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是上午才画下的句号，随着中午一大束长茎粉玫瑰送进黎芝芝的办公室而宣告破碎。
玫瑰，很美，很浪漫。办公室里其它的女人个个无不瞪大満是羡慕的眼。
随着玫瑰花束而来的是一张镶着典雅金⾊花边的白⾊精致卡片，上头写着：有公事处理必须赶回台北，抱歉！
黎芝芝看了一点都不感动，她冷哼，将卡片随手就扔进垃圾桶。
她，黎芝芝，现在有着无比強大的心智，他以为她还是十年前那个哭哭啼啼求他的小女生吗？
以为一束长茎玫瑰就可以打发她吗？
哈，真是可笑。
他莫名其妙的出现“睡”完以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托花店送来玫瑰，以为她就会欢欣鼓舞的奔回他怀里？
门儿都没有。
按下对话键“温柔，你进来一下。”
不一会儿，温柔开门而入。
“温柔，你帮我把那束玫瑰拿去丢了。”黎芝芝右手托着腮，指腹点着粉颊做思考状“你说，这该丢可回收资源？还是不可回收？”
温柔人如其名，长得清秀亮丽，她眨眨不可思议的眼“芝芝姐，这花很美，你真的要丢掉吗？”
真可惜啊！
“对，丢掉。”免得看了碍眼，一整天工作的心情都没了。
温柔感到遗憾，不过收花的人是芝芝姐，她想怎么处理其它人没权利置喙。
“我看丢到不可回收资源好了。”就好比她跟关展洛之间过往的情感，一切都“不可回收”了。
温柔听从命令，将整束玫瑰抱走。
就在玫瑰消失在她的视线后，她的专线电话响起。
“你好，我是黎芝芝。”报上姓名。
“芝芝，你收到花了吗？”声音传来，是那个睡完她就逃跑的关展洛。
“收到了，它们现在躺在大楼的不可回收资源桶里。”说话的口吻轻轻淡淡的，实则暗蔵一把刀等着出手。
关展洛在电话彼端有片刻的沉默。
“…我以为经过昨晚，我们已经尽释前嫌。”
呵呵呵，他真是想、太、多、了。
“有吗？我只当昨晚不小心睡了一个男人。而那男人一早就溜了，害我连给钱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是说，她把他当成“牛郎”看待。
“芝芝…”事情的发展俨然不在关展洛的预期当中。
男人就是男人，关于女人的事情只会用下半⾝思考，他们总以为不管发生多天大的误会或争执，要“睡”过就算和解落幕。
他们到底把女人当作是什么？
抑或是，她想问他，关展洛到底把她黎芝芝，当作是什么？
黎芝芝一把怒气冒上，劈哩啪啦的对着电话开火：“你以为一束玫瑰就能让我原谅你吗？你想得美！必展洛，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靠梦幻浪漫活的小女生，玫瑰对我而言只是浪费金钱一点用都没有的废草。”
喀！
挂掉电话，黎芝芝为自己拍拍手，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能战胜关展洛一回，便是给自己记上一笔功绩。
次曰。
黎芝芝中午外出与客户用餐，回到公司门开，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她掩鼻皱眉，看着自己不算大的办公室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玫瑰、百合、郁金香、向曰葵…
总而言之，非常眼花撩乱，乱到她几乎都快找不到自家的员工在哪儿办公了。
“温柔，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柔从一堆“花丛”中冒出。
“芝芝姐，这些都是花店刚送来的，花店的老板表示，这是你的未婚夫送的。”
“芝芝姐，你什么时候冒出一个未婚夫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另一名员工小青一脸好奇。
没想到芝芝姐是“惦惦吃三碗公”突然冒出的“未婚夫”出手这么阔绰。
黎芝芝的脸⾊大变。
“我、我才没有什么未婚夫。”她大声反驳。“温柔，叫大楼的清洁工来，把这些花通通丢了，臭死了，这样怎么工作！”
“这些？都要丢掉？”温柔跟小青异口同声“好浪费喔…”
“那随你们处置好了，反正我下班前要办公室恢复原来的面貌。”黎芝芝脸⾊铁青的入进办公室。
她极端厌恶如此被看待的感受。
若她记得没错，昨天在电话里头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明白，不要再把她当作是十年前的浪漫小女生。
他以为她是嫌一束花的浪漫不足，非得将整间花店的花送来才得以満足她的梦幻心态吗？
不，这只会让她更火大。
黎芝芝坐在办公桌前，心头的火越冒越旺盛，这回等不及他的来电，她从公文包中掏出他的人私名片，拨了他的专线——
人私专线电话响时，关展洛正和一⼲腾越集团的⾼阶主管在办公室进行重要会议，一旁的助理接收到总经理的眼神，连忙帮老板接起专线电话。关展洛则是继续跟主管们开会。
“呃，老板…，对方“非常”坚持要您亲自接电话…”
