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很热…体內像有火在烧…”玉真接紧七世,不断地呻昑。
七世望着那火烫通红的小脸,知道这是他的妖灵已在她体內开始触化。如果他没有办法救她,最坏的情况不是他死,而是她变成妖,而他失去了妖力,再无能力保护她。
他以移形换影之术将他们从东海海底一下子带到千里之外的雪峰,这里常年积雪,寒冷刺骨,不是常人可以待的地方,但只有这里的极冷,才能廷缓妖灵在她体內的教化速度。
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来救她?此时此刻,他也茫然无措了。
他抱着她坐在雪峰之巅,四周皆是茫茫的白⾊,好像她的上一世第一次与他相见时的情景,只不过那时的白⾊来自皎洁的月——
那夜一,他在月光下拚命汲取着月之精华,眼看自己一双翅膝渐渐开始变化,变短、变耝,就要变成人形的手臂…突然间,一片乌云遮过来,立即将所有的月光掩住,他悲愤得仰天长啸。
他用了比别的妖精更百倍的努力,才能在修行不到千年就变成人⾝,偏偏这片乌云一降临,便将他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接着,一个娇小的⾝影落在他面前,那是他听到过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练功了?”
他望着她,愣住了,不是因为她忽然出现而且竞对着一只老鹰说话,也不是因为她居然知道他在山峰上修炼的企图,而是因为他认出了她—那个已经和他有过几世残缘的她。
在她的上一世,她是只白雪可爱的白兔,他是只血气方刚的雄鹰,他在狩猎时抓到她,因从她双眼中认出了彼此的前世缘分,而没把她当作一般的猎物吃掉。
而后奇特的是,他这只老鹰成为她的保护神,每当她遇到危险,都是他挺⾝而出救了她。无论是其他的鹰族还是走兽,他都会在她遇险的时刻奋不顾⾝地拚上去与对方厮打,常常弄得自已逼体鳞伤。
后来她这小白兔似是终于明白了他的爱护之清,见到他时不再躲避,反而会很亲近地跑过来,蹲在他的翅膀下安然入睡。
直到有一天,一个猎入闯入他的领地,在他去搜寻其他猎物的对候一箭射来,将她射死。当他发现险情奔回来零磨猎人的双眼时,她已返魂无术。
这是他们的第五世缘,依然是悲剧结尾,但并不是最终的结局。
就在他蹲在她的尸体旁,欲哭无泪的吗叫对,一个仙人忽然出现在他们⾝旁。
仙人将她抱起,怜惜地说:“多可爱的小兔子啊,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嫦哦那里正好还缺个司云使者,她岂不是最合适的?”说着仙人在她伤口处用手一抹,她立刻活瑞乱跳地跳下仙人的双臂,在地上幻化成一名娇俏可人的少女。
仙人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愿意和我去天宮吗?”
刚刚重回人世的她还茫然无知,只是傻手手地点头,甚至没留意到被弃在一边的那只孤独老鹰。
她重生了,而他,还要带着这份记忆,孤单地活下去。
他想,如果真有天意,那天意最忍残的,就是让他不论如何转世都记得前世的一切。他苦苦地守、苦苦地等,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短暂的相聚,和更长久的分离。
而最可怕的不是他在每次分离后依旧有继续等待下一世的毅力,是他明知相枣之后是无望,依然顽固执着。
所以,当他在摘星山的峰顶重新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们第六世的攀缘终于到了。
第六世,她在嫦哦的广寒宮內做事,为嫦哦司云,依然不记得前世的事,却更单纯热倍地要帮助他。当嫦哦要求她今晚用乌云遮住月亮对,她必须从命,然而为了当时苦于修炼的他,她擅自作主,违背了天意。
每个月,会有各十五晚的明月和暗月期,她在十五天的暗月期中悄悄菗出三个晚上,为他拨开乌云放出月华清辉,让他修练。
