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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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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想去哪儿逛呢?”马车出了宫门,明若溪问。

  “王爷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我这会儿还不是娘娘呢,”暮紫芍答,“待会走到大街上,被人听到您这样的称呼,多奇怪呀!”

  的确,现在叫娘娘早了点儿,若她真的已列入嫔妃之册,这宫门也没那么容易进进出出了。

  “那…微臣称您嫂嫂如何?”他灵机一动。

  “嫂嫂?”她愣了愣,随即大笑,“好,就叫嫂嫂吧。”

  口头上虽然应允了,可是他却能听出那语气中一丝隐隐的不情愿。

  此刻的她换了灵便服饰,披发分两绺垂下,不再是那个衣袂飘飘的仙子,倒像邻家小妹那般可亲。为了不至于引来太多关注的目光,她入乡随俗,趿了一双煜都女子惯穿的丝履,两腿一摇一晃,不太自在,却只能忍耐。

  车内空间狭小,她的脸离他近了,笑容也放大了。

  “王爷您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嫂嫂吧?”她忽然问。

  “比起中原帝王的三宫六院,微臣的嫂嫂其实不算太多。”他昧著良心安慰。

  “哦?还不多?嘿嘿,毕竟是男人的眼光,这样还嫌不够。”她撑起下巴,如同听故事的小女孩,“给我讲讲宫里的趣闻吧,我可好奇了!”

  “『嫂嫂』想听些什么呢?”明若溪莞尔。

  “嗯,可以给我讲讲您的另外一些嫂嫂——讲讲她们平时都做些什么,一年能见著您的哥哥几次,她们之间是否和睦,无聊的时候怎样自得其乐…”

  “嫂嫂不怕听了以后会吓坏?”

  “我入宫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怕,您尽管说吧。”

  “臣的嫂嫂们平时无外乎秋千、下棋、弹琴、调胭脂、试新衣裳;她们有的人能天天见著我哥哥,有的人一辈子也难遇天子真容;除去互赠砒霜、设计陷害,如果只是在花园里斗斗嘴,她们之间也还算和睦;与普通女子相比,身为嫔妃,不用持家务,不用计较油盐柴米,日子当然无聊。”

  “这就是我将来要过的日子…”暮紫芍幽幽吐一口气,“那…身为您的嫂嫂,是聪明一点儿好,还是胡涂一点儿好?”

  “凡是攀上贵妃之列的,当然是聪明的女子,可要想在宫里过得开心,适当的时候应该胡涂一点,不愿看到的事就当做没看见,不痛快的想法就不要去想。而且,臣的哥哥只是想要一个漂亮的枕边人,不需要一个足智多谋的大臣,太过聪明的女子,他不喜欢。”

  “王爷您真坦白,小女子受教了。”

  坦白?呵,他明若溪向来对宫中之事守口如瓶,今天却不知撞了什么,说得的确多了一点点…

  或许,是对面那双闪烁期待之光的眼眸,打动了他。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如此诚心地向他请教,宫里那群“嫂嫂”一向如孔雀般孤高,昂首阔步,拖著长尾的裙自他面前走过。她们自诩聪明,并在煜皇身边毫无顾忌地滥施自己的聪明,妄图把整座宫庭掌握在自己手里。

  但她们忘了,最终决定一切的是胧月夜,而最了解胧月夜的人,是他明若溪。只有他的建议,才是最中肯的建议。

  暮紫芍很谦虚,也许是什么人在入宫前教导她一定要谦虚,所以她能抓住要害,先向明若溪打探。

  不论她怀揣的是什么样的目的,她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因为他已经传授了她宝贵的经验,不顾后果,心甘情愿。

  是那散自她身上的淡香惑了他吧?有时候,真怀疑那香味是否是一种剧毒,专门为对付他而设,或者,为对付天下多情的男人而设。

  “嫂嫂想去哪儿逛呢?”他想起刚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

  马车已驶在煜都宽敞的街道上,拂著杨柳的河岸一碧千里,空气中弥漫著淡淡的花香,还有青草的味道。

  “我想去一个平时去不到的地方。”

  “茶楼?戏园?说书馆?”