助理跟对方沟通后，承受不住对方的“怒火”攻击，转而跟关展洛求救，关展洛眉宇间轻然一蹙，助理的一颗心马上提⾼到喉咙口。
殊不知老板在工作上的要求是非常严厉的，连通电话都接不好且打断他的重要会议，接下来的曰子恐怕不好过…
被打断会议进行，关展洛非常不⾼兴，尽管是人私专线，但不管是谁，都必须要是十万火急的事才能说服得了他的怒气。
按下扩音通话键“我是关展洛。”他报上姓名代替招呼语。
在关展洛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劈哩啪啦成串的怒吼透过电话扩音器传出：“关展洛！你是嫌钱太多是不是？⼲嘛送来一屋子的花，臭死了！”
狂吼声越来越大：“不要再以为我是用花就可以收买的小女生，浪漫？浪漫能值多少？浪漫能有多大的意义？我告诉你，一点都没有！”
喀！
对方挂电话的大巨声响让在座的所有⾼阶主管差点都从椅子上跳起来，但他们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都是面无表情。而且不仅面无表情，还得做到三缄其口，今天这档子事要是有一丁点的风声传出去，在场的各位都等着被杀头吧！
关展洛瞪着他的人私专线，暗自苦笑。
他的芝芝果然不再是十年前的梦幻小女人，着来他已经成功训练出非常立独自主的芝芝，只是现在尝到苦果的也是他。
关展洛揉揉眉心，宣布：“今天会就开到这里，你们都出去吧。”
接到指示的⾼阶主管们鱼贯而出，等所有⾼阶主管离开办公室后，关展洛又吩咐助理：“把我今天晚上八点以后的行程全都取消掉。还有，以后我会常跑⾼雄，所以有些晚上的公事都得想办法另外安排时间。”
助理苦着脸，明知这是个非常困难的任务，现下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为大集团的总经理可不比一般上班族，一礼拜的行程亮出来可是洋洋洒洒整张纸，呜呜，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嘛！
☆☆☆
晚上将近十点，黎芝芝才刚跟员工聚餐完毕。
可能打电话骂完关展洛以后，芝芝的心情大好，下班后吆喝大伙去聚餐，由她请客，席间她还小喝了几杯，现在整个人心情在酒精的催促下飘飘浮啊的，恩，这样的感觉还不赖，有种暂且忘却尘嚣的快乐。
提前下了计程车步行一小段路回家，她悦愉的哼着歌，甩着手中的手提包，让晚风轻拂有点微热的脸庞，感觉淡淡的酒意正逐渐散退中，但心中的苦涩却随之而来…
唉！黎芝芝淡淡的一叹。
美好的感觉总是很难久留，就跟爱情一样。
罢了。
她摇头摇，要自己别再想那段令自己神伤的过往。
现在她要回家好好的泡个澡，窝进被窝里好好睡个觉，明天醒来又是个精神奕奕的黎芝芝。
可是，老天爷好像总爱让她不好过。
看到关展洛颀长的⾝影又在大门警卫室前等侯，她皱起眉，很恼。
“你又来做什么？”
不管黎芝芝的表情有多难看，一路从台北赶到⾼雄的关展洛即刻露出讨好的表情。
“既然我送的花不能取悦你，我只好亲自到场表示。”
“表示什么？你的歉意？免了。”
如果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道歉一笔勾消，心头已经深深被忍残划上的那一刀该如何抚平？
对他，她承认，还有情。
若完全无情，她不会那么轻易被他挑动，糊里糊涂的又跟他上了床：若没情，再见到他，不会有那么多恨意涌上心头。恨，是随着爱而来的。
想必以关展洛的聪明，他应该看得出她对他有情。
“芝芝…”关展洛眼中写着“你好忍残”
黎芝芝把视线挪开，她再也不会心软。
想用苦⾁计？没用。
“什么都不必说了，晚安，不送。”黎芝芝不想再重蹈覆辙，她拒绝再跟关展洛耗下去，要不然败下阵的肯定会是她。
“芝芝…”关展洛拉住她的手腕。
黎芝芝回头想甩开，却听见他说：“我八点离开公司后搭⾼铁来到这里找你，中午因为开会也没吃，倒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我好饿喔！”
可怜兮兮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口吻，甚至…
黎芝芝将视线往下，她甚至觉得他的肚子也正哭喊着可怜兮兮没饭吃。
“我、我家里也没饭可以给你吃！”心摆明软了些。
关展洛趁胜追击“那这附近有什么可吃的吗？”
黎芝芝想了想，手指头一指“前方路口右转往前大概再走五十公尺左右有一家面店，他们都开到半夜两点，你现在过去应该还有的吃。”
关展洛望着她手指的方向，俊脸茫然。
黎芝芝没好气的一跺脚“算了，好人当到底，我带你去。”
“谢谢，芝芝，真是太感谢你了”关展洛眉一扬，目的达成，心头窃喜。
黎芝芝本来只是带路而已，可一到面店，关展洛先是热切的招呼她坐下，又体贴的帮她叫了碗热汤。
“我刚跟同事聚完餐，现在吃不下。”
“没关系，我看你好像有喝酒，喝点热汤暖暖胃、解解酒也好。”
他万般体贴谦虚的模样让黎芝芝原本刚毅的心逐渐软化，从只是带路到坐下来陪他吃饭。
黎芝芝心里真的很呕，觉得自己这两天好不容易建立的决心⾼墙又被一一的击破中。
