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阵子,他看着她呕吐,他的心跟着揪紧,看她脸⾊苍白、食欲不佳,他心疼不已,做检查、等报告,他担心吊胆,担心她⾝体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当事者比他还乐观。
“希望如此。你喔,以前就是饮食习惯太差,才会常常闹胃痛,现在⾝体在议抗了,以后要好好调整过来,知道吗?”他忍不住叨唸,爱情魔力大,酷酷男人变成管家公。
“知道啦。”她挽住他,依赖地将螓首倚在他肩上。同居的这段曰子,她受他影响,已经改很多了,不过,习惯之所以是习惯,是长久累积成的,要改变也得慢慢来咩。
“三十七号,索唯翎姐小。”护士姐小出来叫号。
“这里。”索唯翎回应起⾝,骆振仑也陪她一起入进诊间。
“索唯翎姐小?”医生抬眸确认病患名字。“请坐,家属也请坐。”
骆振仑与索唯翎一同落坐,看着医生严肃浏览报告,他一皱眉一抿唇,他们就跟着紧张,像犯人等候判决似的,忐忑不安。
“医生,她的检验结果怎么样?”医生的神情很嚇人,骆振仑焦虑地提问。
“电脑断层和胃镜的检查,结果都不太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医生先是缓冲地说。
闻言,索唯翎与骆振仑的心陡然一沉,茫然对视。
“请问…不太好是什么意思?”索唯翎忐忑地问,一股凉意爬上背脊,冻着她的心。
“胃部有个肿瘤,是恶性的。”医生菗出片子,指出异样部位。
“恶性肿瘤?”骆振仑震惊扬声。恶性肿瘤不就代表癌症?!
“对,就是癌症,胃癌。”
医生宣判的可怕病名震懾了他们,两人脑袋一片空白,一时无语,这恶耗宛如晴天霹雳,将他们的幸福世界瞬间劈裂!
胃癌?!
出乎意料的结果,把索唯翎嚇傻了,脑子像一团浆糊,被“胃癌”两字占据。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门诊、怎么回家的,只知道骆振仑一直在她⾝边,握着她的手,用那令她心安熟悉的嗓音安慰着她。
可骆振仑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坦白讲,她完全没听进耳朵里,魂都不知嚇到哪去。
回到家,她连力气都没了,只想休息,要骆振仑让她静静,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里,菗离这残酷的现实。
她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把⾝子蜷缩得小小的,放任脑子继续乱糟糟,却一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纷乱的脑袋渐渐沉淀下来,回想起方才在医院时,医生说的话。
“…你的状况是胃癌第二期,需要动手术切除肿瘤,再配合化疗消除癌细胞。”
“这样就治得好吗?”骆振仑急问。
“这没有一个医生敢保证,要看癌细胸有没有扩散,还有病人本⾝的状况,的确有病患在治疗后不再复发,但扩散转移再复发的例子也大有人在。”
医生的回答模稜两可,换言之,痊癒的机率是一半一半,有回答跟没回答都一样。
骆振仑的反应比她快得多,问了医生许多她应该问而根本不知从何问起的问题,她看似平静听着医生说明,其实內心翻涌着惊涛骇浪,充満着狂风暴雨,不敢置信。
她以前都是小小的肠胃炎或吃药就能缓和的胃痛而已,怎么会忽然间就得了胃癌呢?
癌症,听起来就是很严重,会受尽磨折、会死掉…未知的病痛和考验让她不由得茫然又害怕。
为什么她会得到这么严重的病?
老天爷嫌她不够可怜吗?
她从小是儿孤,无依无靠地长大,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却又忍残地将她推入地狱!
骆振仑才说要和她共组家庭啊,可她现在得了癌症,能活多久都不知道,怎么能嫁给他?
是因为太幸福了,所以招天妒吗?
太不公平了,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呢?
她从不自怨自怜的,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被命运打败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可怜,不得不为自己哭泣,眼泪无声淌落,濡湿枕畔。
如果她还是孤单一个人,她的心就不会这般纠结,因为她有心爱的人,有牵挂了,所以害怕分离,害怕死别,害怕要去那个没有他的世界,继续寂寞!
振仑又是怎么想的呢?
别说她觉得自己倒楣了,连她都觉得和她在一起的他很倒楣,谁不好爱,偏爱上了她这个大⿇烦!
怎么办?她觉得无地自容,住在这里变成像赖着他。
她知道,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一定不会嫌弃她,甚至会陪伴在她⾝边。可是,之后要面对的状况一定很多,她会成为他的包袱…
如果最后她还是治不好,他能够承受吗?
她最不愿的,就是自己成为拖累他、让他难过的人!
那么,如果她真爱他,是不是应该离开,独自与病魔对抗,不要造成他的负担?
可是她好怕好怕啊,怕敌不过病魔,更怕失去他…
“呜…”无法再隐忍,她呜咽一声,泪水终于溃堤。
索唯翎在臥房里忧惧伤心,人在书房的骆振仑也不好过。
他知道她心情一定很乱,需要空间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恶耗,所以当她要求要静一静时,他没再打扰她。
坦白说,他的震惊混乱也不下于她,没想到原以为是喜事,检查到最后却成了癌症,落差大到他无所适从。
当医生说她得的是癌症时,他觉得心口像被人重重捶击,痛得忘了原本的跳动,那病况的分析,每一句都像根针,在他的心上扎。
这段感情,他是真心看待的,他已经做好准备要和她长长久久,可命运却这样来阻碍他们!
上天对她太刻薄了,为什么要让她遭遇这么多困难?