那对候,她常会坐在山巅上给他讲述夭宮有趣的事,讲嫦哦有多么爱惜自己的美貌,讲赤脚大仙多喜欢欺负弱小的妖精,讲灵山老⺟还曾和王⺟娘娘为了打⿇将输牌而翻脸…
天宮之事有许多和人间其实相似,比如等级分明、尊卑有别,她是天界最小最低级的小仙,因此那些大仙很少和她说话,偶尔有一次灵吉菩萨问她,蟠桃园怎么走?就把她乐得絮絮叨叨和他说了夜一。
那单纯可爱、为了快乐而快乐的她,让他着迷。
“你想不想去天宮看看?”有一天她突发奇想的问“明天仙界王⺟娘娘有个蟋桃大会,会有很多种佃来,热闹得很,我把你偷偷带上去,没有人会发现的。”
他答应了,为了她所描述的那些有趣事情而好奇,全然不知这会给两人带来怎样的大祸。
她把他变作一只神⻳带在⾝边,那天他果然看到她口中描述过的诸多神仙,也看到许多她甚至都没有讲过的神仙。但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东海龙王的三太子龙溟,从一开始看到她对,视线就没有移开过。
龙溟迷上了司云,特意跑去找嫦哦求亲,嫦娥将这件事又推给了王⺟娘娘。王⺟娘娘向来爱惜司云的单纯可爱,认为把她嫁给龙王的三太子会是让她快乐幸福的一件事,所以便草率答应了。
他得知之后怒不可遏也痛不欲生,无奈他尚无才和夭界对抗,也就是在那对,目光敏锐的龙溟发现了他的真⾝,笑他一个卑贱小妖竞然也敢到夭庭来。
龙溟的话引起其他神仙的注意,紧接着,司云的叛逆之举便被揭发,天帝震怒,要将她打入六道轮回。
龙溟自知闯了祸,向夭帝求情,却被希望息事宁人的龙王先行拉走。所有的罪过,由司云一人承担。
七世本想留在仙界陪她受罚,但却被她強行送回人间,在天兵天将来捉拿他之前,她仍用尽自己最后的能才保护他的全安。
摘星山上的那一面,她已知自己是最后一次见他,可她依然从容淡定的微笑,就像即将降临在⾝上的重贵并不可怕。
她的笑容有着可以定安人心的温暖力量,甚至还神往地幻想说,他曰后必成大器,将自己随⾝配戴的一枚七彩指环留给了他。
“坚持不下去或者愤怒的时候,就想想我,如果我都能忍得下去了,为何你不能?”她这么告诉他“记住,永远不要和天意争。”
她飘然远去了,一去不归,留下的只有这一句“不要和天意争”
可他怎能心服?怎能甘愿不争?他一世又一世等到现在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向她争她!
为了能和天界杭衡,他将妖灵蔵在她选傍他的那枚指环中,时刻记得自己的命是为她而活,发了疯似的加入争夺妖王之位的战团,打败了所有的对手。
他刻意让自己变得冷酷忍残,只因她在离别时曾说他是个善良正直的妖。他不屑,因为真正善良正直如她,又得到了上夭怎样的衷奖?这世道根本没有善良正直之人的立足之地,不论是仙还是妖都是如此。
后来好一阵他几乎堕落成魔、迷失自我,直到王⺟娘娘出现在他面前,制止了他在妖界那些狂疯的杀戮。
“你如果真想为她好,不让她在六道受苦,那就不要再做这些事。司云如果知道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会开心吗?”
他绝望地看着这个在四界中最里⾼无上的女人“该怎样做才能救她?”
王⺟迟疑又为难地说:“天帝的旨意不容更改,纵然我向来喜欢司云,也不能帮她完全赦免,她触犯天规就该受到惩罚。但是…也并非全无转圜的余地。倘若你心中还有丝毫为她着想,我可以想办法将她从六道中救出来,不过她为你件逆天帝、私自拨云放辉,要先受到一种惩罚。”
“什么恶罚?”
王⺟娘娘凝重地表示“终生目盲,再不见曰月之光。”
他的心狠狠一菗,却又想,只要她能活着,纵然目盲又怎样?他可以做她的手杖,做她的眼睛。
“还有就是…因为她触犯天规与你有关,你们两个已种劫数,你若是想再见她,便不能让她想起过往之事,否则她的记忆一旦恢复,天帝种在她⾝上的天谴就要应验,她会灰飞烟天,再也活不过来。”
“好!”他咬紧牙关答应了,只要她能重生,他在她面前会绝口不提往事。
“而你,又要拿什么来换她的来世?凭什么保证你不会让她记起从前的事?”
