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虽然她不要任何人护送她回家，释苍龙却还是派人偷偷跟踪她，确定她平安回到家门为止。

　　派去的人将所得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他。

　　她是紫知府的千金，待字闺中，刚过二八佳年，是紫府唯一的掌上明珠，传闻是江南第一美女…

　　“传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会是传闻？”他语气不悦。

　　禀告者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因为很多人见过她出府时脸红红的痘子，虽说五官不错，但肤质甚差…但也有少数人见过她没长痘子的脸，说她美若天仙。”

　　他挥手要据实禀告的侍卫离去，角弯出一抹兴味。

　　脸红痘？分明就是伪装的小把戏！在她溺水而被他们救起时，那张白玉似的脸蛋上可是没有半点不完美的痕迹。

　　江南第一美女是吧…他神采飞扬的朗声一笑。

　　果然名不虚传！

　　比起他后宫那些像是戴着假面具过生活的佳丽们，她确实是多了几分灵动而有生气的美，而且个性明明辣得很，偏爱假扮柔弱…想戏耍他？呵，就不知道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中，谁才是真正的老鼠，谁又是真正的猫了。

　　她眼中的灵动，个性的善变，是他后宫里少有的。

　　只是，不晓得这股灵动，能在宫里存在多久？

　　多久之后，这股灵气之美就会消失，她的独特就会被宫里的女人同化？又或者，多久之后，她的生命…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这深宫之中？

　　他深深一吁。

　　后宫是什么样子，他大致知道，但他无力改变。

　　似乎，每个朝代的后宫里，都少不了女子们为名利为权位而争斗的事实。后宫的争权夺利虽然不像战争上的刀剑不长眼，随时会断头失足，令人目不忍睹，但那股充阴谋的血腥味，却是魂不散。

　　不过，那些嫔妃们如今在他母后的管束下，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了。

　　只是…曾经的黑暗过往难以磨灭，只因想要母凭子贵，坐上虚悬的皇后一位，惹来三个后宫女子的明争暗斗，害他失去了孕有龙嗣的薇嫔与慧嫔，事后也处死了心怀不轨的萧妃，从此以后，他下令，谁都不准要他纳谁为皇后，谁敢谏言，就处斩谁！

　　直至目前，宫里除了一个柔妃、两个美人之外，其下都是每三年固定一批会进宫的秀女才人…

　　柔妃与两位美人，或是其他的秀女跟才人，都是为了牵制前朝的一股制衡力量，没有一个是他感兴趣而纳的女人，甚至，他还没遇到能让他真正想要用心去爱的女人。

　　而她…至少让他感兴趣了…

　　只是，他脑中又回着刚才冷无星告诉他的话。

　　“那位姑娘虽然看起来像普通人，脉象也显示她毫无内力，但我发现她走路时步伐很稳，不似完全不会武功的人那般虚浮，我怀疑她的身分不简单。”

　　“你认定她是故意接近我？”

　　“极有可能。”

　　“那又如何？”他兴味盎然的一笑，“她有胆量接近我，我就要有胆识接纳她，反正宫里近来沉闷无聊得紧，有了她，或许可以排遣寂寥，而我，也想钓出她幕后的主使人。”

　　“苍龙…”冷无星还想劝诫他不要轻敌，但被他驳回。

　　“我心意已决，不用再说了。”

　　入宫，是她唯一的路！

　　释苍龙回宫后就宣旨要紫知府的女儿紫凝香进宫。

　　紫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密室里，神秘人来访，一对中年夫妇带着紫凝香跪地叩首。

　　神秘人一身黑，蒙着面，只出一双阴沉的眼，“进宫后，你就安安分分的当皇上的女人，需要你时，我会找人与你保持联络。”

　　她抬眸，眼里充拒绝。“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原本的协议是她只要去引起皇上注意，然后就没有她的事了，现在计画却更改，而她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凝香，不可放肆！”紫知府连忙朝神秘人跪拜，“罪臣紫定南该死，没有管教好小女，让她冒犯了您，请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爹…”为什么要对这个神秘人毕恭毕敬？他每次一来只会发号施令，没给过他们府里什么帮助，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让她爹唯命是从？

　　“紫定南，要不是你对我忠诚，且她的容貌与她的天赋异禀正是我需要的，光凭她敢反驳我这一点，你们紫府上上下下，我必不留活口！”

　　紫定南对他确实忠心耿耿，但那又如何？要成大事，必不可妇人之仁！对他死忠的人不差紫定南一个，然而，他的女儿却极有利用价值。

　　紫定南曾提及让紫凝香藉着每三年一次的选秀常规入宫，进而监视皇上，但他不认同。

　　他了解释苍龙对于唾手可得的女人不会特别注意，唯有让他自己看上的女人，他才有可能会爱上对方，而那女人…他会安排好，让她在紧要关头给释苍龙重重的一击！

　　他虽然查探得到释苍龙每年一次的江南行，大可不必煞费周章，只要在路上派高手行刺，一旦成功，释苍龙就死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释苍龙大难不死，到时候死的恐怕就会是他自己！

　　因为，每年释苍龙下江南时，必定跟烈山庄与现任的武林盟主有联络，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一直找不出来，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就怕释苍龙一遇到危险，另外两股庞大的势力会立即赶来救援，要他同时间与这三股势力对抗，他没有赢的把握。

