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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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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在蔵澈的口中,元润玉知道了这个矿牢是一个三不管地带,曾有一度掌握在白映秋手里,然而,如今白映秋已经死了,她却还是被送进这个地方,想来,是有人要为白映秋报仇。

  但是,蔵澈等人几番追查,却找不到在这个矿牢之中,如今究竟是谁在发号施令,然而,他们可以确定这个人心思缜密,聪明才智可能远远在白映秋之上。

  蔵澈接到外面传信进来,说沈晚芽在猜想,那个如今在矿牢里发号施令之人,十有八九,是一名女子,要他们千万留心。

  当蔵澈告诉元润玉这个推断时,她笑了笑,很认同她家夫人的话“男人之间或许有忠义之情,但不是人人都能为兄弟两肋揷刀,然而,女人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却往往可以坚強到近乎狠毒的地步,把我捉进来,放任我自生自灭,让人欺凌,夫人说得对,这些手段,只是寻常的女子心思,不让我轻易死,而是要教我生不如死。”

  夜明珠的光芒,淡淡地映在两人的脸容上,元润玉吃完蔵澈捎来给她的夹⾁馒头,以及一壶还能入喉的茶水,终于止了几天因为没能采足煤矿,而只能吃到一点点粮食的饥饿。

  人的心情,真是一种微妙的东西。

  在知道蔵澈他们都在她的附近,陪她一块儿,元润玉心里虽然担忧,但是,比起先前多了一股踏实与安心。

  “怎么了?”

  蔵澈见她明明很饿,最后几口馒头却是勉強下咽,好努力都不能忍住不蹙起眉心,几次曲起又伸直‮腿双‬,挪动‮势姿‬,怎么看都不对劲。

  “没事。”

  “到底是怎么了?老实说!”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啊!”

  闻言,蔵澈挑起眉梢,想她说那种话到底是想逼疯谁?他紧抿薄唇,以近乎逼迫的眼神直瞅着她。

  元润玉起初还想逞強,但是,他的沉默比拷问更教她觉得胆颤心惊,半晌,才启唇小声地说道:“我腿疼。”

  “为什么你的腿会疼?受伤了?让我看看。”蔵澈一听,顾不得与她生气,蹲到她的面前,大掌从她的‮腿大‬外侧沿着摸下来。

  元润玉一时之间,要缩也不是,可就这么让他摸着,満是黑灰的脸蛋之下,泛起了难以目视的红嘲。

  她‮头摇‬道:“没受伤,是老寒腿的旧疾复发…别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对,我年纪比你轻,可是,这一双老寒腿已经陪了我十几年了,我小时候严重冻伤过,大夫虽然保住了我的‮腿双‬,可是,他说寒气已经入骨太深,多次的针灸热疗也拔不净寒毒,以后,难免会犯老寒腿的⽑病,后来,只要天冷湿寒,我的腿就容易酸沈肿痛,进了这个黑牢之后,这儿的环境阴冷,前几天已经开始觉得疼了,这两天更是疼得难受。”

  元润玉蹙着眉心,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腿双‬膝盖,只是冰冷的手心,熨在关节上没有丝毫热度,更觉得筋骨沉重之中,一阵阵剌痛得难受。

  蔵澈看不过去,自动接手为她揉搓,他先是一手抬住她的右膝下方以为固定,另一手则覆在其上缓慢揉按,温热的男人掌心熨上那只纤细的膝盖时,即便是隔着耝布衣料,都仍旧可以感觉到那处关节微微泛凉。

  听她痛嘶了声,蔵澈放缓力道,嘴里却是忍不住斥责道:“既然不舒服,既然会痛,为什么不说出来让人知道?元润玉,你以为这样一声不吭的,这‮腿双‬就会自己好转吗?”

