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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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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将军府里始终笼罩在一片沉闷的气氛之下。每个打从燕寒身边经过的人,莫不是小心翼翼,避免惹恼了主子,他们可就倒楣了。

  而京城平静的出奇,不只是一般宵小盗贼销声匿迹,就连展锡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也不正常的蛰伏了许久。

  这是不是因为燕寒归来所产生的威吓作用,没有人敢臆测,但是大部分的朝廷命官的确因此松了一口气,不若以往那般战战兢兢。

  “启禀将军,尚书府梁大人求见。”将军府的大厅里,一名侍卫匆然来报。

  梁敬?燕寒与他素无往来,他来将军府做什么

  燕寒皱眉,片刻才说:“请他进来。”

  姑且不论他们有无情,梁敬会贸然造访必有其原因,燕寒抱持着静观其变的态度面对。

  不一会儿,侍卫就领着梁敬进来了。

  “打扰了,燕将军。”

  “梁大人无须如此多礼。”论官阶,他们是平辈:论年龄,梁敬还虚长燕寒二十几岁,做他的爹都绰绰有余。故于情于礼,燕寒都应该尊敬他。

  “燕将军想必不明白老夫的来意。”梁敬正对着他而坐,布皱纹的老睑上显现缅怀的神色。“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为了花娘子之事而来。

  燕寒点点头。

  “花娘子就是花大人的遗孤——花紫凝,我想这事儿你应该知道。”

  前几天燕寒与展锡文在天香楼碰面的事传递京城,梁敬不必问花娘子也能猜测得到,燕寒必然是见着她了。

  “梁大人想说什么?”

  他是以什么身分前来?花紫凝的恩客?还是

  “我是花大人的门生,花家被门抄斩的时候,我只是个小县官。没能替恩师尽一份力,我很是自责。可是,就在这件事发生的一年后,我无意间遇见了紫凝,察觉到一些事,于是暗中调查了数年,才发觉——花家人死得实在太冤枉。”

  “梁大人的意思不会也是在告诉我,问题出在我们燕家吧?”燕寒听他一说,又想起那花紫凝告诉他的话,心中的不安更加扩大。

  “老夫没有证据也不敢断言,不过燕将军,如果你对紫凝还有心,你是该替她讨回一个公道——就从你们燕家讨回.”

  “梁大人能否直说,晚辈对当年之事委实所知无几。”到底花紫凝和梁敬所指为何?燕寒思索了很久,仍是摸不着半点头绪。

  燕家和花家的渊源,说来话长。

  最早是由燕寒和花紫凝的曾祖父那一代延续下来。因此燕寒和花紫凝的亲爹都是打自出娘胎即认识,情谊十分深厚。他们两家比邻而居几十年,在京城一带被传为美谈,无人不知这两家的世之情。

  燕寒和花紫凝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生,恰巧一为男,一为女,两家意亲上加亲的想法自然是很正常的了。

  燕寒还记得,从花紫凝出生的那一刻起,家中的长辈莫不谆谆告诫他,这小女孩就是将与他相系一辈子的人,要他认真学习武艺,才能好好保护她。

  这些话他听进去了,在可以掌握的那几年当中,他也一直做得很好。可是长辈们的想法,真的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吗

  如果是,现今这些如雾般的团又该如何解答

  “唉,这是你们两家的事,紫凝不愿意告诉你,老夫又岂有立场来说?”梁敬摇摇头,说:“况且,我知道的也仅是其中一部分,紫凝才是身历其境的人。只不过,我能笃定的告诉你,那所谓的真相,必然比你我想像中的还要可怕百倍。”

  “我会查出来的。”燕寒很坚定地说。

  不论最后的结果他是不是承受得起,花紫凝所受的委屈,燕寒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地步——哪怕她不再会是与他相系一辈子的人,她永远都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

  “很好!老夫就等着看你的决心。”梁敬望向他,终于体会得出,花紫凝始终对他一往情深的理由。

  燕寒太优秀了。他不只是外貌俊逸、气质出众的官家子弟,更吸引入的是,他内在广阔的襟与气度。

  “梁大人,晚辈还有一事相问,若您无意回答,晚辈也不勉强。”

  你要问我和花娘子,以及她与展锡文的事?”梁敬轻捋胡须,对燕寒的疑问并不感到意外。

  这小子对花紫凝亦是情深。

  造化人,一个庞大家族的毁灭,一段青春爱恋的消散燕寒与花紫凝这对鸳鸯的缘分,就是少了那么一点。

  “是的。”

