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彭长宜感到了危机(二)
好在这个办公室改成会议室后,没有做大的改观,彭长宜重新使用这个办公室,只是重新粉刷了一遍,原来的墙围也还是原来的墙围,原来的书柜一直放在那里没动,原来的办公桌不知去了哪里,他只是新买了账办公桌,不大,放在这间屋子里很协调。
彭长宜搬到这个办公室后,感觉心情的确不一样,尽管不是纯阳面,但却比阳面的办公室有一种更加內敛、深沉的气韵,他在这里办公感觉很踏实,无论外面多么浮躁,走进这个办公室后,他立刻就能平复情绪,从而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这是他来这办公之前没有想到的。
他不知道当年樊文良和王家栋在这间办公室都谋划了什么,但是他在这里,的的确确感到了他们当年的气韵,这种气韵无处不在,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今天,在这间屋子里,彭长宜不再那么气定神闲了,他无心伏案工作,异常的冷清迫使他站起来,来到窗前,眺望着大院。
大院里,依然那么井然有序,来往车辆和办事人员在进进出出着,没有任何的异样。但他的內心就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似乎心总是被什么东西吊着,上下够不着。
朱庆国参与建设局人事问题落空后,没再⼲预过任何有关的人事问题,但这并不能让彭长宜心安,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谨慎行事,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他转⾝离开窗户,在屋子踱着脚步。
当年樊文良也经常这样踱步,他见过就不止一次,他不知樊文良在这间屋子里思考处理了多少危难之事,但樊文良踱步,肯定有与他此时心境一样的时候,那就是他们都在內心琢磨跟府政一把手合作的事。当年,樊文良就通过王家栋成功⼲掉了代长市周林,尽管使用的手段也是非常的,甚至有些见不得阳光,但政治就是这样,只要结果,不究过程。很可能你在纠结过程是否合理合法的时候,最佳战机就过去了。
他似乎体会到了樊文良当时的心境,但有所不同的是,樊文良从不担心政局不稳,因为他知道,有王家栋一个人就足够了,他赋予了王家栋很大的权力,王家栋的权力大到足够保持亢州政局的稳定,从而他不担心自己被架空。
而眼下的彭长宜却不一样,他此时的踱步,是一种排解內心不自信的的表现,是一种没底气的表现。
他的这种没底、不自信是近来才有的。樊文良有王家栋,彭长宜有姚斌。但最近,随着姚斌亲朱远彭,府政这一块的许多工作彭长宜知道的比以前明显少了。他有意想让曹南、吕华、寇京海都前进一步。让曹南接姚斌的班,寇京海接曹南的班,吕华进府政任副长市。
曹南,是江帆的班底,彭长宜跟江帆的关系,注定要对江帆留下的人厚爱一层,更何况曹南无论是党性原则还是个人的能力,都能胜任这个角⾊。
吕华也是樊文良的班底,按说跟朱庆国是一条线上的人,但他的为人明显跟朱庆国有差别,这种差别表现在各个层面上,最明显的就是从来都没有见他们有过什么交集,即便那个时候吕华在南城、朱庆国在北城,都不见他们的交情过密,直到现在。
寇京海就没得说了,这么多年一直跟彭长宜无二心,在姚斌的问题上,寇京海是心向长宜的。
当然,这只是他在內心里的打算,目前上级市委还没有和他谈姚斌的问题,他也不好贸然提出自己的打算,所以心就跟等着上级市委扔另外一只靴子那样提着。
其实对于姚斌和朱庆国目前的关系,彭长宜应该早就想到,他们俩人曾经在开发区一起搭过班子的,毕竟那个时期,他们没有明显的矛盾,而且朱庆国当初就是副长市兼着开发区管委会主任,两年后才脫节,过渡给了姚斌,他们目前亲近的关系,细想也无可厚非。
彭长宜有时也很纳闷吕华和朱庆国的关系,从始至终没有见他们有过更深的交往,就是场面上也很少见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他实在想不明白,樊文良是否注意到了这种现象,还是这种现象是樊文良希望的那样。
王家栋在亢州尽管经营了多年,几乎下面乡镇和市直单位的一把手,大都是经过他的手提拔起来的,尽管经历了钟鸣义和韩冰两任市委记书的消化,但那时提拔起来的那批人,大多属于正当年,即便不在原单位任职,也只是挪了个地方而已,这批人目前仍是亢州的中坚力量,不经过四五任的消化,是消失不了的。不过这些人都是在各个乡镇和市直单位,在常委內部,王家栋的印记不明显,这就是权力层面和局限的结果。
