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不认
到了六月初一,蒋骊珠扶着窦昭去了蒋琰暂居宅子。
蒋琰穿了件湖色杭绸褙子,底下是雪白挑线裙子,乌黑青丝用梅花银簪绾着,清素雅,像朵儿小小水仙花,让窦昭看着不由暗暗点头。
蒋骊珠却是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地道:“像,真像!和家里姑母那张及笄时画像一模一样!要不是这青天白,我还以为姑母回来看我了。”
窦昭闻言心中一动,对蒋琰道:“毕竟是去见长辈,你这身也太素净了些。不如换上那件石青色绣粉梅花,郑重些。等见过长辈了,回屋再换上这件。”
大热天穿身石青色?
蒋骊珠讶然。
蒋琰却乖乖地“哦”了一声,由丫鬟服侍着进屋换衣裳。
窦昭对蒋骊珠道:“我记得家里那幅婆婆画像里穿着件石青色绣银白梅花褙子。”
蒋骊珠恍然,道:“原来表嫂早有准备!”
“那倒不是。”窦昭道,“因对外人说琰妹妹是丧夫大归,我就寻了同那件衣裳颜色深些尺头准备应景,正好有匹这样料子罢了。”
蒋骊珠叹道:“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说话间,蒋琰由丫鬟扶着走了出来。
窦昭想到画上蒋夫人领口还戴了朵酒盅大小赤金牡丹花,想了想,从饰匣子里找了朵黄水玉桂花扣饰给蒋琰戴上,上下打量了一通,这才和蒋琰上了轿。
蒋琰一路上紧紧地攥着帕子。
窦昭温声细语地和她说着话。
蒋琰慢慢地放松下来,待轿子进了英国公府大门,她神情又紧张起来。
窦昭只好轻轻地拍了拍她手,牵着她下了轿。
宋墨特意让人开了英国公府大门接蒋琰,家里有头有脸管事、嬷嬷们也都林立垂花门内外恭蒋琰。
蒋琰吓得瑟瑟抖,眼睛像小鹿似转,却强忍着害怕和窦昭昂地进了垂花门。
窦昭暗赞。给了她一个鼓励眼神。
蒋琰勉强地笑了笑,跟着窦昭去了樨香院。
今天宋宜和宋墨都休沐。宋宜一大早就被宋墨堵了屋里,说是要和他商量英国公府大兴田庄,他心不焉地听着,直到宋翰来给他请安,宋墨话题还那田庄每年有多少收益话题上打转。
他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宋墨笑道:“我看那田庄离皇上御赐给我田庄不过两三里路,父亲不如把那田庄送给我算了。也免得统共不过二千多亩田庄,还要安排两个管事打理。”
宋宜顿时气恨得直跺脚。
宋墨御赐那个田庄才五十亩,英国公府田庄却有二千二百亩,而且还是太祖皇上时候御赐,就算是要并一处管,也应该是把宋墨田庄并到英国公府田庄里才是,怎么是他田庄并到宋墨田庄里去?宋墨这分明是要霸占他产业!
他脸一沉,喊宋翰:“天恩,你哥哥要我把大兴那二千二百亩田庄白白地送给他,你怎么说?”
宋翰一脸茫然。道:“这英国公府以后不全都是哥哥吗?大兴田庄给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宋宜气得差点倒仰。
见过蠢,还没有见过比这个东西还蠢。
他没好气地道:“朝廷律令。爵位不分,家产却是可以均分。”
宋翰“哦”了一声,傻傻地道:“那爹爹是要把大兴田庄均分给我和哥哥吗?”
宋宜捂着口,半天都没有说话。
宋墨冷眼旁观,坐那里悠闲地喝着茶。
宋翰就像小狗似凑了过来:“哥哥,这茶很好喝吗?你也给我尝尝?”
“这是父亲屋里茶。”宋墨淡淡地道,吩咐屋里服侍丫鬟给宋翰也沏了一杯。“你要是觉得好喝,就向父亲讨要吧。”
宋翰高高兴兴地应“是”
宋宜就低声地骂了一句“蠢货”起身要去书房。
宋墨却着他表态:“田庄事。您怎么说?要不,我直接吩咐下去?”
宋宜心中暗暗纳闷。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厉害,但钱财上却向来不太意,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打什么鬼主意不成?
他心里不踏实,重回厅堂坐下,道:“你大兴田庄,皇上曾有言先,是给你私产;英国公府田庄,却是公中,还是不要混为一谈好。”
宋墨咄咄人,道:“我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祖父去世时候,也曾将公中一部分产业分割给了父亲做私产,可见公中产业并不是动不得。”
一口浊气宋宜口翻滚: “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贪墨公中产业也不迟!”