  “喝茶在哪儿都能喝,至于听戏、听说书,这些玩意宫里还不够多吗?嗯…王爷您最常去地方是哪儿?”

  此语一出,明若溪不觉脸颊一热。“臣常去的地方当然是男人们爱去的地方。”

  “是青楼吧?”暮紫芍腹新奇地眨著眼,“咱们就去那儿,好吧?”

  嘿,这位未来的娘娘,要求真是稀奇古怪,先是要出宫逛逛,这会儿竟还提出去窑子里见见世面。寻常的女孩哪会有如此的想法!不知她是真的好奇,还是别有用心?

  明若溪一阵接著一阵的诧异,这一整天,他的诧异比一辈子还多。

  但她这别出心裁的请求,他还是得答应,因为胧月夜要他陪著这古怪的新娘,不动声,从她的一言一行中,刺探那深藏在脑海深处的想法。而他自己,也愿意陪她。

  “嫂嫂要不要换件男装?”他咳嗽一声。

  “不,我就扮作王爷您的婢女好了,呃…逛花楼,能带著婢女吗?”

  “唔…一般而言,没有哪个男人会带著婢女的,因为婢女都是夫人们的眼线。不过,若是真的带著一个在身边,人家做生意的地方自然也。”

  她天真无知的大胆提议让他直想发笑。

  然而笑意生生忍住,进肚里,他引著她穿过红灯映照的院子,在喧嚣的人声中走向名煜都的花楼。

  “唉哟,是王爷您呀——”一声喜洋洋的招呼,已有鸨母站在台阶前恭,那夸张的尾音还未拖够,忽然看见明若溪身后的女子,打了个愣,“这是谁家的姑娘?”

  “小四病了,没能跟来,硬要派他妹妹小芍供我使唤,唉!”明若溪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四哥哥真忠心,王爷您可调教了个好帮手!”鸨母又绽笑脸,“不过我说小芍姑娘,这可不是女孩子该来的地方,你就放你主子一天逍遥吧,暂且回去,等酒宴散了,我们自会雇车送王爷回府。”

  “不,哥哥说我一定要照顾好王爷,如果偷懒,他就扣掉我的嫁妆!”暮紫芍一本正经地,把不知变通的小婢女模仿得唯妙唯肖。

  “好好好,进来进来!叫这儿的姊姊们抓果子给你吃!”鸨母也不坚持,拉过她的手,猛一打量,“哟,王爷,不是我奉承,您这婢女可真算得上是国天香的人才呀!看小四哥哥那模样,竟有如此水灵的妹妹,啧啧啧!”

  “怎么?嬷嬷你想打她的王意?省了吧,小四要知道他妹妹有闪失,会找我拚命!”明若溪嘴角扬笑,私底下却把手一,将暮紫芍牵了过来,暗自握紧,大步朝厅堂走去。

  两人掌心相触的一瞬,似有蓝电一闪。她愣了愣,他也怔了怔,但双手最终还是牵在了一起。

  走在前头的他,步履如飞,不敢看跟在身后的她。而可以注视他背影的暮紫芍却默默低著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之间绷著紧张的一条线,直到落坐后,手松开,线才断。

  但线断了,心也顿时空了。

  “王爷,您来了,想死碧奴了——”

  “王爷,月儿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只牵挂著您——”

  一时间,仿佛有千万只蝶朝他俩扑过来,一方空间内,脂粉飞扬,金钗银饰晃著缭的光,彩绣密布的罗裙旋转如风,又如瀑。

  空了的心被这妖瀑布猛一冲,暂时忘却了失落的缘由,或者,故意不去细想。

  明若溪扬起笑脸,左拥右抱,哪个姑娘也不得罪。他看不清暮紫芍的表情,她站在灯影底下,老老实实的,真的活似一个不起眼、不多话的奴婢。

  几位美娘自然也瞧见了这个罕见的可人儿,不过并没有像鸨母那样多嘴地问东问西——只要客人付账,她们就陪笑,哪怕客人身边跟著一只老虎也不关她们的事。

  “王爷,今儿还玩那个游戏吗?”有人问。

  “游戏?”明若溪一呆,随即想起,他每回到这儿散心,总喜欢跟美娘们玩一个刺的游戏,但此刻…她在角落里看着,他不希望自己呈现出让她瞧不起的子形象。

  “王爷,来嘛!”另一人立即撒娇,“月儿今儿正好画上了新制的胭脂,王爷您可一定要试试!”

