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尾声)
八十三
原来现在的男生女生都是这么猛的。我喝一口他递给我的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又忽然问我:“失恋滋味是什么样的?”
我一惊:“你怎知我失恋?”
“你的歌。”他说“我听出来。”
我哈哈笑,转头看扎在女生堆里的老乔,他也正在拿眼睛瞟我,我冲他做鬼脸,他忽然站起⾝来,拿起话筒,深情地说:“我要宣布一件事,大家听好了。”
有女生起⾝,把音响声音也关掉了。包厢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听着老乔开口。
老乔说:“我宣布,我不爱扣扣,我爱许悄悄。”
包厢里继续安静了三秒钟,然后传出的是扣扣连绵不绝的尖叫。那尖叫声夹着哭声,长达一分多钟,绕梁不绝,惊为天人。只到瑞奇忍无可忍,起⾝捂住了她的嘴。
(5)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老乔喝醉了。
喝醉了的他开始唱歌,从《三万英尺》一直到《一无所有》,一首比一首还要经典。我在他的口袋里把机手电池偷出来,装好,终于忍不住给木木打电话。
木木没有接我的电话。
我又发信短:在⼲嘛呢?我很想你。
他当然是不会回的。
我不甘心,就一个一个地打过去,事到如今,就算他不接,吵到他也是好的。
有人坐到我⾝边来:“别打了,他不接就一直不会接的。”
又是瑞奇!
我把机手一收,看着他说:“不关你的事。”
他耸耸肩,忽然问我:“想不想出去玩?”
我警觉地问:“去哪里?”
“你怕?”他挑挑眉。
嘿,一个小⽑孩,我怕什么怕。
“我先出门。”他说“在大门口等你。”说完,他起⾝,很快消失不见。老乔还在声嘶力竭,这回换了动力火车:“冲动,我的心在…”
鬼使神差般,我跟着瑞奇走了出去。
至少,他是个漂亮BOY,我在心里这么想。
我走到麦乐迪的大门口,看到瑞奇,他靠在门边,在昅烟。见了我,朝我招招手,我走近了,他问我:“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如何?”
“好。”我说。
“OK。”他伸出手拉住我,和我一起走到路边去拦车。瑞奇的手⼲净,,被一个陌生男子拉住的滋味是很奇怪的,但我没有推开他。我宁愿这些⽇子是在做梦,梦醒来,木木还在我⾝边,还会深情地对我说:“悄悄,我会宠你一辈子的。”
我们坐上的士,成都的出租车司机把出租开得像赛车,电台在放莫文蔚的歌,一个感的嗓子,忽悠悠地唱:“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么会夜深没睡意…”夜真的已经深了,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去向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梦,是什么呢?
四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一个小区,小区內全是花园洋房,瑞奇拿出钥匙来开了门,转⾝对我说:“请进。”
我进去,换了鞋。
环顾四周,更相信我自己是掉进了梦里。
他问我:“愿意上二楼看一下吗,我的卧室。”
一切来得太快了吧,我的面部表情开始僵硬,他看出我的心思,歪着嘴,坏坏地笑起来:“我只是有样东西想给你看一下,如果你感趣兴的话,请跟我来。”
我跟着瑞奇上了楼。
他把门一推开,我吓了一跳,墙上挂着的,居然是我的照片。
“我⾼价从老乔手里买来。”瑞奇说“这幅画挂我在房间里半年多,我没想到,原来真的有人和她一模一样。”
原来那不是照片,是乔大爷替我画的画,那应该是我的十七岁,紧抿双,还不曾懂得爱情的酸甜苦辣,眼光清澈透明,整个世界不在话下。
八十四
“你是谁?”我问他。
他说:“我正想问你。”
“我是许悄悄。”我说。
“我是瑞奇。”他说“我在国外长大,一年前才回国。扣扣是我同⽗异⺟的妹妹,比我小三岁。”
我不相信他的话,盯着他看,我没见过男生有那么长的睫⽑,那么好的⽪肤,那么安静的呼昅。像是⽇韩漫画本里出走来的。我在猜,他是不是混⾎儿?
他微笑着问:“你在看我?”
我笑。
他说:“你要小心。”
“为何?”
“女人看我三眼,都会爱上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都没笑,酷酷的样子,我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这个孩子,果然是和扣扣一个家里走出来的。
他转头看画说“见到你真人的时候,发现你比画上还要漂亮。”
“那你要小心。”我说。
“迟了。”他说“我已经爱上你了。”
我哈哈笑。
我喜有智商的孩子,与其斗嘴也是一种乐趣。
他松口气说:“终于看见你笑。一直在猜,不知道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我岔开话题:“你从国美回来吗?”
他并不接招,而是继续说:“我也一直在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让你失恋,让你这么难过。”
我走到窗边,电话就是在这时候响的。我有些惊慌,机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竟然掉在地上,瑞奇上前一步,替我捡起来,我看到木木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瑞奇善解人意地走出房间,还替我关上门。
我用的手把电话接起来,那边传来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你是谁?”
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她开始骂:“你一次一次打他的电话做什么?再这样,我告你扰!”
我自己冷静下来:“你让木木接电话。”
“你去死!”她说“他永远都不会接你的电话,你滚得越远越好!”
