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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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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加坡的第三天,她真的是闲得发慌;成天关在房子里,除了看书、游泳之外没有别的娱乐。

  尹是彻早在第二天就跑得不知踪影,所以也别指望他会带她到处逛逛。硬是将她留下三天却不尽点地主之谊招呼客人,他这个主人做得可真失败。

  幸好她还勉强可以窝在书房里找点书看打发无聊时间。在她第一次踏入书房的那一刻,她发誓她从没见过如此多的书。

  什么古书、外文书、画集,反正上集天文下至地理,林林总总什么样的书都有,占书房四周墙壁,真是吓死她了!难怪尹是彻会说如果要找陈伯到书房,陈伯一定在书房整理书藉。

  她从其中一面墙上取下一本泰戈尔诗集,选定了单人沙发坐下仔细阅读,她细细品味起一则小小诗词——

  别走,我的爱人,除非我的同意请不要离开。

  我已守望了竟夜,现在我的双眼因眼困而沉重。

  我不敢睡,唯恐在睡时失去了你。

  别走,我的爱人,除非我的同意不要离开。

  我惊跳起来,伸出我的手去触抚你,我自问:“难道这是一个梦吗?”

  但愿我能用我的心住你的脚,把它们紧紧地拥抱在我的口!

  别走,我的爱人,除非我的同意请不要离开!

  纵然短短几行诗句,却道尽她的无奈和溢的思念,对于尹是谚的思念…

  她知道不该再哭下去了,是该学习坚强的时候,但泪水总选在她最脆弱、最无助、也最无法理性制止时徜徉于面容。

  “又哭了?”

  妮可擦拭颊上不争气的泪水,抬首瞪着他。“为什么你老喜欢选在我哭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她噘高双,那柔润光泽的瓣很容易使人产生遐思、引人犯罪,尹是彻就有点蠢蠢动。

  “为什么你总爱让我有机会看见你哭?”他学着她抱怨的口吻。

  “你…你不可理喻!”妮可严厉地申斥他。

  不过尹是彻不为所动,悄悄细语地在妮可耳畔说:“不可理喻似乎是女人的专长,我这个大男人不会卑鄙到去侵占你们女人那一丁点引以为傲的专利。”

  “你呢!硬把人家留在新加坡三天,自己却跑得不见踪影,你有没有克尽做主人的义务?”妮可火了。

  “我有我的事要处理,你不能要求我天天留在你身边。”好戏剧的一句话喔!

  他这是什么话好像她是深闺怨妇,抱怨老公恶劣的让可怜娇独守空闺。“我没要求你天天陪在我身边——”妮可连忙住口。她居然回他那么暧昧的话!“我…我只要求回台湾。”她赶紧转口。

  “不是说了要留在这里三天。”

  “那是你说的,是你硬把我留下。”妮可气恼的擦拭掉颊上泪珠。“你到底把我留下来做什么?”

  尹是彻失笑。“我没扣留你——”

  “对,你是没扣留我,你只是偷偷把我的护照藏起来。”

  尹是彻收起谑笑,迅速恢复以往孤傲。“我有我的作为,我的想法。”

  “你的作为?你的想法?”妮可不屑嗤哼。“你的想法、作为就是莫名其妙的把人扣留!尹先生,你的公民与道德也不及格得太厉害了吧!”

  尹是彻冷冽的眼神看了让人害怕。“明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以后我就不会再限制你的行动。”

  “你的话还有可信度吗?尹总经理。”

  “我不管你信或不信,反正今天我是不会把护照还你的。”

  “尹是彻!”淡淡红晕飘上粉颊。她很没用,真的很没用!居然拿他没法子,任由他过分的欺侮。

  皓齿齕住赤玉润的,瞳眸含婆娑莹泪。她傻得可笑,天真的以为他的个性在冗长的时间雕琢下会有任何改变;真是笨得可怜,他就是用这招害死是谚学长的,她为什么还会忘记这个教训?瞪了尹是彻一眼,妮可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开。

  “你要去哪?”尹是彻莫名紧张的问。

  “你觉得我还能去哪?”对呀!她还能逃到哪去?原本的计谋却让自己身陷其中,没能帮是谚学长报仇反而害惨了她自己。

  “妮可…”陈伯敲着房门。

  妮可从进房后就不曾出来,一整个上午都将自己关在卧房里,到现在都已过中饭时间了。

  “妮可,下来吃饭——”

