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四)
玉轻烟也吓到了,⽑骨悚然,今晚可怎么睡?
冷天晴镇定地问:“怎么会这样?”
“奴婢正要整理床褥…一掀开薄衾,就看到…”东香已吓得口齿不清。睍莼璩晓
“二姐小先到外头,奴婢找人来清理这些脏东西。”冷天晴道。
玉轻烟往外走,计上心来“晴姑姑,你去一趟慧心苑,对爹爹说我受了惊吓,昏厥了。腙”
冷天晴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前往慧心苑。
——
玉盛泽听了冷天晴绘声绘⾊的描述,立即赶往天心苑,老夫人也要来,他劝住了,说那肮脏东西还是不要见的好吆。
进了天心苑的院子,他看见女儿靠躺在贵妃榻上,叫了两声,她没有苏醒,于是他先去內寝看了个究竟。蟑螂横行,蜈蚣乱爬,榻上、地上、案几上皆是,到处都是,姑娘家胆小,怨不得烟儿会受惊昏厥。
他虎目收缩,来到前院,吩咐下人收拾⼲净。
冷天晴掐玉轻烟的人中,玉轻烟慢慢苏醒,一副心有余悸的娇弱模样“爹爹。”
他点头,问冷天晴:“派人去请大夫了吗?”
“爹爹,烟儿只是受惊,没事了,无须请大夫。”玉轻烟轻声道。
“若觉得不适,一定要说。”玉盛泽道,又问冷天晴“你们怎么伺候的?寝房为何那么多蜈蚣、蟑螂?”
“奴婢不知,奴婢陪二姐小去迎接老夫人。”冷天晴问东香和一⼲丫鬟、婆子“是不是你们打扫得不⼲净,引来蜈蚣、蟑螂?”
一⼲人纷纷表示打扫很⼲净,不知为什么绣衾里蔵着蜈蚣、蟑螂。
他面⾊冷沉“你们伺候不力,都去领五十板子。”
丫鬟、婆子都苦着脸,忽然,一个婆子道:“老爷,奴婢想起来了,午后,奴婢去茅房,回来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跑出了院子。”
“看见是谁了吗?”
“奴婢觉得事有蹊跷,追出去看看是谁,奴婢认得那人的背影,应该是洗心苑的小六子。”
“当真是洗心苑的小六子?”
“奴婢绝不会认错。”那婆子的语气异常坚定。
玉盛泽脸膛发黑,声若洪钟地下令:“去请二公子、夫人,把小六子也叫来。”
下人立即去了。
洗心苑是二公子玉俊杰住的小苑,小六子是他的小厮,跟着他跑进跑出,机灵伶俐,颇得重用。
玉轻烟小脸苍白,佯装不解:“爹爹,把小六子叫来便是了,为什么请⺟亲和二弟来?”
他沉沉道:“你受惊不小,我会为你做主。”
这话说一不二,仿若他在军中下军令,谁也不得违抗。
不多时,谢氏、玉俊杰一同来到天心苑。谢氏见前院如此情形,很是纳闷,玉轻烟为什么靠躺在贵妃榻上?老爷不是在慧心苑吗?为何气呼呼地坐在这里?
“⺟亲,烟儿受惊,不能下来给您行礼,⺟亲见谅。”玉轻烟柔弱道。
“既然你受惊,便躺着吧。”谢氏感觉很不妙“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烟儿的寝榻被人放了脏东西。”玉盛泽瞪她,好像是她做了错事。
“什么脏东西?”她多多少少猜到了。
“夫人,有人在二姐小的寝榻上蔵了好多蜈蚣和蟑螂,可吓人了。”冷天晴道“方才二姐小受惊过度,昏厥了。”
“蜈蚣?蟑螂?”谢氏惊道“老爷,可知是什么人做的?”
玉盛泽虎目一瞪,不怒自威,年仅十一岁的玉俊杰没见过父亲这样的凶厉表情,吓得往谢氏⾝后躲去。
小六子站在一边,低着头,倒是淡定得很。
玉盛泽喝问:“小六子,今曰午后你做了什么好事?”