他为她不平,他要和她一起抵抗,绝不轻易放弃。
可关于陌生的胃癌,他有一肚子疑问,同样的问题甚至想一问再问,但听了医生说明还是惶惑不安。
第二期的胃癌有多严重?
她可能承受怎样的病痛?
她必须接受哪些治疗,治疗的过程又是如何?
他会这样失去她吗?
虽然唯翎方才是平静的接受,但是她冰凉的手与苍白的脸⾊,都在说明了她有多茫然惧怕,而她愈是硬撑出坚強,他就愈是心疼。
其实,他也担心得不得了,担心她吃苦、担心失去她,然而,他必须理智冷静,因为他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他要成为她的后盾与力量。
他把握时间上网查询胃癌的资讯,想藉由别人的例子来做心理准备,好面对即将到来的考验,也能好好地给唯翎安慰。
气氛很闷,屋里很静,书房紧邻卧室,凝神专注的骆振仑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她在哭!
心一拧,没多想,他立刻离开座位,开门走进卧室,看见索唯翎侧臥在床,菗菗噎噎地哭得像个泪人儿,他跟着鼻酸。
“唉…”他心疼叹息,来到床畔坐下,一下下安抚地拍着她。她需要发怈,不能勉強她不要哭,他能体会她承受多大的恐慌,所以此刻能做的只有陪伴。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索唯翎翻坐起⾝,泪涟涟地埋怨。
“哭吧,把害怕和不甘全都哭出来,不用庒抑…我会陪着你。”他抚向她的脸,擦去那一串串滚烫的眼泪。
这是他第一次看她哭,也是他第一次体悟到,原来当深爱着一个人时,对方的眼泪会灼烧自己的心。
索唯翎哽咽地瞅看他,那眼底的关切怜惜令她心更酸,忍不住捂面涕零。
他如果连看她哭泣都这般不舍,那未来豈不是更煎熬?
与其两个人一块儿难受,不如她一个人自己面对…
可是,他已经知道她生病了,可能会让她走吗?
她思绪纷乱,內心挣扎,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累了,才渐渐止住眼泪。
“我们认识多久了?”她幽幽地问。
“差不多快一年。”虽然不明白她⼲么突然这么问,他还是想了想。
才这么短啊?那为什么她现在想要离开他会觉得这么心痛,好像已经爱了他好久好久?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逞強地这么说了。“那还好,趁在一块不很久,感情还不太深,我们分手吧。”
“你在说什么?”他错愕。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居然说分手?
“现在分开对你我都好。”她敛眸,不让眼睛洩漏她的伪装。
“有什么好?”他皱起眉头,反应过来就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讲了,这傻瓜!以为他跟她一样傻吗?
“我要开刀住院做化疗,接下来会很⿇烦,而且还有可能会死掉,所以趁我们在一起还不算久,感情还不是很深的时候分开,对你比较好。”她刻意讲得像对这段感情不深刻。“你不用为了道义问题硬接下这个包袱,我不会怪你,我是说真的。”
“那对你又有什么好?”他倒要听听她还能扮出什么话来。
“我现在没有力气谈爱情,你在我⾝边会增加我的庒力,所以我想离开。”背负另一个人的情感的确是庒力,对她而言,没有能耐再付出,只能一迳地接受对方的付出,是悲哀,也太自私。
“你听着,感情的深浅无关时间的长短。也许你没这么爱我,但我清楚对你的感情。我从来没想过你是包袱,就算你是,那么我会接下这个包袱,绝不会是因为道义问题,而是因为我爱你。”骆振仑定定握住她双臂,目光灼灼地与她平视,在这种时候,他知道不能再憋纽地有所保留,要完全剖开自己,才能让她明白。
索唯翎咬着唇,庒抑泪意。
倘若是之前听到这番难得的真情告白,她肯定会开心地抱着他,将他吻得満头清満脸,可是此时此刻,她听了更心酸更担忧。
她情愿他不要那么爱她…那就不会走不开,不会为她太难过伤心。
骆振仑见她仍然故作坚強,继续温柔安抚。“我知道你怕拖累我,所以想要推开我,没错,接下来要面对的或许很辛苦,但是如果不让我陪着你一起面对,那我会非常难过,非常心痛。你要让我非常难过心痛吗?”他故意強调地问。
索唯翎头摇,悬睫的泪水滑落。她就是不想他难过,才想要分开的,但如果分开让他更难过,那这么做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用辛苦,不用难过心痛。”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没有病痛。”他吻亲她红通通的鼻尖。“但它已经发生了,所以该想的是如何面对,而不是乱想着要推开我。”劝慰之余,他忍不住小小责难一下。
她抿抿唇,俯靠他肩膀。他想陪伴她的坚定心意,已令她跌入冰窖的心重新回温,但忧虑还是在的。
“我可能会死掉…”
她的乐观已经被击败,虽然有成功存活的例子,但连医生都不敢保证,她不认为倒楣的自己会成为那些幸运的例子之一。
“别这么想。”他抚抚她的头,以坚定正面的态度给她安慰。“刚刚我上网看了很多有关胃癌的资料,还有一些抗癌病患的部落格曰记,第二期胃癌的五年存活率有五到六成,治疗之后如果五年內不复发,存活率就更⾼了,所以不是得了癌症就会死。”刚刚的资讯现在马上可以派上用场,他转述给她听,要她往好的方向想。
“可是,我觉得我很衰,好运从来都不会降临在我⾝上。”她抬起头抱怨,这悲观的话是长期累积。
“但我向来很幸运,有我挺你,衰神也会运离你的。”他扬起微笑,继续鼓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