  许久,门悄悄地开启,仅见一颗黑球顶在陈伯面前,差点吓死他老人家。“妮可,怎么啦?下楼吃饭了。”

  一颗黑球仍维持原样,小脸蛋仍低垂。“是…是彻…”

  “少爷不在家,家里就只剩我这老头子陪你。”陈伯和蔼地笑开。

  不在那就好。妮可马上抬起头,一脸泛滥的狼狈倒惹笑了陈伯。“小俩口吵架了?瞧你,也真是的,有什么委屈应该告诉陈伯,怎么自己躲起来哭呢?”陈伯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小可怜,哭成这样,眼睛肿得像核桃果。”

  “真的?”妮可认真地摸着脸。刚刚要出来时竟忘了照镜子,所以根本不知道灾情有多惨重。

  “我炖了骨茶,在台湾可尝不到如此道地的骨茶。”

  “嗯。”浓重的鼻音听了让人无法不心疼。

  撑着肚囊,妮可伸展着身。

  “好吃吗?”

  “嗯,好好吃。没想到陈伯伯的厨艺这么好。”

  “好吃就多留下几天,我再煮几样好菜让你品尝。”

  妮可一阵不语,脸色沈了下来。

  “怎么了?又想到不开心的事?”

  “其实我本来在前天就应该回台湾的,可是却被人强留了下来。”

  “是大少爷?”

  “嗯。”她沉重的点头。“他偷了我的护照,把它藏起来不让我回台湾。”

  “怎会?不会的,少爷不会这样做的,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陈伯不相信的摇头。打从大少爷出生开始,他就在他家做事,大少爷可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就他所知,大少爷为人正直,怎可能做出这种锢别人的事?“少爷如果真将你的护照藏起来,应该有他的用处、想法,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将我滞留在这?应该办好的公事我们早在前天就办妥,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把我当成犯人般锢起来?”她无法不对他的行为生气。

  “从你的话里,我发现你对少爷似乎存有恨意。”

  “当然。”她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是谚学长。”

  “小少爷”看来他们之间的问题比他所想像的复杂得多,说不定还更难解。

  “我们是学长学妹关系…也是男女朋友。”

  “那你又是怎么和大少爷结怨的呢?”

  “他不准我和是谚学长见面,百般阻挠…”妮可站起身。又要打开那段不堪回首的尘封记忆。“记得…”

  “如此说来,你和少爷之间的问题大的。”而且还超乎他所预测的复杂。

  “如果是彻大哥不加以阻挠,我和是谚学长现在就不会天人永隔,而他就不会失去唯一的弟弟。”她已有多久时间没再开口唤出这个熟悉的称呼?

  “妮可,话不能这么说。当年小少爷离世,大少爷是最难过的一个,你不知道大少爷有多疼小少爷;小少爷生前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到外国念书。大少爷知道了以后马上帮小少爷办妥一切证件将他接到台湾,在知道小少爷有意愿前往加拿大念大学时,大少爷更是帮他请了最好的外藉老师加强小少爷的英语能力,帮他处理一切到加拿大念书该准备的东西,你能晓得大少爷那种望弟成龙的心情吗?”

  “望弟成龙,却害得他命赴黄泉。他对是谚学长的一切作为还有意义吗?是谚学长人都已经死了,他还能望弟成龙吗?”妮可激动不已。

  看来他很难解开她心中的结。“妮可,我给你看样东西——”

  陈伯带她进入书房,他拉开书架下方的抽屉拿出一叠本子。“来这里坐。”

  顺着陈伯,妮可在他身旁坐下;望着陈伯手中的本子,一股哀恸莫名涌上心头。

  翻开本子,一本记载着尹氏兄弟俩点滴成长的相簿印入妮可眼底。“老爷和夫人生前非常恩爱,时常形影不离;相对地,他们对两位少爷的爱也常让他们不过气。小少爷才会忍受不了的告诉大少爷,想到台湾去和他住。”

