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为什么…要对一个噴嚏生气?
把噴嚏直接打在人家脸上是很失礼,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啊,也说了对不起,可是为什么,唐先生还是都不理他?
张邑祺手里拿着生鲜食品,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每个月固定光顾一次的超级市场里,以前都会站在他旁边大小声的人,如今却离他十步远,摆明不想踏⼊他的范围內。
他转首看了下,⾝后亦步亦趋的魂魄依然比他快一步别过脸。
他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要再跟丑壁草有所纠!
唐沐颐,这次真是铁了心。
邑文小时候发脾气就是这样,不跟他说话、不接近他、不看他…张邑祺只觉得好像多了一个爱闹别扭的弟弟。
这种相处模式令人头痛。他推着手推车,没有办法专心选焙⽇常用品,家里缺了牙膏,洗面,说要买杀虫剂,却拿了一瓶満庭香。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直到逛完了整间超市还是没有谈。
连眼神会都没有。
张邑祺结完账,提着手提袋走个两步就停下来,不知试了第几百次想等唐沐颐和他并肩,结果却像柱子一样傻站着,⾝后的魂体还是没有上前。
他叹了一口气,只好自己慢慢地移动。
快⼊秋的夏末依然闷热,偶有微风吹抚而过,如在⼲涸的沙漠里看到⽔泉。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从来,他都很少去注意别人,可是现在,他却时时刻刻地都在关心着唐先生的一举一动,包括他的心情、包括他的思绪。
大概是因为只有他才能看得见唐先生,所以不免想得多了一些吧。
后天,就会有人来接他们…招魂会有多久?啊,另外一个唐先生说会费时费力吧,那他要记得跟邑文说不用等门…不知道要不要带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看向指间那枚红绳戒。
事情过后,这个戒指就要拿下来了…那边的⽪肤一定会比较⽩一点…不知道可不可以留下来做纪念?等他老了,就可以告诉孙子…对了,他不会有儿女,不过没关系,可以领养,或者告诉邑文的孩子也可以…
张邑祺愈走愈慢,脑袋里想的东西也愈来愈远,就在他可能会连续想到世界大同、宇宙和平的时候,有人出声唤了他。
“张先生!张先生!”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妇女,像跑百米似的拼死命从后面追上他,手里还拿着机手,神⾊十分慌张。
张邑祺被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是住在对面的房东,平时还蛮照顾他们兄弟的。
“陈…陈太太。”他有礼貌地打招呼。
“你怎么还在慢慢走?”有别于张邑祺的亲切,太太劈头就没好语气。
“呃?”张邑祺看着她急躁的态度,他才正想问房东太太为什么要跑这么…啊,又开始跑了。
陈太太发挥紧急危难时才会分泌的肾上腺素,拔腿继续往前飞奔,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大喊:“你还不赶快!”“啊?”快什么?哪里又有买一送一大特价吗?张邑祺只能联想到平常陈太太惟一会奔跑的原因。
“你不要再发呆了!刚刚有人告诉我,你们住的那栋公寓失火了!”
失…失火
“咦?”
张邑祺的思维在瞬间断线。
失火?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迅速地转头看向⾝后的唐沐两个人互相对望,脸⾊都震惊得完全苍⽩。
他们很快地同时想到一个最要命的严重问题——
沉睡的⾁⾝还在房子里!
红⾊的火⾆从公寓呑吐出来,伴随着浓密不绝的黑⾊烟雾,骄傲地层现它妖的姿态,美丽却也致命。
不停流动的火焰,彷佛具有強大的生命力,随着气流扬起骇人的舞姿,以绝对的庒倒震慑所有人的目光。
又是恶意的纵火,从无人居住的二楼开始窜烧,因为纵火者倒了満地的汽油,加上天气热燥,所以火势很快地扩大,甚至拖累到楼下的车辆。庆幸的是,今天不是假例⽇,许多住户都出门上班上学,在的人也都及时地撤了出来。
“砰”地一声,楼梯间的窗户不耐⾼温,玻璃碎裂爆出,围观的群众纷纷赶紧走避。
等张邑祺和唐沐颐到达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一副火海景象。
“消防车…消…消防车到了没,”张邑祺跑得气吁吁,他抓住一个脸上尚有黑灰的邻居,万分着急。
“到了!”中年男子抹去自己额上的汗⽔,依然余悸犹存“可是这里的巷弄太窄小,他们进不来,现在正要接⽔管啊!你弟弟去上学了吧?还好你也不在家他之后的话,张邑祺完全听不进去。
他看着唐沐颐,心里只想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唐沐颐的脸⾊当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但是他知道他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站在一旁等待救援。
燃烧所产生的噼啪声,刺耳地震动了张邑祺,他倏地抬起头来。
不能这样下去…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要想些办法才行!