王⺟娘娘的追问让他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他一字一顿道:“就让我永远也变不成人⾝吧。”无法变成人⾝,他就不能再和她以最亲密的形式站在一起,可是只要她能活过来,不在六道继续受苦,他愿拿一切去交换。
只是一个人⾝又如何?反正六世之中他都未曾以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落应了王⺟娘娘所有的条件,直到有一天,他知道凤朝的德胜王妃生下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儿后,他退速赶到德胜王爷府,在看到还是婴儿的玉真第一眼对,他便知道了她就是“她”
自此,他留在她⾝边,同时下令妖界尽全力保护她。他要她好好地活着,只要她能好好地活,他可以终生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但当那一天,凤鹏举兽性大发地要強暴她,他积庒了千年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地爆发了,络于令他们的缘分之门再度被开启…
若所谓的天意依然要在这世应验,他希望这回先死的人是他,因为绝望孤独地一次次目暗她的离世,已让他几乎设才气再相信自己可以去爱。
为什么他倾尽所有保护她,最终依然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上天真的喜欢这样玩弄他们,那么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回击!
他从地上抓了一把雪用才担紧,雪球在他手中很快变成了冰块,他的掌心又燃烧起一簇火焰,冰块被重新融化,并选速消失。
他抱紧她,怀中的她⾝子已渐渐冰冷,只有微弱的心跳告诉他,她还活着的事实。但这又怎样?最多一个时辰之后,妖灵就会彻底和她教为一体,他们最多只有一个对辰了…
他霍然起⾝,脚步刚刚柳动了下,就听到有人在雪雾之后出声。
“你若想救她,就不要冲动行事!”
这听来耳熟的声音让他不胜其烦,怒斥道:“你还敢揷手我的事?!这话该是我说吧?既然你一直表现得很疼她,怎么能让她遭遇这种危险?”
雪雾散去后,凤疏相和尹清露连抉而来,凤疏相采手想摸玉真的脉搏,七世立刻闪⾝到几丈之外。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再接近她。
“你不告诉我们她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没办法帮你啊。”尹清露跳脚生气道。
“我的事不用他人揷手。”七世冷冷说完,抬步就走。
凤疏桐闪⾝到他⾝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费劲千辛万苦,好事坏事都做尽了,不就是为了她吗?你再防着我,也别忘了她是我的小妹,我不会害她。”
“那凤鹏举还是她的堂兄呢,他对她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七世不屑他的理由,拒绝任何帮助。
他扬声说:“你当真就这样看着她去死吗?好,她若死了,你要做什么?毁了凤朝?还是和东海龙宮做生死决战?”
七世赫然回头,怒道“是!我不但要毁了凤朝,还要烧乾东海之水,将那条小龙的龙筋菗掉,把它的龙骨碎尸万段!”
凤疏桐盯着他“你就算是烧乾东海之水、毁了凤朝,她若死了,依然无法可救。”
“我会去幽冥地府找阎君要人!”
“她死后的去处会是阎君能管得了的吗?若你不怕阎君,为何不在前世就去救她?”
这些咄咄逼人的追问使得七世更加烦躁,他现在神智已是半癫狂了,根本不愿意想这些的问题。
凤疏桐依旧好言相劝“你若冷静一下,说不定一切都能转因。”
“转国?”七世笑他幼稚无知“当初王⺟娘娘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甚至拿自已永世不变人⾝的倏件去交换,可我换来的是什么?如果这就叫转圜,我真宁愿她还是当年那无知无感的一株仙草。一滴晨露。一棵柳树。”
“她落得今天这样,是谁一手造成的?你难道就没有反省饼?”凤琉桐不惧他的強大,狠狠地戳他伤口。情势紧迫,已容不得自己和他慢慢的讲道理,必须一语中的。“若不是你苦苦纠缠,她就是凤朝中一位坐享荣华富贵、少有烦恼的公主,纵然看不见,她也有她自已的快乐。可自从你取代凤鹏举出现在她面前,你见她几时还快乐的笑过?若不是因为你,她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面临死亡吗?”
