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孙旻皓向赵总摊牌之后不久，各媒体就不再报导关于Alan的绯闻。反正在湾台，连小猫受困水沟都可以数台连播的地方，怎么也不怕没新闻能报。而接替Alan的绯闻，上了各大新闻媒体头条的，则是某女明星未婚生子的消息。
孙旻皓看着报纸有些感伤。这名被爆出未婚生子的女星也是曾经红过的！现在虽然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美貌与⾼人气，也凭着自⾝的实力坐稳了演技派女明星的位置，有一定的支持者，怎么会…
“卢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孙旻皓道。
“什么事？”卢哥手上方向盘一转，上了交流道。
“明年合约到期之后，我不想续约了。”孙旻皓的语气像在谈今天的天气。
卢哥的手抖了一下。
“拷！我没教过你这种话不能乱说吗？”卢哥骂了声“如果你跳槽，我保证你到新公司每出一张新唱片，赵总就会帮你出一张精选集，让你自己打自己，你信不信？”
“当然信。”孙旻皓道。
他又不是第一天进演艺圈了，这种恶整跳槽艺人的方法，他怎么可能不晓得？
“那你还敢乱说。”卢哥白他一眼。
“卢哥，我信得过你才跟你讲真话，这里也没别的人了，你也跟我讲讲真话吧！”孙旻皓拿下报纸，由后照镜盯着卢哥“你真的认为我应该要继续在赵总手下做事吗？”
“呃…”卢哥皱眉，总觉得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以前我还没大红时，公司艺人那么多，赵总也不会注意到我⾝上。现在不一样了，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盯着！”孙旻皓叹口气“大家都说赵总⾼深莫测，我也这么觉得，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不如你告诉我吧！明年我应该要继续签下去吗？”
“赵总手腕、人脉都好，虽然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好歹只要你还是亚洲天王，他就不至于动你。团队也是你习惯的，合作起来也默契…”卢哥一项一项的给他分析。
“问题是，我真的能够一直不断地大红下去吗？”孙旻皓把手上的报纸一折，往前递到前面，让卢哥看上面大大的照片，与醒目的标题。
标题上写着：“昔曰玉女惊爆儿已八岁”！
“你看，温季香当年不红吗？何况就算我能够继续红下去又怎么样？赵总要捧红另一个年轻人来取代我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孙旻皓道。
温季香当年可是号称湾台第一玉女，是唯一一个可以与港星抗衡的红星，结果呢？还不是一样。
“怎么可能不是难事！你以为要找你这样能唱能跳又能演，还很能吃苦的艺人很好找吗？我找了七、八年，也没找到一个有你一半強的！”卢哥气他老说丧气话，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孙旻皓虽然资质极好，但他毕竟不是演艺学校出⾝。二十岁才正式学舞的他光是拉筋就不知吃了多少苦，可是他从来不会因此抱怨，反而更加努力地把舞一次又一次练到完美。
此外，唱歌也好，演戏也好，不论再小的工作，他也都是全力以赴，难道这样的艺人很好找吗？
都是因为他的关系，害他现在挖新人的眼光变⾼了很多，目前手下的艺人实在少得可怜。卢哥心想。
“别再顾左右而言他了，卢哥，我现在是对赵总感到不安。”孙旻皓再看看报纸，怎么看都是不胜欷吁。
“你这事还跟谁说过？”
“没有，我只跟你说过。”
卢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我来给你想办法，可是你要答应我，在我说可以之前，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包括苏兰芷跟家莹，更不能透露半点想要跳槽的意图。”
