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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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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的时刻,市集的人也变少了。

  “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客栈了。”应和尉看着一旁拎了不少小玩意儿的程思舞,忍不住想笑。

  “咦?要回去了吗?”程思舞有些可惜地看着两旁的小摊子“我们才逛了一半呢!没想到这个镇上的市集这么热闹,东西好多喔!根本看不完嘛!”

  “那下回我再带你来吧!”应和尉允诺道。

  “下回听说是半个月后耶!到时候你还会待在我家吗?”程思舞也不是傻子,她虽然不晓得皇上有多看重应和尉这个将军,但当了官,长时间离开京城也不行吧?

  所以尽管应和尉嘴上没提,不过她猜想他应该就快回京城去了才对。

  “就算半个月后没办法带你逛,我还是会找别的机会。”应和尉笑道:“只要你喜欢跟我一起出门就行。”

  “很难不喜欢吧?”程思舞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手里抱着的各类小玩意儿。

  一路上不管她看中哪个东西,应和尉几乎都是毫不考虑地买下来送她。

  虽然这好像有点利用的嫌疑,不过老实说,没有姑娘家能拒绝得了这种无限制的宠溺跟疼爱吧?

  尤其应和尉的脾气还好得没话说,从头到尾都陪着她四处逛,一句怨言也没有。

  “喜欢就好。”应和尉道出安心的笑容“虽然我接下来得回京城一趟,不过我保证会再来。”

  “哦?再来啊?”程思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觉得我太常离京,不算个好将军?”他打趣地问道。

  “不,只是在想,我到底应不应该跟着你…一起回京。”程思舞慢呑呑地迸出尾音。

  应和尉顿住了脚步,有些讶异地望着她瞧。

  “⼲嘛一脸吓到的样子?”程思舞哭笑不得地反问。

  早先还成天喊着要娶她呢!结果她一说自己在认真考虑了,他却是这个反应。

  “不是吓到,只是…”应和尉认真道:“你不是说今天别提亲事?”

  话还是她先说出口的。

  “你…”程思舞没辙地啊了一声“拜托!又不是圣旨,我连改都不能改呀?”

  这男人懂不懂得什么叫变通啊!

  亏他还带过兵打过仗,脑袋却这么硬?

  “你想改当然可以改,不过我可以问理由吧?”应和尉失笑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就是…因为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啊!”程思舞望向街道两旁的店家屋顶,轻声道:“我之前只觉得你是个好大哥,待我温柔体贴,但总是没办法对你有什么心动感,可是今天看见你的另一面后,我觉得有点改观了。”

  “怎么改观?”应和尉勾起了唇角。

  原来她是中意自己的那番表现啊!

  啧啧…他是不是应该包个媒人红包给那位老婆婆,还有偷儿?

  “我确定你不只是个好大哥而已。”程思舞想了想,又续道:“你是个好男人。”

  这番回答乍听之下没什么差别,但应和尉却露出了一脸喜⾊。

  “你总算把我从大哥或朋友的⾝分菗离,开始发现我是个男人了。”真是值得欣慰。

  毕竟她若是一直把他当成家人或朋友的话,那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很难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跨过暧昧的厚墙,但是现在小丫头开始意识到了男女间的感情,可是好事哪!

  “说得好像你期待很久了似的。”程思舞困窘道。

  “嗯!算是吧!”应和尉笑道:“毕竟我无法长时间留在这里,难免就急躁起来了。”

  “用不着急啦!”程思舞瞧着他率直又温和的笑容,忍不住下意识地迸声“现在心里就只有你啦!我们那乡下地方不会有男人比你更好,更能入我眼了!”

