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华卓轩来到厢房门口，听见沈绿荷那轻柔的语气与似水般的温柔眼色，跟刚才在门外那凶狠的模样，简直截然两人。

　　他瞧着她精致的侧脸，不由得呆愣一下，竟盯着她怔怔发起呆来了。

　　“三少爷。”端来热茶与茶食的奴才轻唤了华卓轩一声。

　　他挡在门口，碍着路了。

　　屋内的两名姑娘同时转过头来，沈紫清一瞧见华卓轩，面喜，沈绿荷则是充警戒，从头到脚都是备战状态。

　　“相公！”沈紫清自椅中一跃起身，朝他直奔而来，差点撞着端茶的奴才，打翻了东西。

　　“小心。”华卓轩连忙握上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

　　奴才将茶具与茶食放上木雕圆桌，欠身走了出去。

　　“两位姑娘请用。”华卓轩掌对着茶食道。

　　“是茶糕。”沈紫清两眼发亮，**才落上凳面，就迫不及待捏了一块香浓的茶食咬了一口。“好香好甜，绿荷姊你也吃吃。”

　　“你吃便行。”沈绿荷怕华卓轩起了心，放了不知名的药物，故不肯吃。

　　她要保持清醒，万一出了事，尚可应对。

　　“绿荷姊，我们今走这么长的一段路，饭都还没吃呢，你必定也饿了吧。吃点吧。”沈紫清举高一块茶糕。

　　“两位姑娘尚未用膳？不然我差厨房煮碗面过来？”

　　华卓轩心想肚饿心情糟难谈事，无怪乎被称为“绿荷姊”的绿衣姑娘始终对他充敌对之意，若先把两个人喂了，应该就会比较讲理。

　　“好啊！我要吃面。”沈紫清忙不叠点头。

　　“绿荷姑娘也来一碗？”华卓轩转头望着充敌意的沈绿荷。

　　沈绿荷当然也饿，但她认为她该保持清醒状态，故回绝他的好意。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面里下药，偷偷把人做了。

　　这姑娘还固执的。

　　华卓轩摇铃唤来奴才，传达命令下去。

　　“柳哥哥，你家是从事何种买卖的啊？”沈紫清问。

　　“你口中的柳哥哥，难道从未告诉过你，家中以何营生？”华卓轩反问。

　　“说过啊。”沈紫清再咬了口甜馥馥的茶糕道，“做玉饰生意的嘛。”

　　“我是做家具生意的，与玉饰无关。”华卓轩暗示他与柳裕非同个人。

　　“你家转了行业啦？啥时的事？”沈紫清讶异。

　　“不，华家以家具营生，到我这已是第四代，从未碰触过玉饰行业。”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不会再误会了吧？

　　“那我知道了，柳哥哥是自己的生意做玉饰的。”沈紫清自以为是的下定论。

　　华卓轩闻言几乎要昏倒。

　　这两个姑娘的固执如出一辙，莫非──

　　“两位是姊妹？”

　　不过两人看上去毫无相似之处，不管是神韵还气质，连五官都未有一处长得一样的，难道是一个像母亲，一个像父亲？

　　“柳裕，休想再装傻！”忍无可忍的沈绿荷怒而上前两步。

　　华卓轩猜，若是她手中有配剑，恐怕剑已出鞘，抵住他喉口了。

　　“姑娘，我说过了，我非柳裕，你们认错人了。”华卓轩否认得很无奈，但还是捺着子解释。

　　“如果你不是心虚，何必把我们请入屋内，不就是怕丑事被揭，众人尽知？”沈绿荷怒道。

　　他很肯定这两人一定是姊妹，一个十分自以为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一个则非常会联想，就算是平静的水面，她也有办法掀起滔天巨。

　　沈绿荷手指向让人指回味的茶糕，“还想用茶食拐？”

　　正将沈绿荷的茶糕也送入嘴里的沈紫清因而一顿，一双滴溜溜大眼有些不安的来回望着沈绿荷与华卓轩。

　　华卓轩啼笑皆非。

　　“紫清姑娘又非稚儿，怎可能两块茶糕就被拐？”真这么容易被拐，也只能说她蠢。

　　“你欺紫清天真无知，骗她的感情，订亲那偷偷溜走，无消无息，现在找着人了，还要来个翻脸不认账？”

　　“紫清姑娘被骗之事，华某亦深感遗憾，可华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打小东芹镇镇民均知我姓华名卓轩，绝非姓柳。”

　　“你明明与柳裕长得一模一样，还想狡辩！”

　　“只是相像而已。”

　　他刚没细看画像，第一眼的确以为画的是他自己，不过若再瞧仔细些，说不定还可看出相异处。

　　“只是相像？这种混账话你也说得出口？”沈绿荷气极，“难道我跟紫清两人双眼所见也会有误吗？紫清会认不出她相公，我会认不出你？”

　　“看情形，的确是“误”了”

