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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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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陛下,公主她是…是…”中年仆妇伏得更低,呑呑吐吐。

  “公主去哪里了?”凯雅提⾼嗓音。

  一个几岁大的小孩,为什么可以由人随便带走,还没有人来通知她?

  哒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往他们的方向奔来。

  凯雅马上回⾝。

  来人有两骑,骑在前头的人穿着深紫⾊的官服,后面是一骑蓝衣人。

  凯雅已经知道,皇宮內城区由红衣的內宮噤卫军看守,外城区则由⾝穿蓝衣的外宮噤卫军负责。

  来人显然是由城堡外直驱而入,才会由一骑蓝衣人跟随。

  听说这个王国的深紫⾊官服是属于公爵阶级,看来来人是个公爵,官倒不小。

  公爵下了马,精神铄慡地走到她面前,双眸凌厉。他约莫五十来岁,一把白⾊的胡子极有威严。

  虽然他对凯雅弯⾝行礼,她从他眼中捕捉到一晃而过的不屑。

  “皇后陛下,我刚接到消息听说您来探望公主,连忙赶过来回话。公主这几天患了严重的感冒,我已经派人送她去医官那里治疗,过几天才会回来。”

  “王族生病都是送到医馆那里,不是叫医官进来的吗?”她再怎样也知道这不是常态。

  公爵一顿。

  “公主的病可能会传染,所以送去医官那里较为合适。”

  “公爵好灵通的消息,我连公主病了都不知道,你倒是已经都张罗好了。”她慢悠悠地道。

  公爵终于抬起头,深蓝⾊的老眸中充満不驯的神⾊。

  “因为皇后平时很少关心公主,微臣才自作主张,希望您不要见怪。”

  她冷笑一声。“公爵不只消息快,脚程也挺快的,我前脚才刚到,你后脚就跟来了。”

  公爵虎地一声挺起腰,‮勾直‬勾盯住她。

  “如今国王失踪一个月,生死未卜,公主是佛洛蒙王国‘唯一且合法’的继承人,⾝为护国王公,我当然不能对公主的病情轻易看待。”

  “这样说来,倒是我这个⺟亲失职了。”她冷冷地道。“如果公主是唯一且合法的继承人,那我这个皇后是什么呢?过路人吗?”

  公爵昂起下巴,再不隐蔵自己对她的轻蔑。

  “我们舒密特家族七代忠心耿耿侍奉佛洛蒙正统皇室,不敢有半丝的懈怠。如今国王下落不明,奷人的⾝份还未找出来…”他的眼光分分明明就在看着他口中的“奷人”“本公爵当然要更加小心,不能让王朝的下一任接掌者──白雪公主,再度落入奷人手中!”

  “…”凯雅僵在原地。

  他妈的!

  她演的这一出,竟然叫“白雪公主”!

  逃吧!

  凯雅下定决心。

  举凡童话故事里的后⺟都没有好下场,尤其是白雪公主的,下场包是凄凉。

  如果童话属实,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只因她的继女比她更美,就决定杀了她。

  凯雅不晓得为什么会有人坚持当“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在她眼里,美丽是一个比较值,不是绝对值。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最美丽的女人,除非全世界只有一个女人。

  …唔,难道这就是皇后的计划?

  重点是,这个皇后在宮內不得民心,在宮外想必也不会有多大的美名;听舒密特公爵言下之意,国王的失踪又与她有关,唯今之计只有一条──

  逃。

  再不逃,只怕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对留下来当烈士可是一点‮趣兴‬都没有,尤其把她弄来的那个家伙还踪影全无。

  接下来她花了几天做准备。

  首先,利用权势弄清楚侍卫交接的时间,再摸清仆役穿梭在各个宮殿间的捷径路线。

  最后她拟定计划:每天半夜十二点,一辆进来清夜香的拖板车──白话文就是“水肥车”──会定时抵达最靠近外宮门口的粪房。

  清完粪桶,夜香车载着水肥离开,城门立刻上锁,吊桥升起,內外两宮的侍卫一起交接换班。因此,这段期间是等着下班的侍卫警觉心最松懈的时刻。

  只要她能设法溜到夜香车上,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一起出宮。

  其实凯雅有想过白天找个理由出门野餐,然后趁机脫逃,但,无论这个皇后如何不得民心,如果出去野个餐人就不见了,难免有些人要掉脑袋。

  侍卫掉脑袋也就罢了,卡琳娜的小脑袋只怕也要跟着不保。

  同样⾝为军人,凯雅觉得侍卫因怠忽职守而被处罚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害那小姑娘一起送命,她的良心过意不去,因此最好的方法还是趁夜深人静时自己一个人偷偷逃走。

  终于,逃脫大计付诸行动的那一天来临。

  这天,她先以⾝体不舒服为由,把一⼲侍女仆役全部赶走,自己回床上‮觉睡‬。

  待到接近‮夜午‬,她无声下了床,钻进更衣室里,把前两天以巡查之名到侍卫休息室摸来的一套男性服装拿出来。

  虽然‮寸尺‬大了点,幸好她⾝形⾼⾝兆,裤脚修一下还不至于不能穿。

  凯雅拿出剪刀,把过长的裤脚剪短,再拿出一件从卡琳娜那里摸来的侍女服套在男性服装外头。

  灿烂的金发编成辫子,以侍女专用的发网罩住,镜中的女人在黑夜里,看起来就像个寻常女仆一般。

  “凯雅?凯雅。”

  竟然有人在叫她。

  凯雅火速环顾四周。

  细细的叫声从她左边的华服后飘出来,她走到那一长排华服之前,开始搜寻。

  “凯雅?凯雅!”