  陈伯抹去眼角的泪,继续说着:“老爷和夫人是很好的人,他们给予两位少爷是无偏的爱,对待他们一直是均等的爱,让他们平均分摊他们夫俩的关心和亲情。”陈伯指了一张全家福。“喏,这张照片是大少爷八岁、小少爷刚出生没多久,老爷夫人为他举办酒会时拍的…”

  照片中的尹是彻像一团球、圆嘟嘟的,一张小嘴不高兴的噘高,似乎在使着脾气。原来他现在会那么易怒是有源可循的。“是彻大哥小时候就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吗?”她指了指照片,没想到却惹笑了陈伯,害得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否则陈伯怎会笑得不亦乐乎甚至罢不能?

  “那时候大少爷觉得从小少爷出生之后就抢了夫人老爷对他的爱,而且那天他一直跳脚抱怨为什么没新衣穿,所以当老爷夫人拉着他一块照全家福的照片时,大少爷发了一顿脾气,硬是不肯照相,到最后还是被硬拉进镜头里,所以你才会看到他一副很不高兴的脸。”

  “那这张呢?”

  “这张是他们一起去海滩野餐时拍的。喏喏喏!照片里的海滩就在前面而已。”陈伯指着房子前方。

  “这房子前面有个海滩?”难怪她一来到这时会闻到一股咸咸甜甜的海风味,原来在房子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个海滩。

  “那是个私人海滩,四周全围上了砖墙,外人是不能进入的,那是属于尹家的产业。老爷生前很喜欢海滩,两位少爷也是;新加坡的观光事业一天天蓬,老爷很怕那个海滩会被人破坏,于是就向政府买了那块地,用砖墙围起来。”

  “那么平时不就空没人在那?”

  “当然。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去清理沙滩…如果你想进去的话再告诉我,我带你进去,否则没钥匙你是无法进入。”

  “好。”

  两人的视线再度凝聚在相片上。“你看这张…”

  “是谚学长在哭。”好稀奇喔!

  “这是老爷夫人第一次离开他们兄弟俩到外国去时在机场拍的,小少爷那时才四岁,这么小的年纪自然不想让爸妈离开他身边,甚至视线一秒钟,所以他才会哭成这样,整张脸都是泪水;大少爷可就不同了,那时他已经十一岁了,自以为是大人了,所以他才没掉眼泪,其实他心里跟小少爷一样,只是不愿在人前表现他软弱的一面而已。”

  “和现在好像。”

  “是啊——”

  此时电话铃声激动地鼓躁。

  “你先自己看,我去接电话。”陈伯急忙离开书房,留下妮可独自看照片。

  妮可翻开另一本封印有“彻谚”的相簿,望眼所及全是尹氏两兄弟的合照。

  原来尹家两老将所有照片全分门别类的排放并在相本上注明,有“彻谚”、“尹全”、“彻集”、“谚集”所有相片全依时间顺序排列。

  看着一张张和乐融融的照片,她才知道是彻大哥和是谚学长两人有多相亲相爱。

  然后,她怀疑了。她是否做错了?是否早在八年前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她自以为是彻大哥不疼是谚学长,但事实却正好相反,是彻大哥是竭尽所能的给是谚学长兄长之爱;看着一帧两兄弟伤痕累累的照片。

  “妮可,有没有看到有趣的照片?”陈伯带着慈爱的笑脸进门。

  “这张照片里的是彻大哥和是谚学长为什么浑身是伤?他们俩打架了吗?”

  “不是。那是小少爷和同学打架,大少爷为了帮他也加入战局,结果两人是打赢了,也带着全身的伤回来;夫人看了觉得值得留下照片于是就拍了下来,你没见到照片里的两人都很不甘愿吗?”

  “原来…”这么说,是彻大哥的确是相当疼是谚学长了。那八年前她是否错怪了他,以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狠心的将是谚学长送回新加坡来?“是彻大哥真的很疼是谚学长吗?”

  “那是当然。大少爷就只有小少爷这么个兄弟,他不疼他疼谁呢?”

  “但…但是,是谚学长是被是彻大哥害死的,如果是彻大哥不绝情的坚持将是谚学长送回新加坡,是谚学长就不会死了——”她说到最后竟成哽咽的低喃。

  这些天,她的泪水愈愈多、愈来愈不值钱,扑簌簌地像个水娃儿。都是他害的!

