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姐姐 妹妹 同学会
姐姐
她是兄弟姐妹里排行最小的,和相差一轮的大姐…有代沟的样子。
——为什么那个人会站在那里?
上完一整天课,准备要回租屋处的宋小妹,在要走到校门口时,就听到擦肩而过的学校生学们说着“那女的⾝材好辣”“熟女喔,不过长相有风尘味的感觉”之类的耳语。她本来并没有很在意,却错愕地在校门旁看到再熟悉不过的⾝影。
她早该想到的,那些形容词根本是在形容大姐的啊。
“小妞!”
想要转⾝走掉已经来不及,背后响起大姐那叫人尴尬的昵称时,她知道自己被逮住了。
好像路过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从以前就讨厌被人侧目或引人注意了。脸上带着眼镜,胸前抱着书本,穿着打扮保守,长相更是平凡无奇的宋小妹当场无力地闭了闭眼。
家里五个孩子,大姐和三姐的长相最好看,是会招来蝴蝶蜂藌苍蝇的那种好看;她、哥哥和二姐就很普通,是让人连瞄一下都懒的不起眼。
三姐清丽娇美,用花来比喻,就像是鲜嫰欲滴的粉⾊百合;相差十二岁的大姐从她有印象开始就是张成熟象大人的脸。大姐很美,但她的美丽有点超龄,直到二十几岁她的年龄才终于跟上她的外表。
大姐⾼中的时候就非常喜欢打扮,加上早熟的容貌,常常在街上被欧吉桑或莫名其妙的大叔搭讪,然而大姐还是不收敛;和三姐比起来,大姐就像是一株开的很大很大的牡丹花,颜⾊鲜艳到会刺伤别人的眼睛,怒放到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
“喂,发什么呆?叫你呢,走咯。”
不过一个慌神,宋小妹就被自己的大姐给拉着走了。
“不要牵我的手拉,都几岁了。”
她赶紧把手收回来,看着大姐用那双会魂勾的眼眸瞥着自己好一会儿,然后才将搁在头上的墨镜戴好,对她道:“就算到了八十岁,你还是我的小妞。”
不要叫我小妞。她忍住想要反驳的冲动,跟在大姐⾝后,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
今年已经三十四岁的大姐,⾝材依旧辣火无比;不同于现在流行的纸片人,该有⾁的地方就有⾁,没有脂肪长错地方,⾝材凹凸有致,秾纤合度。走在后面的宋小妹,已经看到至少有三个男人的眼睛往大姐⾝上瞟了。
为什么大姐总是穿那么贴⾝的服衣呢?宋小妹叹气。
这样跟在姐姐圆翘的臋部后头,令她想起小时候的事。
她念小学二年级时,父⺟因为工作都很忙,所以放学后常常是哥哥来带她回家。那一天,站在低年级接送区,她看到的却不是温柔的哥哥,而是穿着⾼中制服的大姐。
她有点糊涂了,小小的脑袋只是在想,大姐很久没有穿制服了,因为她已经不是⾼中生了啊。“我是宋夜遥的姐姐,谢谢老师。小妞,和老师说拜拜。”大姐牵起她的一只手,她赶快对老师道:“老师再见。”
“怎样?有没有很惊喜啊?”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姐呵呵笑道。“因为小雅学校有事,所以就变成我来接你了。”
惊喜…她只觉得惊吓。
“那个…你的服衣…”她不懂,想不通为什么很久没穿又突然穿了。
“服衣?”大姐低头,拉了拉胸前的衬衫。“这个啊,因为今天我们学校制服曰嘛。怎样?⾼中毕业之后就没穿过了,真怀念。”
制服曰?那是什么?她正想问,就被拉着跑到路边的小摊货店。
大姐发现什么地道:“哇!这家店还在耶,我好久没经过这里了,不知道还开着。买零食买零食。”大姐从口袋里掏出小钱包。
“不、不行啦。”老师说放学后要赶快回家,不能在外面逗留,也不可以乱买东西。
她焦急地想要阻止,但大姐却依然故我。
“什么不行?”大姐道,站在机器前面拿出零钱。“这个,以前只要投一元就可以掉下很多巧克力耶,现在要五元了啊。”她将硬币放入机器,然后拿袋子装在出口处,转动圆形的把手,立刻哗啦啦掉出一堆⻩豆般大小的巧克力。
大姐抓了一把在手中拿着吃,然后把袋子里剩下的塞给旁边的她。
她有些愣住,拿着那袋巧克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不行啦不行啦。
“耶!有科学面耶,我要买。吃了嘴红红的这个也还有耶,以前两支一元的冰没在卖了哦?小妞,你要不要吃棒棒冰?要吃的话,上面这个奶嘴给你。”
大姐在店里面又逛又买,她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路过的同校同学都在看了啊,被老师知道她没听话、不乖的话怎么办?为什么姐姐都不听她的话呢?
…讨厌,好讨厌。
当时,她记得穿着超短制服裙的大姐一直在小店里买东西,而她只是低头将那袋巧克力抱在胸前,紧紧地闭上眼睛,拼命祈祷不会有任何人看到自己。
“…下午茶一套,饮料要皇家奶茶。小妞,你要什么?”
从回忆里醒神过来,她发现自己正和大姐坐在咖啡厅里,而大姐已经点好餐了。
其实她很想要回租屋处,会坐在这里只是因为对面的人是自己的大姐。有点忍耐地拿起menu随便翻了一下,她对服务生道:“热的拿铁。”
待服务生拿着menu离去后,她垂眸转着水杯,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气氛有点微妙,其实她上次回家时才和大姐吵过架。
那天从学校坐火车赶回家,看到哥哥竟然交了女友,还带回来,心里很是⾼兴,但是在等爸妈回来吃饭之前的聊天,却弄得相当不愉快。
“你说你不上研究所了?你不是已经推甄上了吗?”
因为谈到未来的出路,她想这是好时机,就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结果遭到大姐的质疑。
“我发现我对现在念的没趣兴,所以不想继续下去。”
她坚定地回答,然后看到大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已经要毕业了耶,大学都念四年了才发现没趣兴?”
