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拂河而过,水流⾼涨而湍急。
闪着青雷的夜⾊教人心惊,隆隆响声重得敲人耳疼。
路上行人来去匆匆,街道两旁的铺子没了生意,只得早早歇息。
在这样的夜里,不论何处都是冷冷清清,家家户户的门窗都该紧紧闭合,可有一条街道,却始终摇曳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灯火,甚至依旧笙歌満室、热闹非凡。
此处正是容坎关关口所在地“寒城”过去这里曾是徽国最重要的隘口,与关外三部族相接连,时常遭到侵攻。
后因徽王御驾亲征,一举收伏三族,寒城从此恢复宁静和平曰子,开始渐趋繁荣。
由于与文化风俗皆不同的三族相邻,所以寒城也有许多街道和地方技艺染上了关外民族的特⾊,其中最教人惊艳的,便是这条即使在风雨来袭时,依然飘摇着华灯彩带、笑声处处的东华大街。
至于这东华大街为何总是勾人视线,原因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因为这条街道上,聚集了来自关內外的许多年轻貌美姑娘,三步一间、五步一房,开设着満街的娼馆,不论人们在何时经过,都会为那鬓影飘香的景象倾醉…
“喜怜姊,不得了啦!门口那对金花彩球快被风给吹掉了!”
脚步声听来匆忙,连番呼喊伴随着紧张音调,一名少女穿过长廊,直往四座楼房围建出来、摆设山水景致的內院奔去。
这儿是东华大街里最热闹、贵客最多的“不醉不归”听来明着像酒楼饭馆的名字,却是间风华惑人的花楼。
这不醉不归,拥有许多寒城当地富商的支持,因此来客络绎不绝。
曾有人笑称,能教这容坎关里里外外、不分徽国外族的子民都心平气和同处一个屋檐下享乐的,也只有不醉不归办得到。
至于只手撑起这不醉不归,教它在寒城踏稳根基的,则是不醉不归的当家主子,那少女口中叫唤个不停的“喜怜姊”也就是这东华大街里最教人意外的年轻鸨⺟——
莫喜怜。
她正站在內院池边指使着几个打杂下人,叮嘱他们打理这片景致,一听见少女的呼唤声,没等人奔近⾝边,她已迳自转⾝,往不醉不归正门口的方向赶去。
“去替我叫几个⾼个儿来扎紧!那对金花彩球可是景安老爷好意相赠,掉了它就像掉了金主,万万不成的!”
掺入些许吃惊的音腔,听来有些童稚,就像她的人,相貌生得不算媚娇,也不带艳⾊,若是除去一⾝红紫⾊调的装扮,看来活脫脫是个稚气未脫的大孩子。
这样清秀得近乎稚嫰的外貌,蔵在骨子里的,却是精明的算计和灵活的反应,不论面对什么样无理取闹的客人,莫喜怜总有方法摆平他们。
所以尽管她在一群艳美无双的花娘里看来,一点都不出⾊、起眼,但她打理花楼的才能,却是教人咋舌。
此刻,即使外头仍是満街风雨,但莫喜怜却已赶到大门口,甚至叫人抬过凳子、扶住,娇小的个头就这么爬了上去,打算把那摇晃不停的彩球牢牢抱住,先平安解下来再找人重绑,免得给风吹跑了后,连找都找不回来。
“喜怜姊,你当心啊!”由于风雨太大,所以门口早就凌乱一地,大伙儿一边忙着整理,一边不时地探头向莫喜怜关心几句。
“放心!这点小事而已。”莫喜怜不服输地朝他们挥挥手“去去去,忙你们的去,留个人扶凳子就成。”
她说得信心満満,只是这风大雨大的,别说是莫喜怜这小蚌子,就连⾝強体壮的大男人都有可能被吹跑了,莫喜怜又如何能在凳上站得稳?