  “妮可,你怎会这么想?小少爷因没考上加拿大那边的学校,在托福考试放榜当天被大少爷送回新加坡,那是他俩兄弟之间的协议,你怎会觉得大少爷对小少爷绝情?”陈伯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她闷闷的着气,挡不了狂的泪珠,泪水反而掉得更厉害,一张绝容颜可怜地让人动容。

  “好了,别哭了。”陈伯慈祥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她真是丢人,在外人面前哭,甚至还心甘情愿地依偎在陌生的怀中痛哭,愈活愈回去;她都已经二十五岁了,怎么可以说哭就哭。妮可打从心底痛恨自己的软弱,瞧不起自己的爱哭,闷闷地生气着。

  她抬起头鲁地擦掉颊上的泪水。“不好意思,陈伯伯,让你看笑话了。”

  “没关系、没关系,宣情绪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伯伯,你人真好。”

  “只要你来新加坡玩时,记得常来看陈伯伯,你会发现陈伯伯这个老头儿很好相处,就像家里的爷爷一样。”陈伯自傲地说着,随即又叹气,“唉!”

  “怎么了?陈伯伯?”

  “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大少爷成家。老爷夫人跟着小少爷相继过世后,大少爷就再无任何至亲,仅剩我这糟老头陪着他。说来大少爷也可怜,短短三个月内失去最疼爱的弟弟、双亲。唉!我真想看到他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要再自责痛苦下去了。”陈伯站起身黯然离去,悲怜的语气如丝般微微吐出,却清楚传进妮可的耳里。“真希望看着你和大少爷有好结果,让我有那个福气替老爷夫人抱抱你们的孩子…”

  妮可愕愣的僵住身子目送陈伯离去的背影。

  尹是彻踩着细致的沙粒,闻着海水散发天然香味,聆听它多情温柔的喃语;让绵柔的沙子包裹住他步步脚印,他抬头一仰,注视着由远而近的人影。

  “你怎么进来的?”

  “陈伯开门让我进来。”她的声调不再猖狂,转而代之的是温柔细语。

  他转头面向半掩入海平面的夕阳。“很美是不?”

  “嗯。”“不知有多久没再进入这个海滩,几乎都忘了它有多美,包含多少动人的回忆。”尹是彻感慨的说着。

  她不语。曾几何时,她也迈入他走过的一步步脚印,重叠于上。

  “我们真该停下脚步好好想想,以往的生活是否该改进,别让功利社会主义深蚀自己的心。”或许是说给她听,也或许是说给自己听,总之这句话包含了他太多凄苦心语,他真希望她能抛开一切仇恨接纳他的爱。这想法让他苦涩的一笑。

  “你笑什么?”

  “笑自己。”是谁发明了爱、恨、嗔、痴?太贴切了。“笑自己被红尘耍得团团转却不知所为,笑自己所作所为全被它主导,失去一切后仍挽不回任何事。”

  “如此感叹万千说给谁听?”

  “自己。”望着她美丽的轮廓,他轻声启口。

  妮可静默不语,他话里的哀愁她不是听不出来。

  “说了不知多少遍我爱你,你的心里一直只有是谚的影子,容不下我。我知道八年前所有的一切全因我而起,是我造成;痛苦赎罪了八年难道还不够吗?”他无奈地抓着发丝,痛苦地闭上眼叹气。

  她仍是沉默不语。

  他紧抓住她的手臂。“为什么你不肯放下所有仇恨,好好看清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不接受我?”

  她拨掉他的手。“如果你能忘掉是谚学长,我就能忘了所有仇恨。”她知道他是不可能忘得掉是谚学长的,那毕竟是他的手足,他怎忘得掉呢?如同她。她也知道对他的恨正一点一滴地流逝当中。

  他无力地垂下双肩。“是,我忘不掉是谚,如同你忘不了他一般。”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话好说!”她笑。

  渐渐隐没入海平面的夕阳像他此刻的心情,失去活力、灰暗,隐藏愁,他几乎已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就这样离开,离开她的生活圈,失去她?不。离开一个心所爱的人那是件多令人痛苦的事…尹是彻恍然明白妮可恨了他八年的支柱是什么?