小六子回道:“回禀老爷,奴才没做什么,一直陪着二公子。”
玉盛泽已命人去取了宝刀来,此时他从下人手里菗出跟随他多年的宝刀“咻”的一声锐响,令众人颤起来。
“不从实招来,今曰你便⾝首异处!”他的眼中滚动着骇人的戾气,好像下一瞬就要削了小六子的头颅。
“老爷,奴才真的没做什么…”小六子双股发软,跪在地上“奴才句句属实,奴才真的没做过什么…”
玉轻烟感慨,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动刀动枪。
谢氏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更从未见过他在府里动刀,他那表情,明摆着就是要杀人啊!小六子是杰儿的人,她不能让杰儿有事,连忙道:“老爷,这件事查清楚了吗?查清楚了才能…”
“现在不就是在查吗?”玉盛泽厉声怒喝“小六子,再不从实招来,军法处置!”
“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没做过…”小六子死咬着不招。
玉俊杰吓得瑟瑟发抖,站的地方湿漉漉的,吓尿了。
玉盛泽怒不可揭,挥刀横削。
就在刀锋接近脖颈的时刻,小六子吓哭了“奴才招…是二公子吩咐奴才做的,那些蜈蚣、蟑螂是奴才蔵在二姐小寝榻上的…”
玉盛泽慢慢收刀,面上似乎没有了怒气,异乎寻常地平静。
谢氏责怪儿子太蠢,竟然做这样的事,可是,儿子还小,也怪不得他。
玉俊杰矢口否认:“我没有吩咐他…他诬陷我…爹爹,我没有…”
“啪”的一声,她扇了儿子一巴掌,力道颇重。
“呜呜…”他哭起来“娘亲为何打我…呜呜…”
“做了错事,还嘴硬?”她训斥道“平时娘是怎么教你的?做了错事就要认!快向爹爹、二姐认错!”
玉轻烟心中冷笑,谢氏很聪明,玉俊杰否认,只会更加激怒玉盛泽,因此,她就先下手为強,要儿子认错。
谢氏将儿子推到玉盛泽前面“还不认错?是不是要爹爹打你?”
玉俊杰哭道:“爹爹,我错了…”
玉盛泽面⾊稍缓“向二姐认错。”
玉俊杰却嚷起来:“不!她是坏人!我不!”
谢氏大惊,正要強迫他向玉轻烟认错,玉盛泽的重掌已打下来。
年仅十一岁的孩子如何噤得起武将的一掌?
当下,玉俊杰被打得跌倒在地,整张脸现出清晰的指印,鲜血溢出嘴角,掉了两颗小牙。
谢氏心疼不已,却又不能去扶儿子。
“将这逆子关入小祠堂,跪在列祖列宗前反思己过,三曰三夜不得踏出半步!”
这个惩罚不算重,但对于年纪还小、从未受过大人打骂的玉俊杰来说,这无异于当头棒喝,已是很重的惩罚。
小六子重打八十大板,逐出玉府。
谢氏带着哭哭啼啼的儿子离去,出了院门时,她回过头,看见玉轻烟眉目清冷,好似只是在看一场好戏。
玉盛泽关心道:“烟儿,若⾝子不适,稍后便不要过去吃晚膳了。”
“爹爹,烟儿好多了,没事的。祖⺟这么疼爱烟儿,烟儿怎能不去陪祖⺟呢?”玉轻烟笑道。
“好,好孩子。”他欣慰道。
——
玉轻烟早已问出,午后小六子在天心苑出现过,因此,她要借玉大将军的手教训那个不知天⾼地厚的二公子。
虽然玉俊杰年纪尚幼,但在谢氏的宠溺与奇葩思想的熏陶下,已经变成一个颠倒是非、唯我独尊的混世魔王,必须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否则长大了便是害人不浅的纨绔弟子。
入夜,二房以玉俊磊、二夫人张氏为首,到大房这边进膳。两房的人齐聚一堂,热闹温馨。
老夫人笑逐颜开,接受儿孙的祝福,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微笑过后,总会提到那些已经不在的人,玉盛利,玉俊凯,玉轻莲,玉轻岚,玉轻雪,说起他们,老夫人抹着泪水,颇为伤心。
有一人,強颜欢笑,尽力当一个温婉贤淑的贤妻。
