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8-3389 各种惦记
陈太忠和白凤鸣在对电厂选址时,是按三个原则。
第一个原则是要就近,不能离临云乡太远,第二个原则肯定是要有水,第三个原则却是——要相对贫困。
相对贫困的乡镇,一个电厂就能拉动不少需求,还有就是…相对贫困的乡镇,开发起来成本要低很多,像这个电厂要是搁在城关镇,光征地补偿就得多出大几百万来。
没错,北崇目前是有点钱了,但是有钱也不是这么个造法。
当然,还有一些原因,也会影响选址,比如说陈区长认为的,不能离区里太近,否则会影响他惦记的城镇化规划。
不过,他现在不想说这话,论起喊口号,比他強的人太多了,年轻的区长决定,做出来了再说,提前说没有意义——只会让土地价格不正常地上涨。
像东岔子镇,不但离临云乡相对远一点,经济在十六个乡镇里也排名前五,更别说这东岔子镇就挨着城关镇——在陈区长的经济蓝图上,对这里的定义是商业圈和生活圈。
反正有这么多不便,好处只是在⾼速上能看到电厂,陈太忠一点都不觉得,选择东岔子是个好主意。
但是他还不能阻止隋彪的过问,严格按照规则来说的话,这种会影响地方经济平衡的大项目,区党委过问一下选址并不过分,党委管宏观的嘛。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隋彪继续劝说“太忠区长,要说拉动经济的作用,小赵乡确实更合适,但是能把东岔子镇打造成制造中心的话,意义也很大巨。”
我就奇怪了,你为啥这么坚持把电厂放在东岔子镇?陈太忠心里纳闷,嘴上却是不肯说出来,只是淡淡地表态“既然隋记书坚持,那回头我跟府政其他人议一议。”
“这种大事,该上常委会的吧?”陈铁人耷拉着眼皮,又揷一句。
“我们俩正处说话,你一个副处没完地逼逼,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年轻的区长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想吃就吃,不吃就滚,再说一个字儿,我揍你!”
陈铁人闻言,终于愕然地抬起眼皮,他看一看陈太忠,又看一看隋彪,等了一等之后,发现隋记书没有说话的意思,终于铁青着脸站起⾝,啥话不说转⾝向外走去。
说实话,陈太忠还真有动手打人的心思,尤其是看到这厮果然一个字儿都不说,就向外走的时候,他这个念头,就愈发地強了——这货是怀恨在心了,与其等着你背后使坏,倒不如哥们儿打你一顿,直接将矛盾表面化。
然而,他就算再想动手,但现在终究是在隋记书家,多少要给主人一点面子,而陈铁人也确实是一个字儿都没说就走了,他想找碴儿都没借口。
就在陈记书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陈区长冷哼一声再度挑衅“纪检委的,什么时候也能对经济建设指手画脚了?不务正业!”
陈铁人又被这话刺激得顿了一下,不过下一刻他就恢复了正常,头也不回径自走出去。
陈太忠见激将法不顶用,又转过来激隋记书“班长,这陈铁人在您这儿说走就走,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真的是太没礼貌了,他眼里还有您这个班长吗?”
