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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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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谢谢。”上官接过罚单,似乎发自肺腑地感叹“您真是一个好人!”

  ‮察警‬指挥拖车把车放下来,又教训上官:“就算跟女朋友急了,也要注意遵守交通规则啊。”

  “是、是。”

  “还有小姑娘。”‮察警‬转过脸去,又教训杜晓苏“大马路上闹什么脾气,危险得来!”

  “就是!”上官冲杜晓苏眨了眨眼睛“走吧,咱吃烤⾁去。”

  上了车杜晓苏才说:“你撒起慌来真是顺溜。”

  “开玩笑,我是上市公司董事。”他的表情很严肃很正经“什么叫上市公司你知道吗?就是撒起弥天大谎来还面不改⾊那种。”

  杜晓苏终于忍不住“噗”地笑了。

  上官夸她:“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啊,你就应该多笑笑。”

  她有点怅然地又笑了笑。

  本来以为他会带自己去那汇总热闹非凡的巴西餐厅,谁知道他带她跑到另一个区去,找着一间小小的馆子:“告诉你,本市最好吃的烤⾁,就在这儿。”

  没想到他这种公子哥还能找着这种吃饭的地方。地方狭小,桌子上还带着油腻,店里有着烟熏火燎的气息,服务员对他们爱理不理,可是烤⾁好吃得不得了,他吃得満嘴油光,问她:“好吃吧?”

  她嘴里都是⾁,点点头。

  他很満意她的吃相:“这就对了,吃饱了就会开心点。”

  她喝了口果汁,说:“我没有不开心。”

  “看看你,又撒谎。”他随口说:“你眼睛里全是伤心。”

  她怔了一下,才笑:“没想你除了说谎顺溜,文艺腔也挺顺溜的。”

  “其实我是本年度最值得交往的文艺男青年。”他举起杯来,仿佛无限谦逊彬彬有礼“谢谢。”

  没想到就此和上官认识了。他很闲,又很聒噪,一个星期总有两三天找不到人吃饭,尤其是周末,总是打电话给她:“出来吃饭吧,吃友。”

  于是她觉得挺奇怪的:“你不用忙生意?你们这些公子哥,应酬不都挺多的吗?”

  “我是二世祖,说明叫二世祖你知道吗?就是光花钱不挣钱那种,除了吃喝玩乐,啥事也不用⼲。”

  她问他:“你们家老爷子也不管你?”

  “他忙着呢,哪有功夫管我。”

  “那你不用继承家业什么的?”

  “有我大哥在,哪轮得到我继承家业啊,再说我跟他不是一个妈生的。嗨,这事可不是一句两句讲得清,就不告诉你了。”

  没想到如此快活的上官还有这样复杂的家世,她不由得想起TVB的豪门恩怨戏码,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于是很知趣的再不多问。

  这天他们吃的是徽州菜,整间餐厅就是一座徽州老祠堂,从徽州当地一砖一瓦拆运过来,之后再重新一一复位,木雕石刻都精美得令人叹为观止,真正的古风古韵,百年旧物,⾝在其间已经是一种享受,难得是菜也非常好吃。

  只是没想到会遇上林向远和蒋繁绿。

  杜晓苏远远看到蒋繁绿那妆容精致的脸就变了神⾊,偏偏蒋繁绿也看到了他们,竟然同林向远说了句什么,林向远朝他们看了一眼,有点无奈的样子,但还是起⾝,陪着蒋繁绿走过来。

  这么庞大的城市,数以千万的人口,为什么总是要遇见双方都最不愿遇见的人?

  杜晓苏拿勺子拨着碗里的鱼汤,有点恹恹地想。

  结果蒋繁绿走过来之后,只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満脸笑容地跟上官打招呼:“小叔叔。”

  她错愕地抬头看着上官,上官似乎很随意地点了点头,在外人面前他从来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派头:“你们来吃饭?”

  “是。”蒋繁绿倒像是真见了长辈,有点毕恭毕敬的样子,杜晓苏倒觉得自己真没见过世面了。

  他不向蒋繁绿介绍杜晓苏,也不向杜晓苏介绍蒋繁绿两口子,只对蒋繁绿说:“那吃饭去吧,不用管我。”

  倒是林向远,还看了晓苏一眼,杜晓苏只管吃自己的,根本不理会他们。

  等他们走开,上官才说:“我一远房侄女和她丈夫。”

  她情绪庒根没任何变化:“你还有这么大的侄女?”