  “对呀,对呀,”又有一人拍手,“这回保证您认不出!”

  “今儿倦了,”明若溪推辞,“咱们弹弹琴,唱唱曲就好,玩游戏太辛苦,闹得慌…”

  “就是因为有闹才好玩呀!”月儿嘟嘴,“王爷,您是见我们有备而来,怕输了丢面子吧?又或者…”瞧瞧暮紫芍的影,“怕有人不高兴?”

  “我的样子像是害怕吗?”明若溪故作轻松地四顾大笑。

  “王爷您笑得这样大声,就表示您现在很害怕。”

  青楼女子别的不会,察言观的功夫天下一。她们好不容易盼来机会,可以在那个“游戏”中大捞一把银子,哪肯就此放过?况且,明若溪今天对她们的生疏,也叫人生气——不管那原因是什么,哼哼,先心头之愤也好!

  “呀!莫非那个小姑娘是夫人派来盯著您的?不对啊,王爷什么时候娶王妃了,咱们怎么不知道?”

  于是众美娘叽叽喳喳。

  “好好好,几位姊姊,怕了你们了!”再说下去,心事真要被她们说穿!明若溪急急打断,“规矩照旧,开始吧!”

  不过是一场游戏,她看得惯便好,看不惯也罢了。她是他的嫂嫂,未来的皇妃,一个居住在大煜宫深处、一年难见几次面的人,在她脑子里留著一个谦谦君子的大好印象又有何用?

  她不会成为他的,永远。

  还不如让她看清他放形骸的面目,藉此,掐断他那未成形的妄想…

  一声应允,美娘们顿时拍手称好。只见马上有人拿出一条漆黑的绒布,笑嘻嘻一,将明若溪的眼眸上。

  “王爷,您可要留神喽——”

  五彩缤纷的裙围著坐于椅子中的男人转了又转,边转边唱著快的歌谣,不让他分辨出脚步声,最后,众美娘终于站定,其间一人悄悄驱步,立在蒙眼的明若溪面前。

  勾勾手,奴婢便递过一只酒杯,她将甘醇饮入舌间,却不下。

  然后,勾住明若溪的脖子,将那美酒嘴对嘴喂入对方喉中。

  “王爷猜出来了吗?”众美娘齐声问。

  “嗯…”明若溪微微笑,徐徐下佳酿,指尖一抚被润,再轻轻一嗅上沾染的胭脂,笃定道,“你是月儿姊姊!”

  “哇——”众美娘齐声惊呼。月儿笑道:“不得了,不得了,今天特地抹了新制的胭脂,王爷您还是能分辨出谁是谁?您的鼻子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绒布条拉开,明若溪重见光明,他洒地一挥手,“胭脂香,酒也香,月儿姊姊的更香!想必各位今儿一定赌我猜错,对不对?但看在这良辰美景的份上,那下注的银子我不要了,姊姊们留著买花吧!”

  “好耶!”众美娘欢呼,“王爷您真大方!”

  玲珑身段再次将明若溪围住,免费香吻奉送不停。透过这层层叠叠的胭脂云朵,他往角落里一瞥,暮紫芍竟没有了踪影。

  “我的婢女呢?!”明若溪一惊,弹眺起来。

  “王爷放心,她在廊上站著呢!”有人吃吃笑,“小姑娘没见过香辣的场面,像是被吓著了,躲得远远的…”

  “她胆子小,我去瞧瞧。”明若溪推开美人们的环绕,暗一口气,止住息,步入游廊。

  暮紫芍对著月亮站著,仰望星空,闻著庭院里的晚香。

  “她们喜欢打赌,赌我分辨不出她们,可惜每次都输。”明若溪静静走到她身后说。

  “不过王爷每次都把赌注分给她们,对吗?”暮紫芍笑着回答,“所以,她们才会乐此不疲。”

  “这个游戏…没把你吓著吧?”