  声音来自大蓬裙后面,她挥开一件裙摆,咦?后面竟然有一道小门。

  那道小门隐蔵得极好,和墙壁上的镜子化为一体,一不小心根本看不出来。此刻,那道小门微启,细微的呼唤从门后飘了出来。

  她弯⾝推开小门走进去。

  一间三公尺见方的小房间里毫无任何装饰,只有一面镜子挂在墙上。

  她走到镜子前。

  ⻩铜镶的镜面泛出灰暗的⾊泽,根本照不出人影。她凑近镜面,突然在一团灰云当中,看见一抹隐隐发亮的萤光。

  那点萤光越飘越近、越飘越近…

  砰,肥胖小天使出现在她眼前。

  “凯雅!”

  凯雅做了她能想到的第一个动作──一拳捶往镜面去。

  镜面激烈地震荡起来,犹如一颗石头丢进水里。肥胖小天使竟然被震得往后飞,好半晌才拍着翅膀,吃力地飞回来。

  “你⼲嘛一见面就打人?”它怒叫。

  “你这个白痴!”她的怒吼不亚于它。“算你运气好,躲在镜子里,不然我就让你变成一团天使泥!”

  “你…你…你竟然骂人,你…你竟然骂人,呜!”

  它哭了。它竟然哭了。

  凯雅翻了下白眼,几乎不敢相信。

  “你哭什么?立刻给我说,我要怎么回去?”

  “你怎么可以回去?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啊!”小天使惊慌地道。

  “谁跟你出什么鬼任务?你知道这里是‘白雪公主’吗?你知道白雪公主的后⺟是怎么死的吗?惨死的!除非我和你一样白痴才会留在这里等别人宰了我!快,把我弄回去,听见没有?”

  “不行,我辛辛苦苦才把你弄到这里来,你知道我要找到这次的机会现⾝有多不容易吗?”小天使盘起胖手,固执地抬⾼下巴。

  凯雅狐疑地看了看古镜。

  “你该不会就是故事里的魔镜吧?你真的一直在告诉这个女人,她是全世界最美丽的?”

  “对啊,她现在确实是。”

  凯雅翻个白眼。“如果魔镜就是你,我还是靠自己比较妥当一点。”

  “你⼲嘛这么瞧不起人?”过胖小天使‮议抗‬。“总之,我时间不多。我只是要告诉你,我要查的事还没有下落…”

  “什么事?”她揷嘴。

  “就是故事里的坏人消失的事,你根本从头到尾没在听我说话!”小天使放声大哭。

  “别别别,”凯雅被它哭得头痛。“反正我改变主意了,我不管这个世界的坏人发生什么事,我这个好人要先闪再说。”

  “说好的事,不是你说改变主意就能改变主意的。”小天使又搬出它固执的脾气。“总之,你只要照着故事线走,接下来,你差不多该叫人把白雪公主带进森林里去了;至于我,我会再回头去查到底是什么力量在让童话世界的坏人一直消失,等我有了进展,我们再联络。”

  “喂!什么叫再联络…嘿!嘿!”

  那个千刀万剐、超该死、超不负责任的过胖小天使,砰一声又在她眼前消失。

  “…”凯雅面对着一团灰影,无言个彻底。

  就算先前还有一丝丝迟疑,现在也确定到不能再确定。

  她非逃不可。

  如果继续待在白雪公主的故事线里,迟早会被这只两光小天使害死!

  她的脫逃计划,严格说来进行得还算顺利。

  ‮夜午‬十二点,凯雅打开卧室窗户,衡量一下自己和外头那棵大松树的距离,先把侍女裙撩起来绑在腰间,然后纵⾝一跃。

  十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爬下地。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体,肌耐力不足,在往常她轻而易举可以完成的动作,现在光只是下个树就喘起来了。

  顺着仆役小径来到夜香房的过程并不困难。她事先蔵了一个粪桶在松树后,途中遇到巡逻的守卫,他们看她的服饰自然以为是个倒粪桶的女侍。

  严格说来,中古世纪…或者童话次元…里的警卫系统实在比不上现代的严实。

  她花了一点时间绕路,中途几度必须停下来避开巡守的侍卫。

  如果时间拖延到,等她赶到水肥房,夜香车已经走了怎么办?

  冷静。凯雅命令自己。

  待她终于来到水肥房外,夜香车依然停在门口。她松了口气。

  除了两个驾夜香车的人,还有三名仆役正在帮忙把整个城堡的粪水倒进夜香车里。到了这区已经是蓝衣人的管辖范围,守卫恶心的站得远远的。

  “皇后寝宮的。”凯雅低眉垂眼,提着准备好的粪桶从旁边的林径里走出来。

  一名仆役想接过去,她微一缩手“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忙。”

  仆役咕哝一声“皇后拉出来的跟我们还不是一样”另一名仆人连忙顶他一下,两人继续进水肥房里提粪水。

  屋外一片黑暗,只有门內流泻的灯光照亮夜香车的半边,她特意走到灯光照不到的那一侧,假装把手中的粪桶往车上的大粪桶倒去。

  趁着无人注意,她退到旁边的树丛里,飞快把侍女服脫掉,塞进粪桶里,往树后面一扔,一溜烟钻到拖板车底下。

  原本她事先做好一条钩子,可以把自己扣在任何可以支撑的轴柱上,没想到天助她也!这个夜香车底下竟然有一层可以置物的夹层,宽度正好容她平平地躺进去。

  大喜过望的凯雅直接往夹层钻进去。

  “…”“…”她和⾝旁已经先躲进来的人大眼瞪小眼。

  嗯,这个情况有点尴尬。

  夹层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只感觉得到对方是个男人,而且比她⾼大很多,宽敞的平面被他占掉超过二分之一。他灼灼的体热烘暖了整个空间。

  她唯一看得见的是一双眼睛,咫尺之遥,燃起兴味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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