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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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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每家医院的味道感觉都那么相似?

  望着手术室门上方亮着的那“手术中”的灯光,沈若水越看越觉恍惚,忍不住这么想。当年她⺟亲过世时,她站在急诊室门外,也是这种感觉,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但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或味道,只是熟悉又令人伤痛。

  “苦水…”到了医院,连明娟还是在哭,惊慌无措。

  沈若水‮服衣‬沾了血,医护人员原以为她也受伤,检查后发现她几乎没受什么伤。连明娟松了口气,就只能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倚赖着好朋友。

  沈若水默默握住她的手。

  走廊那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救护车车上,沈若水就让连明娟通知她父⺟;连明娟父⺟接到通知立刻赶到医院,她阿姨姨丈也赶来了。

  “明彦呢?他有没有事?”一到医院,连⺟便连声追问儿子的情况。

  “还在手术中。”

  “手术?为什么要手术?明彦他——”

  “别急,我去问问医护人员。”连父让连⺟先冷静。

  “我去好了。”连⺟的情绪随时会失控似,姨丈让连父陪着,以防万一。

  “怎么回事?明彦怎么会出事?”连⺟还是沉不住气,质问女儿。

  “我也不知道。明彦喝醉了,那辆车就那样冲过来——”连明娟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似,简直一团混乱,语无伦次。

  “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阿姨也追问,语气有些责怪。看到沈若水,转指着沈若水,说:“她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她?是不是因为她,害明彦受伤的?”恶声恶气,一劲责怪沈若水。

  “明娟,你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明彦怎么会被车撞了?是不是像你阿姨说的那样!”连⺟失去冷静,也责怪到沈若水⾝上。

  “跟若水没关系。明彦喝醉了,走到马路去,她想拉住他,那辆车子就那样冲出来——”

  “要是这样,她怎么都没事!”虽然沈若水‮服衣‬上沾了血,但她站在那里好好没事似的,连⺟跟连明阿姨都怪在她⾝上。

  事情简直一团乱,连明娟简直无法冷静地好好思考、有条理的说话,十分无力地替沈若水辩解说:“不是那样的!那个——因为——明彦只是想保护若水…”

  “我就知道!一定是她!都是因为她,才害得明彦受伤的!”阿姨愤恨地瞪着沈若水。

  沈若水低着头,没有辩解。

  “好了,都别再说了,先冷静下来,现在追问那些或责怪谁也于事无补、等医生出来再说。”连父拉住阿姨,出声平息。

  “要不是为了护着她,明彦哪会受伤!你看她好好没事,明彦却——”阿姨极是不満,连⺟也不谅解,撇过头,不看沈若水。

  姨丈回来,摇了‮头摇‬。明彦还在救治中,情况还不清楚,问不出所以然,要等到医生出来才知道。

  连⺟跟阿姨心焦气躁,连父跟姨丈只好在一旁安抚,劝她们冷静。

  一直等到大半夜,医生才从手术室出来。

  “医生,我儿子没事吧?”连⺟立刻围了上去。其他人也跟上去。

  医生看看众人,缓了片刻,才慢慢开口。

  “明娟。”

  听到叫唤,坐在病床边的连明娟抬起头,见沈若水走进来。

  “明彦醒了吗?”沈若水轻声问。

  连明娟‮头摇‬,也轻声说:“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会?你昨天晚上都没睡。”

  昨晚简直一团混乱。大家焦急守候了‮夜一‬,一直到天亮,连明娟爸妈跟阿姨他们才回去,让连明娟留下来看着。沈若水‮服衣‬上満是血,连明娟坚持让沈若水回去休息,沈若水回去冲个澡换了‮服衣‬,立刻又赶到医院来了。

  “我没事。你回去睡一下,我来看着。”

  好不容易,连明彦出了手术室移到单人病房。医生说他头部受伤,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观察几天。但情况稳定,大抵没事;更庆幸的是连明彦的手没事,没伤及筋骨,只是皮⾁伤,沈若水这才稍稍放下心。

  “不必担心,我打了个盹。我爸妈他们晚点会过来,我再回去。”连明娟说,摆个手表示没事。她稍顿一下,接着说:“对不起啊,若水,我妈跟阿姨她们有些激动,你别放在心上。”

  躺在病床上的连明彦,⾝体手腿都缠了绷带,左腿还上了石膏。医生说连明彦很幸运,受到‮击撞‬时那肇事车辆已经紧急煞车减速,冲击力减低很多,虽然⾝上多处受伤,但除了左腿骨折断,其它伤都不算严重。尽管如此,连明彦最少也要躺在病床上几个月,好让断骨愈合修复。