“喂!喂喂!你要去哪里啊?张先生!”
没有理会邻居的叫唤,他挤出围观的人群
寻找可用的东西。
转头
“你要去哪?”唐沐颐跟在他的后面,灼人的火光已经让他够烦躁,他不晓得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张邑祺先拿了一条人家挂在外面晒的薄被单,找到一楼接在外面用的⽔龙头把它完全浸,然后顺手从一辆机车上拿了一顶全安帽戴上头。
“你想⼲什么?”唐沐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举动,几乎可以确定他是要——
“我…我要进去。”张邑祺将被单披在自己⾝上,单眼⽪的眼睛里有着前所未见的坚定。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会被烤成焦炭的!”唐沐颐气忿地对着他大吼,要他放弃这种无知的行为。
“可是你的⾝体还…还在里面!”他怎么能坐视不管?张邑祺难得地放大了声音。
这事情等消防人员来救就好,用不着你逞英雄!”
死笨蛋!大⽩痴!他到底有没有脑袋?要是进去出不来怎么办?“等…等他们来就来不及了!”张邑祺不让步地回喊。
“你——”唐沐颐更是气死了!
他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只是…丑小子要是因为这样而丧命,就算救回了⾝体,他一点都不会⾼兴!
张邑祺不想再拖延时间,转⾝就要跑,唐沐颐见情急之下,想也没想地就伸手抓住了他——
魂体穿透了张邑祺的手臂,电流在一瞬间通过彼此的⾝体,可是这并无法阻止张邑祺往前的动作。
该死!该死!该死!他痛恨自己这个样子——
“不准去!”
唐沐颐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吼一声,⾜以令人颤抖的怒咆震动了空气,本来无法碰摸到任何实体的,但手指瞬间有了感触,他没有考虑,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掌中的物体!
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张邑祺反地回头,却看到唐沐颐魂体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臂膀。
那种⽪肤接触的实真感让两人都张大了眼。
张邑祺错愕地看着唐沐颐。“你…”可以碰得到东西了?
唐沐颐比他更惊讶,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我…”他瞪视着自己捉着他的那只手
“砰”地震天价响,把怔住的两人吓回了神,公寓火势最大的二楼台,上面的铁架已经断落掉下。
“没…没有时间了!”张邑祺没多余探讨他到底摸不摸得到东西,用力地挣脫掉唐沐颐的束缚,披着被单就往公寓跑去。
“你给我回来!”唐沐颐好恼!一路跟着他跑,不管自己穿透了多少人,不管反胃的感觉几乎让他脸⾊发⽩,他就是要把他抓回来!
因为群众只顾着窃窃私语,加上张邑祺的行动实在太过于突然,等大家发现想要阻止他的时候,他已经跑进了楼梯。
楼梯间里还好只有浓烟和零星的火花,他一路快速地跑上四楼,火场里的⾼温和热燥是没有办法想象的恐怖,不过火势并未完全延烧到他们家,张邑祺依照常识庒低⾝体匍匐前进,然后奋力地踢开已经变形且歪斜的卧房门。
一进到房內,他就在浓烟里看到唐沐颐的⾁⾝躺在上,很幸运地,铺旁只有小小的火苗,还没烧起来。
他松了好大一口气,在心里感谢老天。
拉下自己⾝上的薄被,张邑祺将毫无意识的躯体包裹起来,用力一提气差点以为自己会被庒扁。
好重!为什么?唐先生明明看起来很瘦啊!
张邑祺瞠目结⾆,不敢相信地看着怀中的⾁体。
他忘了估计,一百八十四公分的唐沐颐,就算再体重也不会轻到哪去。
“咳咳!”虽然戴了全安帽,但是浓烟还是呛得他直流眼泪。
不能再逗留了,这样也会伤害到⾁⾝的!张邑祺咬牙背起被薄被完全包住的人体,脚步虽然艰困,但是他依然加快速度。
人啊,果然在危急的时候会发挥潜能吧
种每天坐着工作的人,没想到还蛮有力气的
张邑祺被烟熏得満脑子想。
“丑小子!”在要走下三楼的时候,唐沐颐总算找到他了。因为作呕的感觉让他有点跑不动,加上外面站的人又太多,还以为会追丢。
“唐…唐先生!”张邑祺虽然満脸満⾝的汗⽔,但还是开心地笑道:“你的⾝体没事。”他给他看了看背上完好无缺的⾁体。
“你还有精神笑?”唐沐颐真是快被他气掉半条命,不过要骂也得等出去再骂“快一点!你真想变成‘生烤蠢蛋’?”傻傻地站在那边⼲什么!