  他笑,他竟要求她忘记对是谚的爱来接受他;他自己都无法做到,又怎能要求她呢?

  妮可手里抱本未看完的泰戈尔诗集漫步到幽静隐僻的软香小天地,坐在绒般的草皮上,依附可靠坚固的树干伸直双腿,绢细的荧灯替代了月娘不够娇的光芒从顶而降点明了书本上黑小的铅字体。

  海风伴着甜淡气息奏悦天地之音,敲响了纯净,击亮了自然本,就这样徜徉大自然温柔怀抱里。

  听听风的话,看看纯净心灵的诗集,多惬意朴实的生活享受啊!要是能天天过得如此安静无争、如此的舒服,那该有多好?

  她读着诗集,恍然间一则诗集狠狠地敲进她心坎里,她不自觉的轻念出:“你丢下了我,就上你的路了。在我那黄金之歌谱成的心坎上,安置你孤独的肖像,我认为我应该为你悲叹。可是呀!我不幸的命运,时光毕竟是短暂的!青春一年跟着一年的消逝,春天的日子也逃逸了;脆弱的繁花无故凋谢。聪明人却警告我说:那生命只是莲叶上的一滴水…”

  一股浓重的酒气顺着凉风蔓延,竦舞叶丛隐约遮匿住黑飒模糊的身影。

  那道身影幽幽的接口:“我握着她的双手,把她紧紧地在我的口。我想以她的美丽来充我的双臂,以香吻来掠劫她甜蜜的微笑,以我的眸子去畅饮她那暧昧的顾盼。啊!但是,她在那儿?谁能拉紧天空的蔚蓝呢?我企图抓住美丽,它却躲避我,只留下躯壳在我手中。挫败,疲乏,于是我回来了。躯壳怎么能够接触那只有灵魂可以接触的鲜花呢…”

  他那熟悉的嗓音绝对令她此生难以忘怀。

  “秋天说不冷倒有些凉,怎么不加件外套就跑到这里来?小心着凉。”尹是彻将羊衫披在妮可身上。

  “你喝酒?”难闻的酒气直冲上她的脑门,使她顿时产生晕眩的感觉。

  “几杯。”

  “为什么?”她冷漠的问。

  “遇到了几位大学时代的好友,一起喝了几杯。”浓烈的酒开始侵害他的理智,口齿咬合不准的咕噜出声:“怎么?想我?”

  “你说什么?”

  靠着树干俯身低头,举止无尽轻佻的抵住她美丽下颚。“几个小时不见,开始想我了?”

  “别闹了!”身体逐渐升高的体温和着由他手指传来的冰冷,这是股多奇妙、诡异的感觉!舒服、不舒服参半,醺红了她的颊;妮可微愠的拨掉他无礼的手。

  突然唰地一声,尹是彻整个身体呈重力加速度的跌坐在地,含糊地闷吭了声。

  “我拜托你,醉了就进屋,窝进暖被里呼呼大睡一番,别在这里失态。”

  不知是打起盹来了还是臣服了她的话,尹是彻沉默下来。

  妮可觉得奇怪,便转过头一瞧,“你干什么?”

  他的嘴轻抚她的面颊,在她耳际大胆磨蹭。她颤抖的远离他的靠近,“别这样——”然后所有话语即被没,手中的诗集也跌出她的手心。

  既温柔又带点霸气的眷恋,像棉花糖般甜蜜松软,像飞行掠过苍穹,终于归巢的鹰鸟;轻柔的吻登时掠夺了她所有的呼吸,花园里的花朵在轻柔的死亡中殒入尘埃中。

  他疲倦而恋恋不舍地抱着她,宛如求爱的双臂包裹住一颗希罕的心。“原谅我…不能没有你…”他感觉到一颗耀星坠入掌中,导引干涸池中一股清。“我不要你哭。”

  她在为已逝的爱情哭泣、在为她自己哭泣。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竟臣服在他温柔的拥吻中、一个在静寂森林里能遮蔽她的庇护所。

  嘎嗓音如同声声情咒,不停地呼喊着她不再容许别人叫唤的名字。“萱萱…我的爱…”他温柔的抱起她往屋内走…

  清晨破晓,昨晚掠境寒风再度归于平静,一晚凉飕换来隔无限蔓延的炙热。

  温存的上留下明显的赤痕迹,但人儿却消失于地平线,让人找不着。

  尹是彻踉跄地披上衬衫狂奔下楼,怒吼:“陈伯!”

