

  罗廷玉却淡淡一笑,道:“在下亦是多方自秘,歉疚之情,决不下于姑娘。”

  燕儿忽然接口道:“我家小姐从来不跟别人说话,先生如是她的朋友,何不留下多谈一会呢?”

  黄衣女皱眉道:“燕儿,你胡说什么?”

  燕儿道:“婢子说的都是实话,如是实话,便算不得是胡说了,小姐您说是也不是?”

  罗廷玉冷冷道:“在下告辞啦!”

  转过身子,大踏步走去,竟是头也不回,霎时隐没在黑暗中。黄衣女呆呆地望住罗廷玉的背影,直到已瞧不见他,良久,兀自在出神。

  燕儿轻轻一咳,低声道:“小姐,这儿夜凉重,当心受了风寒。”

  黄衣女应一声,自言自语道:“他一定是莫家庄的对头,所以想杀死我,以绝后患。”

  燕儿惊道:“他想加害小姐么?唉,像小姐长得这般美丽,又博学多才。这个男人怎忍心加害小姐呢?”

  黄衣女缓缓道:“这人有两副心肠,其中的一副就是铁石心肠了。”

  燕儿大是好奇,问道:“还有一副是什么心肠呢?”

  黄衣女道:“是大英雄大豪杰的心肠,所以他终于没有向我下手。啊!我差点儿瞧走眼了。”

  她沉一下,又道:“他是莫家庄的仇敌对头,这就使我感到十分大惑不解了。”

  燕儿可又听不懂了,道:“小姐的神机妙算,向来是天下无双,什么事竟能使你觉著疑惑不解?”

  黄衣女叹道:“我略通韬略阵法之学,那里就能谈得上神机妙算天下无双之评?你不过是见我摆下这座竹林内的阵法,又略有推测事理之能,便以为我很了不起。”

  她停口茫然望着天空,片刻又道:“那一位英雄武功如是之强,假如很仇恨莫家庄,为何不仗刀直闯,报仇雪恨?这一点真是使我甚感不解。”

  燕儿大眼睛轻轻眨动,几次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问道:“小姐,假如那位先生真是莫家庄的对头,有一忽然两军相遇于阵前,小姐您是继续指挥呢?抑是避开?”

  黄衣女默然半晌,挥手道:“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她们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竹林内。

  这时罗廷玉迅快奔回莫家庄,远远已见到早先的战场上,灯火点点,想是还在大举清查战场。他绕道穿过,直返那忘忧斋。在斋外他以弹甲传声之法,跟杨师道联络过,得知一切如故,这才迅快入室。他早就把倭衣和宝刀分别埋藏在庄外某处地方。返房之后,生怕莫家庄之人会来查看,所以嘱附杨师道归寝,今晚暂时不谈。

  翌早晨,专门照管这忘忧斋的阿俊向他们说,章如姻姑娘有点事情,今不能来此。

  罗廷玉便在早餐之后,把昨夜之事一一告诉杨师道。

  杨师道骇然道:“真想不到此庄力量如此强大,从这一切迹象来看,这莫家庄必是独尊山庄无疑了,那位诸晓奇门遁甲兵韬战略的黄衣姑娘,神秘莫测,竟教人猜想不透。假如她是独尊山庄之人,昨夜里怎肯让你轻易离开?如若不是独尊山庄之人,却如何能指挥霜衣卫队?难道说她是受严无畏礼聘的高人奇士?”

  罗廷玉道:“我也想了一夜,得不到结论。目前暂时撇下这个黄衣姑娘不谈,有一件更为重要之事。”

  杨师道精神一振,问道:“是什么事?”

  罗廷玉道:“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拱翠楼中的严沧波老丈,他会不会是严无畏?”杨师道震惊一下,旋即冷静下来,凝神细想。

  罗廷玉又道:“我在拱翠楼中发现了翠华城故物,是以动了疑心。不过经我细察之下,严老丈并没有内伤迹象,甚至似是不谙武功,你以为如何?”