其实说到底，艺人本来就没有必要对演艺公司忠心，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艺人会想要换到对自己最有利的经纪公司，那也是正常的事。
艺人换公司唯一的问题，就只在于要怎么与老东家合唱分手快乐，或至少是和平分开。
孙旻皓当然知道卢哥的难处，见他还肯帮助自己，忍不住向他谢道：“谢了，卢哥。”
“先别谢太快！在明年约期到前，你都要把工作做好，不只要做完而已，还要把每一件工作都如同以前一样的水平，如果在那之前被看出来，我肯定不饶你！”卢哥恐吓道。
“是！遵命。”孙旻皓行军礼。
孙旻皓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演艺圈很乱，而他看了这么些年，也真的觉得这不是一个容易混得成的地方，有时有些人接近你，看似是真心在与你交往，其实都只是场面的交际，再不然就是想从你⾝上挖点什么好处或打探些什么。
这些年来，孙旻皓也渐渐发觉，当你愈成功时，⾝旁的真心可能就愈少！
但他始终相信，至少带他进这行的卢哥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人。
“啐！认识你这小子，我认了！”卢哥拿他没办法地妥协了。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很快的就到了孙旻皓合约到期的时限。因为Alan去年接拍了PeterWu“绝地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噤地”成功地打进西方市场，故在Alan合约到期的半年之前，就陆陆续续有经纪公司找上门来谈合作的可能性，其中甚至有不少外国的经纪公司。
原本卢哥有问孙旻皓，是否有意出来立独门户？因为有不少一线红星最后都是自己开公司，可孙旻皓说开公司并非他的志向，他还是只想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好。
孙旻皓也问卢哥，要不要他来出钱让卢哥来开经纪公司？卢哥听了之后苦笑地说他是天生劳碌命，比起坐办公室，他更喜欢四处跑。
一阵谈论过后，两人决定还是把演艺重心放在亚洲市场，故选择了一间规模较之前所待的公司略小，但风气较为开放且理念相近的演艺公司合作，后来两人甚至入股成为该演艺公司的股东。
至于赵总那边，也不知卢哥到最后用了什么办法，Alan总算是与公司和平分手了。孙旻皓没有详问，但他知道苏兰芷在这之中肯定出了不少力。
大事底定后，一年就又到了年底，这年的跨年演唱会是Alan换东家后的第一个大型工作，也是测验Alan人气是否一如往昔的重要指标，是以孙旻皓与卢哥都不敢大意。
林家莹不敢告诉她的家人，她的亲亲阿娜答要去参加跨年演唱会，在上面又唱又跳，还要一口气赶个三场！所以她只能与往年一样，如同深闺怨妇似的守在家中过年。
不过这年有一个不同之处，就是她多了一个伴，也就是好友邱玉淑。
邱玉淑住在国美的大哥大嫂生了个小baby，她早已退休的父⺟已经在年前就搭上前往国美的班机赶去探望，所以今年过年家中只有她在。
林家莹知道了她的情况之后，便问她要不要来她家一同跨年？邱玉淑想也没有想就点头答应了。
“这是有什么好报的？都报好几个星期了也不换一下。”林家莹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乱转，转来转去不知该看哪一台。
邱玉淑在沙发另一边啃着洋芋片道：“过年嘛！不然妳希望他们报什么？”
“这好像不是过不过年的问题吧！我总觉得他们每天报的东西都好像喔！”林家莹抓抓头，一个不小心就忍不住认真了起来。
奇怪！为什么她每次都觉得电视台的新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他们都是在用一些相似的东西不断重复。
“因为湾台人喜欢看这些啊！妳以为报导南北韩战情、珊瑚覆盖率、墨西哥的漏油与海地的霍乱会有人看吗？”邱玉淑也以超不淑女的坐姿，整个人瘫在沙发的另一端。
反正她们两个都已经熟到跟亲姊妹没两样了，也不必顾什么淑女形象。
“谁说的？南北韩战情就很多人在关心啊！”林家莹反驳道。
