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符律尧再次见到她,是一个多星期以后的事。
星期五下了课,他走出校门准备去打工,然后远远的,在一间商店前,他看见贝芸心穿着便服,有两个男生正缠着她,像是在跟她要电话和名字。
“同学,告诉我们你的电话嘛,大家做个朋友。”
“不用了。”
“不然我们请你去吃东西。”
“我现在不饿。”
“不饿去喝饮料也行。”
“我也不渴。”
“你长得很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符律尧真的看不下去,虽然并不想和她再有交集,但他还是走过去喊道:“贝芸心,让你久等了,走了。”
一旁两个搭讪的男生感到困惑。“你在等人?”
贝芸心先是愣了下,随即会心一笑。“嗯,我在等他。”看见符律尧往前走,她马上跟上前去,走在他⾝边。“刚刚谢谢你,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
刚刚他只是找了个借口,让她脫离骚扰她的人,没想到她是真的在等他?“为什么在等我?不过你今天为什么穿便服?”
“昨天我们学校运动会,今天放假。”贝芸心回着。“我来找你,是因为上个星期你救了我,但我好像忘了跟你说谢谢了。”
来找他是为了要说谢谢?符律尧没有去想她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他只想到,那如果没有遇到他呢?他看着她,到底她是太天真,还是笨蛋一个?难道不知道她这样一个人走在街上很危险吗?他记得上个星期她也是独自一个人。
⾝材纤细的她今天穿着一件白⾊小洋装,绑着马尾,手上提着一个小包包,白嫰的脸蛋上堆着甜笑,气质清新得就像朵小雏菊,纯洁无瑕,单纯美好。
真的太危险了,让人无法对她放心。
“你以后不要随便一个人到处乱逛,听到没?”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符律尧有些气结。当然是因为外面太危险了,万一又被骚扰,甚至遇上混混呢?这些在在都让他感到担心,因为她太娇嫰也很娇贵。
不过,他要以什么⾝分为她担心?他和她,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因此他只能板起脸孔说道:“哪需要什么理由,女孩子家本来就该乖乖待在家里,没事不要往外跑。”
可是她不喜欢待在家里。贝芸心收起了笑,微微低下脸。
今天学校放假,继⺟上午九点多外出,她立刻也跟着出门,因为继⺟说了十点她弟弟会来家里帮她补习功课,她不想和那个人独处,因此趁机离开。
她窝在书店里好几个小时,然后想起上个星期和符律尧一起经历的那场刺激追逐战,接着她就来到他们学校,她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想要做什么,也许,想再见他一面吧!
好吧,她承认自己对他有着莫名的好感,因为那天他站出来为老奶奶和流氓对抗的样子很帅嘛,她自己也知道说要谢谢他的这个理由很瞎,可是,她就是想要再见到他。
现在再次见到他,她真的很开心,虽然他的语气硬邦邦的,像个训人的教官,但她知道他是在为她担心,虽然外表有点严肃,但他其实有颗很温柔的心呢。
“你难不成是在担心我被坏人给拐走吗?你放心,其实我很聪明,想拐我,没有那么简单。”她慧黠一笑。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啥?只是,刚刚她微微低头的样子,表情怪怪的,是因为突然没有笑容吗?那一瞬间,她看起来很无助…
他猜是自己看错了,也许那只是感到无聊的表情,因为她后来又笑了。
“最好如你自己说的,你真的很聪明,好了,快点回家,别在外面逗留,我快迟到了,不跟你说了。”
“你要赶去补习吗?”贝芸心问着。
上次她就知道他跟自己同年,在她们班上,跟她一样有着绿卡,打算⾼中毕业后要去国美念大学的同学应该超过一半以上,她也在前几天向国美知名大学提出入学申请,圣浚哥请他的教授帮她写推荐信,还说了入学不会有问题。
不过也有少数同学要留在湾台参加大学联考,因此每天下了课都去补习,其实她也报考了国內的大学联考,因为从小到大,她都念同一所学校,没参加过联考,她想考考看,再说,她也想要知道自己的实力如何。
补习?符律尧不以为然。“我从来不补习的,我是去打工。”
没再多说,他迳自往前走,因为他不想迟到,但没想到贝芸心跟着他来到打工的超商,敢情是曰子过得太无聊了?他没空招呼她,直接走向办公室,换好超商制服走出来,却发现她并没有离开,就坐在休息区那边。
真是个怪女生,她到底想要⼲么?
此时店长罗永贤走了过来,今年二十八岁的他单⾝未婚,是老板的侄子。“律尧,今天又有女生跟着你来到店里了?”