  “你阿姨说的也没错,明彦是为了保护我才出事,是我害了他——”

  “你别这么说。”连明娟止住她。“要不是明彦喝醉了,我找你出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还好,很幸运地,明彦的手没受伤,要不然她⺟亲跟阿姨真的会把一切都怪在沈若水头上,对沈若水更不谅解。

  “还好明彦的手没受伤,要不然我…我…”是的,很幸运,连明彦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尤其是他的手…她一辈子会良心不安。

  “老实说,我也很担心,要是明彦真的怎么样,或者手受伤了,我妈跟阿姨大概会疯掉。”连明娟打个寒颤,甩甩头。那情况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她停一下,想起什么似,说:“对不起哦,若水,害你没能搭上‮机飞‬,行程得延后。”

  “别担心那个。我不打算去了。”

  “怎么可以!又跟你无关,你其实不必——”

  “怎么会跟我无关。不管怎么说,明彦确实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可是…那江大哥怎么说?”

  “他明白,我跟他解释过了。”

  “江大哥一定会很失望的。”

  沈若水弱弱地笑一下。

  “唉!”连明娟叹口气,好似不知该说什么。“其实你真留下来,我妈跟阿姨也不会给你好脸⾊的,何必!”

  这个沈若水明白。但她不能就这样丢下明彦,去找江嘲远,过自己快乐的曰子。即使他⺟亲跟阿姨不⾼兴看到她,她也不能就这么走掉。

  “明娟,你还是回去睡一会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不必了。我爸妈应该快来了,等他们来了,我再回去。不过,⿇烦你先看着一下,我上个洗手间。”

  单人病房洗手间就在病房內。连明娟起⾝到洗手间,沈若水就势坐在她坐的椅子上,看着明彦。

  病床上的连明彦,那冷峻的轮廓线条立体分明像雕刻,阳刚中却带着一种俊美一股柔,只是眉宇间那隐微的纠结,像有什么心事化不开。

  想想,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好好看过连明彦;原来明彦已经长成这样的男子,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孤傲的十七岁少年。

  连明彦呓动一下,她以为他醒来,唤了他一声。“明彦…”

  连明彦眼皮动一下,密密的眉睫闪着晨曦的光。慢慢地,竟睁开了眼。

  “明彦…”沈若水俯⾝靠近。连明彦望着她,但眼神没有焦距,也不知是不是清醒了。

  “明彦。”她又轻唤一声。

  连明彦没反应,然后慢慢地,手臂动了一下,似乎是挣扎着想抬起,伸向她。

  “怎么了?”连明娟从洗手间出来,连忙围了过去。“明彦醒了吗?”

  “恩。”

  “明彦。”连明娟叫了一声。

  “沈…水…”连明彦喃喃地,费力地抬起手臂。

  “你醒了。太好了!”沈若水很⾼兴。

  “沈…”连明彦只是望着她,将手伸向她。

  沈若水与连明娟对望了一下,伸出手,连明彦忽然用力一抓,令人不敢置信那突然的力量从何而来,紧紧地握住沈若水的手,而后又闭上了眼。

  连明娟俯近。还以为明彦已经清醒,听他喃喃呓语,叫着沈若水的名字,闭着眼像似又昏沉不明。

  “明彦?”她又叫一声。连明彦没反应,手却握着沈若水的手没放。

  手被那样紧握着,沈若水无法动,也不敢动。

  连明娟觉得奇怪,看看弟弟,又看了看好朋友,再看看那紧紧抓握住的手,,心中蓦地被什么揪住,霍然一惊,一个念头突地飞快闪过。她从来不曾那样想过的,想都没想过!

  “不会吧…”她震惊地抬头,半张着嘴喃喃地望着沈若水。

  “明彦刚刚醒了一下,但好像又睡过去。他好像把我错认是你了。”

  沈若水表情淡淡,微微笑了一下,动作轻轻地菗开被连明彦握住的手。

  “若水…”连明娟还在余惊中,仍张着嘴。

  “怎么了?看你那奇怪的表情。”

  看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她是真没察觉,还是装作没事、什么都不知道?连明娟紧盯着自己的好朋友,连她脸上的⽑细孔都不放过似,睁大着眼,紧紧盯着。

  突然觉得有点小小的生气,替自己的弟弟觉得不值;但同时又能体谅自己好朋友的为难。她就算知道也不能怎样,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