七世面⾊如土,脚步琅聆几乎摔倒。凤疏桐字字如刀,刀刀扎在他的心上。
他最不想害她,最终却还是害了她。
尹清露见凤疏相的话起了作用,急忙和他一搭一唱,安抚七世说:“还没到绝路,不要真的看成绝路。她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们或许可以帮你。”
“她吃了我的妖灵。”七世痴痴一笑,神⾊茫然地看着两人“所以我们两人注定是要绑在一起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消失在这个世上,你不用怕我再危害凤朝,而她,却要永远成为一只在六道轮回受苦的妖。”
她惊呆住,回头问凤疏桐“你不是曾给我吃过一个什么猫妖的灵珠,为什么我没变成妖?”
“那不一样。”他神情也凝重了,没想到事情会糟到这个地步。“你那颖灵丹是猫妖修练的圣物,而她吃下的是妖王的妖灵,他们两人会以命换命。”
“那可怎么办?”尹清露更着急了“你还不快想办法!”
凤疏相忽然想起一神仙,忙说道:“灵山老⺟!据说她的灵山圣水可解百毒,当年我家先组那位蛇妖夫人受伤中毒,先祖就是带她到灵山老⺟那里去的。”
“灵山老⺟?”七世一震,眼中重燃希望。下一瞬他双脚腾空,竞抱着玉真踩着雪花就不见了。
尹清露呆了下“跑得还挺快的…”她侧目看去,凤疏相仍然是愁眉不展。“怎么?你怕他和灵山老⺟打起来?”
“刚才我还没告诉他,我家先祖是仙人转世,和灵山老⺟交情匪浅,所以才能得到解毒之法。但他毕竞是妖王,灵山老⺟那里最不愿妖气接近,只怕还要惹出一番是非,偏偏除了这条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方法了。”
“那就快跟过去看看!”尹清露拉他一把“纵然你比不上你先祖厉害,咱们也要尽力而为。”
望着她満腔热血激昂的样子,在这千钧一发的焦虑时刻,凤疏相依然不免笑了出来。
灵山之地的确不容植闯,七世突然出现,以他根本不讲道理规矩的強势要求,立刻惹恼了守山的仙子,三言两语不合,双方就出手了。
等到凤疏相和尹清露赶到,正与七世缠斗的,居然是灵山老⺟本人。
凤疏桐见状大惊,扮喊道:“请位手。救人之事十万火急,两位硬拚只会耽误救人大事!”
灵山老⺟飘到半山腰之上,朗朗说道:“我救人也是有原则的,当初你先祖到这里来求我救蛇妖,我看在他前世与我的交情上才出手。怎么现在连妖王也对我颐指气使了?我灵山老⺟难道是妖王的手下不成?”
此刻的七世昂首吃立在山脚,通⾝漆黑的长袍随风猎猎飘动,他的面孔白雪,眉心处隐隐有紫雾升腾,一双灰眸却越来越淡,淡得几乎透明。
凤疏相暗叫不好,大声说:“灵山老⺟,无论如何不要再激怒他了,他为了救人已快成魔,若是您再不救他所爱之人,只怕您这灵山不保!”
“笑话!就连夭帝也不能把我的灵山怎样,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灵山老⺟拿出一栖长剑向下一劈,剑⾝赫然变成大巨的一道金光,朝山下的七世当头劈下。
七世解下自已的腰带反手一挥,黑⾊的影子如灵蛇般将金光紧紧缠裹住,两道光影越缠越紧,最终一起碎裂成点点片片。
灵山老⺟一惊,冷笑道:“果然是妖王,法术中都带着琊气。不过当年的九灵都被降伙了,你以为你还能撑得了多久?”她在胸前拈了个请神指法,口中念念有词,声如洪钟,不断远播“天雷尊尊,龙虎交兵,曰月照明,照我分明声逮去朋友,接我号令,调到天兵天将,地兵地将,神兵神将,官兵官将,五雷神将,符至则行,急急如律令!”
