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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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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

  秋甄永远记得,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

  那天,下着绵绵细雨。

  她从咖啡店的玻璃窗,看见了一个男人,他穿着昂贵的手工西服,⾝材颀长,像个模特儿,全⾝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王者气息,却又透露着隐约的神秘,他从咖啡店的对街走来,在咖啡店橱窗边停下脚步,轻轻地抖动手中的伞,再优雅的将伞收起搁在店外的旁墙上。

  细雨让人不耐,但像在等待着谁的他,态度却很从容,雨雾模糊了透明的窗,让她看不见他完整的模样,只知道,他是好看的,长相肯定很迷人。

  她瞇着双眼,忍不住贴近窗户想将男人看个仔细,但雨雾似乎在和她作对,总是在要看清楚时,又模糊了视线,她反复擦拭玻璃窗,唯一能看清的,却只有那男人的侧脸。

  不久,那男人等的人来接他了。

  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从停在路旁的⾼级加长型轿车中下车,撑起伞,毕恭毕敬的为他遮雨、为他开门,再为他关上,动作训练有素,一气呵成。

  直到她回神,才发现男人落了伞没带走。

  她情不自噤的走出咖啡厅,捡起了他搁在旁墙上的伞。

  那是一把廉价、不起眼,便利商店卖的最便宜的一把伞,难怪他不要,和他的⾝分,还有衣着格调一点也不搭。

  但是很适合她,因为她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

  她撑开伞走进雨里,让这把普通的伞为她挡风遮雨,给她暂时的遮蔽场所,却给不了她永远的庇护…

  *****************

  秋甄狼狈的坐在地上,她所有的家当和行李凌乱地散在一旁,东一堆西一堆,那些是刚刚被人強制扔出来的。

  房东很恶质,说不租就不租,把她一个女孩家不顾情面的臭骂一顿,说她常常不按时交房租,说她就算辛苦到死都没有本钱再住这里,说无依无靠、生活拮据的她,根本没本事建立她父⺟在世时常挂在嘴边的梦想。

  连个期限都没给她,就将她连人带行李通通扫出房,说是已经将房子转手卖给了人,房子的主人下个礼拜就要搬进来,他要在那之前整理⼲净。

  房东还说,赶她走也是为了要让她解脫,否则每个月几万块钱的房租,对她来说真的是一大负担,何必这么辛苦?

  房东左一句:“何必呢?”右一句:“何必呢?”说的就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固执,早就该离开了,何必费力的挤出那么多钱缴房租,一个人住两房一厅多浪费。

  房东当然不懂她在坚持什么。

  她所坚持的,是个理想,是个美梦。

  她还不想醒,至少现在不想。

  “真可怜,父⺟两年前车祸意外过世后,无依无靠的,才⾼中毕业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房子还是租的呢!唉,父⺟在世时就不富裕呀。”

  “这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竟然没有亲戚愿意出手帮忙照顾,她就这么一个女孩家,才刚満二十岁,难道这辈子就要这么毁了啊?”

  “是啊是啊…”

  带着所有行李站起⾝,秋甄走离那些谈论她、同情她的声音,眼中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一丝委屈,没有哀怨与悲伤,她冷静坚強的异常。

  老天似乎嫌她不够可怜,在她踏出楼房的那一刻,下起倾盆大雨。

  雨哗啦啦的打在她⾝上,淋湿了她的⾝体,践踏了她的自尊,摧毁她渺小的世界。

  走走停停,大雨滂沱,她全⾝湿透,很不舒服,但她无所谓,嘴边喃喃自语:“爸妈的愿望是要建立一个美満的家,存钱买自己的家,不需要再付房租…虽然生活不富裕,但很知足,妈妈想要开早餐店,就在自己家门口,每天卖早餐,我想要买一条狗狗,取名叫『奶茶』…”

  想着想着,说着说着,秋甄缓缓的勾起唇角,接着放声大笑。

  还好啊,还好啊,虽然遇到了挫折,虽然现在心里很痛,但是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梦想就有机会实现。

  她没发现,一辆⾼级的黑⾊轿车跟了她很久,当她停下脚步,那辆车就停在她⾝后不远处,车门开了,下车的男人手中握了一把做工精致的伞,听见她的笑声,他没有迟疑,也没有认为她疯了,步伐坚定地朝她走去。

  “妳在笑什么?”男人好奇地问。

  秋甄止住笑,侧眸瞄他“你想知道?”

  男人打量她,开口:“妳的笑声并不悲惨,但是妳的处境悲惨。”

  “是吗?”

  “这些就是妳所有的东西了?”他瞟了一眼她⾝上背的、提的。“被赶出家门了?”语气间有些明知故问。

  “我早就没有家了。”“家”只是她的梦想。

  “妳租房子吗?”

  “对。”

  “那就是被房东赶出来了。”

  “对。”

  男人挑眉。“一个人?”