  杨师道缓缓道:“尝闻严无畏智谋盖世,乃是古今罕有的雄之才。如若他有心掩饰,咱们查看不出他懂得武功,并不出奇。”

  他双眸中出智慧的光芒,又缓缓道:“此处既然发现本城故物,又有如此强大的霜衣卫队驻扎,可知必是严无畏的一处极重要的基地。属下窃以为值得多花点时间工夫查究,前此少城主独自离开的打算,暂时得作罢,免得打草惊蛇,让敌人迁移了地方。”

  罗廷玉颔首道:“你说得很对,我暂时不能离开。不过师道你也得当心点,我瞧得出那位如烟姑娘,似是对你极有好感。”

  杨师道没有立刻回答,想了片刻,才道:“属下自当小心注意。但想来我们之间未必就会生出情意。属下发觉她虽对我们很有好感,但言谈举止间,却很有分寸,属下故意与她接近,正是想设法探测她的内心…”

  他的语气似是十分慎重,可见得那个外表上天真无健康淳朴的姑娘,已使他生出某种疑心。

  这忘忧斋高高的围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这刻,莫家庄中,有一股异乎寻常的肃穆气氛。所有的人,个个服饰齐整,举止谨慎。一个白衣少年奔上钟楼,巨钟随即响了三下。

  声音了亮,全庄皆闻。霎时间,庄门内那片广场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无数白衣人。他们迅即排成两列,由庄门横贯广场一直排列到厅门。这两排白衣人对面而立,相距一丈。这样,便变成用两堵人墙建造了一条长廊直巷了。

  一会工夫,一辆马车停歇在庄门外。车中之人下地后,缓步入庄。两排白衣人都按剑立,双目向前凝视,没有一个人胆敢转眼打量来人。但当这一小队的人经过他们面前之时,从这迅速一掠眼间,都瞥见领头的是个高大青袍老人,气度威严,相貌清秀,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势。

  在他稍后的左右两侧,却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纪四旬,雄伟壮健,两道眉毛又黑又浓,杀气腾腾。他除了背大刀之外,手中还拿著一钢长杖。

  那个女子装高髻,走路之时,姿态甚是美观。可惜她的面庞被一块轻纱掩掉半截,只能见到两道画过的黛眉,以及明亮灵活的眼睛。

  再后面就是武胜堂堂主何旭,本庄庄主莫义。以及两个气度轩昂不凡的白衣人。这两人一是凌子,一是吴辰雄,乃是霜衣卫队十二队长之二。

  那个青袍老人行经之处,两边的白衣人莫不凛然肃立。在这数百标悍的白衣人心目中,这个青袍老人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他们是天生有一种极强大的力量,能使人甘愿为他做任何事,那怕是战死于疆场,亦在所不辞。青袍老人不时注视两旁的白衣人,偶尔点点头,表示嘉许。不久,已走完这一条人廊,踏入大厅之内。

  这一座可容数百人的广大厅堂之内,摆著三十多具棺木。青袍老人走过每一具棺木之时,都凝视片刻。偶然间也会命人翻动棺内的尸体,以便查看。这三十多具尸首,其中有些是身首分离,或是雪白的衣服上呈现大滩血迹。使得这座大厅内笼罩著一股森可怕的气氛。

  青袍老人逐棺瞧过,回头一望。但见厅门外的两排白衣人已完全不见影踪,这么多的人移动离开,竟没有一点声响,可见得纪律之严,他不又颔首微笑一下。

  之后,青袍老人在厅堂左角的一张太师椅上落坐。太师椅上□著整张的虎皮,显得势派极大。那雄伟大汉和宫装美女侍立在太师椅后。

  何旭、莫义二人坐在一侧,凌、吴两名队长却是站著,人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青袍老人面上。

  青袍老人思索片刻,说道:“这三十四个战死的孩子当中,有十四个都是一刀殒命,皆被同一敌人所杀。”

  何旭起立道:“主人说得极是,属下也曾细心验看过,这个敌人刀法极是妙,刀锋所及,必是立时毙命的部位,使对手全然失去反击之力。”

  青袍老人点点头,道:“不错,此人刀下无情,一招收效。可见得他刀法强绝。

  同时从那些伤口又可看出此人腕力沉雄无匹,纵然不是劈中要害,亦难望活命。”

  他凝目寻思一下,才又道:“本庄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人,竟挡不住此人一招,实是使人感到难以置信。”

  何旭说道:“属下深信此人必定就是端木小姐带走的那个倭子。”

  青袍老人道:“照你和凌子接他一招的情形看来,谅必是他无疑了。你们可曾查出了那端木姑娘带走此人的用意了没有?”