  “舞儿…”她坦白吐露的心情使得应和尉心里的些微担忧几乎要消失不见。

  “停!我这意思是你就算回京城去也不用担心,不是说我要嫁给你了喔!因为欣赏你,开始喜欢你,跟非你不嫁毕竟是两码子事。”程思舞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懂得怎么应付应和尉的示爱了。

  “谢谢。”应和尉不由得笑出声来“我真喜欢你既诚实又坦率的这一点,舞儿。”

  “我⾝上大概没半个特⾊是你不喜欢的了啦…”程思舞咕喂了几声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掉头往两人寄放马匹的客栈走去“快走吧!不是说得早些赶回家吗?我娘说今晚要做鱼汤给你尝喔!”

  “嗯!我们走吧!”应和尉跟上她的脚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朝客栈走。

  没几步路远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程思舞把手里刚买的东西塞在应和尉手里,径自进门找掌柜的要领马,而等在外边的应和尉则是一边数着自己离回京的曰子还有几天,一边考虑着下回什么时候能来,视线无意识地在街上扫过。

  没想到就这么几眼,他却瞧见了一个看来眼熟的⾝影。

  “那是…”应和尉反射性地想追上前去,因为如果他没认错人的话,刚才转进小巷里的男人,应该是两年前跟他们打过仗的敌国将领。

  那个男人向来以心思狡猜闻名,所以当初打那一仗时相当辛苦。

  记得他们议和后说好不再踏进边关界线一步,怎么…

  “应大哥?”刚从客栈里转出来的程思舞叫住了他。

  “舞儿…”对了,他现在可是跟程思舞在一块,不能丢下她的。

  “怎么啦?看你表情都变了。”程思舞纳闷道:“掌柜的说马替我们喂好了,可以去后边牵了。”

  “是吗?那我们先去牵马吧!”应和尉看着她一脸的不解,只能暂时将自己的担忧放下。

  毕竟就算他真要查证此事,也得先确保程思舞是‮全安‬的。

  况且说不定根本就是他认错人了,因为对方应该不可能轻易混入边关才对…

  “你真的没事吗?瞧你眉心都要打结了。”在程思舞的印象里,她还真没见过应和尉这样带点紧张的反应。

  “只是有点累了,不打紧,我们先回家吧!我可不想错过董姨的好手盖骨。”

  “对喔!你陪了我一整天呢!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程思舞信了他的话,匆匆牵马去了。

  应和尉缓步跟上,眉心不自觉地微绷。

  倘若那个人真是敌将,而且还想暗地里耍什么心机的话,他必须早点查清楚,想方法应付,绝不能把程思舞拖下水。

  或许更正确点说,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而且程思舞是他喜欢的姑娘,他绝对要保护她。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先送她回家,再来考虑下一步。

  此时此刻,他只能庆幸那个长得像敌将的男人是出现在这个镇,而不是程思舞住的那座城…

  夜凉如水。

  明明是个舒适的夜晚,但应和尉却是有些头大地揉了揉眉心。

  他拿起剑走出房门,望着夜空的微亮星子与明月,忍不住在后院练起剑来。

  他的心思定不下来。

  一想到敌国可能又蠢蠢欲动,他就有些担心。

  偏偏如果他想深入调查,确定对方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那么就得先离开这里,前去追查对方。

  虽说他本来就只能待一段时间而已,离开原本就在预期之中,但是现在他却得担心会不会有人对这里的百姓不利,或是已经发现他跟程家人的亲近关系,所以暗地里想对程家人下手…

  在这种情况下,他到底该走,还是不该走?

  还真是令人困扰…

  咚的一声,他将长剑往旁边的阶梯上一搁,然后提起衣袖抹了抹额上渗出的薄汗。

  “真是糟糕…”

  长声叹息吐出,应和尉走到后院水井旁,提了半桶水,将自己的上衣脫下来挂在井边,然后用水往自己的头上淋。

  虽然有些太凉了,不过正好醒醒脑。

  应和尉拆了头带,让湿透的长发散开来,霎时水珠不断落下,沿着他的⾝体曲线往下滑落,最后渗入了长裤。

  冰凉感令他稍微冷静了点,甩甩头,他将长发全都爬梳到脑后去,抓起上衣,打算回房换件‮服衣‬好‮觉睡‬。

  反正不管要走要留,都不是今晚的事,不如就先休息吧…

  “应大哥?”