　　华卓轩依然维持不疾不徐的语调，轻轻慢慢的，好似她们谈论的是朝阳、是晨，是风景、是美食，而不是在为个负心人吵架。

　　“就算你化成灰，我的眼睛也无误。”沈绿荷愤恨的手指着自个儿的眼。

　　“看样子，姑娘的眼睛有问题。需要叫个大夫来瞧瞧吗？”华卓轩漫不经心道。

　　“行啊，你就叫个大夫来，最好顺便将你的心挖开，看看是不是黑色的！”说不定还烂到脓了。

　　“这可不成！”一旁喝着热茶的沈紫清忙放下茶杯道，“把柳哥哥的心挖开，柳哥哥就活不了了！”

　　“紫清姑娘，在下姓柳…不，姓华！”该死，他竟然一时不小心口误，被牵着鼻子走了。这下那凶巴巴的绿荷姑娘，必定不会放过他。

　　“你总算承认了！”沈绿荷纤指用力指向他的鼻尖，微得。

　　果然。

　　华卓轩暗中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你是柳哥哥！”沈紫清开心的过来揽住他的手，软软的脯就往他的手臂上靠。

　　“姑娘，请自重。”华卓轩连忙将她推开，免得还真要被去成亲了。

　　“柳哥哥…”沈紫清一抿，眼看着又要掉泪了。

　　“三少爷，”家奴端了两碗面进来，“面来了。”

　　家奴的突然入，暂时中断滑稽可笑的戏码，华卓轩这才松了口气拉了把凳子坐下。

　　“哇！”两块茶点根本填不胃的沈紫清开心拊掌。

　　“你叫两碗面做啥？我不会吃的！”沈绿荷瞪着华卓轩，“别以为一碗面就可以收买我！”

　　这人真是处处把他将坏人提防了。

　　华卓轩决定戏她一下。

　　“姑娘多想了，这面是给我的。”他告诉家丁，“另外一碗面给着紫衣的姑娘。”

　　家奴依照指示将面放上桌。

　　“吃吧。”华卓轩对沈紫清低柔道，“我瞧你应该饿坏了。先把面吃了，吃再谈，要吵架也有力气。”

　　“我真是饿坏了。”沈紫清抓起筷子，夹了面条，唏哩呼噜吃了一大口。“嗯，绿荷姊，这面真好吃，要不要尝尝？”

　　沈绿荷嘴方开，华卓轩就抢先她一步开口了。

　　“你家绿荷姊不吃我华某的东西，你就全吃了吧。”说罢，他也夹了面条入口，“今的面不错，汤底够浓郁。”他还很故意地瞟了沈绿荷一眼，存心要气她一下。

　　沈绿荷狠狠瞪向华卓轩。

　　半奔波，粒米未进，她早饿坏了。

　　为了寻找柳裕，盘已快用尽，她和紫清为此协议，一仅吃一餐，也就是只吃晚餐。若是平常这样赶路、寻人倒也还好，一旦食物的香味入鼻，馋虫就会被唤醒，益发难以忍受。

　　两人带着画像来到柳裕告诉沈紫清的出生地，却未找着人，后又四处询问，辛苦奔波了大半年，终于有了消息，说东芹镇有个首富之子与画像人物一模一样，想当然耳，当初会抛弃未婚，见了面之后更有可能装傻不认，这些早在沈绿荷的意料之中。

　　只有沈紫清那笨蛋，还一直嚷着柳裕不会负心不认她，一派天真的教人难过。

　　若他不是个负心人，又为何会在订亲那一句话也未代就消失不见？

　　走这一趟，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让沈紫清彻底死心罢了，沈绿荷对于柳裕愿意承认沈紫清一事，完全不抱任何希望。

　　见了“本人”果然如她所料翻脸不愿认人，但既然人都找着了，她当然不可能轻易就放过，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她都要柳裕认了沈紫清这个媳妇。

　　“这叉烧真是软好吃，柳哥哥家一直都吃这么好吃的面吗？”沈紫清问。

　　“这只是临时做出来的餐点，正式的膳食可没这么随便。”旁边那两道将他烧出窟窿的狠戾眼神，华卓轩抬了抬肩，装未察觉。

　　稍微挫一下她的锐气，心底可爽快了。

　　“说得也是…”沈紫清抬起头来，左右张望，“柳哥哥家似乎是富贵人家。”

　　“我姓华，别再叫我柳哥哥。”

　　“那柳…华哥哥，这才是你的真实名字？”沈紫清一脸天真的问。

　　“当然。”

　　“那你当初为啥要编假名？”

　　“因为你口中的柳裕并非我本人。”华卓轩不厌其烦的解释。

　　“华哥哥你又要不认账了！”沈紫清嘴角扁起。

　　“你敢再不承认你是柳裕，我就喧嚷得东芹镇皆知，你是个负心汉！”沈绿荷厉声威胁。

　　华卓轩不慌不忙以手帕拭净嘴角，对沈紫清道，“那张画像再给我看一下。”

　　“好。”沈紫清将画像与他。

　　华卓轩细细看过，嘴角出一抹得。

　　“紫清姑娘，你仔细看，这画像上的男人，眼尾下方是不是有颗痣？”

　　“是啊。”说着，沈紫清抬头，“就在左眼下…”她一愣，“你的痣呢？”

　　华卓轩转过头来微笑望着沈绿荷，“你瞧，我有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