  莫义忙起立道:“属下自昨夜就亲率五个最精明老练的人跟去查探。但我们竟然在路上耽误了一阵,到得那绿篁村时,外面已高悬红灯,没有法子见得到端木小姐。她的规矩是已时撤,是以这刻尚无任何线索。属下守到这刻才赶回来接主上大驾。那五人仍然在绿篁村四下守候,一有消息,立时飞骑驰报。

  青袍老人疑惑地望住他,道:“你们何事耽误了时候?”

  莫义道:“属下至今尚未找出原因。当时我们在黑夜中飞驰疾奔,好像是了路,找了许久,才摸到绿篁村。”

  青袍老人道:“你们都精通夜行术,又熟悉地势途径,怎会迷路?”

  莫义躬身道:“正因如此,属下自知失职,惶恐待罪。”

  青袍老人拂须闭目,想了一会,才道:“我明白了,这是端木姑娘在路上预布了奇门阵法,使你们入伏迷路,免得紧紧跟蹑著她,看到了一切。此事过不在你…”厅门外突然出现一人,高声道:“禀告庄主,现已有人驰返。”

  莫义道:“知道了。”

  随即疾奔出去,不久回转来,道:“那绿篁村刚刚撤,部属李玉清便见到端木小姐。

  据端木小姐说,那人倒底是谁,未能摸清楚。只知道他年纪尚轻,通晓华语,是个英雄人物。为人又极为机警多智,乃是个极为札手的强敌。”他的目光一直恭敬地望住青袍老人。

  这时突然瞄扫了何旭一眼,又道:“端木小姐又说,她当时认为此人太过厉害,如若不用点手段,我方定必伤亡惨重,动辄有影响当时战况大局的可能,是以放他上台,又把他走。”

  何旭听了这话,自然受不住,冷笑一声,道:“端木小姐未免过于高估倭子了。当时如若容本座出手,谁胜谁败,尚未可知。”

  凌子也欠身道:“端木小姐动辄抬出军法之名,权力极大,谁也没法子顶撞。

  关于这个倭子,恐怕是她看错了。”

  青袍老人眉头一皱,道:“端木姑娘的判断正确无误,其中有些关键,非是你们所知,是以感到忿忿不平。现在从她的话中,已可推测出这个倭子或竟不是真的倭子,这一点异常重要…”

  他那对深邃的眼睛中闪出光芒,略略带点兴奋,又道:“你们都曾把经过情形详细报告过,我细心归纳起来,发现其中有一点最是奇怪…”

  他忽然住口,偌大的厅堂中一片静寂,谁也不敢出言询问。青袍老人沉默片刻,这才又道:“最奇怪的是,端木姑娘如何能晓得那倭子通晓华语?你们想想看,设法找出一个答案来,就可以推测出更多的线索了。”众人用心寻思,但反覆细想,都找不到答案。

  青袍老人拂须道:“你们大概猜不出来了,这答案便是当何旭堂主最初与他对面之时,曾经自报姓名,以及询问他是谁。其时他用倭语说了一句话。这是何堂主报告中提及的,对也不对?”

  何旭道:“正是如此。”

  别人听到此处,仍然有点摸不看头脑。但莫义已说道:“属下明白啦,那斯既听得懂何堂主的询问,自然是懂得华语无疑。”众人无不点头,认为必是如此。

  谁知青袍老人摇头道:“尽管言语不通,但对面相峙之际,谁也能从对方的声音表情中,晓得是询问自己的姓名来历。如此岂能证明他通晓华语?”

  众人都楞住了,莫义讪讪一笑,道:“主上说得极是,但除此之外,属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证明那倭子通晓华语的?”