“啐！那哪里是关心？根本就是在看热闹的啦！”邱玉淑冷哼一声，催促道：“好了，别乱转了，妳老公快出场了，看！”
“哎呀！我老公好帅。”林家莹捧着双颊娇羞地道。
“妳就不会体谅一下人家孤家寡人吗？”邱玉淑说着，突然有种哀怨的感觉。
呜呜呜呜呜…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她还要被闪？好人真不好当啊！
以往每年的跨年演唱会，Alan至少都要跑两到三场以上，最夸张的一次，台北、桃园、台中、⾼雄，他一口气就跑了四场，光是赶场就让他累得头昏脑胀，花在路上的时间都要比在舞台上还要多。
尽管孙旻皓之前就听卢哥说今天的情况好一点“只要”跑三场就可以了，但时间上还是寸秒寸金，再加上这次是Alan换东家后的第一个跨年演唱，卢哥更是半点不敢大意，决定跟跑行程以掌控他每个行程的时间。
推开机门的瞬间，螺旋桨带起的大巨风庒不可避免地让孙旻皓皱起眉，冒着十二月的寒风快步跑上宣传车时，卢哥与一众工作人员已经等在车上。
“来，热茶。”保姆将温度适中的热茶递过去。
孙旻皓接过，咕噜咕噜两三口就全部喝光。
保姆趁着他在喝茶的同时，拿了条大⽑毯裹住他。
因为孙旻皓是个自主能力很強的人，再加上为了隐瞒他的私生活，所以平时顶多只有一个助理或卢哥跟着，只有在有大型活动时，才会⾝旁跟了一群人。
“还要再来一杯吗？”保姆问。
孙旻皓点点头，指着一旁陪他一起从南部赶回来的宣传说：“给大宝也来一杯。”
他又问卢哥“来得及吗？”
他才刚在南部唱了一场，还有两场要赶，时间非拿捏得刚刚好不可。
“应该来得及。”卢哥看着表，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等一下主持人访问你时，回答得简单一点。”
孙旻皓一面小心翼翼地“哈”着热茶，一面点头。
卢哥说着又交代起来“给你暖场的乐团叫『地下？铁』，是公司今年要力捧的新人。接下来你要唱三首歌，第二首…”
“就跟彩排一样，我知道，我会带他们唱，间奏时介绍他们。”孙旻皓拍拍卢哥，示意他不要紧张。
卢哥平时行事都很稳，废话也不多，唯一会婆婆妈妈地念个不停的时候，就是他要开演唱会与跨年演唱的时候。
以前孙旻皓还会损他两句“究竟是谁要上台？”可是这些年下来，他也知道卢哥是真的很看重他！因为如果不看重的话，就不会这样碎碎念了。
“他们的资料你还要再看一下吗？”卢哥问。
“不用，我背好了。”孙旻皓摇头摇，把杯子往后递给保姆。
孙旻皓一说，车上的人都不由得暗暗佩服。
车上这些人除了卢哥外，其他人与他相识都不久，可是Alan的亲切与敬业，他们已经都再了解不过！
亚洲天王Alan的敬业精神众所周知，只要能够让他事先准备的东西，他都会尽可能在事先就准备好，绝对不会临时才来抱佛脚。
如果说机会是留给准备好的人，那Alan无疑就是那个永远处在“准备好”的状态下的人！
一个想红却还没红的艺人战战兢兢是正常的事，可是一个已经大红大紫的艺人还能这么自爱，就不是大多数的人所能做到的。
正当卢哥还在感动上苍居然让他挖掘到这么棒的艺人时，前面开车的司机便喊道：“卢哥，到了。”
“Alan…”卢哥一回头，就见孙旻皓已经拉下⾝上的⽑毯，对他竖起大拇指，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家莹，快来！妳老公到台北场了。”邱玉淑在转到某电视台，见主持人已经在介绍Alan后，就向在厨房煮消夜的林家莹喊道。
“我还没好，妳开大声一点。”林家莹在厨房喊道：“玉淑，妳的面要不要加蛋？”
“要！”邱玉淑说着，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些。反正他们家有做隔音，声音大一些也没有关系。
孙旻皓的⾝影正在客厅的大型电视上又唱又跳，与他们夫妻俩都很熟的邱玉淑每次看到他出现在电视上，就忍不住会有一种“孙猴子当真修成人形了”的感叹。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又土又俗又黑又不起眼，简直像猴子一样的男孩，居然可以变成电视上时髦帅气的天王，想来林家莹真的很有福气！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些年为他付出多少，邱玉淑比谁都清楚，能够娶到像林家莹这样的女人，又何尝不是孙旻皓的福分呢？