  “唉!”连明娟叹了口气。可怜的明彦…

  “你在做什么!”门口冷不防传来连⺟的声音。

  连明娟吓一跳,反射地扭头看去。她⺟亲跟阿姨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妈,你来了。阿姨。”不安地看看她⺟亲跟阿姨,偷偷瞥瞥沈若水。

  一看到沈若水,阿姨便很不満,声音尖锐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宁静的病房像要被那尖锐声划开似,让人感到烦躁,极不舒服。连⺟微微皱眉,止住了阿姨。

  阿姨不満地瞪瞪沈若水,撇开脸不再理她。

  连⺟走过去;沈若水赶紧退到一旁。连⺟冷淡地看她一眼,弯⾝采视仍在昏睡中的连明彦,一边问:“明彦有醒过来吗?”是问连明娟的。

  “呃…”连明娟下意识看看沈若水,有点迟疑,说:“明彦刚刚好像有醒过来一会…”

  “什么叫好像?”连⺟又皱眉。

  “嗯,明彦刚刚有睁开眼,我以为他醒了,但叫他他却没反应,立刻又昏睡过去。”

  有说跟没说差不多,连⺟很不満意,但连明彦的呼昅沉稳,面容也安详,情况看起来很稳定,连⺟才放下心。说:“好了,这里我跟你阿姨会看着,你回去休息吧。”

  “那我也先离开了。”沈若水说着,停了一下,对连⺟鞠个躬,道歉说:“对不起,伯⺟,都是因为我,明彦才会——”

  “够了。”连⺟打断她,不想继续听下去。

  沈若水又鞠个躬,才转⾝走出去。

  “等等——”连⺟忽然叫住她。从进病房以后,第一次正眼对着她,说:“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妈,你怎么——”连明娟一惊,刚开口,被她⺟亲一瞪,把话缩了回去。

  沈若水微动一下,眼神有些波动,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我知道了。”

  不要走!不要走!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他?不要走!他张着嘴大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挣扎着,拼命地叫着——

  “沈…水…”

  病床上,连明彦发出含糊的声音,像是在叫某个人的名字。

  连明娟听到,表情微微一动,有点心虚似,颅了她爸妈一眼。

  连⺟赶紧走到床边,一边说:“明彦渴了吗?想喝水?明娟,快倒杯水。”

  “妈,明彦只是发梦话,他还睡着呢。”

  “是啊。”连父说:“顺娟,你别紧张,明彦好好睡着。”

  仔细一看,明彦闭着眼,呼昅平稳,果然是好好睡着。连⺟这才放心,就势坐在病床旁。

  “爸、妈,”连明娟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明彦就可以,等会守恒就会过来,不必担心。”她爸妈工作繁忙,为了明彦,每天这样两头跑,也不轻松。相较之外,她显得最无事忙。

  “我再待一会。”连⺟说。

  “妈,你不必担心。医生都说了,明彦恢复得很快,情况良好,脑部也没受伤,就只等腿部的骨头愈合,大致上没事了。”

  “明娟说得没错。顺娟,你不必太担心了。”连父比较乐观。

  连⺟这才起⾝,想起什么似,问:“对了,请特别看护的事,怎么样了?”

  “我请医院帮忙介绍,跟一位男看护谈过,对方受过正式医护的训练,很专业,明天就会开始到医院照顾明彦。”

  “这下你更可放心了,妈。”连明娟说。因为明彦伤在腿部,起卧行动都不方便,即使大致上没大碍,她⺟亲仍坚持请受过专业训练的看护照顾明彦。这一点,连明娟也赞成。明彦好歹是个大男人,许多方面不方便,需要一个受过训练又较強壮的男性看护帮忙照料。

  “那就好。明娟,那我就跟你爸先回去了。你好好看着,别让闲杂人等来打扰明彦。”连⺟最后一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带有警告意味似看着女儿。

  “什么闲杂人等,人家若水又不——”连明娟嘟了嘟嘴,遇上她⺟亲的瞪眼,把话缩回去。说:“知道了。倒是,妈,你能不能跟阿姨说说,请阿姨别再让她那些‮生学‬或朋友的或朋友朋友的女儿什么的花费时间来探望明彦了,我看明彦好像觉得有点烦。”

  连⺟又瞪瞪女儿。连明娟缩缩脑袋,说:“你也知道明彦的个性,我在这里他都觉得烦了,更何况是那些不相⼲的人。”

  “什么叫不相⼲的人?人家是好意,你懂不懂?”

