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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番外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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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王府,宝华楼。

  珍珠帘被人动,珠粒彼此磕碰的声音轻柔悦耳,想都想得出珠影错时,是怎样的华美丽,在温温润润间张扬着帝子皇孙的尊贵和不凡。

  “王爷,蜀国派来的名医,已经到了!”

  浅杏轻轻地回禀,唯恐惊着了在窗棂前沉思的许知言。

  许知言扶着额,低低道:“蜀国?”

  心里又是钝钝的疼,闷闷的痛。

  原来人的心疼久了,痛久了,也会渐渐麻木。已经不像最初那般被扯裂般痛得尖锐了。

  她本来该在蜀国,安然地在那个贵公子的翼护下无风无雨、锦衣玉食地度过她的每一天。

  纵然相思情切,也不至凄惶无依。

  可如今,她孤零零一个,到底落在天涯,还是海角?

  往日相处种种,竟如华胥一梦。

  那慕容雪牵着小世子走近,已在笑道:“这些年各处送来的名医也不少,蜀国倒还是第一回,想来有几分意思。浅杏,快去引来吧!”

  许知言觉出有软软的小手搭到自己膝上,边已泛过笑意,轻轻一拢,已将小世子许思颜抱在怀里,柔声问道:“思颜,刚跟母妃学什么呢?”

  小世子道:“母妃教我念三字经。”

  “念到哪里了?”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月星。三纲者…三纲者…”

  黑溜溜的眼睛转动几回,他转头看向慕容雪“母妃,我忘了…”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慕容雪提醒他,却向许知言笑道“本就试着教他几句,两天下来居然能记住好些了。咱这孩子必定和你一般的聪明。”

  许知言道:“就是不知道长大了认不认得回家的路。”

  慕容雪怔了怔,问道:“知言,你说什么?”

  许知言道:“没什么,我也只盼他伶俐些,长大了我们也可以少些心。”

  “会的。”

  慕容雪嫣然地笑,坐到他旁边,倚着他臂膀,去小世子漂亮的小脸蛋。

  珍珠帘子再度被开,浅杏道:“王爷,王妃,蜀国派来的大夫到了。”

  慕容雪抬头,身体已微微地一僵。

  许知言已觉出,侧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惊奇。居然是个女大夫呢!”

  乍一看时,慕容雪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颜。可眼前之人显然年纪不轻,颜再怎么潦倒困苦,也不至于沧桑成这副模样。

  何况,她眉眼间的果决和利,也不是那个行事尚带了几分稚气的颜所能比拟的。

  “女大夫…”

  许知言口却又是一紧。

  而那女大夫并不见礼,只将这一家三口扫了一眼,清朗地说道:“我姓叶,受人所托为锦王爷治眼疾。请锦王伸出手来,让我诊脉。”

  慕容雪忙抱开小世子,令侍女端了张小杌子在许知言榻前,将许知言的手扶到小枕上,让叶瑶诊治。

  许知言心绪不宁,问道:“你受谁所托前来为我治病?”

  “王爷在蜀国认识的又有谁呢?”

  “萧寻?”

  叶瑶没有回答,诊过他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手来诊,足足诊了一刻钟才站起身来,皱眉沉思不语。

  许知言半不见动静,便道:“若是不成也不妨。回蜀后请代我问萧寻好,谢他好意。”

  叶瑶沉道:“比我预料得麻烦些,不过…”

  慕容雪听得她话里有话,秀眉微微一挑,那厢浅杏已带了屋内侍奉的人尽数退下。

  慕容雪问道:“叶大夫有甚为难之处尽管说,若能治好我夫婿双目,便是把这半座锦王府送你都不妨。”

  叶瑶缓缓道:“我不稀罕你们的锦王府。只是锦王这眼疾,似乎十天半个月的治不好。我闲散惯了,长住着未免无聊。听说锦王府有座万卷楼藏书极丰,若是容我进去住着,我便为锦王医治。”

  许知言眉目不动,淡淡道:“若是如此,你请回吧!”