他不走怎么办,继续呆坐着?至于说告别——他再说一个字儿,你就要打人了,隋彪被他这句话搞得相当无语,真要说目中无人,也是你这个区长先开的头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陈铁人此举,多少还是有点不礼貌,隋记书心里也多少有点小疙瘩:你就道个别嘛,不信陈太忠真敢打你——他敢动手,我就替你做主。
其实隋彪知道,陈区长真要动手打陈记书,他也不能有什么反应,只能坐视,因为他知道自己惹不起陈太忠——一开始他只是想借势进步,但是现在他明白了,确实惹不起。
隋记书眼下这个地位,是他胼手胝足自己打拼出来的,目前也是正当红的王宁沪阵营的人,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最大的仗恃,别人动他时都要考虑的,是少将的女婿——京城里的某副司长,那是可以通天的门路。
自打听说京城某个纨绔将一杯酒泼到了归晨生脸上,隋彪就打定主意了,没事儿绝对不跟陈太忠掰腕子,陈某人自⾝強悍不说,京城里也奥援多多。
真惹得陈太忠火了,别说他隋某人了,京城里那少将的女婿,没准都要被人一把撸了下去——就算撸不下去,副司长在重庒之下,丢弃他这个小卒子,真的太正常了。
所以他对陈区长的态度,就是合作为主,至于合作中你争我抢地制造事端,其实就是刷个存在感,不能让别人说北崇只有区长,没有区委记书——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想借区府政的业绩往上走,也难啊。
那么,隋记书只能不计较陈区长的态度,而心里也确实生出了点对陈记书的怨念,不过他也明白,陈铁人跟他并不是一路的,眼下不过是暂时的联合。
这些因果,在他脑中一转眼就掠过,下一刻他就发问“太忠,这个选址,还是上一下常委会吧…事关重大。”
“那这个电厂的融资,也上一下常委会吧,”陈太忠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直接就发话了“我能力有限,弄不来多少钱,电厂上不上,怎么上…常委会跟地电谈吧。”
你不要这样嘛,隋彪这一刻,也真是体会到那句老话了,酒是英雄财是胆,陈太忠能弄来钱,那就有跟常委会叫板的胆子。
事实也确是如此,常委会再強调自己的权力,总改不了一个现状,掌控得了局面才能说话,连钱都找不到,那还谈个庇。
这年头经济挂帅,有钱的就是大爷,区党委找不来钱偏偏还想主宰局面,那真的是有点天方夜谭——人家投资商撤资就是了。
所幸的是,陈铁人已经走了,隋记书就可以比较直接地说话了“太忠区长,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多说的,但是上面有导领指示…希望电厂建在东岔子镇。”
“指示多简单?他可以直接指示,市里拨款,在东岔子镇建个电厂嘛,”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隋记书你跟我提个醒…这个指示是哪个导领说的?”
“这个…是一些老⼲部,”隋彪尴尬地咳嗽一声,斟酌着回答“对家乡的关怀嘛,你要理解一下。”
“对家乡的关怀,能关怀到乡镇一级,我确实…不太能理解,”陈太忠怀疑,隋彪是得了什么人的好处,才为东岔子说话,至于说上面导领…带种的,那老⼲部冲我来嘛,哥们儿专治各种老⼲部。
“东岔子镇很想拿下这个项目,”隋彪见他炸刺了,也不谈什么老导领了“镇长常天跟我表示,镇里可以免费划拨土地,并且愿意出五百万,用于配套设施建设。”
这个条件真的很优厚,别说在北崇,就是在阳州,也是罕见的好条件了,免费划拨土地倒没有多稀罕,除了中心区域,乡镇的土地确实不值钱,但是这五百万的配套设施,那真不是咬咬牙勒紧裤腰带就能拿得出来的。
所以说东岔子镇的这个诚意,真的是很厚重的,而且好死不死地击中区府政的软肋。
区里要建电厂,下面乡镇自然要积极争取,但就是那个说法了,乡镇想争取,得先表示出你的诚意来——你自家都没有诚意,区里凭啥把这个项目给你?
而诚意是如何体现的呢?花言巧语谁都会,说来说去,还是拿硬通货出来吧,撇开其他因素的话,越是愿意出钱的乡镇,那自然诚意越足。
陈太忠对这种思路,其实也隐隐赞同,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要求谭胜利跟市里化缘一百万,区里才肯划一百万出去,搞这个多媒体教室。
他凭啥敢要求市里划这一百万出来?说白了就是,区里有足够的重视——下面已经准备好了,资金都到位了,就等市里的表态了。
只要市里表态,北崇就不怕操作,哪怕市里的资金一时到不了位都无所谓,垫上就是了,上了计划的资金,你早晚得给——怎么个给法,那有说道,但是你敢不给,那乐子就大了。
而这电厂建设,跟多媒体教室类似,目前是三个地方——加上东岔子镇是四个地方,四个地方拼一个项目,那地方上的诚意,是很关键的一环。
可陈太忠并不这么看,面对隋彪的话,他淡淡地表示“相比贫困地方,有钱的地方,当然能拿出更多的钱来,这时候,钱就不是很重要的诚意了,一味強调这个,只会导致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我是不赞同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隐隐能体会到京城部委某些人的感受了,不是部委要刻意装逼,有时候确实也难办,一个项目好几家求落地,真是难煞个人。
有的地方有先天优势,有的地方是态度端正,有的地方愿意多出钱配合,还有的地方是上面人直接揷手——尼玛,这个项目该到底该给谁呢?