  青袍老人拂须一笑,道:“讲穿了很简单,这是因为那斯在回覆何堂主之时,根本是胡说八道。”

  何旭讶道:“即使他胡说八道,又如何作证明?属下觉得指穿之后,仍然一点也不简单。”青袍老人道:“据我的测想,那人可能不懂倭语,是以胡乱发声作态。你们也不识倭语,当然被他瞒住。但端木姑娘却懂得倭语,一听而知,已晓得他是咱们汉人,又见他振身上台,气雄万丈,知道他是个自傲自负之人。这种人自然不会随便向一个女孩子下毒手。因此,她大胆下令放他上台。”众人听了这番推测,不能不信,却不晓得对不对。

  莫义道:“那么这个假扮倭子的敌人,何以硬要侵犯司令台?既然得遂所愿,又何以全无别的行动?难道他目的不在扰本庄的军令,而是为了端木小姐才上台的?”

  青袍老人颔首道:“不错,换了我设身处地,忽见一个女孩子发号施令,指挥著不知多少武功高明之士,围杀倭寇,我也定要上台瞧瞧。”

  他转眼扫视众人一遍,又道:“但不解的是他何以出手杀死本庄之人?何故要穿上倭子衣服,掩遮起本来面目?他深夜至此,有何目的?”这几个疑问一提出来,人人目瞪口呆,无从置答。

  青袍老人突然起身,道:“这些疑问过个三两天就可以明白了。现在马上举行葬礼,我要亲自主持仪式,隆重的祭奠一番。”

  坟场就在这庄后里许之处,早就挖好了。也备妥了香烛纸钱以及丰盛的祭品。青袍老人率领著四百余名部属,跟随棺木行列之后,步向坟场,气氛异常严肃而隆重。人人都不泛起如此死法,实是光荣不过之感。棺木放在地内,堆上泥土,又树立起石碑之后。青袍老人率众在这长长一列坟墓前行礼。

  然后转身望住这数百白衣部属,说道:“每个人都难免一死,但有些人是懦夫之死,有些人却是英雄烈士之死,受到无数人追念景仰…”

  他伸手指住身后那一列坟墓,又道:“他们虽是长眠其中,却用不著耿耿,老夫这次复出江湖,第一件要办之事,就是替他们报仇雪恨。”

  那数百部属听他宣布复出江湖,都不欢呼狂叫,情绪激动热烈。当然,这些部属们如此激动热烈并非无因。他们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威震天下的“七杀杖严无畏”之名而欢呼。另一方面也因为近来武林局势略有变化。

  自从独尊山庄扫平了翠华城,天下已在他们掌握之中。可是严无畏反而下了严令,不许部属得罪武林人士,许多迹象显示,武林的几个著名家派,大有联手对抗独尊山庄之势。领头的当然是嵩山少林寺,据说少林寺已组成五百名罗汉军,演“罗汉大阵”

  此是少林寺千百年来脍炙人口的镇山之宝。又据说这支罗汉军中,还有数十名其他名门大派的高手。七杀杖严无畏复出江湖,当然要对付这些武林家派,使独尊山庄当真能够“唯我独尊”雄霸天下。因此,群情大为激动欣,狂呼不绝。

  严无畏心中甚是高兴,他有如伟大的魔术师一般,使用种种察觉不出的巧妙手段,使得这一大群□悍年青的人,个个甘心为他卖命,至死不悔。

  现在时机已至,又是独尊山庄在江湖上掀起另外一个巨大的时候了。在热烈的欢呼声中,七杀杖严无畏缓步离开,那宫装美女和浓眉大汉紧紧跟随,走出墓地。他们登上一辆马车,迅即驰去。

  莫家庄恢复了平的气氛,但罗:杨二人却不会发觉此中的变异。由于这一天章如烟没有出现,使他们感到时间很不容易打发。尤其是杨师道,更是如此。

  傍晚之时,阿俊进来说道:“今儿不送晚饭来啦!”

  罗、杨二人大奇,都想莫非他们打算用饥饿政策?但目的何在?

  阿俊故意让他们面面相觑,才笑嘻嘻道:“庄主有请两位先生赴宴,所以这儿不开饭了。”

  罗廷玉道:“莫庄主忽然如此客气,当真稀奇,你可知是何缘故?”