“喔,好…小心!”
烧了一半的木门倒了下来,眼看就要庒在唐沐颐的⾁⾝上,张邑祺几乎没有思考地在一瞬间侧⾝用手格开了那片残木。
“啊!”他痛得蹲下了⾝,颊边流落冷汗。
“你没事吧?”唐沐颐慌张地上前察看,在伸手扶住他的瞬间,又穿透了过去。“可恶!”看来刚刚可以抓住他只是巧合。
“呃…”张邑祺息耝重,他看着自己被烧伤流⾎的手臂,虽然痛得都⿇木了,但他却忽然笑了出来。
“这就是…你…咳咳!你二哥说的…⾎光之灾。
…好…好准喔!”他真是崇拜那个料事如神的唐先生。
神经病!没大脑!
⼲吗老顾着那个本没感觉的躯壳?
反正被打到也不会痛!
唐沐颐暴跳如雷。“你有空佩服我二哥,还不如赶快站起来离开这里!
等他们出去,等他还魂,他一定要把丑小子吊起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嗯!”张邑祺扶着墙壁站起,重新背好背上的人体。“我…我们一起走!”
他用最后残存的一丝蛮劲,连气都不换,一路跑出了令人窒息的灰暗火场。
乍见光明,已经展开灌救的消防队员一看到有人,急忙上前援助。
确定完全脫离险境,真正全安,张邑祺一放松,整个人就坐倒在地。
他笨拙地脫下重重的全安帽,大口大口地呼昅新鲜空气,最后还连连咳嗽起来。
这一定是…他一生中做过最狂疯的事了…
“拜…拜托你们…咳咳!我…我没事,这里还有一个人…”他拉开被薄被包住的昏睡人体。他的气息杂,手臂上的伤还流着⾎,口也随着呼昅泛起疼痛,不过却先请医护人员照顾唐沐颐的⾁⾝。
他看着医护人员先是把唐沐颐的⾝体搬上担架,然后推进救护车,才算真正地、完全地放下了心。
“你怎么样?”唐沐颐没时间检查自己的⾝体是否仍旧完美,反而站在正帮张邑祺包扎伤口的救急人员⾝后,着急地问向一脸疲惫的他。
张邑祺实在没力气说话,他勉強地勾起嘴角微笑,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丑小子!丑壁草!”唐沐颐真的气得直跳脚!“你敢给我死看看,我一定会把你挖出棺材鞭尸!你听到了没有?”
在意识陷⼊昏之前,张邑祺听不到耳边气急败坏的叫唤,他只是想着幸好,唐先生的⾝体没有损伤“唐…唐医生刚刚跟我说他有几间空房子,可以暂时借我们住,所以你不…不用担心。”
张邑文依旧一语不发,只是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面对从头到尾都沉默的弟弟,张邑祺真的束手无策。他困惑地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唐沐颐,没想到他却撇开了脸。
呃…为什么大家都这样?
他有做错什么事吗?没有啊!
昏倒,然后一张开眼睛人就在医院,睡了一天夜一,怎么可能做什么让大家生气的事。
“你手痛不痛?”张邑文突地出声问了一句。冰眸扫向那着层层绷带的手臂,他的脸⾊彷佛北极风吹过。
“呃…还好。”总算得到响应的张邑祺露出喜悦的笑,不过很快地被扑灭。
“那我要去上课了。”张邑文站起⾝,背着书包,连声再见也没说,也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踏着重重的脚步就走出病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邑祺挫败地垂下头。好不容易才跟邑文开解了心结,怎么又变成这样?
“为…为什么他要生气?”他蹙着眉自喃。要是他聪明一点就好了,至少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他本来就应该生气!”唐沐颐冷然地睨视他。连他都气得快吐⾎了,何况那个有恋兄情结的小子。
张邑祺看着他。“你也在生气…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原因。
“因为你⽩痴得教人火大!”不提还好,一想起前天他莽撞地冲进火场,唐沐颐就气得冒烟。“你是不死妖还是铁金刚?你不知道弄得不好很可能会死吗?这么“买命想⼊围十大好人?你活到二十几岁的脑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只装了⾖腐渣吗?”
被他一阵怒骂,张邑祺连眼睛都忘了眨。
这是…在担心他?是担心吗?可是为什么那么凶?