  “我就是知道它不会自己好转,所以才不说啊!”冰冷刺痛了几天的腿,在被他温热的掌心给熨贴住的那一刹那,就像是冰冷了许久的心脏,被人给温暖地捧在手里,让元润玉想要坚強,却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让她柔软的嗓音有一瞬间的崩溃哽咽。

  蔵澈抿唇不语,瞪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太逞強了。”

  “是逞強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说出来也要有人肯听,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朝廷用来惩治死囚的黑牢,不是『宸虎园』,不是天气一冷,就会有夫人叮嘱让人在夜里为我准备汤婆子的地方,可是,有时候,真的疼得会怕,我也不想对夫人他们说,就因为他们会担心我,我怕说了,会让他们为我心急,这是老⽑病了,往后怕是一生一世都要跟着我,我不想让关心我的人,为了这个会反复‮腾折‬我的⽑病,一再的担心难受。”

  蔵澈瞪着她,许久终于说道:“元润玉,你这种不知死活的个性,怎么到现在还没弄死自己?真是教在下我觉得无比纳闷,也佩服万分。”

  “随便你怎么想我,蔵大总管,我管不着你心里如何想法。”

  元润玉不想在他面前服输,昂起下颔,以带着些许睥睨的眼神瞅着眼前的男人,半晌,又觉得对他过意不去,低下头,看着他缓慢揉按着她膝盖的大掌,叹了口气道:

  “总之,只要我们能够从这里逃出去,之后我们之间就两清了,你不欠我什么…不,你从来就没欠我任何东西,说真的,有机会的话,你帮我跟苏小胖说清楚,我当初会想替他做那些事,没想过他要欠我人情,只是我能做到,我就去做了…我不过举手之劳,他却拉着你们冒险进来救我,要是你们哪个人真的出了事,我就算是死了也良心难安。”

  闻言,蔵澈忍不住傍了她不悦的一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心里,老是想与他“两清”呢?

  他这个人就真的这么惹她讨厌?!如果他从现在就对她好,很好很好,好到让她这辈子都摊不完,就看她要拿他怎么办!

  只是他终究是蔵澈,想在心里的赌气话,在心里想想就好,开口时,又是一派气定神闲。

  “那依我说,你就好好活着,把这次多赊欠我们的人情,摊一辈子的份还得⼲⼲净净,没还完,不许你死。”

  元润玉闻言失笑,心里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想他这个『京盛堂』的大总管似乎很喜欢管到她这个『宸虎园』的小总管头上,但是想到还一辈子,是不是就一辈子都能见到他?

  那倒也不错,她发现自己竟然挺愿意欠这人情的!

  蔵澈与她相视一眼,也是笑了,大掌继续为她揉着腿,低沉的嗓音在坑道里就像是水波般,轻轻地划开了涟漪。

  “逃出去的路线我们大致上都已经摸熟了,白映秋派在这里管事的人十分谨慎,若是我们在饭菜里下毒,就算只是蒙汗药,都会被察觉出来,所以要制造可以行动的机会不容易,但是如果要采取強硬的手段,苏小胖说了,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手,雪龙说这些都是御前大內⾼手,绝对不允小觑,我不以为我们带人从这里杀出去,还能够留下性命。”

  被他揉着的腿,暖暖的,似乎不疼了呢!元润玉虽然知道这只是心理作用,但还是觉得⾼兴,小声问:“只要能够让他们没办法施展武功,或是失去力气,我们的胜算就会比较大,是不?”

  “这很明显,不是吗?但不容易做到,我能够鼓动牢犯叛乱,但这些人都被囚噤太久,一个个就算有点本事,也都被‮磨折‬得⾝病体弱,其中有几个人特别狡猾,胜算不够大,不能引得他们出手,但这些人偏偏也是他们之中能力比较好,能够真正派上用场的。”

  “我有一个办法,阴狠了些,但是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行。”

  “你说说看。”

  “用隔夜酒。”

  “隔夜酒?就这东西能撂倒那些狱卒?”“是以铜壶装的隔夜酒。”

  元润玉呑了口唾液,对于自己正在说的话,是有点害怕的,但是,眼下他们别无选择,越狱之事,势在必行,否则,只怕他们都会死在这个只进不出,不知道已经噬了多少人命的黑牢里。