“我当初考上选系的时候,是你说不知道想要什么没关系,以后还可以慢慢来,所以我才选了这个系。后来我觉得不适合,但我还是念完,甚至试着去考研究所。可是没办法,我还是想做真正想做的事情。”她也是考虑过很久才下定决心的。
“那你说,你想做什么?”大姐注视着她问道。
客厅里坐着那么多人,甚至还有第一次见面的哥哥的女朋友…她握住双手,半晌道:“总、总而言之,我要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她没有勇气当着陌生人的面谈论自己的梦想。
“那到底是什么事?你根本没有说啊!你以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们,我就会支持你放弃研究所,然后去做那个我们什么都不清楚的事吗?”
大姐皱眉说道,好像不把她珍贵的梦想当一回事。虽然知晓大姐的个性不够纤细敏感,但她还是忍不住当场生气起来了。
“你要不要支持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差别!我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决定。而且你只不过是姐姐,就算排行老大又如何?不要老是以为每个人都要听你的话!”
“小遥。”
被哥哥和二姐同时轻声唤住,她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了,可那是因为大姐先那样让她不⾼兴的缘故,她不认为自己错较多,但她也不看大姐的脸。
那之后,不论大家聊什么,气氛都不大对劲;等到爸爸妈妈回来,全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她依然不开口也不看大姐,一直到隔天她离开家回学校。
吵架才刚过两天而已,大姐就跑来找她,她其实很惊讶,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更别提大姐没联络她就站在校门口等…
难道…大姐准备等她一整天吗?
点的东西陆续送上来,宋小妹低头默默喝着拿铁咖啡。
“…你觉得小雅的女朋友怎么样?”
“啊?”闻言,她不噤抬起脸睇着大姐。“…很好啊。”看得出来很喜欢哥哥。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望见大姐开心地笑了,她忍不住莫名其妙地想着,大姐跑到这里来找她,只是要问她对哥哥女朋友感觉怎么样吗?
“哪,这个给你。”把下午茶套餐的三层盘子腾出一盘来,大姐将每样东西都放在空盘里分了一些给她。
她又想起来了。以前大姐常常带着她们去逛百货公司喝下午茶,总是和背着一堆袋子的哥哥分别牵着她们三个小妹妹。以前小朋友吃速食店已经算是一种稍微奢侈的享受,而她国小还没毕业就吃遍各大百货公司的蛋糕甜点。
那是大姐打工赚来的钱。
“啊…”虽然想说谢谢,却又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的个性不像姐姐那般洒脫,明明前两天才吵架,却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分享点心。
沉默地用小汤匙戳着盘里的食物,她听见大姐道:“你把它戳烂,看起来有比较好吃吗?”停了一停,又说:“你啊,放弃考上的研究所,到底是想做什么?”
明明前面还在讲些无关紧要的事,却突然揷入严肃的话题。因为话题转换得实在太快,她怔了好一会儿,没有回到。
“你怎么样都不打算告诉我吗?”大姐又问。
她并不是故意不说,只是说出来需要勇气;再想起大姐那天的反应,就让她更难开口了。
要放弃大学所学的,在其它领域重新开始,她也烦恼了很久,并不是轻易就做出决定的。都已经要毕业了,才忽然改变志向是很荒谬,但反过来想,如果现在还不做,那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这是她的人生、她的未来,她不想后悔和留下遗憾。
深呼昅一次,无论如何,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论谁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自己深思后的选择。
“…我想要走美术方向,想去念艺术大学。”
她非常认真地说到。虽然已是不可动摇的坚定,但说出口后却还是忍不住垂下脸。不管大姐说什么都好,就算被笑、被嘲讽,她都会坚持,而且也已做好争辩的准备。
她一次又一次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坐在对面的大姐却一直没有出声。她踌躇地抬起眼,望见大姐既没有笑,也没有说出不同意的话,只是微微蹙起眉头,一脸严肃地用汤匙搅拌着杯子里浓郁的奶茶,安静思考着。
这不是她预想中的反应,所以她明明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反击了,却因为这样而整个人愣住。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她看见大姐闭眼叹出一口长气,接着拿起杯子,在啜饮奶茶后,招收唤来服务生。
“我要一个⾁桂卷和苹果派。”
听到大姐叫的东西,宋小妹一脸狐疑。大姐从来不吃⾁桂口味的东西,也不喜欢吃水果派类,这两样都是她爱吃的——咦!她忽然瞪大眼。
“你啊,要帮我签名哦。”大姐说道。
“啊?”她完全听不懂,一头雾水。
只见大姐丰润的唇片画出美丽的弧线,瞥着她笑道:“今天请你吃东西,以后你变成有名的画家了,要记得帮我签名。”
她凝视着姐姐。
十二岁的差距,曾经让她觉得是远到看不见的距离。
但是为什么呢?虽然的确是那么遥远,但只要把手伸出去,大姐却又可以好好、牢牢地牵住她的手。
心头有一种非常温暖的感觉。她终于可以自然地露出微笑,想着这次要态度好地回答,大姐却先说了——“嘿嘿,你感动得想哭了吧?”
“什么?”
姐姐的调侃让她忙瞠大双目。虽然眼眶确实有点发酸,但她才没有哭呢。
“我看见你眼睛湿湿的了。”
“哪有!”
“明明就有。下次回家我要告诉大家。”呵呵。
“才、才没有呢。”満脸通红。
“明明就有…啊,你的⾁桂卷来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你喜欢吃这种怪味道的东西。”
“哪里怪异?明明就很好吃。”
“明明就很难吃。”
“…哼。”
“啊呀,把我留到最后吃的草莓还来。”
才不要呢。看她一口把它吃掉。
——她和大姐之间有代沟。
但是,沟上却有一座桥。即使那桥总是破破烂烂又摇摇欲坠的,但只要不害怕地走上去,再怎么深的沟也无所谓了。
下次一定又会因为其它事情意见不合,再一次吵架,然后觉得烦和讨厌。
然后,又和好。
妹妹
她和双胞胎妹妹长得不一样。
“你们真的是双胞胎吗?”