“但…但是…我很好啊。”为了证明他没说谎,还甩了甩手。
“好个庇!”优雅尚尚的唐沐颐口出秽言,不在乎什么形象“你的手二度灼伤,会留下疤痕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昨天唐杓翎来巡视病房的时候说的。
他很想笑着跟他说,第一次看到他说脏话,但是他总有种一旦当他说出口就会被炮轰而死的预感。张邑祺咽了一自⽔。
“嗯…然后呢?”他是男人,⾝上有没有疤很重要吗?他被他的恶声恶气吓低了音量。
“然后?”居然还反问他?唐沐颐差点气爆⾎管“你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为了别人拼死拼活,你有神经病!”纵然他是为了抢救他的⾝体,但他完全不想感谢他。
他甚至懒得走到隔壁病房去看唐杓翎帮他安置好的⾁⾝,就在这里守了一天夜一,为的就是要等丑小子醒来骂他两句。
明明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丑小子偏偏却“己不为人,天诛地灭”真没看过比他更笨的人!
张邑祺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没…没事就好。”
他轻描淡写,觉得事情过去就算了。他知道,若再重演一次,他还是会决定冲进火场,因为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若唐先生的⾁体被烧毁,那他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尽力。
“⽩痴!”唐沐颐吼得脸红脖子耝,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气得暴毙!
打开的病房门终止丁他们一人一魂的对话,走进来的是唐襄憬。
他朝着张邑祺清雅一笑,斯文的脸上有着关切。
“张先生,伤势还好吗?”
“很好。谢谢你,你的预言真…真的很准。”张邑祺指了指自己的手笑道。
“三流的算命术罢了,不⾜挂齿。”唐襄憬依旧谦虚有礼。
三流?那,那些市井间的铁口直断都可以上吊以谢世人了。原本还猛扯自己二哥后腿的唐沐颐,真的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光是他自己成为魂魄这件事,就⾜以让他对唐襄憬俯首称臣。
“我真的很谢谢你。”张邑祺诚心地道谢。他虽然没躲过这个伤,但还是很感唐襄憬好意的警告。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唐襄憬微微扬“多亏了你,沐颐的⾁⾝才能毫发无伤。”
把⾁⾝给沐颐的贵人果然是正确的。不过,普通人会为了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而这么奋不顾⾝吗?
是真的无法眼睁睁看惨事发生,还是…
他露出十分悦愉的笑意。“张先生,既然你已无大碍,那么后天,还是如期请你到场招魂。”
“什么?”唐沐颐没等张邑祺出声,就先跳了出来“二哥,丑小子受了伤,房子烧得精光,三哥也还没说他可以出院,你好歹延个期吧?”
壁草虽然⽩痴,但怎么说也对他有恩,也不要看他蠢得好欺负就待他吧?
张邑祺直直地瞅着他,然后笑出了酒窝。
“谢谢你。”他真的是在关心他吧。
唐沐颐先愣了一下,随后略显狼狈地转开脸。他有病!⼲吗不好意思?天晓得他几百年没红过脸了!
“如何,我弟弟有什么意见吗?”看他游移眼神,唐襄憬温和地问道。
张邑祺微笑。“唐先生问你,可…可不可以延期?”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没事,不过因为唐沐颐说了话,所以他才代为转述。
唐襄憬笑弯了一双灵的眼,他瞧向唐沐颐魂体所站立的位置,缓语轻言:“沐颐,我好像忘了说…
错过时辰,就要再等一年。”
唐沐颐和张邑祺同时怔住,他们彼此互望了一眼。
再…再等一年?
真的假的?
招魂的地方是在唐襄憬山上的一栋房子进行。
除了唐沐颐、张邑祺,和主事的唐襄憬外,唐颉楠因为贪好玩也赶来凑热闹,代价是负责背运他四哥的⾁体当临时苦工。
是夜。
在三层独栋别墅的顶楼
除了冷风吹过外,就只剩下一轮明月⾼挂天空。
“二哥,你这栋别墅实在很偏僻!”唐颉楠好不容易把尸体…不,是⾁⾝,背到目的地,他马上累得下趴。
他都不知道二哥在郊区有这么一栋房子…不过还真是“有够郊区”
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不说,居然还要爬半个小时的石梯才上得来,也只有二哥这种人才会在这种鬼地方买房子。
“我买的是这房子的方位。”唐襄憬勾淡笑。手捧着圆形的⽟盘,上面则放了四个同样碧绿的⽟杯。
看起来就价值不非。
买方位?他只听过买房子要买通便利、买格局方正、买钢骨结构。
唐颉楠看着他将⽟杯放在地上。“现在要做什么?”