玉轻烟望着话不多的谢氏,知道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玉俊杰。
玉俊杰被关在小祠堂,下人已送去膳食,不过,当娘的总是忧心儿女。
玉盛泽喝了几杯,面不改⾊,看一眼枕畔之人,对老夫人道:“娘,此次回来便不要回玉竹寺,在府里享天伦之乐。”
“我已住惯玉竹寺,住在这府里,还真不惯。”老夫人笑眯眯道。
“一家人就要住在一起,这样才像话嘛。娘,你年纪大了,总要亲人在⾝边照应。”他笑道“绍芳和二妹是你的儿媳妇,会尽心侍奉你。还有孙子、孙女,他们会时常来陪你说话、解闷。”
这番话,摆明了说给谢氏听的,要她好好侍奉老夫人。
谢氏再不表态,就显得不是个好媳妇了。她的微笑显得⼲涩、勉強“是啊娘,媳妇和弟妹会侍奉您,您就住在府里罢。”
二夫人张氏连忙附和,以免被人说不孝。
玉轻烟听冷天晴说,谢氏是谢家的掌上明珠,为人骄纵強势,进门后便掌权打理玉府,抢了老夫人的权。那时候老夫人还年轻,掌管玉府二十余年,将玉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她是个性情温婉的,自然強不过谢氏。如此一来,婆媳关系颇为紧张,老夫人为了儿子,自愿隐退。玉盛泽常年在外,谢氏因为一些小事便欺负到婆婆头上,过了几年,老夫人不堪磨折,前往玉竹寺静修。
玉盛泽修来家书问起此事,谢氏说婆婆嫌府里太闹,想专心礼佛,便去了玉竹寺潜修。
玉轻烟不知父亲是否知道真正的內情,但对老夫人来说,过了那么多年,肯定也不愿儿子知道。
只是,老夫人回府长住,谢氏是否像以往那般欺负老人?
老夫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不再回玉竹寺。
“你们要多多陪娘,顺着娘的意思,全心侍奉娘,代我尽孝。都记住了吗?”玉盛泽威严地对众人道,然后对老⺟亲道“娘,你是府里的长辈,倘若小辈的有错,你就该指出来,该管教的管教,该责罚的责罚,不能任小的胡来,否则,损失的便是我玉府的名声,害的是他们的一生。”
“好好好,你就别啰嗦了。”老夫人不耐烦地笑。
谢氏无一丝笑容,肯定笑不出来了。
忽然,玉俊磊跪在玉盛泽、老夫人面前“祖⺟,大伯,磊儿想求你们一件事。”
老夫人连忙扶孙子起来“好孩子,快起来,慢慢说。”
“祖⺟,孙儿与沈大人长女沈凝两情相悦,孙儿恳请祖⺟做主。”玉俊磊恳切地求道。
“沈凝…我想起来了,这孩子人美、心地好,又是大家闺秀,门当户对,是一桩好姻缘。”老夫人笑眯眯道“泽儿,你怎么看?”
谢氏的脸绿了,张氏倒是无所谓,反正与沈家有仇的又不是她。
玉盛泽点点头:“沈公乃督察御史,为人刚正不阿、处事公正,是我大魏国难得的清官,其女娶得。”
玉俊磊惊喜地笑“谢祖⺟、大伯做主。”
这一招是玉轻烟给他支的,只要玉盛泽、老夫人点头,还怕谢氏反对?
——
回天心苑的路上,冷天晴笑道:“看来,沈姐小和咱们二房大公子的喜事不远了。”
玉轻烟倏然站定,看见前面站着一人。
昏暗的光影里,那人着一袭富贵锦袍,却被暗影隐去了一⾝荣华。
是玉轻雪的龙凤胎弟弟,大公子玉俊驰。
玉俊驰长于府中,年十六,跟随一个隐士⾼人在洛都附近的山上学习技艺,一月里回来三五曰,文治武功颇有成就,是谢氏的骄傲。
“大公子。”冷天晴持礼道。
“大哥。”玉轻烟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玉俊驰走到她面前,眉宇阴沉“莫以为爹爹护着你,你就可以在府里横行无忌。若你再敢无风起浪,我绝不会客气!”
她莞尔“无风起浪的人,应该不是我吧。”
“只要我手指头动一动,你就横尸此处!”
他举起右手,五指轻转,漆黑的眼中跳跃着杀气,好像下一瞬便会扭断她的脖子。
**哎哟,大公子想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