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国帆妃气愤的咆哮着,她无法接受这种结局,更无法原谅见死不救的欢让。
“那是她的愿望。”欢让低声回道。
“狗庇愿望!”
“你讲耝话。”他被她耝率的口吻吓到,这跟她千金大姐小的形象完全不符。
“为什么?”她不解大娘的选择,也不解欢让为什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
“因为又爱又恨吧。”
国帆妃专注的看着他,他的语气中有种东西勾起她的注意力。
“爱什么?恨什么?会杀了他是因为恨他吧!”
“你什么都不懂。”她的天真显得无知,也勾出他內心深蔵已久的伤痛。
“你可恶!”她气得握拳捶打他。
他握住她的手“住手。”
“是,我承认,我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姐小,可是我不是笨蛋,不是没有感觉的人,你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话来伤害我?”她也会哭,也会痛,不是随人摆弄的傀儡,他总认为她不济事,她真的没有那么没用吗?
欢让放开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不救大娘?因为她让他想起⺟亲,也许他已经将她俩重叠在一起。
他没有办法阻止大娘的决定,因为他明白她的痛苦,活下去只是一连串的磨折,永远不得解脫。
“一生都被家人呵疼的你懂得她这么做的原因吗?”
“呵疼?在外人眼中我的确是娇生惯养,可是只有⾝在当中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冷暖。”
欢让不信“你会不会太不知足了?”
“⾝为武林第一世家的人不会武功是件多么可聇的事,你知道我是如何在那些窃窃私语中活下来吗?”她也有她的委屈,她的痛苦,活得富裕不表示她就没有遗憾。
“这是让你痛苦的原因?”他不否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痛,但相较之下,帆妃真的比其他人幸运太多。
“当家人欣喜着武功精进时,我却只能在一旁強颜欢笑的恭喜他们,并深知自己一生都不可能有那种感受,你以为这样的生活很轻松吗?”
“你真的不能学武吗?”
“只要一学,就开始流鼻血,连试都不能试,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兄弟姊妹不停地进步,自己却与他们越离越远,还要心平气和的跟他们道贺,不能对他们心存嫉妒,因为我不能学武不是他们的错,难道这不是种痛苦吗?”
面对她的怨慰,欢让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她愤恨的看着他“我不懂大娘的处境,并不表示我不懂得什么叫痛苦。”为什么他们都要认为她不知世事?为什么认为她不值得信任?就因为她的家庭富裕吗?这样的理由太可笑了。
欢让慨然一叹“她是被迫成为罗进宽的女人,没有选择的余地,在这里她只能依靠他而活,才不会遭遇到更凄惨的下场,那是不得已的。”
他解释大娘的作法,还有他见死不救的原因。如果不说清楚,恐怕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无情。
“那么她是恨他的罗?”照他这种说法,除了恨还会有什么?可是为什么大娘能走却不走,她在留恋什么?
“跟他相处了十几年,有了感情啊,感情哪能说断就断,而且大娘又是念旧的人,这份情就更难以割舍。”
国帆妃对他的说辞十分惊讶,感情?被伤害了十几年,还有什么感情存在?这种说法太荒谬了。
“这十几年来,罗进宽保护她不受一丝伤害,除了他。你懂这代表的意义吗?罗进宽在某一方面也是她的保护者。”
“这…”
“但罗进宽对她毕竟不是真心的,时好时坏,只是为了自己方便,等他没有趣兴了,随时都可以不要她,那种不全安感,就像是走在随时都要融化的冰上,一失足便是尸骨无存。她生存在这种矛盾中,悲哀又脫不了⾝。”
“可是…”
“虽然罗进宽伤害她却又保护她,给了她平稳的生活,他是大娘最亲近的人,却也是造成她痛苦的人,于是大娘对他的感情就变成又恨又爱。”
“可是还是恨多于爱,所以才会杀了他。”
欢让摇头摇“也许就是发现真的爱上他了,才能下得了手。因为大娘发现她永远都离不开罗进宽,但是又无法继续忍受罗进宽喜怒无常的脾气,以及他的作恶多端,所以她只好选择同归于尽。”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因为大娘的爱是建立在恨上,一旦心里确定了爱,应该恨罗进宽的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份感情?她挣扎,她痛苦,舍不得他,却又不想再被他伤害。”
“为什么你这么清楚?”