  阿俊摇摇头,道:“小人怎会知道呢?大概是准备送先生们回家吧?小人这是随便猜测,并不是听到什么消息。”

  杨师道微笑道:“但你一定有一点根据,才想到是送我们回家啊!”阿俊道:“当然有点根据啦,昨夜里倭寇侵袭本庄,那时候两位先生还在睡大觉呢!倭寇拉了大队人马前来,最少也有一千之众。但却被我们打退了。”罗、杨二人不能不装出十分惊讶之容,齐齐开声追问其详。

  阿俊又道:“本庄向来富庶,倭寇方面得到消息,曾经有几次前来侵袭,但都失手败退。这次大举进犯,却被本堡查到消息,于是布阵战,一场大战下来,尸如山积,血成河,实在骇人听闻。”

  他又渲染夸称了好多话,最后才道:“我们大庄主向他的朋友借到一帮人手,个个都有如生龙活虎,才把倭子杀得片甲不留。但据说倭子们早就准备分两次进袭本庄,这第一次已经失败,第二次听说是在后天晚上。这回倭子的人数恐怕有几千之众。假如本庄失败,休想有一个人活著,所以送你们回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罗、杨二人这才恍然地点头,罗廷玉道:“我们能够回家,固然是天大喜事,可是闻知倭寇将要大举进袭,却又不由得悲愤集。唉!朝廷无能,致使沿海良民百姓,惨受倭寇荼毒。”

  阿俊带领他们,走出忘忧斋,穿过数重院落,才到了一座大厅内。但见灯火辉煌,备有一席盛筵。庄主莫义和那武胜堂堂主何旭在场,客入座之后,莫义介绍何旭之时,用的是假姓名。

  酒菜送上来时,竟有四个妖冶的歌姬陪席,进酒劝食,风光旎。罗、杨二人装出局促不安之态。

  酒过数巡。莫义笑道:“两位别拘束,今家兄命人送讯给我,要我好好款待两位。我倒没想到两位来头不小,竟使家兄也不敢小觑你们,哈!哈…”这样说来,今晚之宴,竟不是打算送他们回家了?罗、杨二人都极小心地观察著一切。

  他们被灌了不少,酒意渐浓,渐渐已减少去许多拘束顾忌,居然时时与身边的歌姬戏谑。但他们回到忘忧斋之后,立刻都回复常态,一点酒意都没有,略略谈了几句,便各自上

  到了半夜,罗廷玉悄悄起身,杨师道不待他叫唤,也离落地。两人在室内各处,小心地查看过,又到书房查看一遍,之后,回到上,各自躺著不动,暗中却以传声之法交谈。

  罗廷玉道:“你猜得不错,这一顿晚宴?用意只是把我们出去,以便下手细加搜查此地。”

  杨师道道:“他们真厉害,假如咱们不是早就猜到暗暗点手脚,只怕被他们搜查过之后,仍然觉察不出一点异状呢!”

  罗廷玉道:“他们没搜出兵刃及其他证据,会不会从此不再疑心我们?”

  杨师道道:“很难说,因为他们也想得到咱们可以把兵刃收埋在庄外。”

  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寻思了一会,罗廷玉道:“你瞧他们对昨夜的我,已获得了多少线索呢?”

  杨师道道:“相当的多,起码他们已知道你是个汉人,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

  罗廷玉皱眉道:“这样说来,那个长头发的黄衣女已统统告诉他们了?哼!下次我碰上她,非点住道,拨开掩面的头发,瞧个清楚不可。”

  杨师道道:“少主早就该这么做了,再说,您也不必气恼,她是对方请来的大将,当然会把您不是倭子之事告诉他们。”

  罗廷玉想想很有道理?她凭什么不把所知的真相告诉独尊山庄之人呢?然而他居然以为她不会消息,竟又因此而气恼,实是全无道理,再就是他为什么当时不瞧瞧她的真面目呢?

  他想了一会,问道:“师道,你可想知道我为何不瞧她的真面目么?”

  杨师道道:“属下不敢妄测,您告诉我吧!”

  罗廷玉道:“我想来想去,这才知道我当时竟是恐怕一旦拨开她的头发,竟发现她长得很丑,所以不肯出手。”

  杨师道沉默半晌,才道:“这么说来,您心目中已觉得她很美了?只不知比起秦姑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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