  紫凝会进天香楼,纯粹是因为展锡文的关系。据我所知,她为他所救后,不到两年就开始在天香楼面,那是紫凝自己的意思。

  展锡文怎么会答应?”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沦落风尘,展锡文更是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何以让花紫凝在天香楼受罪?燕寒单想到她在那里必须面对的事情,就心痛得恨不能毁掉整座天香楼。

  紫凝很固执,她一直想报答他的恩情,而那年又正好是展锡文在京城迹之始。她既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又想助他一臂之力,于是便选择在龙蛇混杂的天香楼待下,一方面替他收集消息,一方面掩护着他的行踪。”

  至于梁敬和花娘子的谣传,当然是个幌子,梁敬只是藉由这个方法保护着花紫凝,不让那些为非作歹的官家子弟欺负她。

  恩师情重,他至少懂得感激与回报。

  “展锡文还是不该。”花紫凝说,展锡文对她很好,可是燕寒却看不到这么多。

  他竟让花紫凝待在天香楼?燕寒怎么也无法谅解,更甭提说展锡文会对她好了。

  燕寒一个字都不信

  “这就是他们俩的事了,你也无能为力不是吗?”梁敬一语戳破他的痛处,复又提醒他:“燕将军,虽然老夫不想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暂时保密,花娘子就是花紫凝的事实——包括汪老夫人,我想你最好都先别透,否则紫凝恐怕”

  粱敬的话戛然而止,不过燕寒到底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

  问题绝对出在他们燕家。

  可是,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我明白,多谢梁大人。”

  “哪里。”梁敬起身向他告辞,“那老夫先走一步,展锡文的事情,你可能得多费心了,这就恕我帮不上忙。”

  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官兵抓强盗的简单模式,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一切都变得难上加难,燕寒的处境维艰啊

  “晚辈自有主意,粱大人慢走。”

  自有主意?燕寒苦笑,他哪有什么主意。

  心情,怎是一个字了得

  侧侧轻寒翦翦风,杏花飘雪小桃红;夜深斜搭秋千索,楼阁朦陇细雨中。

  初的晚上,凉风仍属于冬天的温度,微雨细细密密地落下,制造了庭的飘叶落花,让人看了徒增伤感。

  “怎么不进屋里去?”展锡文的声音由天而降,才一眨眼,他的身影已从屋檐上飞跃至花园里的小凉亭。

  凉亭中,是整夜无眠的花紫凝。

  “睡不着,出来看看雨。”她笑了笑,在他不赞同的眼光下,纤纤素手依旧伸出亭外承接着凉软的雨丝。

  她偏爱雨天——尤其是像这样沉静的雨夜,总让她舍不得睡,痴望着天空直到天大白。

  “明我有事要忙了。”

  “哪户人家?”花紫凝没有看他,迳自和雨滴嬉戏,但她懂得展锡文话中的含义。

  他今晚出去,不啻就是先去探访他选定好的目标,以利明下手。

  这是展锡文做事的习惯,花紫凝晓得。

  “吏部的江束富。”

  也该轮到他了。”花紫凝收回手,对他说:“江束富藉由职权之便,收受贿赂、擅改狱案,许多百姓的家庭都因他而破碎,他是该吃点苦头。

  这些官员表面上风风光光,背地里净做偷摸狗的事,花紫凝长期待在京城,听来的消息可比展锡文知道的还多。

  你说的没错,冲着这点,他就罪该万死了。”展锡文接过她递来的温茶啜饮,口气是轻柔的,情感却是愤的。

  平民百姓的命就比较不值钱?他们的血泪就不算数

  展锡文恨透了那些明明取之人民、用之人民的官员,一个个却都被利薰心,迫害善良纯朴的平民百姓。

  只要他还有一份能力在,他就不会放过那些败类。

  “展大哥,你要让他死?”花紫凝的秀眉微皱,不是很认同他的决定。

  经过前几天燕寒与他的首次锋,京城里的守卫更加严密,朝廷对他的防范亦加强数倍。最近展锡文动手的风险极大,何况是要杀个大官呢

  “不一定,全看他的造化。”展锡文对她的担忧不以为意,“我不会因为燕寒而更改我的作风——除非他真有本事逮着我。”