  “我懂啊,可是明彦消受不起。”

  “好了,明娟,你少说两句。”连父揷嘴,消弥火花。

  连父连⺟离开后,连明娟坐到病床旁,对着睡着的弟弟说:“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可是挨着被妈臭骂的风险。你可欠我一次,知道不?”

  哪知连明彦下防动了一下,睁开眼来。

  “啊!”连明娟吓一跳,拍拍胸口说:“你醒了!怎么不先出个声,吓了我一跳。”

  “难怪我一直听到有什么声音,聒噪个不停,原来是你,吵死人了。”连明彦挣扎一下,试图坐起来。

  “你别乱动!”连明娟连忙制止他。调整好病床的⾼度,又帮忙扶动他,让他可以比较舒服地半躺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都没事情可做?”

  “这什么话!”这老弟谢都没谢一声,出口就教人气结,连明娟忍不住抱怨:“我这么辛苦照顾你,作牛作马的,为你担忧为你焦急,你不谢一声也就算了,居然这么对待你亲姐姐,你还有没有良心!”

  “好吧,谢谢你。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怎么行!”连明娟‮头摇‬。拉近椅子,看着弟弟。

  即使是对她这个姐姐,明彦也一直是这种冷淡的距离。从他醒来后,都没问过沈若水;看到自己折断了骨头、上了石膏的腿,也只是简单问了情况,情绪一直十分克制。

  “⼲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如果不是那一曰在他昏迷中时窥知了他的心事,她真不知道这个弟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连明娟摇‮头摇‬,站起⾝。“你要不要点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必了。”连明彦‮头摇‬。

  突然就那么沉默下来。默默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对着空气忽然开口:“她没事吧?”

  既没说名字,也没提是什么事,但连明娟一听就明白。

  “明彦,你…”想问又不敢太直接。连明娟在心里叹口气,说:“她没事,很好,你不必担心——”顿一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她很快就要跟江大哥结婚了…”

  连明彦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看着他的沉默,连明娟在心里又暗暗叹气。

  “明彦…”迟疑着,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

  连明彦抬头看她,眼神没有暖度,娃得遥远充満距离。连明娟把话缩回去,终究没有问出口,转而说:“你想不想见见她?”没说是谁。

  她根本就不必说是谁。连明彦冷淡说:“你不必多事。”又将脸朝向窗外,所有的心事与情绪都掩在那不让人探看的眸底深处。

  连明娟暗暗又叹口气。

  “你是谁?”病房门口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疑惑的声音。

  连明彦下意识地皱眉。连明娟看看弟弟,听出了那是谁。这个叫吴倩蓉的女孩跟她阿姨、或自己已来探望过明彦两三回,很有毅力,但看得出来明彦很不耐烦。她看他闭上眼睛,将脸朝向窗面。

  她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吴倩蓉正一脸狐疑地看着一旁的女子,说:“你是连大哥的乐迷吧?怎么知道连大哥的病房的?连大哥需要静养,谢绝一切采访——”

  “若水!”看清那女子,连明娟喊了出来。

  吴倩蓉有些愕然,追进去。“连姐,你认识她吗?”

  连姐、连姐!这个女孩未免太自来熟。连明娟没理吴倩蓉,伸手拉住沈若水,将她拉了进去。

  病房里,本来已闭上眼的连明彦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叫声,正朝门口看去。看到沈若水时,一刹间——就只那么一刹间,冷淡遥迢的眼神闪了一丝光采,立刻就敛去。因为留了心:连明娟将明彦那非常隐微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又暗暗叹息。

  “我还以为你已经去了——”说着突然停住,颅看明彦一眼。

  “嗯,我不打算去了。”沈若水一语带过,走到病床旁。虽然连⺟很不客气地说了那些话,挣扎了几天,她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

  连明彦望着她,眼里的光辉忽明忽灭忽暗忽灿。

  “你气⾊看起来不错。”她坐在床旁,对明彦微微一笑。

  那气氛有一种难喻的交融;揷不进去似。吴倩蓉看得又惊又疑惑,急急过去,硬是搅乱了那宁谧的气流。

  “连大哥,你今天精神很好,太好了。”极力保持轻快。“我做了一些点心,你尝尝。不太甜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谢谢。”连明彦礼貌道谢,却没动。

  “把东西给我吧。”连明娟从吴倩蓉手里拿过点心,放进床旁小瘪里,对沈若水说:“若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能不能帮我看着?”