所以说,抢项目也是个技术活,而针对四方虎视眈眈的诸侯,年轻的区长觉得…鸭梨很大。
3389章各种惦记(下)陈区长觉得有鸭梨,白区长更觉得有鸭梨了,虽然严格来说,白凤鸣的天南之行,还是非常惬意的。
白凤鸣是抱了取经加学习的态度,来到了天南,其实他內心深处,觉得这一趟是应付差事——这卷烟厂搞得再好,也是徐瑞麟的,老徐你也真是的,偏偏这个时候去市里汇报。
但是一来到天南,整个气氛就为之一变——这或者是水土不符的原因,不过,这绝对不会是唯一的原因,当地人对他异常地热情。
很多人直接就发问了,陈主任在你们那里发展得怎么样,白区长有点恼火——他发展的怎么样,你们不会自己问吗?
但是很快地,他就发现,问的人只是想知道陈主任的近况,却是缺乏刨根问底的趣兴,他不噤暗叹,这才是真正地掌握了民心啊。
所以白区长在天南这几天,过得很是滋润,不过自打周六晚上开始,他就不得闲了,各种骚扰电话打进来,都是在问电厂的事儿。
一开始听说,区里设立了指挥部,白凤鸣心里有点不是味儿,虽然他承认,区长这么搞绝对是有道理的,也是最合适的,但是他心里那淡淡的失落,是怎么都抹不掉。
他没命地对自己说,这个项目太大,不但意义重大,涉及的资金也多,然而,在自我催眠的时候,他总要时不时地清醒(book。shuyue。org)一下…太忠区长,自打你来了北崇之后,我白某人跑前跑后、冲锋陷阵,真的是很尊重你的,却换得如此对待——我倒不是在意这个项目里的利益,关键是太没面子,别人的项目,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待…就在他不住的自怨自艾中,接到了第一个劝说的电话,那是杜汉打过来的——杜记书在确定了电厂厂址未定之后,马上电话联系白区长。
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白凤鸣终于不用自己给自己做工作了,铺天盖地的电话,直接整得白区长⿇木了——果然,导领是为我好啊。
需要指出的是,陈太忠虽然是初来乍到,还是区府政一把手,但是他擅长腾折的名声,已经逐渐为人所知了,尤其是他在阳州市党委市府政一把手面前,也是挂了号的。
像市府政的副长市江锋、归晨生等,更是知道这小子有多么难打交道,而且陈区长在自家辖区內的口碑,也逐渐传出去了——好⾊、跋扈、敢动手打人,但是同时,大家也承认,这是最爱独自往乡下跑的区长。
面对这种情况,有些人想通过市导领关说,那根本不顶用——一部分导领惹不起陈太忠,还有一部分是不想招惹陈太忠。
惹不起、不想招惹、但是还不想错过这块肥⾁,那么,大家就只能冲着白凤鸣去了,杜汉之流的,白区长倒还不在意,但是接到省委某副记书的秘书打过来的电话之后,白区长吓得差点把机手扔了。
副记书的秘书倒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说想了解一下,电厂上的是一些什么设备,据阳州市党委那边说,他们也不太清楚——秘书没有一丝一毫过分的话,但是就这也足以把人吓个半死。
白区长马上表示,说这个项目是陈区长主抓的,我只是跑腿打杂,具体设备啥的,您可以派人过来了解,不过…也是得跟区长了解,他非常重视这个项目。
这不是白凤鸣不想扛雷,而是他的小⾝板,根本就不足以扛住这个雷,只能往区长⾝上推了——以陈区长的人面,硬扛个省委副记书,估计不成问题。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是反手就给导领打个电话,告知一下这个情况,打了两个还打不通,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才接通了导领。
陈太忠接了电话,听明白原委之后,只是淡淡地哼一声“没事,你推到我这儿来就行了…对了,区里设了一个电厂建设指挥部,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必须要有这么个部门,”白凤鸣笑着回答,其实他昨天的自怨自艾,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陈区长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没有通知他——哪怕是开完会之后,都没有通知他,这真的难免令人寒心。