“父亲这话说得我不喜欢听。”宋墨寡淡地道,“我自己家产业,怎么就用上‘贪墨’一词了?父亲原来喜欢给人扣大帽子啊!上次是说我‘不孝’,这次是说我‘贪墨’,敢情父亲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和宋宜舌剑,宋翰也只好站旁边干晾着。
有小厮跑了进来,道:“国公爷,世子爷,二爷,夫人和蒋家十二姑带着蒋家表小姐过来给您们磕头了。”
宋宜一惊,道:“蒋家哪位表小姐来了京都?”
宋墨也不多说,只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宋宜直皱眉。
宋翰脸色却有些白。
宋墨但笑不语,站到门口接。
宋宜总不能推开宋墨扬长而去吧?
他只好坐太师椅上等。
很,窦昭和蒋骊珠就陪着蒋琰到了门口。
宋墨见蒋琰一副虚弱得要倒下去样子,虚扶着她进了厅堂。
正要喝茶宋宜一见,立刻傻了,手里茶盅“哐当”一声掉了地上。
“蕙荪,”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蒋琰,额头上冒出豆大汗珠,“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死了吗?”他喃喃地道,突然跳了起来,身子朝后直退,“相隔,你是鬼,我是人,你可别来,小心魂飞魄散…”
他身后是中堂香案。退无可退,却撞得香案上陈设茶具鼎器哗啦啦地摔了一地。
窦昭和宋墨不由对视了一眼。
宋宜和蒋夫人是夫,就算是相隔,他用得着这样害怕吗?
蒋琰却嘴白。
嫂嫂虽然没有明说,话里话外意思却透出她之所以有今天,全是父亲错。她之前还有些不敢相信,可现父亲却避她如鬼…嫂嫂并没有骗她!
虽然明白,但她还是伤心地眼角微红,垂下了头。
一直注意着她蒋骊珠忙上前握了蒋琰手,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
姑父果如表嫂所说。对蒋家不过是表面上亲热,心里却并不待见蒋家。
这样也好。
英国公府继续走他关道。做他勋贵第一家;蒋家走蒋家独木桥,做个与争无争乡绅好了。
她低声地安慰蒋琰:“没事,你长得和姑母太像了,国公爷估计是吓着了。”
蒋琰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
宋翰却跳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了宋宜,高声喊着“爹爹”急急地道:“您这是怎么了?蒋家表妹还等着给您磕头,你可别把蒋家表妹给吓坏了!”
宋宜一愣。回过神来。
他目光扫过面无表情宋墨,慢慢地落了蒋琰脸上。
蒋氏从来都是自信高傲,何曾像眼前这样畏畏缩缩?
而且年纪也不对。
她画那幅像时候。是生下宋墨不久,而眼前这个小姑娘顶多也就是刚刚及笄。
宋宜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汗,太师椅上坐定,摆出一副倨傲表情,俨然一个威风凛凛国公爷,喝斥着宋墨:“既然是女眷,交给窦氏接待就是了,带到我面前来,成何体统?还不点退下去!”
宋墨就朝着陈核使了个眼色。
陈核忙带着蒋骊珠和蒋琰退了下去。
屋里服侍见状,一个个忙不迭地跟着他们退了下去,偌大一个厅堂,只剩下宋宜、宋墨、窦昭和宋翰。
宋墨就笑道:“好叫父亲知道,这位姑娘并不姓蒋,原来是姓黎,闺名叫遗贵,是黎窕娘女儿…”
他话音还没有落,宋宜已是脸惊骇。
“前些日子黎亮来找我,说遗贵是我妹妹,让我把她接回家来。我知道那黎窕娘曾经做过您外室,可您和她早十七年前就断了,怎么我又冒出个妹妹来?待我见到遗贵,就纳闷了:黎窕娘生孩子,为何却和我母亲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
“那黎亮是个什么东西?”宋宜暴跳如雷地打断了宋墨话,“他随便找个和你母亲长得有几分相像人你就认做妹妹,你还有没有一点脑子?还把那姑娘给带回来家来,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怕被人笑话呢!你还不把那姑娘给送走!”又道,“黎亮呢?你把他交给我,‘冒认官亲’这条罪名他是跑不了!当年他敲诈我,我看黎窕娘面子上放过他一马,没想到他贼心不死,竟然找到了你面前!你不用理他,只管打死,官府那里,自有我去说项!”
明知道会这样,当窦昭听到宋宜话时,还是忍不生出几分伤感来。
还好她事先嘱咐蒋骊珠把蒋琰带了下去,不然让蒋琰听到宋宜这番话,恐怕宁愿跟着黎亮也不愿意踏进宋家大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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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送上今天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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