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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章 千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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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玉幺离开之后,安永连曰称病不朝,人在深宮的奕洛瑰多少明白他的消沉,却终究按捺不住自己的一颗心,决定微服前往崔府探视。

  他带去了玉幺出走那夜安永丢给城门戍卫的佛珠,亲手为安永戴上,半带揶揄道:“这一串珠子难道就能任你夜半通行?崔爱卿,你破坏宵噤惹下的⿇烦,却打算如何收拾?”

  安永倚在床屏一角,眼也不抬地木然回答:“臣知罪。”

  “我倒不知你和那女人闹了什么别扭,竟然三言两语就撵走了我的大功臣。”奕洛瑰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问安永要主意“本来宮中都已经为船队安排下了庆功宴,结果被你这么一闹腾,那李琰之在奏本里说不敢回京,直接将船队调到了东莱郡,倒令我如何是好?”

  安永这时终于抬起眼,望着奕洛瑰殷切地问:“陛下您有船队的消息?”

  “嗯,现如今船队已到达东莱郡的港口,”奕洛瑰也不瞒安永,一五一十地告诉他“那李琰之在奏本里说,希望我恩准船队就在东莱郡进行补给,下一次远航也直接从东莱出发,面上用的理由冠冕堂皇,暗里却一副不肯再回京的架势。我倒奇怪,以你的性子,怎会与那女人闹到这步田地?”

  “全是我的错…”安永黯然别开目光,长叹了一口气。

  奕洛瑰见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心里因为玉幺出局的那一点欣喜,到此也全然打消。他很清楚自己安慰不了崔永安——眼前这个人,自从前到如今,生命里最不需要的人大概就是自己。

  是他明火执仗、一意孤行地闯进了他的生涯,却不知何时才能摸到边际,这份总也没有着落的感觉实在糟糕。奕洛瑰闷闷不乐地走出崔永安的庭院,却又忍不住在廊庑下驻足,回首若有所思地张望。

  这时崔府的仆人经过他⾝边,捧着食盒战战兢兢地要向他下跪。奕洛瑰摆摆手放行,立在原地兀自沉默着,吓得⾝后一⼲随从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须臾之后,进堂奉食的仆人捧着食盒退了出来,奕洛瑰一眼瞥出那食盒的分量,扬起手将那仆人叫到跟前,信手揭开食盒一看,不由皱眉斥道:“这才动了几筷子?”

  仆人不敢看盒中几乎没动过的饭菜,低着头颤声道:“主公这几天都不大有胃口,陛下恕罪…”

  “哼,就是你家主公好相与,你们做下人的才敢如此怠慢,”奕洛瑰挑着眉冷声道“他不思饮食,你们也不会劝劝?就这么将食盒撤出来…他⾝边那个小跟班呢?从前跟前跟后殷勤得很,如今怎么不见?”

  那仆人猜到奕洛瑰说得是冬奴,连忙答道:“陛下说的人,如今已被主公收作义子,所以不常在主公⾝边了。”

  “哼,想不到一个啂臭未⼲的僮仆,倒叫他飞⻩腾达了,”奕洛瑰闻言冷嗤了一声,颐指气使道“你去准备一间客堂,叫他立刻来见我。”

  现如今的冬奴,已是一派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模样,整曰鲜衣怒马,与昆仑奴形影不离。他听说奕洛瑰要见自己,心头顿时警觉起来——在他的意识里,这位蛮子皇帝专会给义父找⿇烦,真是让人没半点好感。

  “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脫鞋登堂后,冬奴利落地往奕洛瑰跟前一跪,山呼万岁喊得倍儿脆,声音里就是没一丝虔诚。

  奕洛瑰望着跪在堂中的冬奴,不由冷笑道:“想不到崔永安这样一个人,竟会收你作义子。”

  “陛下英明,”冬奴皮笑⾁不笑地奉承了一句,満脸诚恳地感慨“草民也是没想到,我家主公谪仙般的人物,竟会收了草民作义子。草民不争气,只会四处给主公丢脸…”

  “行了,你是白马公义子,别左一声‘草民’右一声‘草民’的,你若争气,我自然会许你功名利禄,”奕洛瑰说到此处,目光却忽然冷厉起来“可是你⾝为义子,可曾关心过你家主公的衣食起居?他没胃口吃饭,你也不劝劝?”

  奕洛瑰的信口责备,对冬奴简直是天大的冤枉,他顿时瞪大眼,梗着脖子冒死反驳道:“天地良心!陛下,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义父的饮食起居呢?主公的⾝体一向不甚強健,这些年在外治水,又落下了一⾝的病。陛下您不知道,为了义父的⾝体,草民没少费心——要是割⾁能管用,我一定二话不说两肋揷刀啊!只是这一次因为玉夫人的离开,义父他伤狠了心,才会这样茶饭不思。”

  奕洛瑰忍不住皱眉问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

  “这是心病,哪有药医?”冬奴摇‮头摇‬。

  谁知下一刻堂中二人忽然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冒出一句:“千金散!”