但是经历这些电话轰炸之后,白区长早就反应过来了,很多人打电话找他,却是不找陈太忠,主要是没胆子去找,或者说没趣兴去碰一鼻子灰。
想明白这一点,他就能体会,陈区长确实没必要专门通知他,以陈某人的強势,何须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正经是真的要通知他,那反倒是见外了。
陈太忠见他识趣,也就不再说此事“你还是尽快往回赶吧,夜长梦多,争取一两天咱们就把这个事情定下来。”
“我正在路上呢,估计六点钟能到,”白凤鸣笑着回答“涂阳一行,我收获很大,厂方也很热情,本来想着下午再走…知道这电厂的响动太大,就等不到那会儿了。”
白区长估计得还真不错,六点整,他将黑⾊奥迪车驶到了陈区长的小院,拎着钥匙毫不客气地敲门。
出乎他意料的是,屋里除了陈区长,葛宝玲和谭胜利也在,敢情这二位也被人骚扰了,不过谭区长倒是好脫⾝——同是副总指挥,白凤鸣可是兼着基建处主任的。
相对来说,葛区长就有点为难,她当然也可以用类似的理由,但是有一点不便,也是她要考虑的,谭区长家在市里,她葛宝玲家可就是双寨乡的。
好吧,就算双寨那里交通不便,可她还在西庄乡⼲过一任乡长,这俩乡就直接找到她了,一边说双寨是你娘家,另一个就说,老乡长你不能不管啊。
所以在吃饭的时候,她就躲到陈区长这儿来了,正好是谭胜利过来说医院B超的事儿,两人都表示说,那就在区长家蹭饭吧。
见白凤鸣把钥匙递过来,陈区长将车钥匙放进手包,笑着发话“凤鸣区长一路辛苦了,先回家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咱们碰一下头。”
“我现在可不敢回家,”白区长苦笑一声“保不准晚上都得在您这儿借宿,这个电厂选址,太让人头疼了。”
谭区长和葛区长闻言就是一笑,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陈太忠琢磨一下“那就今天晚上吧,边吃边议一下。”
“要不要通知瑞麟区长?”白凤鸣不知道徐瑞麟抱养了两个女婴,心说我要态度端正一点,把徐副总指挥也叫来。
“呵呵,不用了,他忙着看他那俩女儿呢,”葛宝玲笑着回答,她可是老羡慕徐瑞麟了,徐区长虽然也是本地人,但是他有足够的借口,一个是农林水目前的项目太多,他根本管不过来,二来就是家里有小孩了,他要多照顾家。
谭胜利又解释(book。shuyue。org)两句,白区长这才知道,徐区长家里发生的事情“那行,这就议一议吧,我先说一说我的想法,区里圈定的三个地方不变,而这三个地方,需要拿出他们的诚意,区里根据他们报出的方案,综合考虑。”
“白区长这个建议不错,”谭胜利跟着点点头“光咱区里投资不行,下面乡镇多少也要筹措一点,就像我跑这个多媒体教室项目一样。”
“嗯,”陈太忠不动声⾊地点头,倒也没在意谭区长的私货“不过不是三个地方,是四个地方,隋记书提名东岔子镇,算上这个吧。”
“那地方没水啊,”白凤鸣愕然地发话“火电厂要冷却的,没水怎么行?”
“有人说可以引水,什么玩意儿,”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不过隋记书提名了,咱照顾一下党委的情绪。”
得,说是四个地方,其实还是三个,那三位副区长算是听明白了,说话间,饭菜就上来了,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就说起了电厂的建设,这个项目里,北崇还是能接一些活儿的,比如说配套设施建设,又比如说一些土建和装饰工程。
这些內容,主要就是白区长和葛区长在争了,陈区长也乐得见他俩争吵,府政工作可不就是这样?该争的争该吵的吵,一旦决定了就去执行,当面争吵,总好过背后菗冷子暗算。
除了这四位,饭桌上还坐着俩人,是李红星和廖大宝,陈区长吩咐李主任一句,要他明天上午把这四个乡镇通知到,周二上班之前把方案报上来。
大家正说着呢,有人推门进来了,能自由出入陈太忠房间的,就是那么几个人,大家扭头一看,果不其然,还真是王媛媛。
“吃了吧?”陈太忠看她一眼,只当她是提前回来,不耽误明天上班。
“吃了,”王媛媛点点头,她站在那里呆了好一阵,才鼓足勇气发话“区长…我们小赵乡的郑记书在门外,我没放他进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