所以当她一伸出双臂去拿金花彩球,那狂风立即吹得她⾝子左摇右晃,甚至在旁人来不及上前扶住的情况下,就这么抱着彩球往前跌去。
“喜怜姊!”一旁不约而同地迸出了惊声。
这一跌下去,甭说是她刚取下的金花彩球了,就连脸都有可能跌花呀!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在一道道的劲风再度刮起之际,蔵青⾊的影子已经宛如雷光一般,窜入了纷乱的人群里,在人们来不及识清那道⾝影究竟为何的瞬间,原该跌到充満泥沙、脏污的泥地当中的莫喜怜,已经落入了一名魁梧男子的怀抱之中。
強健的手臂与宽阔的胸膛,牢牢地接住了莫喜怜的娇小蚌头,她的嫰脸则正好撞进这副给雨打湿一⾝衣裳的胸怀里。
金花彩球的线卷还缠在莫喜怜的皓白手腕上,在大风里呼啸摆荡。
来不及弄清楚眼前情况的人群,则是诧异万分地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却又及时救了莫喜怜一条小命的⾼壮男子频频打量…
“姑娘可安好?”一⾝蔵青长袍的男子低头瞧向怀中惊魂未甫的莫喜怜,唇边迸开了沉稳的声调。
“我…没事。”莫喜怜虽⾝为这不醉不归的当家主子,人人不分年岁大小,都要敬她一声喜怜姊,但像现在这样给个男人亲昵搂抱的情况,却是她从来没遇过的。
毕竟寒城这一带,由于邻近外族关口,因此男人们对姑娘家的喜好,也与京城有些不同。
这儿的男人,喜欢的不是温婉贤淑或小家碧玉的姑娘,却是胸脯饱満、艳光四射的辣火女子。
因此她这个即使在京城人看来,充其量也只能说成清雅小姑娘的外貌,自然不对这一带男人的眼,就算她也是个白嫰又花样年华的姑娘,看在上门寻欢的男人眼里却是提不起半点胃口。
所以上门寻欢的男人,根本不会打她的主意,这亦是她能够以一介弱质女流,周旋于众多贵客之间的特⾊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此刻她却让个陌生男子,将她搂得这么紧,实在不怎么恰当。
可她现在,真是给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跌,吓得有些晕了,到现在还腿软着哪!
但毕竟她有自个儿的面子得顾,所以…不成,她得早点摆脫这种尴尬场面才行。
“承、承蒙这位爷相救,请您放我下来吧!”莫喜怜抬头往紧抱自己的男子瞧去。
原本靠在这副结实胸膛里,让莫喜怜以为救了自己的人,会是个充満力道的壮汉,哪晓得这男子与她猜想的长相,完全不同。
轮廓分明的脸庞,透着些许外族特征,深邃五官镶在他的面庞上,散发着淡淡的温和气息,晶黑的瞳仁闪耀着明亮过人的神采,与他微微上扬、带着暖暖笑意的唇瓣,形成协调的对比。
莫喜怜见过不少关內关外各部族的人,也曾见过前来寒城做买卖的京城商人,更见过出兵打仗的士兵,可像这男人一般,在威猛与刚硬的气势下又散发着随和气质的人,她还真没瞧过。
“失礼了,方才见姑娘跌落,一时情急。”男子依言将莫喜怜轻轻放下,随着他弯⾝的动作,那一头乌黑发丝跟着自脑后垂散而下,像极了星空,布満许多灿亮雨珠。
“不,是我不够小心。”莫喜怜连忙头摇,她拍拍⾝上水珠,将彩球交给赶来帮忙的下人,随后笑应“若不嫌弃,就请您进来喝杯酒吧!今曰风雨大,暖个⾝子也好。”
会上东华大街的男人,十个有十一个是来寻欢的,差别只在于该挑哪一家花楼。
所以既然她与这男人有缘,做个东请他喝酒,一来道谢,二来替自家花楼吹嘘几句,可也是好事。
况且,这男人⾝上的衣衫,可是京城才有的上等缎料,因此此人应是非富即贵,有拉拢的机会当然不可放过。
“不醉不归?”男人抬头往⾊调鲜明的横匾上瞟了眼,露出笑容。
“爷听过小楼的名号?”莫喜怜自信地问道。
不是她要自夸,不醉不归这招牌,可是远近驰名,还有人特地慕名远自京城前来见识。
“仅是耳闻。”男人笑应“听说这不醉不归有五好,有好酒好菜、好景好姑娘,还有个好鸨⺟。”
“爷在京城也能听闻小楼名号,真是教人受宠若惊。”莫喜怜扬起満心笑意。
她提起裙摆踏入门里,又伸手做出邀请状。
“怎知我打京城来?”男人往不醉不归踏进几步,拍拍衣袍,闪过了门外狂肆的雨水。
“这儿邻近关外,言语多少混杂外族用字,我们说上花楼是找女人,不提找姑娘,又将鸨⺟称为当家,可爷话里全是京城人才用的言词,⾝上衣料又是京城独产,所以才做此猜测。”一猜即中,教莫喜怜笑得更是灿烂。
“姑娘聪慧,教我佩服了。”男子迸出温和的笑音“在下傅衡,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的笑容里有着暖意,像要将肆虐的风雨都给挡在了门外,只余下一地透自楼房里的灯火灿光,令莫喜怜生起一丝迷恋。
这男人,笑起来真是好看。
“我叫莫喜怜。”她利落地应答,唇瓣像给傅衡感染了笑意,跟着上扬微勾,逸出了満面舂风“方才多谢傅爷夸赞,不醉不归的当家莫喜怜在此一并谢过。”
沏上热茶、端来烧着炭火的小炉,下人们匆匆备了⼲净巾子与洗脸热水,为的是让莫喜怜招呼来的贵客能留下初次的好印象。
热腾腾的温水暖着面庞,拭去发间的多余水珠,重还傅衡⼲慡面貌,他端坐桌旁,瞧着莫喜怜吩咐叮嘱下人的利落模样,心里不由得兴起佩服之意。
看她个头纤瘦,有一张带点稚气的脸庞,清秀模样不似一般总是浓妆艳抹的花街鸨⺟,音腔听来更是软绵绵的像孩子,可透过她那双灵巧的眸,却能多少窥见些许她蔵于外表下的细腻心思。
真不晓得她是什么来头?能在寒城这样难讨生活的边境撑起一间铺子。
泵且不管她经营的是什么样的铺子,但一个姑娘家要谋生已属不易,再添上这声名远播的不醉不归…
难道是背后有人撑腰吗?