“等等吃完晚餐就不许你再跟着我了，我们就在这家小吃店的门口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哼，这界线划得可清楚了吧。
关展洛听了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深深的瞅她一眼，眸中五味杂陈的⾊彩都有，黎芝芝无法判读，她也不该判读。
看他——穿着名牌纯手工打造的西装，脚上的皮鞋跟公文包是同一款法国顶级品牌，不是一般常人用得起。
而这样的他，⾝为一家大集团的总经理，却因为她刻意的刁难而坐在一家拥挤的小面店里吃饭。
“你不需这样子。”黎芝芝看着他说。
关展洛挑⾼一边的眉，无声询问她话中的意思。
“你可以舒舒服服坐在⾼级餐厅里让人服务，你可以快快乐乐享用顶级豪华的食物…你真的不必这样子。”
关展洛耸耸肩“你是在说服我，不必为了你而委屈自己吗？”
“没错。”
“我不觉得委屈，我觉得…”他看着她，很认真的说道：“我觉得，如果能够让你重回我⾝边，一切都值得。”
如果能够让你重回我⾝边，一切都值得。
这一句话如鬼魅般如影随形，黎芝芝只要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关展洛说这话时认真无比的深情。
她并没有被说服，应该说，她努力说服自己没有被说服。
还好当晚离开面店以后，关展洛并没有再坚持要回她家。否则她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应付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种种。
那晚之后，关展洛的送花攻势就此打住，没了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关展洛本人。
只见他每隔一两天就会出现在她家门口。通常都是晚上的时候。
“你这么闲啊？这会让我开始担心腾越集团的经营状况。”第三次再见到关展洛，黎芝芝已经不再讶异。
第一次他嚷肚子俄，他们上面馆吃面。
第二次被他骗去喝咖啡。
这一回他穿着名牌西装，陪她在便利商店外的椅子上啃棒冰。
“亲爱的，我好感动…”
“你、你感动个什么劲？”
“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好感动！不过，你放心，腾越集团的营运状况非常良好，今年还可望在第三季便达成年度盈余。”
原来他说的关心是这一回事。
黎芝芝无言，反正他现在很会自行解释她所说的话。
“你三天两头就往⾼雄跑，公事搁着应该不会有人帮你处理吧？”
的确是没有，所以他现在必须善用时间，处理公事的速度必须加快，避免不必要的应酬，就连吃饭时间也顺道被缩短，只为挪出时间南下陪逃婚的未婚妻…不过这些他都不会跟她说的。
“还是，你最近人正好在⾼雄出差工作？”反正她就是不肯相信，他是为她特地南下。
若他真的是如此，那么…她的心会不停的软化，到最后一定会投降。
关展洛没有正面回答黎芝芝的问题。
“芝芝，其实你是担心我来回奔波会累垮⾝体对不对？”关展洛比了个大力水手的招牌势姿。“你放心好了，我的⾝体壮得很，你不用担心。”
又是担心又是关心…黎芝芝翻翻白眼，她才没有，她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关心他。
“算了，随你怎么曲解。”黎芝芝吃完棒冰，起⾝提起公文包“今晚就到此为止，我明天得早起，先走了。”
关展洛没有留她，手里陪她一起吃的棒冰还啃不到一半，他看着芝芝的背影直到消失，才将棒冰丢进垃圾桶里，随即，他拍着胸猛咳…
这次的感冒来得又凶又猛，可能跟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有关。
没关系，他现在先回饭店躺一下，明早还得赶回台北参加重要会议。
黎芝芝回到家，将公文包随手一丢，解下发髻，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人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再回到客厅。
电视银幕正好切在某有线电视台的新闻频道上，黎芝芝看到新闻画面微微愣住。
画面中是关展洛到曰本出席自家航运公司新船的下水仪式，那是今天早上的新闻！
也就是说，关展洛他人早上还在曰本，晚上出现在⾼雄…
新闻画面很短暂，媒体并没有采访到关展洛本人，而是由集团的发言人代表发言。
他说：由于总经理⾝体微恙，不方便接受采访。
黎芝芝皱起眉头，关展洛⾝体微恙…她想起先前见到他的模样，很OK啊，看不出来他⾝体不舒服的地方。
可是…他的脸⾊好像真的有些苍白…
黎芝芝没来由的担心起他来，不行，她不该担心他的，她想跟他划清界限，她要自己别再心软，千万千万别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