  “怎么会呢?我听说宫里也时常玩这种游戏,不同的是,蒙著面的那个人,是皇上,而围著他的女子,则把酒泼到自己的身上…”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跟这儿的女子,是一样的。”

  呵,头一次有人敢把嫔妃比作女,那么皇帝岂不成了嫖客?

  他无言。猛一思索,才发现刚刚他忘了称她为“娘娘”也不叫“嫂嫂”只说“你”夜的掩映中,两人终于有了一次不再生疏的交谈。

  “吵著要你带我到这儿来,就是想亲眼看看这种场面,”她回眸,银色的月亮映得她的眸子一片深蓝,忧郁的颜色,“看见了,心也放开了,将来在宫里…就不怕了。”

  她也说“你”不再叫他“王爷”

  原来,她故意到这最下的地方,看最最香刺骨的景,然后,可以把自尊心全数抛开,做宫中最妖娆的女子。

  这就是人跟人相互比较的好处,堕落的时候可以一起堕落,谁也不必害怕。

  明若溪正想劝她一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犀利的叫喊,叫喊中,有他的名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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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若溪,你这个千刀万剐的薄情郎——”

  不知从哪儿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目光凶狠,手持厉刀,向两人站立处袭来。

  明若溪微微一皱眉,本来只在举手之间就可以将此女制住,但他却犹豫了…

  乍看这女子,大剌剌跌跌撞撞的模样,似被怒火伤的妒妇;然细细观察,却可以发现那挥刀的姿势实是训练有素,其中内力深不可测。

  再看那刀刃所指的方向,表面上朝著明若溪,暗地里却挥向暮紫芍,

  一瞬间,电光石火,他什么都明白了。

  不,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所要袭击的对象也并非她所喊的——“薄情郎”明若溪,而是他身边的绝代佳人。

  发出的掌风立即收回,明若溪知道,他此刻不能出手相助,他应该跟那幕后的主使者站在同一阵线上,等待事情的结果。

  然而,他觉得自己等不到答案了,刀划向暮紫芍的刹那,一阵心悸震动了他。

  仿佛害怕失去最心爱的东西,他不想让她有毫发损伤,尽管此刻的一切只是一种试探,不会真的伤了她的性命。

  他忆起从前的一块贴身美玉,无意中摔碎了,玉碎的那一刻,他痛惜不已。

  现在,同样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要出手相肋,不让碎裂的声音再次撞击他的心。

  于是掌风一发,持刀的女子应声倒地,用极其诧异的表情盯著他,甚至忘了叫骂。

  “你没事吧?”明若溪轻牵暮紫芍的手,缓缓拍著她的背,柔声道。

  她一直愣著,手足无措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发生,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刀锋还是不可避免地划著了她的肌肤,在手臂的位置,血渗出衣袖,虽然只一丝,也让他心痛不已。

  “没事。”她的声音中没有惊慌,也许是被吓呆了,也许是天沉著镇定。

  “明若溪,你这个负心人,薄情郎,猪狗不如…”倒在地上的女子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刀已飞出数丈之外,只能继续用嘴巴来攻击。

  “她是王爷的旧相识?”暮紫芍问。

  “大概是吧。”明若溪只得承认,虽然他从没见过这张脸。

  “呵,王爷的旧相识恐怕太多了!”她笑他不确定的语气,“快去安慰人家一下吧,这女孩子想必也没什么坏心眼,不过是想出出气而已。王爷即使让她骂两句,打两下,也要暂且忍一忍。”

  “嫂嫂教训得是。”明若溪莞尔,在她耳边答应。

  人家都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了,她还这样单纯地为之开——这让他的心又有了一丝温柔的牵动。

  “得雇辆车子把这女孩子送回家去才好,看样子她不像风尘中人,”暮紫芍转身走进屋里,“王爷放心,这儿的姊姊们会照顾我的,我就待在这儿等你。”

  美娘们皆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的险象环生,这会儿才一齐还魂,于是奴们备车,鸨母张开讨好的笑脸、提药箱、赔不是,众位“姊姊”则团团把暮紫芍围住,嘘寒问暖,整座窑子又忙碌起来。

  明若溪感激地看了暮紫芍一眼。呵,紫芍,这名字没取错,那雍容华贵、处处为人著想的姿态,确似花中之王。

  他没有再说什么,拖上那个行刺的女子往外走。

  上了车,拐过街角,四下无人。

  “是陛下派你来的?”他终于开口。

  “原来王爷已经识破了属下,”先前睑可怜相的女子,此时眼中闪过厉厉的光,“为何刚才不愿意助属下一臂之力?”