可瞧莫喜怜立独自主的模样,又不像个会依附在男人之下的姑娘…
“茶不合您胃口吗?傅爷。”紫红⾝影翩然停伫,莫喜怜让人将小菜点心送上桌,细心地探问。
瞧傅衡一直望着自己发愣,莫喜怜不噤露出淡淡笑意。
上不醉不归的客人们,时常在得知她便是当家主子之际,显现出这样的表情。
错愕与不信的情绪交迭,总会令客人眼中带点质疑,然后跟着沉思起来。
“不,这茶极为清香,口感温润,是好茶。”傅衡头摇,随即将手中已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多谢傅爷夸赞。”莫喜怜将碗筷备上,放到傅衡面前,殷勤道:“若不嫌弃,就吃点儿吧!这寒城的食物虽不比宮內珍馐来得奢华,却别有一番道地香味。”
暗衡正要动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往莫喜怜那张看不出喜乐表情以外情绪的脸庞瞧去,眸子先是闪过复杂情绪,而后才搁筷一叹。
“我遭贬的消息已经传到边关来了?”傅衡苦笑着问道。
“傅爷您…果真是宮里那位护东将军?刚才听着傅爷名号,还当是同名同姓,才起了头探问您。”莫喜怜眨了眨眼,闪烁的眸光教人分不清她眼里的光彩究竟透露着什么样的心绪。
风雨夜,客人来得少,不醉不归里多是连曰留住的贵客,像傅衡这般一见即知⾝分不凡的人,就算想找姑娘,也会呼朋引伴或带上家仆,不会独自前来,所以莫喜怜刚才听着傅衡自报姓名,还以为仅是巧合,哪晓得此人真是被贬官的护东将军。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傅衡头摇“承蒙天恩,仅贬为庶民,所以现在与莫当家一样,都只是个普通百姓。”
“什么天恩?”莫喜怜的眉宇间突地扬起一丝火气,坏了她原有的一贯表情“傅爷为保护百姓打了许多仗,就连平定边关三族,都是傅爷您率先出兵,而后才让御驾亲征的旗子抢了功劳的,像这样忠心的您,徽王却将您贬为平民,根本是瞎了眼!”
“莫当家,不可污蔑王上。”傅衡伸指贴唇,示意莫喜怜敛敛火气。
“这不是污蔑,而是实情。”莫喜怜的眉心越拧越紧“傅爷,您倒好脾气,丢了官还替徽王尽忠!”
“我不在意这些声名。”傅衡啜着新添上的热茶,淡笑一声“只是没想到,这消息传得真快。”
平时京城里有些什么大小事,边关总要耗上三个月半年的才听闻,可这回倒是快多了,才个把月,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
“因为寒城百姓都知道您为边关在卖命啊!”莫喜怜有些不平地蹙着眉,上扬的怒火依然难以抚平“不知道徽王在想什么?居然把您这位忠臣贬为庶民。”
“外族平定,不再来犯,所以狡兔死,良狗烹吧!”傅衡解嘲地淡笑出声“加上朝臣嫌我碍眼,不断安置罪名在我⾝上,即使王上不信,三人成虎,谣言传久就成真了。”
“就算天下人都反了徽王,您也不会反的。”莫喜怜有些不満地抿起唇“徽王应该是嫉妒您名声太好,觉得您有威胁吧?”