无论是江帆的班底还是樊文良的班底,乃至基层王家栋的班底,都是彭长宜的“近亲”彭长宜对这支队伍是没有什么偏见的,尤其是基层工作,只要是彭长宜布置的,进展都很顺利,这里不排除他是市委记书的因素,但只有彭长宜自己能感觉出不一样的地方。这也是各级员官在选拔任用⼲部时,着力提拔那些自己使着顺手、顺心的人的缘故。
当然,环境在变,人也在变。朱庆国当初不也是极力远江亲韩吗,姚斌跟他搭了几年的班子,能不受其影响?再说了,谁能抵住升迁的诱惑?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彭长宜怔了一下,赶紧做出要倒水的动作,一边走回桌边拿起水杯,一边冲门口喊道:“进来。”
进来的北河乡党委记书苏凡。
苏凡是原府政办公室主任苏乾的弟弟,因为当年吃了哥哥的瓜落儿,在江帆转正问题上,受到张怀的唆使,被樊文良庒制了两年多的时间,后来钟鸣义来亢州,在下乡检查机关⼲部纪律过程中,他在上班时间喝酒不在岗,而被钟鸣义降职使用,还是江帆不计前嫌,主动帮助苏凡,让他积极表现,才有了苏凡的官复原职。
尽管这个人没有什么头脑,让他当党委记书有点拔苗助长,但这个人头脑简单,听话,在处理牛关屯事件的非常时刻,市里部署的工作,都需要乡里无条件的服从和配合,所以在考虑北河乡党委记书的人选时,彭长宜就想到了苏凡。
苏凡当然受宠若惊,对彭长宜的话言听计从。各项工作都极力配合,本来彭长宜还想事件平息后,将苏凡调到一个小局工作,因为他的能力当乡党委记书的确有点力不从心,就因为他的顺从,所以彭长宜才暂时没有动他。
彭长宜拿着杯子,正要接水,苏凡一见,赶紧将手里的材料夹在腋下,一步向前,接过彭长宜的水杯,说道:“这事哪能让导领亲自⼲呀?”
彭长宜松了手,说道:“什么话?我不亲自⼲,要谁来⼲?”
苏凡嬉皮笑脸地说道:“当然是我们这种无用之人⼲了,您的时间宝贵,安心研究工作就行了,这等小事交给我。”
彭长宜说:“我是想交给你,一年你能给我倒几回水?我总不能等你来了再喝水吧?”
“哈哈,您真幽默,跟您呆着这心里都是痛快的。”
彭长宜喝了一口水,问道:“你跟谁呆着不痛快?”
“唉,刚才,被朱长市训了,训得我有点委屈,才来跟您诉诉苦。”
彭长宜本来也是想借鉴樊文良的工作作风,不过问下边具体的事,但一来苏凡是党委口的⼲部,二来自己眼下心情也有点烦闷,他来得正好,可以转移自己的情绪。他又低头喝了一口水,拿起桌上的笔,在一份文件上写了几个字,似有心似无心地问了一句:“朱长市训不错你,你肯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苏凡坐在彭长宜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道:“您这次可是冤枉我了,上次说好要给我们乡拨十万块钱的创建配套费的,我去财政局要了几次,都没给,这次财政局让我找姚长市,姚长市让我找朱长市,我今天就找来了,刚一提钱的事,他就发火了,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见了我不提钱?我当时就蒙了,心说,不提钱我找你⼲嘛?我刚要说话,他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说,市委就知道往脸上搽粉,怎么不想想买粉的钱从哪儿来?文明生态村就是一朵花,卖苦力的是府政,摘花的是市委。府政他妈的的就是冤大头,是垫脚石,是被你们党委系统的踩着往上爬的。”
彭长宜低着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顺心,朱庆国也不顺心,首先就是建设局那个副局长**的事,不但没能如愿当上副局长,在周六的常委会上,还被开除党籍并撤销职务,直搞得朱庆国很丧气,他不再参与建设局班子人选的意见,只能任由彭长宜安排了,所以跟苏凡发火也是正常的表现,因为苏凡是彭长宜回来后提拔的。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就舒展开了,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苏凡,笑着问道:“朱长市真的是这么说的?”
苏凡挺直腰板儿说道:“我如果添一个字,我姓他那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