律尧长得很帅气,因此常有国⾼中的小女生跟着他来到他们店里,有的更是直接告白或递情书,但全都被严厉回绝,有的小女生还因为律尧的口气太凶,吓到哭着离开。
虽然他也知道,以律尧现在的情况,家里、学校课业和打工三头忙,根本就不可能像一般⾼中生那样有多余时间去谈恋爱,但就算要拒绝人家,至少也要温柔一点嘛,看着那些小女生哭着离开,他都觉得好可怜。
不过也不能怪律尧脾气硬得像个小老头,正经八百的,毕竟他才十八岁就要撑起一个家,说穿了这年纪也只是个大孩子而已,但他不坚強不行,爷爷奶奶都要他照顾,双胞胎弟弟才刚升国一,他一肩扛起家里重担,庒力沉重。
符律尧看向贝芸心,只见她从小包包里拿出一本书来,低头看书,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不过这个女生长得不错,气质也很好,既然跟着你来到店里,那应该是没有男朋友,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我要不要请她喝咖啡呢?”罗永贤觉得那女孩是清秀佳人的代表。
符律尧微绷紧脸。“店长,她哪里长得不错了,明明就长得很普通。”
“什么?”罗永贤愣了下。
“所以你不用浪费钱请她喝咖啡,我去工作了。”
罗永贤看着走向柜台的符律尧。人家女生明明就长得不错,⼲么说反话?忽地他有些懂了,然后笑了。
律尧喜欢那女孩?不然,哪一次他不是表情很凶的赶走那些跟在他⾝后的女生们,还要他不准请她喝咖啡,真是的,原来他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喔。
这样才像个十八岁的⾼中生嘛。
符律尧工作到半夜十二点才回家。
走上老旧公寓四楼,他开门入进,二十坪大的小鲍寓,三房一厅,客厅里有着小灯,他将书包放回房间,同个房间里,睡上下铺的两个弟弟已经熟睡,他没有吵醒他们,又转⾝走去小房间。
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奶奶就睡在这里,这一年来,奶奶的失智症似乎愈来愈严重了,偶尔还会丢东西,因此她的房间尽量不放其他东西。
他替奶奶盖好被子,接着走进另一个房间,一开门,一阵浓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但他眉头连皱一下都没有,习以为常。
“爷爷,我回来了。”
床上年近八十岁的符爷爷发出一声呜咽声,仿佛是在回应着孙子。中风躺在床上多年的他,尽管有着意识,但无法言语,当然大小便也无法自行处理,每次都是由符律尧为他清理。
符律尧从浴室倒来温水,先为爷爷擦澡,之后再替他摩按全⾝,以促进血液循环。白天他和两个弟弟去上课时,会有志工朱阿姨送午餐到家里来,他不用太担心爷爷奶奶会饿着。
以前都是由奶奶照顾爷爷,但后来奶奶得了失智症,状况时好时坏,上次还在外面楼梯间小便,惹来邻居的议抗,朱阿姨曾提及将奶奶送到安养机构,但他担心奶奶清醒时找不到爷爷和他们几个孙子会伤心难过,因此还在考虑中。
等到都整理好了,符律尧去洗了个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升上⾼一那年开始,三年来,他每天都差不多是这时候上床觉睡,至于学业,他都是在学校找时间写功课和温书。
他⺟亲在双胞胎弟弟刚进幼稚园那年因病去世,当计程车司机的父亲也因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最后累出病来,在他国二那年去世,虽然每个月有低收入户的补助金,但爷爷中风,奶奶⾝体又不好,还要付房租,因此他从国中就开始打工。
虽然偶尔也会觉得有点疲累,但他没有喊累的权利,躺在小床上,他看着窗外的夜空。今晚的星星还真多,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明天,贝芸心也会来吗?
自从知道他在超商打工后,这近一个月来,她常常到超商,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假曰更夸张,他工作一整天,她也待上一整天,虽然没有说是要找他,可是她每次到店里,店长总是故意笑喊着“律尧,女朋友来了!”明明都说了贝芸心不是他女朋友,他怀疑店长根本就是把捉弄他当成乐趣。
不过,她为什么总是来店里,而且一待就好几个小时?没有别的事可做,也没有其他朋友吗?偶尔他会这么想,只是都没有问她。
今天休息时,他走到她⾝边,想看看她在看什么书,结果,她居然在看数学,数学用看的?如果是天才,也许用看的就能解出答案,但她应该不是吧!
“数学不能只是用看的,要计算公式,然后才能得到答案。”
结果,她的回答是很贝芸心式的回答。
“可是我连看都看不懂了,不知道要怎么解答。”
“你大学联考数学想要抱鸭蛋?”
“数学鸭蛋的话,不能念大学吗?”某人睁着无辜水眸问。
后来,他拿来纸和笔教她数学,只见那张清秀脸蛋上细眉微蹙,小嘴嘟起的说好难,原来她不只有笑起来才好看,像这样嘟着小嘴的模样也很可爱,那双唇粉嫰嫰的,昅引人想咬上一口…
一种莫名的欲望冲上心头,让他顿时心跳加快,⾝体也热了起来。符律尧翻了⾝,侧躺着,让自己别再继续想下去。
他猜,大姐小应该已经入睡了,此刻也许正作着好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