“准备招魂哪。”唐襄憬微笑着将杯子分别放在东、西、南、北四处“把沐颐的⾝体头东⾜西地平放。”
他下达指令。
“头什么?”唐颉楠有听没有懂。
唐襄憬睬他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着正确位置。
“头放那里,脚放这里。”
“喔。”唐颉楠依言。弄好后站在旁边,却发现唐襄憬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了?”他放错了吗?
“你可以先去楼下客厅休息。”唐襄憬温声低语。
“不用了,我不累…”
“嗯?”唐襄憬异常温柔的微笑断去他多余的话尾“我想你累了,颉楠。”
呢哝的轻喃乍听下极为悦耳,实则却有一股钻到脑子里的恶寒。
唐颉楠不是不会察言观⾊,从小到大他就一直认为,全家最恐怖的人其实是二哥,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善,其实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是有一点累,哈哈。”他垂头丧气地转⾝退场,万般无奈。
早知道不要来了,既然二哥不准他看,那就算了,还笨得当免费劳工。
四哥看起来明明就没那么重嘛,
闲杂人等离去,唐襄憬看向一直在一旁有点紧张的张邑祺。
“张先生,请你把我给你的绳戒拿下来好吗?”
“呃,喔。”张邑祺拔了几次才顺利摘下。他递给唐襄憬。
唐襄憬则是弯把唐沐颐⾁⾝上的那一枚戒指也取下。
“喂…就这样?”唐沐颐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
所谓的招魂仪式,就这么简陋?只用了四个装了⽔的茶杯,其他什么也没有啊?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桃木剑、金钱剑、或者⻩⾊的符纸,还是在地上划划阵法之类的…结果跟电影上演的完全不一样。
他本来还想,儒雅的二哥可能会穿着道士服像乩童一样哩!那可就真不枉他走这一回了!唐沐颐笑出声“你在笑什么?”张邑祺没碰过这种场面没办法像他那么放松。
唐沐颐看他那副僵硬的模样笑得更开心。“我在笑,你在笑跟你想的不一样是吗?”唐沐颐和张邑祺两个人愣住,他们两个都还没有开口…那么就是…
微微移动眼神,唐襄憬正招手唤他们过去。
两个人错愕得差点掉了下巴。
“你听得到我说话?”唐沐颐惊讶地大叫。明明听得到⼲吗假装不知道?
“刚刚才听到的。”唐襄憬一派悠闲。
“你骗人!”他一定是故意的,该不会从一开始他们就全都上了二哥的当吧?
唐沐颐走向他。
“我说了,我买这个房子是买它的方位,这里,容易感应到魂体。”唐襄憬一扬手,直接指着朝他而来的唐沐颐“听得到,也看得到。”他精准地和他对望。
真…真厉害。张邑祺也走上前。
“那颉楠呢?”要是那家伙看得到他早就大叫了。
唐沐颐狐疑。
“他不具灵感。”修道程度也是要看慧的。
“原来还有‘资格限制’啊?”唐沐颐真是被这些玄怪的事情给弄糊涂了。
唐襄憬看了下手表,微微一笑:“时辰到了。”
“那…唐先生,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张邑祺问唐襄憬轻笑。“先看我怎么做。”
他走到唐沐颐⾁⾝的北方,手里拿着其中一枚刚刚摘下的红绳戒,低缓念道:“紫微逆行,天机,隔太、武曲、天同当,空二廉贞。”语毕,他就将戒指投⼊东方的⽟杯中。
张邑祺看着那绳戒沉底,上面的梵文字体随即逐渐散开,慢慢地将透明的清⽔染成朱红⾊。
“好…好神…”
“奇”字尚未说出,他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丑小子!”被他无预警的昏厥吓了一跳,唐沐颐连忙伸手上前,魂体扶不住他,只能看着他软倒在地。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状况了?
唐襄憬不答,他对着南方的⽟杯低喃:“天府顺行,太陰、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空三破军。”同样地,他把另外一只戒指也投⼊杯中。
在上面的梵文化于⽔中的同时,唐沐颐只觉得脑袋突然像是有千斤重,庒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蒙胧中看到唐襄憬脸上的笑意,唐沐颐咬紧了牙很想揍人。
“二…二哥,拜托你…下次要开始前…先说一声!”不过,还会有下次吗?坠⼊黑暗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紧握穿了张邑祺的手。
心里想着,张开眼第一个一定要看到丑小子…
他不管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