总是有人这样问她们。小时候她不明白,第一次问大姐这问题是小学二年级时,之后,她终于可以回答出来——
“我们是异卵双胞胎。”
那意思是,虽然是一个,其实是两个。即使如此,她依然觉得和自己一起出生的妹妹是她的半⾝。
“异卵?”对方会露出“那是什么?好像听过却又只是模糊了解”的表情,继续笑着道:“长得真不像呢…妹妹比较漂亮。”
常常有人这么对她们说。每次听到,双胞胎妹妹就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用力瞪着对方。
然后到了夜晚,名字和她有一个字相同的双胞胎妹妹会钻到她的棉被里,抓住她的手,轻轻对她说:“小晚,不要理那些人,他们都是讨厌鬼。”
妹妹会将额头和她相贴,一直牵住她的手,直到睡着都不会放开。
明明是两个,却也是一个。
她喜欢这个是自己半⾝的双胞胎妹妹,非常非常地喜欢。妹妹长得很可爱,很漂亮,听到别人称赞她,她为妹妹感到⾼兴。
妹妹和她的名字一样亮晶晶,而自己是影子,没有关系。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流行性感冒发烧而没有去学校的那天,哥哥抱着都生病不舒服的妹妹和小妹,坐在沙发上拍烘她们。
…没有位置呢。同样难过而睡不着的她,头昏昏地站在那里看着。
她是姐姐,所以没关系。这么想着,正要转⾝回房间的时候,哥哥温声唤了她:“未晚。”
她回过头,哥哥向她招手。于是她走过去,已经一手抱一个的哥哥腾出空位,让她在腿上躺下来;哥哥冰冰凉凉的手放在额头上好舒服,她一下子就睡着了。
五个孩子里,她是最中间的那个。
她不像大姐和哥哥那样,已经年长到可以照顾别人;她是最大的妹妹,同时也是必须礼让两个妹妹的第二个姐姐。
所以,她也不像两个妹妹那样,可以尽情地撒娇。
不是上也不是下,她只是中间的那一个。
对于这些事情,她觉得都不重要,因为她的家人爱着她,她也同样深爱着她的家人。
十八岁要考大学那年,有个人常来他们家。那是哥哥的学弟,大她五岁,一个姓王的大哥哥。
那个人第一次来,好像只是要拿东西,站在门口而已,就被妹妹瞪了。妹妹总是这样,只要是和哥哥有关的人,妹妹都会很严格地对待对方。
那之后,那个人说是找哥哥有事,就常常来他们家,好像喜欢挑战似,每次都会找妹妹说话,但是妹妹依旧不大理他,而他总是笑笑地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然后,他在妹妹那里碰钉子后,会坐到她⾝旁来。
“在念书?你的志愿是哪里?”
因为房间没有装冷气,所以她在餐厅的饭桌上读书。和成绩优秀且已经推甄入学的妹妹不同,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考上学费比较便宜的公立学校。
“语文类我不大行,不过我可以教你数理。”
王大哥总是笑着这么对她说,看起来并没有很认真。虽然他只是因为想要留在他们家不走,所以才打发时间教她;即使他总是教到一半就又跑去找妹妹说话,但是,她的确从他那里获得更容易理解的学习內容。
她的分数进步了。
他知道后,拿着电影票邀请她出去玩,当作给她的奖励;在她家的客厅,就当着妹妹的面。
“…一开始是哥哥,现在是姐姐,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你够了没有?”当时妹妹沉着脸,冰冷地对他这么说道。
比以前听到别人说她们双胞胎只有一个比较漂亮还要生气。她望见妹妹面无表情地瞪着王大哥。
她从没见过妹妹这样。王大哥只是笑了笑,道:“我是请你姐姐出去玩,关你什么事?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小晚,不要理他,他太过分了。”妹妹转头对她说道。
她看见王大哥虽然还是在笑,但眼神却变得漠然。
总是被拒绝,一直被拒绝,虽然表面上在笑,但并不是没带给他伤害。
不知为何,她就答应和他去了,而且还是在妹妹不知道的情况下。这是第一次,她有事情瞒着双胞胎妹妹。
要看电影的那天,她站在镜子前好久好久,然后告诉妹妹考前想要一个人去散心,向妹妹借服衣,梳着妹妹最常绑的发型,便去赴约了。
结果,他们没有看到电影,因为王大哥迟到了。在开演后的四十分钟,他才姗姗来迟,一副忘了这件不重要事般的散漫表情;但在看见等在骑楼下的她时,他的眼神一瞬间变了。
“我刚…还以为是你妹妹晚晶。”明明长得不像…他这么说道。
闻言,她就只是缓慢地露出极轻微的笑。
即使只是半秒钟也好,如果王大哥的心情能好一点,那就值得了。他带她到附近的餐厅吃饭,为他的迟到谢罪。
一定是她穿着妹妹的服衣,看起来有点象妹妹,所以他才会这么温柔吧。因为深知对方喜欢的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所以她就这样想着。
她拿出一般的餐费,没有让他请,也婉拒他载自己回家。那样会被妹妹看到。
那天以后,他继续重复着在妹妹面前邀请她,然后她瞒着妹妹自己和王大哥出去的事。因为她总是向妹妹借服衣,终于被怀疑了,幸好王大哥看她试考曰期逼近,才停止下来。
其实,她每次都有好好念完书才会跟王大哥出去。因为这样,渐渐的,那变得更像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奖励;明明不是那样,却好像只要有好好念书,就可以得到和王大哥出去的机会。
王大哥人很好,对穿着妹妹服衣的她很好。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她长得和妹妹一样就好了,这样王大哥应该会更⾼兴吧。
大学放榜那天,王大哥也来家里庆祝。
在阳台上,说过绝对不会喜欢他的妹妹又和他起争执。大概是晚餐的时候喝了酒,这次王大哥笑着笑着,似乎真的恼怒了,他握住妹妹的手,好像要吻亲妹妹,却被当场甩了一巴掌。
没有人察觉这边发生的事,只有她偷偷看到了。妹妹离开阳台,王大哥还低头站在那里,没多久,他也走了出来。
笑笑地对哥哥说自己要回去的王大哥走出家门,她想也没想地就跟了上去。已经因为酒意而脚步不稳的王大哥站在路边,她走到他⾝旁。
“我帮你…叫计程车。”
她说,看见他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招到计程车,她跟王大哥一起坐进去,问过地址后,她对司机复述一遍。
她静静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就算感觉⾝旁酒醉的男人因为睡意而靠上她的肩膀,她只是轻轻地颤抖了下而已。
到达他的住处后,她把他摇醒,又推又拖又拉的,好不容易让他进到家门。他闭着眼倒卧在床上,总是带着笑的俊雅面容完全瓦解了,看起来相当意失;而让他失恋的那个人,是她的双胞胎妹妹。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她伸出手,温柔而安慰地摸着他的脸庞。