  “怎么,你想搭讪我这落汤鸡少女?”秋甄转头直视他,似笑非笑,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那本钱被人搭讪,尤其是眼前这个出⾊的男人。

  “年満二十了,还算少女吗?”男人不以为然。

  “你怎么会知道?”她有些讶异,因为她有张看不出年纪的脸孔。

  “我看人一向很准。”

  “是吗?”她耸肩。

  “那妳觉得我呢?”

  “年龄?”

  男人眸⾊深沉,隐含其中的视线犀利且精锐。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有⾼深莫测的眼光,紧紧地瞅着她、攫住她,彷佛她的价值,在短短的时间內就被评估判定。

  秋甄认真的打量起他,那双眼神与他迥然不同,坦然清澈而直接。

  “你很优雅,你很神秘,你的眼神让人无法解读,但我猜,此刻你的心里,一定在衡量我的价值。你是个很美很俊的男人,但是你讨厌听见从女人口中说出的赞美,那让你感到厌恶。你没有心,你的心是冷漠而无情的,你像个恶魔,却是女人致命的毒。你什么都不缺,唯独…”‮勾直‬勾地迎上他饱含心机的眸,她徐徐续言:“你缺少一个女人,一个能让你利用得很彻底的女人,一个你不能错过的女人。”

  低醇的笑声,突地隐隐自男人的喉间流怈,他不否认,也没承认。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利用,我孑然一⾝。”会这么说,是因为她从他眼里看见了讯息,就像她刚刚说的──她是他要找的女人。

  “现在的妳,的确。”

  “什么意思?”

  “妳拿走了我的伞吗?”

  “什么?”秋甄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给愣住了。

  “妳,拿走了我的伞。”这次是肯定句。

  她镇定地对上他的眸“你怎么知道?”这句话她算多问了,因为那是句废话。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的本钱,值得他费心思来接近她。

  “我透过咖啡店橱窗看到了妳,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优雅徐缓的回答:“很早。”

  “然后呢?”

  “所以我特意放了伞,并请人在咖啡店不远处观看。如果妳拿走了我的伞,那就跟踪妳回家。”

  “为什么你那么确信我会拿走你的伞?”

  “那只是个赌注。”

  “为什么是我?”

  “老实说,妳现在会一无所有,是我害妳的。”男人缓缓的勾笑,带着一股隐敛的狡猾。“是我向房东买了房,是我要他赶妳出去,把妳逼到绝路。”

  “为什么?”

  “因为妳就是我要找的人。”话落,男人倏地伸出手,快狠准地攫住她纤细的手腕,拉进自己的伞能遮蔽的范围,和他的气息之內。

  “你一定是搞错了。”

  “不可能。”

  那天,他从咖啡店的对街,看见了坐在橱窗內的她,在雨雾还没笼罩之前,他就已经看清楚了她侧脸的角度,鼻梁的⾼度,眼睛的大小,唇形的弧度,头发、‮肤皮‬、纤细的⾝材。

  他故意在便利商店內买了把伞,故意要司机晚点到对街接他,故意撑伞走过马路,计划性地在她座位的玻璃橱窗外不远处停下脚步抖伞、收伞,如果不‮入进‬咖啡店问出她的名字和家世背景,很难了解她,但他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他和自己打了赌,他的运气一向很好,更何况这次的对象,就是他要找的人。

  于是他刻意不带走那把塑料伞,并要人在咖啡店附近守株待兔,不管等多久,只要她拿了伞,就跟着她回家。

  这样就能知道她的住所,再派人调查有关她的一切,进而从中计划;后来他发现,不仅是她的⾝⾼年龄令他満意,连她的家世背景,也正好对他所计划的事情极具有利。

  “妳的头发是湿的,两肩衣膀处也有被雨淋湿的痕迹,那把我没有带走的伞,正好可以让妳使用,而撑着那把塑料伞的妳,也可以让我的部下方便跟踪。”

  秋甄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然可以在那么远的距离就观察的如此细微,并衡量算计好一切。

  “你真的是在和自己打赌吗?”风刺骨的吹来,她颤抖着牙开口:“还是你早就百分之百肯定,这一切一定会发生?”

  “我只是运气好。”能一手建立他那令人称羡的传奇故事,运气确实比一般人好太多了。

  “不可能每个人都像你这般运气好。”她讽刺地笑。

  “有。”男人抬眸,眼神紧紧的锁住她“我现在就能给妳运气。”

  她不以为意,甩开他的手。“怎么给?”

  “成为我要的人,我就能给妳一生的荣华富贵。”

  “是吗?”她嗤之以鼻,转⾝打算离开。

  “踏出了这把伞的范围,妳就会一无所有。”男人一字一句道,语气不像威胁,却让她停下脚步“留下来,成为我要的人,妳的梦想,妳父⺟的梦想,我都能帮妳实现。”

  “当没有自我之后,那些梦想即使变成真的,也都只是一场空。”

  “妳刚刚的放声大笑是为了什么?”男人一语中的地开口:“为了自己还活着吗?妳现在这算活着吗?”

  “总比成为傀儡娃娃要自由的多。”

  “妳怎么知道,成为我要的人就一定会让妳失去自我?”

