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的记忆回来了！

　　她想起她是谁了！

　　她是川沃国的三公主牧洛林，从小到大，极受父皇宠爱，自从父皇让他们兄妹掷骰子选择新年礼物时，她就跟骰子结下不解之缘。十岁时随太子皇兄到赌坊开眼界，看到了各式各样赌鬼的嘴脸，看到了因赌被卖身的可怜儿…她就决定，一定要让那些赌坊关门，让那些赌鬼没地方赌，这样就不会再有家破人亡了。

　　于是，从十岁到十七岁，她几乎天天出入各家赌坊，因为她是公主，又因为她赌运奇佳，各家赌坊基本都将她当洪水猛兽，宁可歇业也不要接待她这个贵客导致关门大吉。

　　不管他们怎么避她如蛇蝎，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赌遍天下无敌手，让所有的害人赌坊都从她挚爱的土地上消失，让父皇的隆恩泽润四方。

　　她以为她是公主，有父皇撑，她就能永远为所为，也不会有人敢对她放肆。

　　然而，正如好友姬羽风所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就像太子皇兄的玩笑，她在沟里翻船了，被赌坊的老板暗算，交给人贩子，用“摄魂”控制了她。随着人贩子辗转不停，从陆路到水路，从颠簸的马车到拥挤的船舱，直到千乘鸟买下她，将她从混沌的黑暗中拉出来。

　　他对她的好，她一直都记得，天生她清醒后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

　　鸟…我想起来了…

　　昏睡中的牧洛林，嘴边漾起淡淡的笑意。

　　淡淡的药味和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千乘鸟不由地皱起眉头。

　　刚刚经历大半天三堂会审的千乘鸟，巨细靡遗地代完与牧洛林相关的所有事情后，才获得摄政王的允许，由慕希圣领来客房见昨天失踪的牧洛林。

　　“洛林！”

　　一进房间，就看到卧的牧洛林，千乘鸟飞快地上前，却发现她睡得异常安稳。

　　她侧卧在，脸色苍白，紧闭双眼的睫在眼下形成大片的阴影，边様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安宁祥和的模样，仿佛正在做美梦似的？

　　他差不多有二十个时辰没见到她了，简直是度如年，现在见她无恙，千乘鸟大大地松了口气。

　　“笨蛋，你吓死我了。”

　　千乘鸟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隐隐约约闻到有血腥味从她身上飘出来，他狐疑地瞅了瞅，却见出被衾的衣角染上可疑的红迹，稍稍掀开被衾，她穿着素白的里衣，部上染着点点血渍…她受伤了？

　　他眼角的余光又瞄到随意挂在边脚盆架上的裙子，那是他请徐娘去锦衣坊为她定制的新衣，上面有着斑斑血迹…千乘鸟恍然大悟，一股火气从心底窜了上来。

　　“可恶，哪个混蛋伤了她？”

　　千乘鸟瞬间火冒心头，愤怒地回头问说洛林很好的慕希圣，为什么没告诉他洛林受伤了？

　　“摄政王府对不远之客向来是‘先兵后礼’的，她未经允许，擅自翻墙潜入王府让卫兵逮个正着，被王爷打了十大板。”

　　慕希圣可以理解千乘鸟见到心爱的人受伤的愤怒，但仍然不疾不徐地说明缘由，末了，还补充一句。

　　“你放心，她只是受了点皮伤，已经给她处理过伤了，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的。”

　　一听说“罪魁祸首”是央啻国实际掌权者摄政王，千乘鸟只得将这口怨气下，住腔的愤愤不平，比起有些入侵摄政王府的不速之客被当场成刺猬状，洛林这十大板算是万幸了。

　　“你们不是知道洛林是川沃国的三公主吗？怎么还对她用刑？不怕因此引起两国大战吗？”

　　千乘鸟没好气地哼声，这样对待邻国贵客未免太失礼了吧？

　　他想到不久前由摄政王为了牧洛林亲自主持的三堂会审，除了以惊人速度完成调查取证的慕希圣，还有三个从川沃国回来据说见过公主们的贺寿使臣，以及两个负责舞马表演却带有本国皇帝和太子寻人口谕的马侍，他们轮番上阵盘问他“非法”买卖人口的事，细问他和牧洛林之间的所有事情，一一核对各项细节，经过三方点头，确定牧洛林是川沃国失踪又失忆的三公主。

　　作为主审的摄政王，虽然面带微笑，但全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迫感，他想来仍心有余悸。他想洛林应该与他照过面，被打又受惊吓，难怪脸色这么差，回去他得请法师做做法帮她惊，免得她心理阴影。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慕希圣不认为摄政王的处理有什么失当，这里是王府，一切都是摄政王说了算，牧洛林擅闯王府，完全是不知死活的行为。

　　“她的出现太突然，事情到现在这个样子，她得负主要责任。”

　　“是吗？如果不是马侍认出她是公主，也许我就见不到她了吧？”

　　千乘鸟心疼地将被衾盖好，她之所以会来摄政王府，是因为知道舞马表演的人马在这里吧？

　　笨蛋，他都跟她说好了，他会帮她找回记忆，怎么就莽撞行事了呢？

　　这一回是他的疏忽，以后他以性命发誓，绝不会让人有机会再伤害她的。

　　“若她对摄政王无威胁，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慕希圣不可置否，在世人眼中，摄政王府无疑是龙潭虎，正常人都不会冒险前来，除了想要危害摄政王的刺客。

　　“我现在可以带她回摘星阁了吗？”

　　千乘鸟当然知道慕希圣话中之意，摄政王府并不是一个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地方，不管洛林的子再随，都不可能在这种地方随遇而安。

　　“恐怕不行，她身份特殊，只能留在摄政王府做客了。”

　　慕希圣摇头，摄政王正努力借此机会增强与川沃国的关系，是不可能让牧洛林离开他的掌控范围，再说，牧洛林毕竟是一国公主，若让人知道她深陷烟花之地，也会损害川沃国的形象，于情于理，她都不适合跟千乘鸟回摘星阁了。

　　“那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她吗？”

　　千乘鸟只好寻找折衷的办法，他握起牧洛林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事事以摄政王马首是瞻的慕希圣。

　　他知道慕希圣是摄政王最看重的侍御史，是摄政王面前的大红人，所以摄政王才会让他参与这种关系两国情暂时又不宜渲染的事情，才会有意将他和永公主凑成对。

　　只要一想到这个，再想想妹妹对他的崇拜，他的心里对慕希圣就会有个小小的疙瘩，希望有天，冬不会因他而受伤。

　　“这需要请示王爷。”慕希圣看了看千乘鸟和牧洛林，顿了顿，才道：“她从昨天一直昏睡到现在，大夫说她受到的冲击过大，一时可能无法清醒，你多注意点。”

　　说完这话，慕希圣就自顾自地离开，将房间留给千乘鸟和牧洛林。

　　摄政王会允许他和她单独相处，是因为使臣说“川沃国的公主是怪胎无人敢娶，显庆皇帝为公主愁嫁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若两国能联姻，关系会更上一层楼的”

　　确定千乘鸟和牧洛林的关系后，摄政王不会错过这个与川沃国联姻的天赐良机，慕希圣希望千乘鸟有“为国捐躯”的觉悟，估计到时候他要带着庞大的求亲使团护送牧洛林回国了。

　　千乘鸟瞪着慕希圣离去的背影，洛林都昏睡一天了，他居然好意思对他说洛林很好？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