正当邱玉淑还在胡思乱想之际，林家莹已经端着两碗“満汉大餐”过来“来，妳的面。”
“喔！谢啦！”邱玉淑接过来大大吹了口气就吃了起来，边问：“这首歌没听过，是新歌？”
“对啊！”林家莹端着另一碗面道：“原本是新人的歌，不过公司要他跟新人合唱；演唱会也是，原本主办单位只想请他，可是…”她耸耸肩。
这种买一送一，甚至买一送多的推销方法，邱玉淑多少也知道一点，只不过…
“妳老公唱得比新人好很多耶！一比之下优劣立见，真的能够达到拉抬新人的效果吗？”邱玉淑中肯地道。
“总比连曝光都没有来得好。”林家莹道。
邱玉淑想想也是，就没再说话。演艺工作，没有曝光机会比曝光后被骂还惨。
时间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倒数的时候。在倒数完之后，舞台上又剩下Alan一个人，正在唱着最后一首歌。
歌手在音乐间奏的时候与台下观众说话、互动是很正常的事，所以原本林家莹也没有太注意，直到后来才渐渐发觉，他的话好像…不太对？
第一段间奏的时候，亚洲天王Alan在台上深情款款地说：“能够拥有一个你所珍惜而他也珍惜你的人，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大家现在都在自己最珍视的人⾝旁吗？”
这个部分还算是很普通，可是第二段间奏时，从来没在舞台上出过任何差池的Alan，竟然说出了让所有在场与守在电视机前的人傻眼的话“…我相信一个人的一生中，一定有一个最重要的人，那是没有任何人事物所能取代的！”
“就如同对我而言，『你们』是无可取代的一样，『那个人』对我而言也是无可取代的。如果可以，我两边都想珍惜，可是如果我一定要选一项，我只能选她。因为没有你们，我会很痛苦；可是没有她…我会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Alan此言一出，现场群众的鼓噪激烈到透过电视机都感觉得出来。
林家莹坐在电视机前，手中的汤匙匡当一声掉回面里，激起不少水…不！汤花。
邱玉淑也在愣了好几秒后爆出一声哀号“老大！现在外面八度啊！不是十八、二十八，是八度啊！”
最近寒流来袭，外面的气温是低了点，不过…这跟她老公在电视上真情告白有什么关系？林家莹不解地望向邱玉淑。
“他都这样了，难不成还让我继续留下来当电灯泡吗？”邱玉淑含怨泣诉，双手捧起汤碗，我灌我灌我灌灌灌！
待会孙旻皓回来之后，他们还不是天雷勾动地火一番，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人哪还待得下去？自然是早早回家了。只是现在外面是寒风刺骨的八度，不吃饱点，哪撑得过去。
林家莹听她这么一说，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期期艾艾地道：“嗯…其实也不一定…”
“好了，妳不用说，我都懂。”邱玉淑手一抬，阻止了她的话“没关系的，我理解。”
新年元旦，大马路上有一个女人不顾好友的劝阻，独自地开车回家，同时在心中不断暗谯着上帝——
我不介意当好人，真的！我一点也不介意当好人，只不过好人在被闪的同时，偶尔也是会想要闪闪别人；好人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同时，也是会空虚寂寞觉得冷，所以…
“你给我个男人啊啊啊啊啊！”
前面是嘶吼，后面是哀号，因为砰的一声巨响中，这个女人撞到了一个男人。
隔天，女人到超商去时，发现某人的真情告白上了各大报的头版，且该时段的收视率超过了五十趴。
隔月，某个换了新东家的男人，正式对外宣布他其实早就娶了妻子。所幸他的粉丝都算是理智，总观起来，并没有对他的演艺事业造成太大的损害。
来年，她当了好友儿子的⼲妈。
真是皆大欢喜，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应该…吧…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