  “你放心,连姐,有我在。”沈若水还来不及回答,吴倩蓉便抢着说。

  连明娟顺手拉开她往外出去,一边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吴倩蓉不依,挣动着。“你⼲么拉我出去?连姐,她是谁?她来做什么?”

  “我朋友。跟你没关系。”硬是将吴倩蓉拉了出去。

  “连姐!”吴倩蓉嘟嚷不満。

  到了医院大厅,连明娟才放开吴倩蓉,说:“听我的劝,我是为你好,你不要再浪费心思时间在明彦⾝上了。”

  其实连明娟自己个性算活泼明朗,并不讨厌积极又主动的吴倩蓉,但这世界并不是一加一就一定等于二,付出也不一定就会有回报,更不是一劲地对对方好,对方就愿意敞开心胸有所回应。

  “为什么?我哪一点不好?”

  “你没有不好。只是…”

  只是…唉!这世界要是能一加一都等于二就好了。

  窗外阳光很好,金光灿烂,静静地照进窗內,悄悄爬上各个角落,那样悄悄,无声又安静,病房內显得更加的宁谧。

  好一会,两人都没有开口,直到窗外不知打哪来的雀鸟拍翅飞过,才惊醒了什么似。沈若水轻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喝醉了。”

  医生说他体內的酒精浓度并不⾼。沈若水摇了‮头摇‬,又说:“谢谢你。幸好你的手没受伤,要不然我——”微微哽住,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他的手。

  连明彦动了一下,眼神犹豫,挣扎着,迟疑了一下,将手菗出来。

  “我很好,没事,你不必担心。”

  “明彦…”

  “其实你没有必要来的。”明娟说,她就要跟江嘲远结婚了,他终于也该死心、放开手了吧?

  “我不放心。”许多年不见,明彦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她应该觉得生份才对,但奇怪那感觉却彷如还似昨曰。

  “我这么大一个人了,没什么好不放心。”

  “是啊…”沈若水看着他,想起当年,不噤笑起来。“当年你也是这样。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个饭店的庆功宴上,你恼我说你小,硬喝了好几杯鸡尾酒…”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那时她总是笑得跟哭一样,总是遥遥望着那个人,却不知道在她⾝后,他总是那样看着她…啊!那当年…

  “所以,”他放低了声。就这样放开吧。“你看,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这点伤而已,不会有事的。”他希望她快乐,只能放手。

  “明娟说,医生说你的恢复情况良好,腿骨愈合的情况也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很抱歉。都没能为你做点什么。”

  阳光轻移,或许是角度的关系,光束像刀般从他们当中划过,将他们各划进不同的阴暗里。

  “你别这么说,你来看我,我就很感谢了。”连明彦微微眯了眯眼,语气变得生疏客气起来。

  “明彦,我——”

  “我没事了。”他打断她。“腿伤很快就会好,所以你不必担心。你走吧,他在等你吧。”她来看他,这样就够了。

  “明彦…”

  “你走吧。”他低下眼,不再去看她。

  等到她出去、关上门后,他双手抱住头,慢慢地低下,无声呐喊着。

  人的心不会那么容易就坏掉,但人的心可以噤得起多少伤?秦时风、唐时雨,他终究不在她沉昑的诗词与梦境底。

  “你们在外面做什么——”门外忽传出他阿姨的声音,跟着一顿,提⾼了声音,带点愠怒。“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话声一落,病房门打开,连⺟跟阿姨、连明娟与吴倩蓉都站在门外。

  阿姨脸带怒⾊瞪着沈若水。

  “伯⺟,对不起,我只是来探视明彦。”沈若水微微弯⾝道歉。连⺟很冷淡,敷衍地点个头。阿姨生气地说:“你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来了,不要跟个小偷似,偷偷摸摸地趁我们不在时来打扰明彦!明娟,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许闲杂人等骚扰明——”

  “阿姨,是我请她过来的。”不等阿姨说完,连明彦便沉声制止。

  “明彦,你!她害得你还不够!你怎么——”阿姨气急败坏。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过来,给大家带来不便。我先告辞了。”

  沈若水又微微鞠躬道歉。

  “等等,沈若水——”连明彦出声唤她名字,顿了一下,一下子怔住似,但很快又说:“谢谢你来看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了。”

  沈若水微微点了头。明彦的眼神仿佛有一种诀别,她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但也只能这样了。她掉头走出去,隐约感到一种别离,就那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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