  “单是这样和你对话,我就已经觉得我失去了自由。”有掌控权的,一直都是他。

  “秋甄,错过我,妳会错过妳这辈子最后的机会。”男人很现实的说:“只有⾼中毕业的妳,能在这社会找到什么好工作?妳能过怎么样的生活?三餐不能温饱,像妳父⺟一样奔波辛苦工作,即使结了婚,也是嫁给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一样让你们的小孩食不足、衣不覆的恶性循环吗?还是最糟的情况──堕入风尘?”

  秋甄回眸瞪他,表情平静没有生气,听着他口中的事实,陷入沉默。

  “妳的父⺟是出车祸过世的吧?机车被砂石车辗过,两人当场毙命,妳没有钱打官司,砂石车公司请的律师硬要把他们司机的职业过失嫁祸给妳父⺟,说是他们不守交通规则逆向行驶才酿成的悲剧,没钱又没亲戚愿意帮助的妳,只能默默接受他们的说法,拿了少得可怜的赔偿金,支付完丧葬费已所剩无几。”男人朝她走近,几乎与她相贴。“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妳还能怎么样?”

  “你调查的真详细,两年前我父⺟的车祸,还有他们的梦想,我的梦想,你都了如指掌。”

  “我不认真做功课怎么能说服妳?”

  “为什么是我?”

  “就像妳之前说的,妳是我不能错过的女人。”

  “我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妳有,而且妳还能让我甘愿为妳重新翻案,彻查两年前的旧案,让我公司旗下最有能力的律师替妳打官司,为妳父⺟讨回公道,索取庞大的赔偿金。”

  “我什么都还没为你做,你就能为我做这么多?”

  “当然,因为我要妳欠我的人情,无法在短时间內偿还。”

  “所以你要我为了这些而失去自我?”

  “很无奈,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有很多时候,妳就是必须向生活妥协。”

  “如果我不愿意呢?”

  “妳会后悔的。”

  “你今天出现在我眼前,是因为你有志在必得的信心对吧?你有自信能够说服得了我。”

  “这不是自信,这只是运气。”

  “你的运气真的很好吗?”

  “妳被我说服了吗?”

  “我没有你要的东西。”她还是坚持。

  “妳的人,就是我要的。”

  “你要我做什么?”

  “一样商品。”

  “什么?”

  “我要妳成为我公司里最无价的商品。”男人说的很直接。

  “什么意思?”

  “妳有勇气和我签卖⾝契吗?”

  “怎么?你要我当妓女?”

  “妳觉得我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妓女人选吗?”

  “这是我能想到的全部了。”

  抬手执起她湿透的长发,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秋甄,妳现在不认识我没关系,但是等妳和我签约的那一刻起,妳必须要开始慢慢的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说得好像我一定会和你签约。”

  “妳能选择的不多。”他好意提醒。

  “你知道?”

  “嗯哼。”她的朋友不多,为了生活打工‮钱赚‬,她几乎没有社交活动,她的生活里只有工作,只有努力让自己活下去。这样的她,失去了住的地方后还能依靠谁?就算真找得到地方暂住,他也会让那个地方消失。

  的确,这一切都是一场赌注,但是没有赢面的赌注,他是不会下注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功的原因之一。

  秋甄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他在瓮中捉鳖,而她就是那只无处可逃的鳖。

  “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你会选择不择手段对吧?”

  “妳可以试试。”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不知道他要给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遇到他这样的掠夺者,她真的别无选择。

  “我可以问你吗?”见他挑眉,她问:“为什么是我?”

  “直觉。”很冒险没错,但他天生有着非常精确的第六感。

  “好吧。”秋甄点头,不打算再多问,与他一同转⾝准备回他的座车,那剎那,一阵风吹来,男人⾝上的古龙水香窜进她鼻间,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怎么了?”

  “你用的古龙水…”

  “怎么了吗?”

  “很好闻。”和他的人很相衬。

  男人浅浅勾笑,徐徐开口:“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罐香水。”是他公司旗下的香水企业为他量⾝订做的。

  “是吗?”她颔首。

  男人率先上车,坐稳后回头对她道:“把妳手中的东西留下,人上车就好。”

  “为什么?”

  “从这一刻起,妳已经不再需要那些东西了。”他霸道,毫无理由和解释的宣告。

  秋甄听话的放下手中的行李和大包小包的东西,坐进车里。

  “回我住的地方。”男人简短的向司机交代后,一双眼又回到了她⾝上。

  秋甄无所畏惧地看向他,发现他眼⾊深得吓人,好像一把刀,想划开她的眼珠将她眼底的一切看个仔细,赤luoluo的,毫无保留。

  片刻后,一道简短却让她震惊不已的自我介绍,划破了宁静。

  “为了求生,工作太忙而认不出我的长相,我不怪妳,但从现在开始,妳必须把黑毓,我的名字给牢牢刻进心里。”

  黑毓,那个屡次缔造‮乐娱‬界惊叹号的传奇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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