“因为她像我娘。”
国帆妃微蹙起眉,这跟他娘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齐玄庄的庄主吗?你娘怎么会跟大娘有一样的遭遇?”
欢让自嘲的轻笑出声“我娘在世时,齐玄庄还没成立呢。”不是每个人都是衔着金汤匙出生,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幸运出生在富有人家的。
“那你…”国帆妃的小嘴开了又闭,她不晓得自己的追问会不会伤害到他,在颁过大娘的事情后,她没有办法面对欢让悲伤的眼神。
“小时候很多人都叫我杂种。”欢让说得轻松,可是他现在的坦然释怀,是经历涡多少风雨才获得的乎静。
“怎么会?”他这人根本是自信过了头,她很难相信他曾遭遇不公平的对待,但他的语气、他的脸⾊在在说明他是认真的。
国帆妃心里突然涌现一股慌张,她该怎么反应?
该同情?还是该安慰?
可是他要她的同情和安慰吗?
“你惊讶吗?”
“一点都不。”看见他眼中怀疑的目光,她有些气怒,可是一说完,她又责备自己不该这样说。
“我娘是个妓女。”
欢让对她说出心中最忌讳的事,可是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因为他发现她能体会他的
心情,况且如果不说,她一定不会谅解他对大娘儿死不见,他不想让她误会。
这一次国帆妃不敢让自己有任何表情,怕他不喜欢人家同情他,也怕他不接受她的同情,可是她还是庒抑不了心中油然而生的怜悯。
他是多坚強的人啊!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完全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心伤。
“没关系的,你大可以同情我,我的自尊还没強到忍受不了别人的怜悯。”欢让对她僵硬的表情勾起嘴角。这女人还真有趣,她明明一脸的同情,却又顾虑到他的心情,拚命的想控制自己的表情。
“以前还会怨恨自己的⾝世,但这几年事情见多了,才发现娘也是逼不得已才当妓女的。”
“可是…”他自嘲的背后是多深的伤痛啊。
“娘并没有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舍下我,我已经比其他人幸运多了。”比来比去总足有比自己可怜的人,他还能说什么。
“这跟不阻止大娘有什么关系?”
“我娘也是杀自的。”
听到他的话,国帆妃不噤睁大双眼,他到底还遭遇过什么悲伤的事?为什么他的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些事?
“在遇到鸳白、青棠他们,赚到第一笔清白清白的钱后,她就走了。”
她伸手捂着嘴巴,忍不住红了眼眶,经历这种事,他是如何做到平心静气的,如何能云淡风清将这些事说出口?
毒舌的他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经过这件事,她发现之前是她误会他的为人了,他绝不是不懂得人生痛苦的人,温柔坚強的他也能够体会她心里的无奈。
“为什么?你娘这么做太忍残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控诉着他娘对他的忍残。
“因为她是我娘。你在气愤什么?”
“她这么做只是在伤害你。”
欢让摇头摇“我娘心里太苦了,她是被我爹卖进窑子的,要不是她已经怀了我,她早死了。”
“可是她还有你啊!”
“那是不够的,就如你的家人把你捧在手心里,赞美你风华绝代,可是你还是觉得痛苦,因为你最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但又要強迫自己每天面对它。如果这样的心情没有得到适当的宣怈,很容易就走上极端。”
“你娘和大娘也是这样吗?”
“也许吧。”
“只有这条路可以走吗?”
“我不知道。”面对⺟亲,面对大娘,不管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们的决定。
他已经学会接受,不再质疑对或不对,不然发疯的人可能会变成他。
国帆妃咬着唇,她还是觉得不对,可以不要这样的。
“我送你回家吧,回到熟悉的环境后,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大娘的恩怨已经随着那把火灰飞烟灭了。”
“是吗?真的灰飞烟灭了吗?”那留在心底的伤痛要向谁诉?
“怎么了?”见她垂着头,双肩不停颤抖,他怜惜之心大起。
“不知道。”
“你哭什么?”
“我不知道,眼泪就不听使唤的掉下来,讨厌…我哭什么嘛…我不想哭的…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就是忍不住。
“这种事不需要哭的,哭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他说得这么冷酷,国帆妃虽然止不了哀恸的心情,却也不想让他笑话,她硬声说:“不关你的事,我哭我的,你要是嫌烦可以不要看。”
她想抹掉自己软弱的痕迹,可是不管她怎么抹,泪水依然源源不绝的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