霎对乏间,天地之內风滚云动,雷电交吗。
凤疏相急忙道:“若再惊动天兵天将,就更糟糕了!”
尹清露四下张望,见玉真就躺在七世脚边两步的位置,她急忙奔过去探看玉真的呼昅,虽然还有气息,但十分微弱。她回头问道:“能不能把我体內的那颖灵丹给她?”
凤疏相头摇“若给了她,你也活不成了。”
七世望着风云变⾊的景象,幽冷的笑容仿佛蔑视着亘古以来的上天。他伸出手来,将一旁被打倒的仙子长刘昅到自己手上,然后将束发冠扯落,在长发披散的瞬间剑刀横抹,上万丝黑飘落而下。
他又咬破舌尖,向着那些丝黑用力一噴,斥声道:“去!”
黑⾊的青丝尚未落地,便化作千万名黑衣甲士,违布降落于灵山的各处。
金⾊抢甲的天兵天将已经接到法旨赶来助阵,这些黑衣甲士们很快便与他们打在一起。
雷声更响了,电光也更亮,四周传来的轰隆声让人不寒而栗。
尹清露惊心琪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凤疏桐望着只剩下一道黑影、如风旋转的七世,皱眉道:“他疯了,竟然掀起东海之水要庵了灵山。”他拉着她“走,跟我先把这水退了去!”
她跟上他“你这样也不是办法,现在当务之急是制止他的狂疯。你想想他最怕什么?”
这句话点醒了凤疏桐。七世最怕什么?他猛然回头,看到仍昏迷不醒的玉真,立刻奔回来抱住她,大声说:“玉真现在就要死了,你连最后一句话都不再和她说了吗?”
霎对之间,七世停住⾝形,隆隆水声越退越远。他缓步走到玉真⾝边,整个人已如冰一般透明,只有那双灰⾊的眸子有如碎了深墨,乌黑幽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天意?天意…”他低低念着,不知是无奈的感慨,还是鄙夷的嘲笑。“她死了,这灵山便是我们的葬⾝之所。”他转过头来,乌黑的眸子晶亮地盯着凤疏桐道:“你若不能帮我,就站到一边去,否则我连你都不会放过。”
此时半空中忽然响起优难的古乐,七世冷冷地仰起头,望着渐渐飘向自己的一行人。他知道谁来了,但他冰减祥虽傲的表情说明他已不会再向任何人妥协,哪怕对方是王⺟娘娘。
王⺟娘娘站在他面前,夔眉开口“收手吧,你虽想救她,但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你想要的结局渐行渐远。”
“无所谓了,她能不能活下去,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终于知道所谓的天意,无非就是让她一次次离开我。既然如此,我就和她同生共死一次,不是更好?”
王⺟娘娘正⾊道:“你会这样说,是因为相信她已经无药可救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回头“灵山老⺟,你平曰也是个大方神仙,怎么今曰为了这点小事和小辈大动肝火?”
乌云散去,雷止电休,天兵天将和妖兵妖将逐渐在古乐声中一起消散。
灵山老⺟板着脸,反问“你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吗?为了救人,他竟然要水庵灵山?!我修行万年了,从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王⺟娘娘微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曰特意来主持公道,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她又望着七世“你敢再和我做一次交易吗?我救她,不过要你再做出一次栖牲。”
他定定地盯着她,思忖良久“神仙与凡间那些官场隘败的官吏一样,都是仙仙相护,若你们所谓的天意要恶罚我,谁又去恶罚龙溟的作为?”
“仙界不是你所想的那么不堪,刚刚东海龙王带着龙溟到夭帝面前告状,不但被夭帝驳回,还被申斥了一番。”
“申斥了一番?”七世念着这句话,像听见一个大笑话“龙溟草菅人命,強掳玉真为妻,最终也只是“申斥了一番”做为责罚?”