  燕寒才智过人,展锡文的确对他颇有忌惮;可是身在江湖,他的胆识从来就不是虚张声势,与燕寒过招,他不见得会全盘皆输。

  “燕大我是说燕将军那里,展大哥得多提防。”花紫凝一瞬间的改口,显得可笑且不自然。

  展锡文便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说:“若若,你不必介意我,他和你之间的事,我不会过问。”

  他一向尊重花紫凝的任何想法,不管将来局势怎么改变,他会保护她,但绝不干涉她。

  男儿志在四方,他把她收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是对她的一份心意,但那不足以代表他会想要完全的独占她。

  “我不想看到你们互相伤害。

  “这势必是无法避免的,若若,你要面对现实。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展锡文倒看得很开,反正他就这么一条命,死了也没什么稀罕。

  “你要瞒他到什么时候?我感觉得出来,他还是很爱你。”展锡文的话语里没有出一丝醋意,仅仅是平静地陈述他所看到的事实。

  “没必要告诉他。”花紫凝摇头,也摇落了几许落寞与叹息。

  许多事,燕寒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她既然不盼望重回他的怀抱,又何必让他为了她这个已成陌路的女人而惆怅再三呢?她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他能过得更好。至于她的心情很早以前就遗失了。

  “若若,你在逃避。”

  有些事情仍是有转圜的余地,花紫凝太过于害怕了,所以她情愿停在原点,不让燕寒再度靠近。

  旁观者清,展锡文了解花紫凝的想法,但他会对她说,并不代表他有意干涉他们的这一段情。

  “算是吧,”花紫凝靠在他肩上,由他身上传来再习惯不过的气味,让她更确定的说:“这几年我有你、有嬷嬷的照顾,还不是一样在过日子?没有他,这很寻常。”

  心上的缺口也很寻常,她不求谁来补,任它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那么就不会再有痛苦的感觉了。

  “你觉得是一样的就好。”展锡文揽她在怀,与她的亲密仿佛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就像外人传言的那般。

  若若,你想过与我成亲吗?”安静了片刻,展锡文突发此语,好似刻意问给谁听。

  花紫凝愣住了,良久,她才开口:“我们这样不好吗

  成亲?她有多少年没想过这个辞儿了。展锡文是个人才,而她只是一介孤女,他肯让她留在身边就算很厚待她了,与他的婚事,她连想都不曾想。

  而且,她怎么能与他成亲呢?她的心,不在他那里。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算短,我总是要给你一个代。”展锡文俯下头贴近她的说话,在某个角度看来,这就像是一个亲吻。

  花紫凝被他孟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得一时半刻无法顺利成言,只能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哈哈,若若,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展锡文笑得气,放开她之后,一旋身就跃出围墙,只抛下一句:“我出去办事,今晚不回来了。一

  展大哥!”他是怎么了?花紫凝站起来追了几步,对他与平回异的古怪行径感到困惑与不解。

  他不会真有了娶她为的念头吧?一想到展锡文的,是有可能这么做的,花紫凝便浑身一颤,有点害怕了起来。

  她不能嫁给他。可是如果展锡文向她要求,她却没有资格拒绝呵

  “唉!”花紫凝叹息出声,漫步走回凉亭中,此时再无心情欣赏她最爱的雨天了.

  正当她决定回到房里称作休息时,忽然,她的身一紧,随即被人从身后抱个怀。

  “啊——”她想要尖叫,但身后那个男人的手却更快地捣住了她的——

  “是我。”

  “燕大哥!”听到是燕寒的声音,花紫凝欣喜的转过头,却在看到他一脸冰霜的表情后,冻住了所有笑容

  “我该拿你怎么办?”燕寒把她向自己的膛,含痛苦的嗓音从花紫凝的上方传来,让她的眼眶不红了一圈。

  展大哥是故意的吧?花紫凝这才了解,为何方才展锡文要对她做出那些举动了,他早知道燕寒躲在暗处,是以想藉此出燕寒。

  她的心事还是躲不过展锡文的眼睛,他想必也是看出她对燕寒的念念不忘,才下了这剂猛药,不让燕寒和她继续逃避着彼此的感情。

  展锡文是想成全她。然而,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

  “你都看见了,又何必问。”

  他不需要拿她怎么办,因为,她不是他的人。

  “你会跟他成亲?”