  就在应和尉弯⾝去拿剑的时候,不远处飘来了熟悉的嗓音。

  “舞儿?”应和尉微惊“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应大哥也还没睡呀!”程思舞从暗影处现⾝,她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竹篮,脸上的表情有几分顽皮。

  “我在练剑。”应和尉把剑举⾼了点“这几天少活动筋骨,感觉好像迟钝了点。”

  “喔!怪不得刚才听见水声,你是练剑练得満⾝汗,所以在冲水吧?”程思舞走近了几步,在看见他赤luo着上半⾝时,不由得有些脸红。

  刚才她从窗口看见应和尉在后院空地上练剑,正好自己也睡不着,⼲脆给他送些消夜来,却没想到会撞见他这副带点诱惑的样子。

  真是的,在这种她开始意识到他是个“男人”的情况下,他luo着上半⾝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太刺激。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索性把提篮举⾼,凑近他面前“喏!我给你送消夜来了哟!吃点吧?”

  “让你看见邋遢的样子了。”应和尉苦笑了几声“我先换件‮服衣‬。”

  “不用啦!你要睡之前再换吧!不然新‮服衣‬还不是一样粘着汗水很难过?”程思舞有些脸红地‮头摇‬,然后在阶梯上坐下,把竹篮跟灯都放下,接着打开了篮子。

  “好香。”应和尉见她似乎不在意,也就跟着坐下。

  “是我做的。”程思舞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喏!吃吃看。”

  应和尉接过小菜跟筷子,吃没两口就游出了赞美声“好吃,你的手艺都快追上董姨了。”

  “我很拚命在学啊!”程思舞开心地将另一碟小菜往他递去“喜欢就多吃点,我还拿了茶来喔!”

  “谢谢。”应和尉看着她一脸雀跃地替他倒茶,脑海里又浮现了白天见到的那个敌将⾝影。

  不,他绝不让程思舞受到伤害,他一定要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好好保护她。

  程思舞一心介绍着自己的手艺,倒没多注意他眼神里的细微变化,反倒是因为话匣子打开了,态度也变得轻松自然许多,目光不再因为不时地标到他光luo的胸膛就脸红。

  只是在毫不介意、没有刻意闪避的情况下,她才发现到,应和尉的⾝上似乎有不少的伤疤。

  “应大哥,你这些伤…是因为打仗吗?”看着他手臂上的疤痕,程思舞突然有点心疼。

  难得他看起来还是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上受这些伤时,他想必很难受吧?

  可是他却是半句也不提,从来不叫苦:

  “打仗难免。”应和尉只是淡淡地一语带过“有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看起来很痛…”程思舞困窘道:“我知道前些年边关打仗打得凶,也知道会有人送命,但从来就没想到,战火给人这么大的伤害。”

  说起来,她真是幸运,就这么被人呵护到大,没受过什么伤痛,连生病也没有。

  “战事伤人心,但温情也暖人心。”应和尉抚过自己臂上的疤痕,笑道:“其实我死里逃生很多次,我不会说什么大话,夸赞自己硬挺过来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我只知道在那些伤痛不断的曰子里,是你那个香包跟约定,给了我支持下去的勇气。”

  语音微顿,应和尉想了想,又道:“每回伤口痛得快死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的笑脸,我想到,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敌军就会攻进城里,那么你还能那样笑得天真吗?”

  “我想是不可能的吧!”夜风微凉,但程思舞却觉得自己⾝上在发烫。

  是他的心意吧!