　　紫凝香的美不单是外表的美，还有她个性上的美，绝对会让释苍龙注意到她…他在第一眼看到紫凝香时就有很深的感觉。

　　利用她施展美人计，再来个里应外合，他若是能够得到天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因此犠牲一个紫凝香，他觉得万分值得！

　　他语气里的狂妄跟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紫凝香听得心头悚然一惊。他的真实身分…不会跟皇上有什么关联吧？

　　她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他的长相。

　　紫定南见状，连忙把她的头低，就怕她冒犯了神秘人，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准你把头抬起来。”

　　闻言，紫定南放开了手，让紫凝香抬眸看向神秘人。

　　“紫凝香，你可以不听话，但你要知道，我很清楚你的底细，与你接触过的任何人，我都可以轻易的让他们见不到明的太阳，包括你爹跟你娘。”

　　他眼里闪过的狠绝让她背脊一麻，深信他不是恐吓，而是真话！

　　“凝香，你把嘴闭上，不要多话。”紫夫人暗暗捏了她的手背一把。

　　紫凝香默默的忍下来。紫夫人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亲生母亲是个无亲无戚的清白姑娘，因缘际会救了紫定南，对紫定南一见锺情，为了爱宁愿不要名分的跟着他，后来明知怀胎不易极有可能难产，也偏要为心爱的男人留下子嗣，因产后大失血，在死前要求紫定南给他们的女儿一个名分。

　　紫夫人刚好那时也怀孕了，却产下死胎，于是紫定南就来个瞒天过海，让人以为紫凝香是紫夫人生的，让紫凝香坐正了紫家大小姐的位置。

　　但是，知道真相却从此生不出孩子的紫夫人始终看她不顺眼，时常藉机处罚她。紫凝香心中有苦，只能跟鸟儿们诉苦，然后某天从一只老鸟嘴里得知她的身世之谜。

　　没错！她会听鸟语，也会说鸟语。

　　天赋异禀的她向紫定南询问真相，紫定南知道后也不骗她瞒她，只要求她见过她亲娘的坟墓后不要对外宣扬，并且兴高采烈的暗中派几个高人从小训练她，而好强的她也不负众望，不仅会靠鸟语传递讯息，也有一身不输大内高手的好武功，更懂得必要时以善变的性格教人捉摸不定。

　　紫定南辛苦的养育、培训她多年，终于在这次任务中，她被神秘人相中，派上了用场…

　　这是紫凝香第一次出任务，从第一步的引起皇上注意，到第二步的等候指示，进宫后随机应变，她全是为了不想惹她爹生气而照做。

　　在她心底，她儿就不想当皇上的女人，宁愿当个不起眼的宫女，反正她爹听命于神秘人，而神秘人只是希望她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迅速获得宫内的重要消息，她深觉自己当宫女会比当皇上的女人更容易完成任务。

　　只是，事已成定局，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紫定南深知他这个唯一的女儿生淡泊名利，只不过是因为她孝顺，他才能以此要求她听话。

　　不同于紫凝香的淡泊名利，他是有庞大野心的。

　　他一直是先皇妃子的人，在先皇薨逝后，他依然暗中替太妃做事，并一直为只有两个儿子的先皇在选太子时立长不立幼，感到深恨不平。

　　如果他能让女儿在太妃面前立下功劳，推翻现今皇帝，那么，平步青云就不是梦了！

　　紫凝香不是傻瓜，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她爹不喜欢当今年轻的皇上，她无话可说，但她爹似乎有意改朝换代，虽然她不知道他支持的神秘人究竟是谁、真正身分为何，却觉得不该贸然行事！

　　其实在她第一次出任务之前，便感受到她爹对当今皇上的不，以及对神秘人的尊崇，她感觉得到其中有些不对劲，曾经试图劝她爹回心转意，但完全没用，还被罚跪在祠堂一天一夜。

　　由于她坚持不愿执行任务，她爹才向她承诺，只要她能助他一臂之力，等事成之后，他会随她归隐山林，从此不问政事。

　　就为了这句承诺，她让自己蹚进了这一淌浑水之中…

　　“入宫后，我会好好按照指示做事，但我请求你不要伤害我的亲人。”

　　神秘人眼神阴沉，“你这娃儿没资格与我谈条件，下去！”

　　紫定南连忙使个眼色，紫夫人急急把紫凝香带离开密室。

　　而后，紫定南又与神秘人密谈了一会儿，神秘人就像来无影般去无踪。紫凝香虽然懂得鸟语，但小鸟们没有见过神秘人，紫定南与紫夫人嘴又闭得死紧，她完全无从得知神秘人的真正身分。

　　她爹不喜欢当今圣上，却愿意为神秘人肝脑涂地。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爹因愚忠而死，他们需要她，她再不愿，也要跳出来保护紫府的人。

　　她多希望，终有一天能够带着她爹逃离这些是是非非，觅得一处清静之地，让她爹安享天年，而她也能在他膝下尽孝。

　　可是…在她进宫之后，事情的发展会不会愈来愈难以料想？

　　她怎么觉得，她好像无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