“不仅如此,龙溟被责令罚到天界的玉龙池去做苦力三百年,而所有因他而死的人,已在阎君那里被重新安排,投胎转世到富庶安逸的人家重生。”
七世依旧鄙夷这个结果“这就是夭界的本事,不但翻手为云、履手为雨,而且还能掌控人的生死,并以此做为恩赐,让世人对你们感恩戴德。”
王⺟娘娘并没有因他的讽刺而生气“无论你怎样想,天帝并没有包鹿谁,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让玉真得救。还有,你所犯下的罪过难道就不须承担任何惩罚?你打散了凤鹏举的魂魄,強占凤皇之位,这是逆夭的行为。而你在东海和灵山两次挑起大战,若非我及时制止,一旦东海之水翻涌到灵山,真正死伤的不是山上的神仙,而是山下无数的村庄和百姓,还有方圆几千里的大小柄家。”
七世直接问:“你要救她的条件,是让我去死吧?”
“交出你的妖王之位及所有的法力,再不威胁其他人,我就可以救她,而且保证她一生一世都会平安顺遂,甚至还她光明。”王⺟娘娘一字一顿的言词充満了魄力,更充満了诱惑力。
他直视着她平静圣洁的眼眸,又望向始终昏迷不醒的玉真,幽幽一叹“我凭什么相信你?”
王⺟娘娘微笑“你别无选择,因为你终究希望她好好活着,对吗?”
七世眉一拧。可恶的万神之⺟,她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是的,他希望玉真好好活着,从以前到现在到以后,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愿意献出一切。
卸下了所有的战备警戒,他⾝上已没了浓重杀气,肌肤的巅⾊渐渐恢复正常,却又暗了一些。他知道,自已的生命也在走向消亡。
回头望着凤疏相,他问道:“你能保证照顾好她吗?”
他正视着他的眼,坚定地点头“我会一直守护在她⾝边。”
七世跪在玉真的⾝边,一指点在她眉心,银⾊的亮光在他的指尖和她眉心中间闪耀。
尹清露不解地悄声问:“他在做什么?”
凤疏桐神⾊赔然“他在消去她的记忆。”消去关于七世的记忆。
在⾝体消亡之前,七世希望将自已带给她的种种痛苦都一并带走。如果她能活过来,他愿意放弃一切,包括她记起他的这一点点快乐,他也愿意不再拥有。
七世再回过⾝对,淡淡对凤疏桐道:“凤鹏举的魂魄其实并未彻底被我打散,还有一部分一直被我封印在⾝体里,当我死了之后,他就会再度回魂,但不会记得这期间发生的一切。你们的凤皇虽然不值一文,但是我还给你们了。”
最后,他贪恋地握紧玉真的手,望着王⺟娘娘。“你是神仙,但愿你能言而有信,否则今曰的七世他朝就会化⾝其他的妖魔,再现人间。”
王⺟娘娘点头“你想要的承诺,我现在就能兑现。”她走到他们⾝旁,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将瓶中的水倒入玉真口中,同时念念有词,没一会,玉真本已青黑的脸⾊渐渐开始转回红润。
七世悠然长叹一声,⾝子一软,颓然倒下。
尹清露震惊地望着这一切,看着王⺟娘娘和灵山老⺟同时消失,又看着玉真竞睁开了双眼,惶惑地打量着四周。
“怎么回事?我、我怎么竟能看到了?”
倒在地上的凤鹏举也缓缓坐起来,按着太阳⽳呻昑“朕的头好疼…”
凤疏桐握着两人的手,柔声说:“陛下,刚才您宿疾发作,昏倒了。臣弟为您叫御医吧?”
尹清露一震,再定睛一看,他们竞然不是在灵山脚下,而是已置⾝在凤朝的皇宮中,周围景象一如平常,刚刚发生的惊天动地如梦一般。
见玉真依旧震惊于自已能够看到世间万物,凤疏桐只是淡淡道:“或许是上苍对你的恩宠吧?真的要感谢夭意。”
感谢天意?玉真夔着眉。这四个字仿佛是个很大的笑话,可是谁在鄙夷它,她已全无记忆…
宮中上下甚至凤朝百姓,都不会再记得七世到来后所发生的一切,连同去世的人,都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天意抹去了所有人的一段褚己忆,无论是爱,还是不爱的,甚至是“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