  那份想把她捧在掌心疼爱的感觉,让她觉得太过温暖,甚至都要烫人了。

  “所以我再三告诉自己不能死,怎么说都要活着回来找你。”应和尉对程思舞笑道:“因此能像现在这样,再一次跟你坐在后院里说话,我真的很⾼兴。”

  一股甜得过了头的暖意随着应和尉的话语窜流进程思舞的心口,让她的心跳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子在轻颤,却不是因为害怕或恐惧。

  那是一种狂喜。

  是因为他如此重视她,甚至赌上性命也要回来见她,想要保护她的強烈心情,摄动着她的心,让她的思绪混乱起来。

  “现在这样…跟六年前真的很像呢!只是当年不是晚上,点心…也不是娘做的。”

  不行,她觉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了,不晓得应和尉会不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无妨,能活着重温旧梦,已经让我很満足了。”应和尉望着远空的月亮,原本有些焦躁的思绪似乎平静许多。

  嗯如果他想保护程思舞的话,那就得发挥他带兵时攻城据地的实力,速战速决,马上查清楚那个眼熟⾝影的来历,而且片刻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倏地,他站起⾝,低头对着程思舞笑道:“虽然我很希望可以在这个对我而言很有意义的时刻回送你定情物,不过很抱歉…”

  当年他从她的小手里接过香包,却没有回赠任何东西,只给了她承诺,而今他虽然想与她订下一辈子的约定,但很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肯收下。

  如果不是因为看见了那个神似敌将的⾝影,他又有官职在⾝,否则他真想好好地追求她,直到她点头为止。

  偏偏现在她好不容易对他敞开心房,他却不得不走了…

  “舞儿,我明天就得离开了。”这就是他的决定,他要在事情发生前早点阻止。

  至少他得先确定他看见的那个男人的⾝分为何。

  “咦?。等等,为什么这么快?你应该还可以再留一点时间不是吗?”这事他们白天才聊过的啊!

  程思舞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原本就颤抖得剧烈的⾝子似乎因此而变得更紧张了些,她反射性地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不能再留一、两天吗?。”

  至少让她有点时间调整心情啊!

  她才刚发现自己被他勾走了全部的心思,甚至为了他的话语而心动不已,他却要走了?

  “我也很想留下,但突然有事。”应和尉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地拉住他,在近距离看着她带点慌乱神情的眸子时,他突然楞住了。

  那眸光…

  不只有他喜欢的灿亮感,甚至还惨进了些许复杂的情感。

  看起来像是舍不得,却又比那样的风觉再浓烈一点。

  “这…太快了啦…”程思舞咬了咬下唇,没注意到自己向来开朗的音调里竟透露着几许腻人的娇音。

  “我保证事情处理完会立刻回来的。”应和尉觉得被她拉住的手臂正在发烫。

  听着她不像个野丫头,却更像是个地道女人的娇柔声调,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这不太像平时的她。

  “这意思是你非走不可?”程思舞不自觉地把他的手臂拉得更紧了些,六年前,什么情情爱爱她都不懂,放手可以放得很⼲脆,甚至把他忘得精光,但是这回…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早被他疼宠得不想放开他了。

  也许那些读美听起来令她不好意思,其实只是因为她没有放开心胸去接受吧——

  但事实上,她是喜欢着应和尉的!

  “你这是怎么了?”应和尉庒抑着想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力持镇定地问道:“暂时分开不也很好?妳可以想想到底是不是非我不嫁…”

  “是!”不自觉地,答案就这么脫口而出了。

  这回她没有片刻的犹豫,而是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大着胆子搂住他的胸膛。

  “我…不想你离开啦!”

  “咦?”绵软的‮躯娇‬贴着应和尉的胸膛,让他有着片刻的迷惑。

  这是真的吗?她真的对他…

  疑惑还在生成,下一刻,那股终于能够正大光明拥有的喜悦感,却已促使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舞儿”

  他珍蔵了六年的心意、这个他想用今生今世好好呵护的小丫头,他终于得到她的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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