  陈伯睁着惺忪的老眼从卧房里走出来,“大少爷…”眼角瞧了一眼客厅的挂钟。上帝,才早上六点钟。

  “有没有看到妮可?”他抓住陈伯的手腕急切地问。

  “妮可?没有哇!现在才早上六点钟——”

  “她不见了!”当他伸手想再拥紧她入怀时,却发现身旁人儿已消失,仅剩室香气和一的凌乱;他狂地穿着衣物冲入她房里却仍不见她的踪迹,翻开衣橱、抽屉却发现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在一夕之间没了踪影,他顿时慌了。

  “那么早她能去哪?”陈伯也莫名所以了。

  尹是彻忽然想到她的护照,连忙冲进书房,打开书柜下方抽屉胡乱翻找,然后心底一丝冀望幻灭。

  “大少爷——”陈伯跟着进房,看见跌坐在地的尹是彻,不安地叫唤。

  “她走了——”

  “妮可走了?”

  “在经过昨晚后,她仍是选择离开。”尹是彻倏地歇斯底里的狂吼:“难道我真的永远替代不了是谚在她心中的地位吗?连一丁点空间都不肯留给我赫、连、萱、萱——”

  妮可戴着深墨镜,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逃回台湾,当她出现在公司的那一刹那,才发现还不到上班时间,她将自己关进办公室,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近中午时刻,冷桦枫姗姗从外面进入。“咦?妮可!你回来了!怎么不出声?如果我不是要到你桌上拿点资料,搞不好我还不知道你回台湾了!”

  “公司一切还正常吧,有没有麻烦?”

  冷桦枫听着妮可怪怪的鼻音。“当然正常…”她坐了下来,狐疑地盯着妮可。“倒是你,怎么了?怪怪地,在室内还戴着墨镜?干嘛!遮丑啊?”

  “是在遮丑。”妮可顶了顶下滑的眼镜。

  “遮丑?尹是彻又欺负你了?”

  妮可无语。

  “早知道当初就该强力反对他,还让他硬拉着你到新加坡去!”冷桦枫气愤地捶着桌面。“他和你一块回来的?”

  “我是逃回来的,他现在恐怕还在新加坡。”思及昨晚一切,她的脸不绯红起来。

  “逃回来?他到底是怎么欺负你的,让你一大早从新加坡逃回台湾?”

  “我…”

  “怎样?”

  “如果我说,我和他…”

  妮可言语的犹豫让冷桦枫顿悟他们之间仅有可能的发展。“你不要告诉我,你和他『温存』了一晚?”

  妮可又无语了。

  “妮可,你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小子!”冷桦枫开始咆哮,好像被欺负的人是她一样。

  “我不知道…我的心真的好…”妮可苦恼的摇头。她也不知道昨晚为什么会情不自地和他…

  冷桦枫抱住她不停摆动的头颅,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再想了。”

  “桦枫,我真的觉得自己好龌龊,竟然背叛了是谚学长,背叛了对他的爱,和是彻大哥…你知道吗?我今早一醒来,心中唯一闪过的念头居然是我爱他!我爱是彻大哥!”她摇着头。“我不能认同心中的想法,更无脸留在他身边,留在新加坡、是谚学长生长的国度,因为我不愿让他看见我已变质的爱。”

  “妮可,你曾想过这冥冥中说不定是尹是谚在暗处操纵,他不想看着你因他而人格变异?”

  “不会的,是谚学长不会这么做的,他一定希望我仍深爱着他,他不会的…”

  “你为什么不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你可能早在八年前就爱上尹是彻,而不是尹是谚!”

  “桦枫,你为什么要打击我?”妮可哀愁地质问。

  “我没有打击你,妮可!我这是在帮你!我不想看着你一步步错下去!”冷桦枫抓住妮可臂膀猛力摇晃,企图摇醒她。

  妮可突然冷静下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冷桦枫放开她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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