  他却有点悻悻:“我爹一把年了才生我,我们家亲戚又多,那些远远的近的,何止侄女,连侄孙子都有了。”

  杜晓苏庒根没把这次偶遇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天,林向远竟然会给她打电话。

  打到她的‮机手‬上,约她出来见面。

  她推辞,可是林向远坚持:“要不你定地方吧,我只是有几句话告诉你,说完就走,不会耽搁你很久。”

  她觉得啼笑皆非:“林副总,有什么话电话里说九可以了。”

  他挺了几秒钟,才说:“晓苏,对不起,我很抱歉。”

  她觉得厌烦,自己当年怎么会爱上这么个人,总是在事后道歉,却不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去承担。

  年少时果然是见识浅薄。

  她说:“如果是为上次的事,不必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要帮助我,只不过令你太太有所误会,应该是我抱歉才对。”

  他似乎叹了口气,却说:“晓苏,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你一个人孤⾝在这里,一定照顾好自己。”

  她说:“谢谢。”总觉得他打电话来,不止是为这几句话。果然,他说:“晓苏,你知道上官博尧的底细吗?”

  果然。

  她在心里说,他要说他不是一个好人。

  林向远说:“他不是好人,小苏,离他远一点,这种公子哥,沾上了旧式死无葬⾝之地。”

  她几乎冷笑:“林先生,谢谢你,谢谢你打电话来劝我迷途知返,不过我不想你太太又有什么误会,所以我们还是结束通话吧。至于我是不是跟公子哥交往,那是我的私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嗒”一声就把电话挂了,只觉得浑⾝恶寒,当年是如何鬼迷心窍,竟然为了这个人爱得死去活来。

  但这件事也提醒了她,在外人眼里,也许她与上官的关系已经是暧昧。所以上官再打电话来,她就不大肯出去,推说工作忙,很少再跟他去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邹思琦对此很赞同,她说:“那个上官一看就眼带桃花,咱们这些良家妇女,惹不起躲得起。”

  杜晓苏见她挺了挺胸,忍不住笑:“还少女,马上就老了。”

  邹思琦横了她一眼:“是啊,你马上就二十四了,好老了。”

  她的眸子转瞬间就黯淡下去。去年还有邵振嵘给她过生曰,而今年,她已经只有自己了。

  只不过二十四岁,却仿佛这半生已经过去。

  邹思琦说:“生曰想怎么过?”

  她说:“我想回家。”

  但她没有回家,请了假订到机票,去往那陌生而熟悉的城市。

  ‮海上‬不过十初秋,北国已经是深秋,路旁的树纷纷落着叶子,人行道上行人匆匆,风衣被风吹得飘扬起来。的士司机拉着她,在每一个街口问她:“往南海市往北?”

  迷宮一样的旧城区,她竟然寻到了记忆中的那条小巷,虽然只来过一次,可是看到那两扇黑漆的院门,她就知道,是在这里。

  付了车钱,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下车。

  敲门之前,她有点紧张,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结果保姆来开门,问她找谁,她还没答话,就听到赵妈妈的声音在院子里问:“是谁呀?”

  她轻轻叫了声:“赵妈妈。”

  赵妈妈看到她,一把酒拉住了她的手,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孩子,你怎么来了?”

  她只怕自己也要哭,拼命忍住,含笑说:“我来看看您。”

  “到屋子里来,来。”赵妈妈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你这孩子,来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这地方可不好找。”

  “没事,我还记得路。”

  因为振嵘带她来过,所以她记得,牢牢记得,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会永远牢牢记得。

  赵妈妈拉着她的手,看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忍不住拭了拭眼角,却还是勉強笑着端详她:“怎么瘦了?今天你二哥正巧也回来了,赵妈妈真⾼兴,你还能来看我。”

  她这才看到雷宇峥。北方深秋瓦蓝瓦蓝的天空下,他站在屋檐底,秋天橙静的阳光映在他的发顶上,那光晕衬得他头发乌黑得几乎发蓝,或许因为穿了件;蓝⾊的⽑衣,显得温文儒雅,与他平常的冷峻大相径庭。她想起振嵘来,更觉得难过。

  保姆给她倒了茶,赵妈妈把她当小孩子一般招待,不仅拿了果盘出来,还抓了一把巧克力给她:“吃啊,孩子。”

  她慢慢剥着巧克力的锡纸,放进嘴里,又甜又苦,吃不出是什么滋味。赵妈妈张罗着亲自去买菜,对他们说:“你们今天都在这儿吃饭,我去买菜,你们坐一会儿。小峥,你陪晓苏说说话。”

  絮絮的家常口气,杜晓苏只觉得感动,等赵妈妈一走,她又不知道跟雷宇峥说什么,只是默默捧着杯子,喝茶。茉莉花茶,淡淡的一点香气,萦绕在齿颊间,若有若无。屋子里很安静,难得能听到鸽哨的声音,朝南的大窗子里可以看见园中两棵枣树,叶子已经差不多落尽了,枝头缀満了红⾊的小枣,掩映一院秋⾊。时间仿佛静止,只有檐下的阳光,暖暖的映在窗前,让曰想起光阴的脚步。她想着邵振嵘小时候的样子,是不是也在北国这样的秋天里,无忧无虑地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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