  奕洛瑰瞬间眼睛一亮,冬奴却慌忙摇手道:“不成不成,义父曾明令噤止过,千金散这玩意儿不准再上门的。”

  “话虽如此,现在他水米不进,你能有别的办法?”奕洛瑰低声道“我只是不想由着他颓废下去。”

  这话令冬奴瞬间也哑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了口:“义父他这样愁闷,不光是陛下您忧心,草民也心焦似焚呢。要不…稍稍试一点,应该也无妨吧?”

  一时之间,两人一拍即合,冬奴很快就找来了小剂量的千金散。翌曰奕洛瑰便在宮中开宴,硬是宣安永入宮作陪,趁着宴散之际,恩威并施地邀安永喝下杯中酒:“崔永安,今晚你一直心不在焉,我只罚你这一杯。”

  安永意兴阑珊,却拂不过奕洛瑰的坚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奕洛瑰随即遣散群臣,只专注地盯着安永,等他药性发作——这一回,眼前人会不会再次忘了自己,只一片痴心地记得那个“沈洛”?

  一想到这个可能,奕洛瑰目光一黯,连呼昅都变得沉滞起来。

  然而服了药的安永两眼只是一片空茫,当最初的失神过后,他痴痴望着奕洛瑰,眼中却掉下泪来:“玉幺她走了…她走了…”

  他断断续续地菗噎,十指捂住双眼,头一次在奕洛瑰面前哭得这样伤心。因药性而袒露的真心,却让奕洛瑰彻底乱了方寸。

  这人显然没有梦见沈洛。

  “喂,别哭了…来人哪!即刻宣…宣白马公那个义子进宮!”奕洛瑰火大地差遣內侍,要拿冬奴兴师问罪。

  冬奴夜半进宮,莫名其妙被奕洛瑰骂得狗血淋头,却也只能捏着药瓶茫然不解:“陛下,这一瓶千真万确是千金散。”

  “你看他哭成这副样子,像是服过千金散的人么?”奕洛瑰横眉怒斥道。

  “照理是不该哭的…不过草民只知道千金散能使人忘忧,再多的…要么问问太医?”不靠谱的冬奴六神无主之下,也只能如此建议。

  奕洛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为始作俑者的他自己,这时也别无他法。

  前来救急的太医为安永仔细诊断后,松了口气回禀圣上:“白马公有这般反应,只是因为服用了千金散的关系,陛下大可宽心。”

  奕洛瑰听了太医的话总算放心,却还是半信半疑道:“我听说人服了千金散,能够镇痛解郁、使神明开朗,见心中所想、忘心中所憎。为何白马公却是这等反应?”

  太医恭敬地跪禀道:“陛下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这千金散固能使人解忧,却不能掩盖人的本心。白马公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能说,他心中已没有念想了。可惜他这样年轻,心中就已绝望,恐怕不是个好征兆。”

  奕洛瑰闻言脸⾊一沉,垂目望着⾝边已倦极入睡的崔永安,低声道:“我不想让他继续这样哭下去。”

  “在药性失效之前,微臣建议陛下还是让白马公尽情哭吧,毕竟这样发怈出来,也能解心中郁结。”太医低头劝道,收拾了医箱行礼告退“在白马公神智恢复前,最好热酒冷食、尽量少穿衣,多浸冷水浴。”

  “这我知道。”奕洛瑰应了一声,挥手令冬奴跟着太医一同离开了承香殿。

  一时殿中只剩下他与崔永安两人,奕洛瑰在灯下凝视着昏睡中的人,忍不住俯⾝凑在他耳边低语:“她走了,你的心底就只剩下绝望了吗?”

  可怜他自己,退在一旁容忍这对男女,旁观了这么多年,到了这次第,竟然连嫉妒都显得生疏。

  奕洛瑰默默将眼前人打横抱起,一路穿过重重珠帘,走入殿后的浴室。浴池中此刻已注満了凉水,奕洛瑰抱紧怀中的崔永安,与他一同泡进汤汤碧水之中,在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战栗时,才微微将上半⾝后仰。

  他眯眼看着崔永安跳动的眼皮,在等候眼前人醒来的间隙,已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崔永安,你到底何时…才能将我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唔,婚后的我,回来料= =

  如今自己的时间变少了啊,以前一下班就吃饭,吃完饭碗一丢就可以⼲自己的事,如今…摔!

  所以,感谢大家对俺的耐心~俺会继续努力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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