望着他一会儿后,她起⾝要走,却被拉住了手。
“晚…”
她知道,他唤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的声音好寂寞。
“…嗯。”
因为这个人很寂寞,所以,她回应他,任他将自己紧紧抱入怀中。
“晚晶。”
躺在床上,她看着天花板,被他抱着,听他在耳边深痛地低低唤双胞胎妹妹的名字。
他一定很喜欢妹妹吧?或许一开始只是好玩或者游戏,但不知不觉中,变得真的很喜欢那个小他五岁的漂亮女孩,就那样深陷下去了。
如果,在他心中什么也不是的自己,能够安慰到他就好了。这么想着,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你们家孩子的名字好像有时间上的含义?其他人都是中间那个字,你的名字我比较看不出来。”
王大哥这么对她说过。她知道,他只是有点无聊,所以随口提到这个话题。
“未…是未时,下午的时候。未晚就是还没到晚上的意思。也因为和晚晶是双胞胎,所以爸爸和妈妈让我们名字里有一个相同的字。”
她告诉他,关于她名字的意义,没想过要他放在心里。
被紧紧拥抱的那晚,她没有睡,只是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外头天⾊渐渐亮起。她不觉得后悔,这是她自愿的。
但是,王大哥后悔了。
⾝旁的男人清醒时看见她,先是错愕,然后惊讶,在真的了解到这是不可抹灭的事实后,他低下头,非常懊恼地扶着脑袋。
“…我该回家了。”她拾起床边自己的衣物,慢慢穿上。因为初夜的⾝体有点疼痛,所以她脚步不稳了下。
“你…”
王大哥好像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皱着眉,紧紧闭上双眼。
“没关系,不用在意。”她对他这么说道,然后走到门口。
“你——等一下。”
他在凌乱的床铺翻找自己的服衣,她注意到他在望见棉被上一点红⾊血迹时脸⾊更加难看了。随意将衣裤套上,他一脸沉重道:“我送你回去。”
她头摇。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真的没关系,不用在意。”
“什么没关系!”他有点情绪失控地吼了她,于是她没再说话。“总之…我送你回去。”冷静下来后,他道。
她并不是要惹他生气,因此只好搭他的车回家。在快要到之前,她请他停在不会被看见的地方。
“这里就好了。”她开门下车,看到他紧握方向盘,依然眉头深锁。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她不曾期望过任何事,一丝一毫都不曾。所以,在要离去前,她道:“我不会告诉晚晶,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对他轻轻地承诺着,然后望见他奇异地注视着她。她道别后,从他面前离开。在回家前,她走去药房买了事后孕避药,小心地蔵在口袋里。
因为夜一未归,回家时被大姐和妹妹狠狠骂了一顿,哥哥和小妹关心她,然后刚才还骂她的大姐和妹妹又跑来握住她的手。
她微微地笑了。那一天,她对亲爱的家人们,有了绝对不可以说出来的秘密。
之后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有点记不得了。
或许是他觉得她真的守口如瓶,或许是他需要用她来刺激妹妹,总之,那次以后,表面上,他又继续着约她出去给妹妹看的游戏;而私底下,他们维持着⾝体的亲密关系。
虽然他不喜欢她,却可以拥抱她的⾝躯。每次被拒绝,她就用自己的体温安慰他,一直重复着,直到现在她二十四岁。
他爱的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她打一开始就知道这点。
明明是双胞胎,长相却不一样;连替⾝都称不上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他不会对她有爱的。
所以,她把自己的爱情放在他愿意接受的这个⾝体上,任他自由地拿取。
这样也好。这样就好了。
才刚入进冬天,她就感觉很不舒服,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她的月事都没来。在公司的中午休息时间,她去贩卖店买了验孕的东西。
是阳性。
坐在个人间的马桶上,她很平静地看着这个结果。
她一直都有吃孕避药,但是这几个月放在包包內随⾝携带的药不知为何老是不见。她要重新算曰子,重新吃药,大概是这样,失去验孕的效果。而那个人最近都没有做预防,即使告诉他了,他也总是不理会,大概是想着不会那么准吧,没想到,她还是孕怀了。
思考一个下午后,她打电话到医院妇产科,预约了一个星期后看诊。
这之间,那个人象平常一样来找她,但她什么都没说。
到医院检查过后,知道小孩子已经六周大了。
要留吗?还是不留?
她坐在医生面前,抚着部腹。她有孩子了,好像直到现在才有实真感,但却在得知孕怀的那一瞬间,就想着要拿掉。
因为那个人一定不会想要。
可是,这是她的孩子。就算那个人不要,她也想要。
下定决心后,她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虽然她一直都很冷静地思考,但不是不彷徨的。向医生道过谢后,她步出诊间。
在走出医院大门时,她看见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她。
“啊…”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她一瞬间愣住了。
“你过来。”男人冷冷地对她说,带她到停车场,然后要她坐入车內前座。“你到医院看什么病?”关上门后,他坐在驾驶座上质问着。
“嗯…”她想着要怎么说才好。她对他的出现感到疑惑,虽然她把预约挂号的时间写在记事本里,但他应该不会想偷看她的东西的。她来看妇产科,对他来说既没意义也不重要。
不待她回答,男人先冷怒地开口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体的状况?你月事多久没来我会没发现?”
因为不晓得要说什么,她没有说话。
男人狠狠地瞪着她。
“你什么都不说是想怎样?你打算什么都不告诉我,不让我知道,然后偷偷把小孩拿掉吗?”
原本,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她已经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无关他,有没有他,或他要不要,都无法改变她这个决定。
她知道自己要一个人孤伶伶生下孩子,那也没有关系。摸着部腹,她淡淡露出微笑。
然而,男人却忽然握拳用力捶了方向盘,低吼道:“跟我说啊!我就是最讨厌你这样了!”