  “我不知道,这没有差别。

  “我不允许!”燕寒低吼,明知道她已属于展锡文很久了,但他就是不能在与她相遇后,又一次放开她。

  他找了她这么久

  “燕大哥,你痛我了。”燕寒所使的力道几乎让花紫凝无法呼吸,她忍不住小小的挣扎了下。

  而燕寒不理会她,反倒得寸进尺的更拉近她,欺上她的红——

  “唔”花紫凝瞪大了双眼,面对他眸底赤luoluo的感情,只能手足无措地任他侵略。

  她是有些惊吓,但并不讨厌。

  “凝儿”燕寒吻得深入,执意掠夺她的甜美,与她的舌共同燃烧。太多的情绪错回在他心中,以至于他似乎忽略了,花紫凝的反应竟然青涩笨拙得仿佛这种事是她没有过的经验。

  也许,花紫凝对他隐瞒的事情,比他所想的还多上更多。

  这一吻,像是黑夜中乍然擦出的火花,是那么的美丽,也是那么的绝望。

  什么都不重要了,在这一刻,失去天地、遗忘时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拥有彼此的爱,这个理由胜过千万个阻碍。

  当花紫凝柔顺的闭上眼,试图在他的带领下开始回应着他时,燕寒的吻愈趋于猛烈,两人之间的热情一触即发——

  燕寒的手抚上她的颈项,在她细致的锁骨处连,他指尖的冰凉让花紫凝无法自制的颤抖,而从他口中传来的温度,却又让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灼热。他像冰,又像火,让她无力的在两极间来回摆,心甘情愿沉入他所制造出来的美好

  好半晌,燕寒终于离开她的,没有再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搂着她紧靠在自己身上。

  花紫凝轻轻摄动着细长的睫,忽然不知该怎么睁开眼面对他,只好以宽大的衣袖遮住发热的脸蛋,低头盯着地阪。

  “我逾矩了。”燕寒的口气轻得像是叹息,一点忏悔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在他的意识中,花紫凝始终都是他的人,对于亲近她的遐想只是自然,燕寒并无意掩饰些什么。

  再说,他的感情之浓烈,也不是说掩饰就掩饰得了。

  期待了太久,他连作梦梦到她都嫌奢侈,而如今她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教他如何能克制碰触她的渴望

  他做不到,

  你别再来了。”花紫凝迫自己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视线飘得好远。

  过去是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她是“花娘子”给不起“燕将军”要的。他们的关系愈简单愈好,与她的集只会给燕寒带来不幸,她不想害他。

  “你担心展锡文不高兴?”他抬起她的脸,看进她的眼睛里,看进她的灵魂最深处。

  他不——”展锡文不会干涉这些。花紫凝本来要这么说,但一想到她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于是又改口:“我不能因为你坏了天香楼的规矩,记得吗?我是花娘子,天香楼的花魁。

  她一再提醒自己是花娘子,而非花紫凝.就是害怕在燕寒出现后,回忆排山倒海而来,会让她忍不住软弱,又作起了孩提时候当他新娘的幻梦。

  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身分,你只是我的凝儿。爱她,是他永不改变的偏执,燕寒很坚持,很坚持的说着,仿佛要把他的决心敲进她的心坎里。

  但我在乎。花紫凝想哭,而她也真的下泪来了。燕大哥,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忘了我,你还是能过得很好,何必介意儿时那些幼稚的诺言?我早忘得一干二净

  她说谎!她会几何时忘记过?

  他说,他会娶她为,会保护她一辈子:他说,要让她生养一大窝孩子,他教男孩儿骑马练剑,她则陪女孩儿绣花学诗;他说

  燕寒离京三年,他们的鱼雁往返里,他说过的岂只这些

  他编织了一个最美丽的梦在前方等着她,可是他们终不能携手到达。

  那些信件,是她在家变后唯一保存得极好的旧物,现在正一封封收叠在她的垫之下,她在这几年里时常看了又看,泪了又干,却从来舍不得丢弃。

  凝儿,给我机会,我能证明时间改变的只是我们的外在,而不是我们的心啊!”燕寒把宽厚的膛留给她——一直都是留给她的位置,让她的眼泪一颗颗淌入他的心。

  为她而跳的心,她听懂了多少

  不会有机会了!不会有”她一步一步的退,脸泪痕,口中喃喃念着同一句话,似乎陷入狂

  别说!”燕寒紧紧抱住她,声音里是压抑——

  燕大哥”仿佛要哭尽长江水,花紫凝的眼泪任地不肯接受安抚。

  无边细雨细如愁,雨亦不肯停,凄然而落的姿态,就像在呼应这对人儿的心情。

  黯淡的天空下,一双人影,寂寂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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