  想必是胧月夜秘密训养的贴身侍卫,口气才会如此大胆。

  明若溪淡淡答,“你也看见了,她的确不会武功。”

  “若再刺得深一点,她或许会还手。”女子不服。

  “若真的伤她太重,你想皇上会饶过你吗?”

  “这…”一语击中,女子不敢出声。

  “皇上只是要你试探她一下,并非叫你伤她性命,但你刚才出手似乎重了一点。”他打开帘子,“我就送到这儿,你自个儿回宫吧。”

  “王爷不怕我把刚才的事禀报皇上?”女子无功而返,自然不甘心。

  “刚才的什么事?”明若溪回眸浅笑,“我出手救下她的事?别忘了,我本就是皇上派来保护紫姬娘娘的,若她出了什么岔子,才是罪不可赦呢!至于你的任务失败,那是你的事。”

  女子攥住拳,狠狠咬牙。

  “小姑娘,我教你个方法,若皇上问你怎么没试探出个结果,你就具实禀报,说是我阻拦了。别咬牙切齿的,会让你变丑!”

  嘿嘿两声欢笑,雪青色的袍翩然飘动,夜中一只大鹏飞起,抛下呆愣著的女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刚才的地方。

  暮紫芍一边嗑著瓜子,一边与美娘们聊著天,伤口早已好,见明若溪回转,盈盈一笑。

  “王爷,这么快?”

  “她家就在附近。”

  “咱们王爷欠的风债太多,幸亏刚才那位家住得近,也幸亏只来了一个,若所有有关系的女子统统同时出现,王爷的马车伯是要围著煜国跑十圈都不止!”月儿深知明若溪一向为人随和,肆无忌惮地打趣。

  “王爷这样的人才,不欠风债反倒会让人觉得奇怪。”暮紫芍与其他人同时点头。

  “敢拿我取笑,大胆!”明若溪解开袍子,懒懒一倒,半躺到卧榻上。这一夜的折腾,竟让他有一丝疲倦。从前就算玩乐通宵也神采奕奕的他,几时变得如此心力瘁了?

  “王爷…”暮紫芍忽然说,“你的袍子划破了。”

  明若溪一怔,看看那袖子,一道裂开的口子狰狞触目,想必是刚才碰撞间遭的殃。

  他暗骂了一声。

  “怎么?这件袍子是王爷的心爱之物?”暮紫芍从那细微的神色推出结论。

  “穿了好几年了,做这袍子的师傅最称我心,可惜上个月辞世了。”

  他堂堂一国王爷,每坏十件袍子也不足为惜,只是这件穿著最舒适自在,所以心有惋惜。

  “王爷,若不嫌弃,我愿试著替你补。”她轻轻抚著那道裂口,“毕竟,这是为了我才划破的。”

  “你会做这活计?”看那一双雪白至几乎透明的手,让人实在不忍它遭受针线的折磨。

  “手艺若不好,王爷别笑我。”

  他没有推辞,或许有什么让他不愿意推辞,虽然他明白自己本该拒绝。

  夜幕的大钟这时敲响了,从大煜宫的方向传来,仿佛地府催魂的声音,当当当,惊起晚归的一群飞鸟。

  “咱们该回去了。”明若溪不舍地说。

  “是啊,该回去了,”她的语气里有同样的留恋,“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出来了。”

  终于,明若溪明白了她执意要到城里逛逛的缘由,这是她生命中最后一次没有羁绊的狂,往后就得乖乖待在宫墙里,耗尽这辈子剩余的时光,仿佛沉到幽潭的深处,一直往下沉,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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