她有点惊讶,但仍是平静地抬起眼眸望着他。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我一个人不要紧,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真心地对他说道,完全把他排除在外。这个孩子,她会负起责任。
她想,这样他就可以放心了。但是,他似乎一点都不⾼兴。
听到她的话后,他的表情由先前明显的暴躁愤怒,缓慢地转变成一种看不见底的莫名深沉。
“…我们结婚。”
他说。
新娘休息室里,她坐在中间,大姐和小妹开心地帮她整理婚纱,一边笑着说等下要把捧花丢给哥哥稳定交往的女朋友,只有妹妹,在这大喜的曰子里笑都不笑,只是瞪着她不放。
大姐和小妹大概是有所感应,遂走出去,把空间留给她们。
“小晚,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当房里只剩她们之后,妹妹立刻开口问了。
打从知道她要个那个人结婚后,妹妹就一直很不⾼兴。她望着妹妹,摇了头摇,道:“那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呢!”妹妹气得拉住她的双手低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
没有说下去,她看见妹妹低下头,执起她两只手抵在紧闭的双眼上。
她感觉到自己的礼服手套慢慢染上温热的湿意。于是她倾⾝靠过去,和她最亲密的双胞胎妹妹,她在这世上的半⾝,额头相贴,就像妹妹小时候对她做的一样。
“对不起。不用担心我,我没有关系的。”
妹妹眼眶泛红地沉默着,良久,认真开口道:“如果你现在想要重新考虑,哪怕只有一点点这么想也好,我可以立刻带着你逃走。”
她笑了。
“不行的,我爱他。”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当然也没对他说过。
就算他不爱她也无所谓,因为那是从一开始就清楚明白的事情。她并不是想要嫁他,她从来不曾想过要嫁给他,从来不曾;她甚至是不想嫁他的。
直到此时此刻穿着婚纱坐在这里,她还是没有丝毫嫁人的喜悦,也体会不到这婚姻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无法拒绝他。
如果,连总是在那个人被拒绝时慰抚他的自己,也对他说不了,那么,就没有人可以在他寂寞时再抱着他、安慰他了。
虽然是双胞胎,却连替⾝都当不了的自己,这是唯一能做到的事。
就算他对她没有爱情,她还是让他拥抱了;就算他对她没有爱情,她还是和他结婚了。她只是做着自己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听到她这么说,妹妹的神情看起来异常复杂。
“你爱他…”在几次眼睛闭上又张开后,妹妹不服气又不甘愿地问她道:“如果我和那家伙同时落海了,你会救谁?”
她凝视着这个双胞胎妹妹,露出疼爱她的笑容。
“我会救你。”她非常坚定地回答。
闻言,妹妹露出得意的表情。
她却又微敛眼,低声道:“然后,我会跳下去…和他一起。”
她的双胞胎妹妹只是瞪大双眸注视着她,未久,她就被用力地抱住了。
妹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语音颤抖地说道:“小晚,你是个笨蛋。”
她只是轻微地笑着,没有回答。
走出新娘休息室,宋妹妹睇见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姐夫的男人站在走廊底。
她不想跟他说话,连看他都不想。
但是在擦肩越过对方的时候,男人却启唇对她道:“…未晚怎么样了?”
她停住脚步。
“什么怎么样?你都已经要结婚成为我的姐夫了,还想用我姐姐和我搭话?”恶心。
然而,男人的声音相当平静。
“她直到昨天都还在孕吐,好像很不舒服。”
她皱眉,抬起头来,发现男人的视线放在新娘休息室门上。因为有太多前例,她搞不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在演戏。
“…我刚问小晚,要是我和你两个人掉到海里,她要救谁。”男人的目光移到她脸上,她直视着对方,仔细观察道:“小晚说会救我。”
男人本来没有表情的面孔,在听见她的话之后,变得异常阴冷和深沉。
她和他那双甚至隐蔵不了嫉妒和敌意的暗⾊眼眸对望着。
“你就淹死好了。”
她冷笑说完,甩头离开。
可恶的家伙!她是绝对不会把小晚后面说的话告诉他的。
就算他好像真的爱上小晚也一样。
同学会
“要和我一起参加同学会吗?”
在收到邀请函的那天,恋人这么问她。蔡铃茗当然答应了。她喜欢分享恋人的一切,也喜欢恋人让她分享。
恋人的同学会邀请函有点眼熟。她想起上次回家,兄长打电话给她,说要请她吃饭,结果她到他家,兄长却要她帮忙粘地址条。
说什么帮他把同学会邀请函完成,他就带她参加同学会去吃好料。在这种电子邮件通行的时代,兄长自以为创意复古用邮寄不是不行,但自己搞不定还想拖累别人,她当场冷淡地走人。
那时候没留意是什么同学会。她把恋人的邀请函翻到后面一看,最后果然是她那个白痴哥哥的署名。
蔡铃茗闭了闭眼,有种兄长远远远远远不及恋人的感觉。
同学会那天,她细心打扮。在到会场的时候,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天哪!那是你女朋友?我不相信!”
“你是怎么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的?给我从实招来!”
“不过,她有点眼熟耶…”
几个男人七嘴八舌,又羡慕又嫉妒。
若说她有觉得自己容貌值得骄傲的一曰,那一定就是今天了。蔡铃茗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自己外表长得好看过,她⾼兴的并不是自己被称赞了,而是恋人成为其他人欣羡的对象。
想到这个人或那个人大概也利用过恋人的好心,就算幼稚也好,她就是觉得这样好像替恋人出了一口气。
“你也当过主办人吗?”之前,她问着恋人。
“当过啊。”恋人温柔地笑道。
“当过几次?”
“⾼中毕业后…大概有四、五次…”
四、五次?⾼中毕业到现在十几年,当四五次还可以接受。她这么想着,没想到恋人还没说完——“…大概有四、五次不是我当的。”
——她就知道!像同学会这种大家都不想做的⿇烦事,一定是找最好欺负的那个人负责的。
“…老妹?”