  叶瑶自若一笑,转身便往外走。

  慕容雪皱眉,略一沉,便已唤道:“叶大夫请留步!”

  叶瑶顿住,却没有转过身来。

  慕容雪微笑道:“万卷楼封锁已久,打扫是麻烦了些。请大夫在客房先休息一晚,明我让人把万卷楼收拾出来再作计较。”

  叶瑶这

  才转头,扫了许知言一眼,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等着王妃去收拾。另外,我事先言明,别的事我不管,但若由我来治,从此别人的医药都需断了,只许用我一个人的;所有膳食菜单先拿给我看过才许去预备;点心和茶水用前也需让我看过;另外,每天留一个时辰给我诊治医治,——就巳时吧,那时候我吃完早饭应该已经散步回来了!”

  慕容雪益发谦恭,说道:“好。若是叶大夫能治王爷眼睛,自然事事听叶大夫安排。我先叫人送叶大夫到客房休息吧!”

  叶瑶这才满意点头。

  慕容雪亲自将她送到门外,令浅杏领她过去,目送她背景消失,这才回了屋。

  她走向许知言,柔声道:“那万卷楼已密密封锁了四年,想来里面的书都该生蠹虫了。让她进去住几吧,正好也让那屋子透透气。”

  许知言侧脸对着窗外,对着眼前蒙蒙却永远捉摸不住的光线,冷涩地一笑,慢慢道:“就让那一切…都烂在那里…死在那里吧!”

  声音空空落落,仿佛被人掏空了般飘着。

  慕容雪笑道:“这人脾气是古怪了些。可如果没有能耐,不敢在咱们锦王府这般傲气吧?何况萧寻看似轻浮孟,实则机警稳重。他素常极少与咱们来往,若非很有把握,大约不会突然送这么个大夫来。”

  许知言不说话。

  慕容雪将小世子抱起,放在他膝上,微笑道:“你不想看一看,咱们这孩子长啥样么?”

  她低头哄着小世子,问道:“颜儿,你想不想父王看到你?”

  小世子道:“想啊想啊!”他笑嘻嘻地将柔的小脸蹭在许知言的掌间。

  那样柔柔暖暖的触觉…

  许知言不住双掌拢住,轻轻的抚摩。

  记得颜极小的时候,他也曾这样仔仔细细的小心抚摸过,试图通过指间一寸一寸的触觉,慢慢在脑海里拼凑出怀里小女孩的模样来。

  圆圆的脸,小巧的鼻,大大的眼。

  该是极美丽极讨喜的一个小女孩。

  当他渐渐懂事,特别是渐渐懂得心底隐隐约约的萌动从何而来时,他反而疏远了她。

  那时他认为,这样美丽讨喜的女孩,陪伴她的男子,应该拥有一双能欣赏她的美貌的眼睛,陪她一起看这个五光十的世界。

  她不该因他面临的黑暗而失去自己的绚烂。

  等他意识到最可能带给她幸福的,正是他自己时,指间触及的斑斓世界在忽然间覆灭,倾没。

  连同她,和他们的爱情。

  他余下的,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儿。

  圆圆的脸,小巧的鼻,大大的眼。

  她的孩子,真像她。

  可他始终没能看到她的模样,难道终究连自己儿子的模样也看不到吗?

  慕容雪见他不语,便知他已动摇,微笑道:“那我这就叫人开了锁进去收拾。你放心,我找宝珠过来,让她亲自去看着,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许他们动。”

  宝珠三年前便被放了出去,嫁府中一管事的儿子,却也是个有品级的小吏,又有锦王夫妇照应提携,日子过得颇是不赖。她念故主之恩,何况夫家素知锦王待她不薄,锦王妃也是封赏极厚,迥异他人,也盼她多在锦王跟前走动,故而隔便进府来请安侍奉。若遣她去收拾万卷楼,再无不妥之理。

  慕容雪正走去吩咐时,许知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话。

  “她姓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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