  她看着蔵澈,只是看着他,感觉就像是有一股暖热在心里不断地累积涌上,让她无论如何都想随他离开这里。

  所以,她没有犹豫的余地,迎视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的目光,半晌,她昅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不止如此,最好是带着些铜锈的壶,装过隔夜之后,再让狱卒们喝,应该不出数天就能见效,以铜壶装酒,只是片刻时间无妨,但是装过隔夜了就有毒了,铜融进酒里越多,毒性就越強,其中,铜锈的毒性是最強的,这东西不是毒,但是发作起来,呕吐昏迷,甚至于是呕血,血溶而死都是可能的,比吃了毒药更可怕。”

  “玉儿。”蔵澈怔了好半晌,才幽幽地说道:“我能够说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吗?”

  元润玉瞪了他一眼“我该当你这句话是对我的赞美吗?我只是对饮食的宜忌知道得比较多,⾝为总管,总不能让主子在我的打理之下吃了东西出事,我不像你们一样聪明,学不会用心机,但是用心,我是可以的。”

  用心与用心机,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蔵澈伸出大手,为她将颊畔凌乱的发丝勾上耳廓,注视着她的眸⾊沈黝了几分,明明她这番话听起来就不太讨喜,但是他却不太反感,或许,是因为早知道这女人说话的明快风格,有了心理准备之后,一切就淡然了。

  而且,论起用心,在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人比得上她,再加上没有花俏的表面功夫,更加教人感到她的这份心,用得十分实在。

  他看着她,从眉⽑眼睛,看到了鼻子嘴巴,以及几块没有被煤灰掩盖的肌肤,透出的颜⾊,苍白得吓人,原本就是个不丰润的人儿,在这段时间的‮腾折‬之后,更是清瘦得见骨,纤细的颈子上,已经可以看见很明显的瘦陷阴影。

  蔵澈的指尖轻滑过她柔顺的眉梢,目光也跟着落在上头,低沉的嗓音像是不经意地说道:“瘦了。”

  只是简单陈述事实的两个字,却教元润玉听了之后,眼眶红了起来,呛辣地痛着,仿佛这一切的‮磨折‬与苦痛,在知道有他明白心疼之后,都在瞬间烟消云散,让她觉得自己再度充満勇气,可以撑得下去。

  元润玉几次启唇,都想说些什么,想告诉他没事,但是她觉得喉咙被一股満満的情绪哽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扯开已经有些⼲燥发痛的唇瓣,对着他,嫣然一笑…

  或许不是平生第一次,但是,这一刻蔵澈觉得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到如此焦躁与不安,而原因,却是元润玉对他勉強露出的那一抹笑。

  那抹笑,让他心痛,让他恨不能立刻将她带离这个鬼地方,不再让她受到半点苦楚。

  可是,现实被局限的情况,让他知道眼下的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却也是这种无力感,让他內心的焦虑更甚,坐立难安。

  苏染尘很満意如今自己这副大⿇子造型,尤其是一副涂黑的牙,让他就连跟几个兵丁同僚说话时,都可以看见对方一脸嫌恶地别开脸,看着蔵澈走来走去,他最后忍不住,叹气道:“瑶官,你冷静一点,你这样走来走去,快要把我们的眼睛都转花了!”

  “我没让你盯着看。”

  桑梓在一旁打圆场“瑶官,心急吃不了热粥,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商量对策,雪龙已经在努力奔走,相信以他的能耐,必定能够逮到那个白映秋的弱点,找出替他在这个地方发号施令的那个头儿。”

  “我怕玉儿撑不住…阿梓,我现在觉得自己的心很痛,很痛。”最后两个字,蔵澈几乎是喃语,就怕多用些力,会让自己已经如刀割般的心,更加撕扯疼痛,他以大掌捉住襟口,紧得手背上的筋脉都隐隐浮现了出来。

  事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

  苏染尘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难受,撇了撇嘴,道:“要酒是吧!到我酒窖里去取,想要多好取多好,他们那些人不当值时都贪喝几杯,玉儿这方法,要是能见效,肯定能让他们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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