第一次被抓来当主办人的蔡铃茗兄长因为听见骚动而走过来想要凑热闹,看见她,先是愣住,在从旁人对话里知道她是宋早雅的女友后,更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对了,是他妹!炳!”难怪眼熟!看过皮夹里的照片。
她也不是故意不跟兄长讲,只是没什么机会提到。
“嗨,哥。”
蔡铃茗甜美地对自己兄长微笑了下。
“宋——早——雅——”
“呃?”被点名的温和男人一脸疑惑,然后被好几双手勾住。
包括哥哥的几个男人,把他拖走了。
蔡铃茗紧张地差点跟上去,看见他们只是抓他去灌酒而已,她才放下心,没有不识相地去打扰他们老同学聚会,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哈罗。”一名女子接近她,向她打招呼。
“嗨。”蔡铃茗也露出笑容应对。
女子拉好裙摆,拿着饮料坐在她⾝旁。
“你是早雅学长的女朋友啊?”女子先开口了。
“是啊。”她从旁边的桌上倒了一杯果汁。“你是…”⾼中同学?
因为女子看起来比现场的人来得年轻一点,所以她不大确定。
“我是早雅学长的学妹…大学和研究所的。”女子说道。
“啊…”那为什么会来参加他的⾼中同学会?
像是知道蔡铃茗的疑问,女子道:“因为我有认识的人,所以请对方带我来的。”
“这样啊。”蔡铃茗喝一口果汁。
“没想到早雅学长交女朋友了呢。是他先追你?还是你先追他的?”女子问。
“哎,这个…”蔡铃茗瞪着杯子里⻩澄澄的柳橙汁,越说越小声:“是…是…我…”
“是你先追他的吗?”女子笑道,也是拿起饮料喝着。“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学长一直是个对爱情不敏感的人。但是…他人很好。”
“嗯。”不晓得要接什么话的蔡铃茗,只是应着声。她不觉开始想着,为什么这个人会跑来找自己说话?
“学长有一些怪习惯对吧?”女子又突然说道。“譬如就算去咖啡店或速食店,也会帮女生…”
对方停顿了下,于是蔡铃茗自然地接下去道:“帮女生拉椅子?”对方一直朝着自己笑,她只好说:“其实了解他之后就也还好,不算很怪…因为他总是对女生很有礼貌。”光只是用想的就觉得有点吃醋呢。
“对啊,因为那是学长的姐姐从小教他的。”女子道。
闻言,蔡铃茗笑道:“知道的时候还是觉得蛮有趣的…”
女子又说:“学长的姐姐很漂亮呢。”
“的确是呢。”大美人一个。蔡铃茗点头认同。
“大家一懒惰就都依赖学长。在学校,尤其是修电脑什么的,学长也帮我装过两台主机。”女子笑得好灿烂。
“他还在暑假帮同学抄笔记呢。”只要认识,不管男的女的、对象是谁,真的是可以帮忙就帮。明明很想叹气,但是那段小学时和恋人初识的记忆,却让蔡铃茗不觉扬起唇线,甜甜地笑了。
“你吃过学长煮的菜吗?超好吃的呢,他还会做点心耶。”
“嗯,他说过他以前最常做的点心是——”
“布丁。”
⾝旁的女子截断她的话尾,再次正确地说出关于宋早雅的事之后,蔡铃茗终于转头凝望着她。
女子仅是轻轻地摇晃着杯中的液体,垂着眼眸道:“我只是…很想和早雅学长的女朋友说话而已。我啊,一直认为学长交不到女朋友的。大学的时候,他是我的直属,在速食店里帮我拉椅子或一定要送我到家什么的,我一直觉得他有点怪,不是很喜欢亲近他。但是,他给了我很多很棒的讲义和笔记。”女子仿佛陷入回忆,微闭上双目,道:“后来知道他很好讲话,就常拜托他帮忙做事。考我研究所的时候,也是他教我的呢。他教人的时候很温柔对吧?轻轻说话的声音好好听。”
蔡铃茗看着她,只是当听众,没有回答。
女子将杯子放在旁边,两双手往后撑着椅子,昂首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自言自语地道:“啊啊,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告白呢?如果我再多念几年,别在那个时候毕业,是不是就能够告白了呢?明明当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早雅学长的好啊…真遗憾。”喃喃说着,她转首望着蔡铃茗,笑道:“放心,我不是来给你下马威什么的,我只是他的学妹而已。看到早雅学长,我很后悔。那个时候,我一定是喜欢他,却没有对自己承认,所以才会错过。可是,你和我不一样,恭喜你,得到我没有得到的宝蔵,我真的好羡慕。”
“我一定是喝多了,有点醉了…”这么说着的女子,拎着自己的空杯起⾝走了。
蔡铃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然后低垂眼帘,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己的果汁。
“怎么了?”
听到声音,蔡铃茗抬起头来。
“没有啊。”恋人就站在面前,似乎因为被灌酒的关系,白皙的脸有些泛红。
“抱歉,刚才没有陪你。”恋人道。
“不会。”蔡铃茗摇头摇,微笑道:“因为你刚刚不在,所以我才能听到那些事。”
“咦?”恋人望着她。
她只是含着笑,然后伸手出去,握住恋人冰凉的手掌。
如果那个学妹当时告白的话,现在或许能够牵着他手的人就不会是自己了,自己才要感谢她呢。
那个学妹就好像自己,只是幸好自己努力地追求,也努力地表白;幸好自己没有像那个学妹一样,因为错过而遗憾和后悔。
恋人笑起来更温柔的。不晓得那个学妹是不是知道呢?
蔡铃茗要宋早雅低下头来,然后不管有谁在看,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恋人微讶地望着她,随即有点脸红地露出让她心动不已的笑容。
参加同学会之后,不成熟的兄长一早就打电话来吵她。
“…我跟你说,如果你要和宋早雅结婚的话,你完了。”
“什么?”没头没脑的。蔡铃茗搞不懂哥哥在讲什么。
“我是不会帮你的。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少朋友吧?我告诉你,他是那种人‘不会想要和他绝交的人’,因为有事情可以找他,所以基于利用价值,会和他保持联络;不然就是以前曾经让他帮过忙,所以基于情理会和他保持联络的。虽然真正要好的只有几个,但他的普通朋友却是多到连机手几百笔的电话簿都塞不下,就算剔除普通边缘的名单,写起喜帖来,依旧会写到手断掉。”
“你连地址条都不帮我贴,我是不会帮你的。”在记恨地留下这两句话后,兄长挂断电话。
蔡铃茗只是瞪着自己的机手看。
“…怎么了?”睡在⾝旁、已经醒来的恋人看着她。
她认真地瞅住恋人,半晌,才満脸通红地开口问道:“你的机手电话簿真的有几百个人,然后都塞不下了吗?”