“不管王上如何,没听朝臣谏言将我处刑,已属万幸,再说王上也未曾抄封家产,或怪罪娘亲与妹子,再加上我的妹婿,也就是当今宰相殷续频频说情,所以只判个放逐边关,现在才能这般悠哉度曰。”傅衡温着嗓音淡道:“况且…有人知道我的忠心已足,如今不涉官场,倒能平安过后半生。”
“傅爷,您劳苦功⾼,就算想安然享乐,也不该是遭到这种对待。”莫喜怜绷着眉应道:“您就不知道咱们寒城百姓为您叫屈的。”
“莫当家太过奖了,真要论功绩,我只为寒城打过那么一回仗,所以百姓们真该感谢的,是长年守卫这边关的将士才对。”傅衡起⾝替莫喜怜的空杯注了热茶,笑道:“喝点吧!不必替我气坏⾝子。”
“自谦也该有个限度的,傅爷。”莫喜怜看着傅衡既无怨怼,又无消极,反倒是満脸闲适的态度,心里头的火气也渐渐消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空发火,傅衡这当事人倒像没事,少了燃火的油,她纵有再多火气也烧不旺了。
夹起了小菜往傅衡面前的空碗放去,莫喜怜轻叹几声,又道:“傅家世代尽忠职守,未曾出过罪人,偏偏先王不知长进,荒yin度曰,只思享乐,不近忠臣,若非因为天惩,使先王暴毙,由现在的徽王即位,重新重用傅家忠臣,不然还不晓得傅爷的忠心和才能要被闲置多久。”
“本以为傅爷自寒城一战后,应能让徽王更加重视,没想到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莫喜怜有些埋怨地续道:“怎么说傅爷都替徽王平过蓝江之战、解京內乱,大小宝绩不断,而且镇曰为徽王奔波,十足十是位心地又良善,为人又清廉的将军啊!”
“莫当家知道得真详细。”傅衡听着莫喜怜的叹息声调,心里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却是越来越纳闷。
“那是因为…傅爷名气响亮。”莫喜怜的语调里掺入了难得的犹豫。
与她方才的果断、利落感截然不同的迟疑,立刻引起了傅衡的注意。
“响亮?”傅衡仔细打量着莫喜怜,想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瞧出点端倪来。
初见莫喜怜时,他只觉得她是个脑袋灵活的立独女子,与她的外貌大有不同,可如今相谈之后,他却忍不住对她生出质疑之心。
她所说的过去,确实都是发生在傅家,是他参与过,而且为人津津乐道的战事没错,但是…
一般百姓会仅因他这将军名气响亮,又替边关打过仗,就记得如此清楚?
茶余饭后的话题,向来宛如浪嘲,一波掩过一波,旧去的荣光,能记住的人并不多。
可这位莫喜怜,却能将他的旧事说得这么溜,仿佛她无时无刻地在注意着他,甚至连傅家世代为国尽忠这段陈年往事都知晓。
这情况,委实有些不太寻常。
“就是上回的寒城之役嘛!所谓一战成名,说的就是傅爷了,寒城说书人净说着您的故事呢!”莫喜怜试着把话题调开。
“我想那应该不叫一战成名,毕竟…”傅衡语音微顿,瞧着莫喜怜刻意回避开来的眼光,他启唇轻续道:“那寒城之役,我还不争气地受了伤。”
“赤马山遇伏又不是傅爷的问题,况且若非傅爷当机立断,只怕五万大军的损伤还不只过千吧?”听见傅衡那有些淡淡懊悔的声调,莫喜怜不由得抬头对傅衡打气。
只是她没料到,这视线一对上,她竟从傅衡的眼里瞧出了一抹深沉,以及疑惑。
“莫当家…”傅衡吐出沉稳声调“你究竟是什么人?这赤马山遇伏一事,为了定安民心,当时我刻意请王上封锁消息,也未曾对一般百姓提起,就怕引起大家慌乱,怎么莫当家却知晓得如此详细?”
“这…”莫喜怜像只被咬了舌的猫,张口欲辩,却寻不着适当的理由。
“我现在已非将军,所以仅是好奇莫当家为何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若是莫当家不介意,能否为我解个惑?”傅衡看出她心里的慌乱,于是换了个轻松的温和语调,希望能问出个答案来。
“傅爷不愧是当过将军的人,套话套得不着痕迹。”莫喜怜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定在了傅衡的脸庞上“其实,关于傅爷您的事,是我刻意请人打听来的,毕竟往来贵客当中不乏官爷,要问消息也容易。”
“你刻意打听我的事?”得到了答案,却教傅衡纳闷了。
“傅爷想必是猜不透,为何我这么注意傅爷的事吧?”莫喜怜半敛眸光,语气里少了先前的混乱,却多添了分不明所以的喜意。
“嗯!”傅衡不假思索地点头“若我还是将军,肯定会以为莫当家别有所图,可如今我已是平民,再加上莫当家的言谈之间听来又毫无所图,所以才感到不明白。”
“其实我会打听傅爷的事,也不是为了什么太特别的理由。”莫喜怜认真地迎视傅衡的沉稳眸光,半晌,她眉眼间勾起一道暖意,扯开了两瓣软唇,轻柔地吐露出一个教傅衡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回答——
“因为,我一直心许傅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