她咆哮完,把电话挂了。
我蹲下来,抱住自己,这就是木木找的新女朋友,瞧,木木就是为这样的一个女人抛弃了我,我无法忍住內心的伤悲,呜咽起来。
直到瑞奇进门,他轻轻地走到我⾝边,我看到他的脚,穿着一双⽩⾊的拖鞋,木木也有过一双类似的拖鞋,但他不是木木,他是陌生的瑞奇。
陌生的瑞奇蹲下⾝来,轻轻地抱住了我。
他已经洗过澡了,我闻到他⾝上有淡淡的古龙⽔的味道。木木也有瓶这样的香⽔,但他不是木木,他是陌生的瑞奇。
陌生的瑞奇轻轻地抱住了我。
(6)
那晚,我住在瑞奇家。
别想,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喝了些红酒,我倒在沙发上,他靠在墙边,我听他说话。
他跟我讲他⽗亲和⺟亲的故事,他果然是混⾎儿,⽗亲是国中人,⺟亲是⽇本人。两年前,他们才知道⽗亲在国中还有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得病死了,留下扣扣,没人管,只好来找他爸爸。
“多像电视剧。”我希嘘。
“很多时候,人生就如戏。”瑞奇说“⺟亲接受不了,跟⽗亲离婚,回了⽇本。一年后,她杀自,死于抑郁。”
“那你⽗亲呢?”
八十五
瑞奇笑:“他的生活永远不乏新的刺。没空管我们。”
这个奇怪的家!
我忍不住多话:“你们太放纵扣扣。”
瑞奇叹息:“以后有机会,你会了解扣扣。其实我留下来,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想照顾她。她很寂寞,我也是。”
“噢。”我叹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呢?”他问我“为什么伤心?”
“我男朋友爱上别的女人。”我说。
他笑:“那你还爱他么?”
“不知道。”我说。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甘心输还是继续在爱着。
“听点音乐吧。”他起⾝,打开他房间小小的你音响,竟是小野丽莎的歌,《不可思议的蓝⾊雨伞》。
“我⺟亲最爱的音乐。”他说“告诉你一件事你也许不信,你眉眼很像她,我买下这幅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很美,只可惜…”
我抱着双膝,耐旋他继续说。他好像很久不与人谈,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果然是个寂寞的孩子。
后来,我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不见瑞奇,却看到扣扣,她端着我喝剩的那杯红酒,饶有趣兴地看着我。房间里只着一盏小灯,她的眼眸好似有些微蓝,像一只疲倦但依然充満斗志的猫,我吓得一灵,人完全清醒过来。
见我醒了,她蹲到我面前来,眯起眼低声对我说:“许悄悄,你这个属狐狸精的,你说,你把瑞奇怎么样了?”
我惊讶地环顾四周。
“哈哈哈。”扣扣笑“你一定吓着他了,把他吓跑了,是不是?”
我摸摸我的后颈:“我怎么睡着了?”
扣扣把左手举起来,手掌在脖子上一抹说:“我劝你,别喝瑞奇的红酒,要小心啦。”
我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拿了我的小包就往外走。⾝后传来扣扣夸张的笑声。天,我到底怎么了,吃了什么**药,竟然做出这种扉夷所思的事情,跑到一个陌生人家里的沙发上睡了大半夜!
我怀着満心的恐惧急匆匆地下楼,没想到忽然撞到一个人⾝上,吓得我失声大叫。
“叫什么?”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看到他。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
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刻,他站在楼梯的拐角,用凛烈到询的眼光看着我,然后问道:“你从哪里冒出来?”
有人在楼梯上面替我答话:“她是瑞奇的朋友。”
是扣扣。
“哦。”他说“好。”然后,他绕过我往楼梯上走去。
“我昨天十七岁。”扣扣对他说。
他没有说话,继续往上走。
“我昨天十七岁!”扣扣大声喊。忽然就扑向他:“我恨你,我恨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恨你,我恨你!”
扣扣像是疯了,连抓带踢,还一口咬向他的手臂。
他用力抓住扣扣的手,皱着眉头,转⾝对我说:“去,帮忙拿绳子。”
我迟疑着。
“我让你去!”他大声喊“就在客厅的茶几下面。”
“不…”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人不停地往后退。却见瑞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手里拿着绳子,冲上楼去,和那个男人一起,合力绑住了扣扣。
“针。”他叫道。
八十六
我惊讶地看着他们往扣扣的手臂上打了一针。
扣扣还在叫:“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声音却越来越小,终于慢慢听不见。倒在瑞奇的怀里。
他们把扣扣抬回了房间,我觉得我应该走,可是我受到惊吓,已经挪不动我的步子。
瑞奇很快下来,对我说:“对不起,悄悄,吓到你了,是吗?”
“我…我该走了。”我语无伦次地说“天快亮了。”
“扣扣就是这样。”瑞奇沉重地说“她的病,时好时坏,我们只能这样,你知道吗?”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说。
“希望没吓到你。”他说“我见你睡着了,在楼下看电视来着。”
“再见。”我说。
“我送你。”
“不。”我迅速说完,转⾝拉开大门,逃离了瑞奇的家。
清晨五点的成都雾蒙蒙的,我觉得我应该赶快去找老乔,我觉得我应该赶快从这场梦境中醒过来。
我的生活怎么了?怎么这么七八糟莫名其妙。
又或许,我该去庙里烧烧香,阿门!
(7)
老乔听完的的故事后哈哈大笑,他摸了我额头一下说:“许悄悄你是不是失恋后变傻了,你肯定是在做梦,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扣扣有哥哥和爸爸,我只见过她妈妈。”
“她妈妈死了。”我抓狂“她哥哥昨晚有和我们一起唱歌!”
“好吧。”老乔说“就算是吧,她有无数的哥哥,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我不行了,我觉得我真的要神经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