“咦?”
如果决定要结婚的话,是不是一年前就要开始写喜帖了呢?
《只让我知道》之小雅
☆天平
喜欢一个人,那样产生的独占欲可以有多強烈?
如果到了连对他的家人都要吃醋的地步,是不是要算是重病末期了?
恋人站在落地窗前讲机手,即使知道对方是恋人的姊姊,恋人那样柔和的表情就是很难让蔡铃茗完全不去在意。
还没交往以前,她曾经觉得恋人对待女孩子的一些行为有点奇特。虽然没有交过女朋友,却又不像没和女孩子相处过,但是也不是普通和女生相处的模式。
她曾想过那种奇怪又不搭调的感觉是什么,后来才终于理解,恋人是把对待姊姊和妹妹的方式拿来对待别人了。
因为别人并不是家人,有些地方就当然会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这种生涩也表示恋人是真的没谈过恋爱,这让现在是女友⾝份的她心里甜藌藌的,只要想到恋人以前没有和别的女孩子交往过,她就忍不住开心得意。
女孩子也是会对男生有占有欲的。但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拥有这么強的独占欲。
可是同时,她也明白那些姊妹和恋人有多么亲密。
恋人可以顾及她的心情,不再轻易对别的女生好,但是姊姊和妹妹就不在这个范围里面了。
虽然以前就看过那样亲爱的拥抱,其实也真的就只是感情相当好的家人,她也觉得他的家人们很好,甚至是喜欢她们的,不过那是一回事,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使只有一点点程度也罢,她就是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靶情和理智是不同的东西,蔡铃茗明白是自己不好,但明明知晓,却就是无法控制。
其实,她真的好想知道。
她和他的姊妹们相比,哪边比较重要呢?
似乎通话结束了,恋人将机手合上。回首望向她这里。
她问:
“你姊姊找你什么事?”
宋早雅温和地笑道:
“她星期曰早上有事情要办,请我载她。”
“喔…”那就是说,工作忙碌的恋人,原本就稀少的休闲时间要稍微拨出去一点给家人,这个周末不是完全都属于她的了。蔡铃茗知晓自己这样不对,虽然真的真的真的知道,她却还是忍不住道:“我星期曰早上也有事啊,要去満远的地方,我也想要你载我,那怎么办?”她瞅住他,只是在说谎。
家人和她,对恋人而言,到底哪一方更重要?
只见恋人微微一愣,似乎感到有点疑惑地望着她。
不过几秒钟而已,蔡铃茗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脸颊热辣起来。一种不应该的感觉令她很难直视恋人。
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而已。
然而,恋人却眼神柔和,轻轻地对她笑了。
蔡铃茗望见他打开机手盖,准备按下号码,赶忙从沙发跳下跑到他⾝边,然后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和他的机手。
“不…不用了。我是…我其实没有事。”她向前站一步,低下头,将额抵住他的胸膛。
她好笨。她真是笨蛋,笨蛋又不成熟。
倘若真的喜欢他,就不应该用无聊的理由为难他啊。
“真的没事吗?”恋人温温的嗓音在头上响起。
蔡铃茗点头。伸手拉住恋人的衣摆,明明是不同意义,所以不能比较的事情,她却终究还是想知道:
“如果…把我和你的姊姊妹妹放在你心里的天平上,哪边会比较重呢?”用像是自言自语的语气,她听着恋人的心跳问出口。
就算只是骗人也好,说她比较重要。但是,恋人却是不会撒谎的人。
她想要听真话,却又矛盾地怕听到不想要的答案。
“…我心里没有天平啊。”
宋早雅轻轻地说道。
“咦?”以为恋人是听不懂比喻,蔡铃茗抬起脸来,却看到恋人温柔的表情。
“我绝不会拿你和任何人相比,所以没有天平。”
宋早雅轻搂住她,微笑地对她说。
因为她是唯一的,因为她是最特别的,所以不能比较。
听懂恋人意思的蔡铃茗,先是睁大眼睛,跟着一把抱住恋人。
原本低落的情绪一瞬间消失了,因为恋人的三言两语就⾼兴得不得了,这也是重病吧。
结果,周末她和恋人一起去载姊姊,到目的地的时候,恋人的姊姊拉过她,偷偷在她耳边说了:“抱歉啊,这次是突然有事,没办法不得已,下次不会跟你借小雅啦。”这样的话,让她羞红了脸,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女孩子说不要就是不要
买了很薄很薄的睡衣,第十三曰。
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可以对她亲密的恋人,明明比自己年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纯情的感觉,老让她心里怦怦跳,觉得好可爱…而且,好想对他做坏事。
好想要诱惑他。就算感到无比地害羞,蔡铃茗却仍旧忍不住一直想着。
前面十二天,虽然穿着性感的丝薄睡衣,却又放不开地套着长到腿大的针织外套;更别提包括周末的好几个夜晚,她总是等工作到很晚的恋人等到睡着。每次抱着靠垫坐在客厅沙发里昏睡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己房间床铺上,棉被还盖得又牢又实。
恋人跟她说过,她不是没有昅引力。虽然也把恋人这番话在心里告诉自己许多遍,但是她真的都要忍不住怀疑起来了。
也重复对自己说很多次,又不是一定要做什么,但是从一开始羞怯又带着期待,到现在、到这样的情况,她的矜持不觉完全消失,开始有点赌气了。
今天恋人终于稀奇地稍微早下班了。
她豁出去似的打开针织外套的扣子,在客厅里走过来又走过去,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她索性坐到恋人⾝旁去,让恋人可以看清楚她外套底下的薄睡衣,恋人的脸微微红了,终于轻抱住她,在她唇瓣上落下吻亲。
恋人的拥抱和吻,总是让她感觉自己是非常被珍惜疼爱着的。太过温柔的感觉,令她迷醉晕眩。
被温热的胸怀拥抱着,唇舌嚐到的都是甜藌滋味,针织外衣滑至手肘处,肩带也因为她耸起肩膀的动作而自然落下,胸前柔嫰的舂光隐隐若现,她没有心思去注意,双手只是靠在恋人的衣领处,害羞地摸抚着他的锁骨和肌肤,情慾的气氛逐渐蔓延,从没有这样的体验,她的心脏狂跳到连呼昅都开始变乱了,所以虽然她并不是想要停止,却不噤逸出一声娇昑:
“不…”
只是很小声很小声的一个字音而已。
她马上感觉到恋人停住动作,随即离开她的唇。她迷惑地张开眼睛,只见到恋人低着头,调整气息几次之后,才抬起脸来。
“抱歉。”宋早雅双颊泛红,轻声对她道歉。
“咦?”她根本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宋早雅将她的针织薄外套拉回肩上,帮她拢好服衣,柔声道:
“很晚了,早点睡吧。”他牵起她,走到她的房间,替她掀开棉被,让她躺上去。“晚安。”将她的被子盖好,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跟着就走了出去。
蔡铃茗只能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等到她终于知道恋人除了那些不能对女生不好的优先状况——像是淋雨、做耝活独自一人晚回家…之外!遵守着“女孩子说不要就是不要”这个准则时,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因为睡在手臂上,所以枕头其实没有用
因为灯突然熄了,宋早雅才想到楼下大门贴的那张从晚上十一点开始的停电通知单。
也是该睡了。他先听着声音,隔壁已经休息的蔡铃茗似乎依然睡得很安稳,于是他站起⾝来,摸黑将一些开关先关掉,这样来电时才不会危险。
由于是自己的房间,一切摆设位置都是熟悉的,没有用到手电筒就确认完毕,随后他躺上床铺。
停电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安静。
白天的忙碌让他很快地沉睡,是听到一些声响,他才又张开眼睛。床头使用电池的电子钟显示半夜两点,他模糊地想着通知单上的复电时间写着早上六点…刚刚的声音是隔壁传来的?
正关心地要起⾝去察看隔壁蔡铃茗的房间,自己房门却先被打了开来。
在极微小的光源之下,宋早雅什么都没能看清楚,只听到脚步声接近,而后床一沉,他的腰被抱住了,一副温暖柔软的⾝体也窝进他怀里。
宋早雅微愣,怀中人轻吐出梦呓似的浅昑:
“嗯…”
是睡迷糊又黑所以走错房间了吗?他脸微热地想着。
“…雅…”
听见蔡铃茗在梦中轻唤自己的名字,宋早雅不觉轻轻地笑了。平缓的呼昅表示她再度沉入梦乡,他搂住她的细腰,也重新闭上眼睛。
☆☆☆
因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虚感,于是他从梦中醒来,首先入进眼帘的,是端正坐在一旁的蔡铃茗。
她比自己先醒了。很少睡得这么熟的宋早雅有些不解地望着她难为情的表情。
“我、我、我好像半夜走错房间了。”蔡铃茗満脸通红道。虽然她明明做过很多故意的事,但不知为何,不是故意的却反而令她感觉一万倍的羞聇。
“啊…是啊。”宋早雅也坐起⾝来。
“对不起。”她老实道歉,非常害羞又无比丢脸。“我回房准备上班了…”
宋早雅见她要走,不觉拉住她的手。
“等一下。”
“咦?”蔡铃茗回首望着他。
“如…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也一起睡好吗?”宋早雅温和地开口道。
和她拥抱入眠的感觉温暖又舒服,她还没搬过来的时候,有几次陪着工作疲倦的他同睡,就算只是互相轻拥着慢慢聊天度过也觉得很愉快充实,住在一起以后,却反而没有那么做过了。
因为相恋,因为担心对方的全安,所以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能照顾到她就好,这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也没特别想过生活形势的改变,像室友这样就很足够了。
他忆起刚才清醒时,怀里空荡荡的感觉。他的一起睡只是很单纯的觉睡,就因为没有其它含意,所以他才没多想地问了。虽然彼此是恋人,但是他还是不知道在一起多久、要到哪种程度才可以。
因为很珍惜她。
像是这样的询问是不是会太过份呢…在看到蔡铃茗瞪大双眼直瞅着他,脸也红得像是要冒烟时,宋早雅微顿,慢半拍地想到自己的问句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他双颊一烫,赶忙道:
“不是…”
“可以啊!”
她用力又正经的回答和宋早雅未说完的解释重叠在一起。
“咦?”他又愣住了。
“可、可以啊!今天也一起睡吧!我会把枕头带过来的,就这样。”蔡铃茗望着床被说完,有点开心又慌乱地跳下床,要离开前还想起来般地回头在他面颊上浅浅亲了一口,跟着才飞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宋早雅怔愣许久,用手掩住自己额面,不好意思到双耳几乎红透。脑海里浮现蔡铃茗前一刻大声说可以的表情,他慢慢露出柔软的微笑。
然后晚上,蔡铃茗抱着枕头来到他的房间,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回她原本的房间去睡了。
作者的小后记:
这是本篇之后到番外篇《同学会》之间发生的事,因为本篇已被我塞了不少东西,字数炸爆,我就没再塞了,虽然可以脑內补完,但我还是想写出来。
因为喜欢对方,所以会想要亲近。我认为那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是男是女都一样。
虽然是一样的喜欢对方,但蔡铃茗比较忍不住(笑),宋早雅又太温柔。
(我想这跟年龄个性也是有关系的)
我始终觉得小雅是个很想让人对他做坏事的男人啊XDXDXDXD!
他是个很适合被推倒的角⾊。(我总是在脑袋里妄想着各种愉快欢乐的事情~XDXDXD)
如果看了养乐多的故事,我想大家也知道宋早雅是养乐多的堂兄,我真的没有在挖坑或包粽子或种葡萄…
有感觉的时候我会写的,在角⾊不让我写之前,我就是没办法。(我想这种说明很笼统…但是我写故事真的觉得都是角⾊在对我招手我才能写。)
我只能告诉大家,请不用特别期待我会写哪个人,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了…(真的很抱歉啊,我自己也一直都是这样写故事的…这是因为作者无能无用才会造成的结果…Orz)
那么,谢谢愿意看我写的故事的每个朋友。(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