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什么？你今天要开会，会拖得比较晚？”网拍大卡的负责人办公室传出暌违多的吼声。“吼，那你就去开会啊…“什么？你担心我，要我等你？神经，你要我等你等到几点啊？再说你开你的会，干么老惦记着我？这样一心两用效率会很差耶！”完全听不出任何温柔的口吻，她，是钱小蓝。

　　而也只有易逸波能够忍受她。

　　门外的职员不为可怜的老板叹息。唉，他们就不能有个气质稍佳的老板娘吗？

　　还是马尾、Ｔ恤、牛仔，又动不动大吼大叫，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现在贵为一个财团总裁的准媳妇人选，未免也太不注重形象了。

　　这一点，她未来的婆婆是死了心。

　　不过，冲着她让他们夫俩更加甜蜜恩爱，张夙汶近来对她的脸色是温和许多。

　　“我自己回去不成吗？我活了二十二年，又不是没有脚，也有双手可以拦车，你不用担心…

　　“好啦，再-唆我就不理你，快去开会…好，到家传简讯…什么？不好啦，很丢脸耶，好啦好啦，爱你哟！”

　　噗哧！门外笑声不断，她走过去用力甩上门。

　　就跟他说会很丢脸咩！办公不办公，说什么爱不爱，他们两个，不知道谁是女人唷！

　　那端的易逸波咳声叹气地挂上电话。“这女人，她到底爱不爱我啊？”

　　门口传来一阵闷笑－－是易祥容。

　　“爸。”

　　“我是来通知你开会了。”通常这种事一通电话或让底下的人跑腿就行了，可不知为何，易祥容就想亲自走这一趟。

　　“哦，我跟你一道走。”易逸波跟了上去。

　　这可是连来小蓝最乐的一天。易逸波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害她失去往日的自由。

　　哎，也不是这么说啦！爱一个人难免会关心对方，但她这样备受宠爱，心里却有种不踏实感。

　　现今网拍大卡的全体员工都拿她当老板娘看，昨晚餐桌上，易逸波的父亲更是摆明着说：“再过几天就是你三十岁生日，你快拿定主意。”

　　意思是结婚、结婚、结婚！他们易家几代单传，易祥容一直希望儿子能早点结婚，多生几个孩子。

　　“是啊，快宣布你的新娘人选。”张夙汶拚命朝着小蓝的方向努嘴。

　　易逸波岂不知父母的用意。“我知道了。”他笑得很开心。

　　然而，小蓝心里却挣扎起来。她真的就这样要嫁给他吗？

　　“-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易逸波倏地问。

　　“你要赶我走？”她心一慌。

　　“傻瓜。”他的脸凑近她，用鼻尖厮磨她的，这是爱斯基摩人的示好方式。“我只是想造访欣欣社区，那个培养出-们三胞胎的地方，-不是说那里很热闹？”

　　“是啊，热闹得吓人！”

　　“顺便看看我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

　　“说这些太早了吧！”她垂下头，很想顾左右而言他。

　　“不早，我爸和我妈急着抱孙子，而我呢，急着想把-娶回家。”

　　他一天到晚说结婚的事，她也明白，离他的生日是一天天地近了。

　　可能不能别想这些，就这么过下去？她知道自己是鸵鸟心态，也对不起易逸波，可她没办法高高兴兴地点头，准备做新嫁娘。

　　当初若不是为了小多，她不会遇上他。

　　沿着马路，不知不觉过了几条街，小蓝突然听见有人大喊。

　　“钱小姐！”谁？在喊她吗？

　　左颤右盼，她发现自己站在售量中心前，只见一个衣着打扮很光鲜亮量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是钱小姐厚？这么久没来了。”

　　“-认识我？”

　　“哎唷，别这样嘛，就算我每天阅人无数可也头脑清楚，人家是比-老，但没得失亿症。”女人出无奈又不平的笑容。“更何况-又不是只来一、两次。”

　　小蓝更为诧异。“-是说我常来？”

　　“唷，-怎么了？”女人噗哧笑出来。“最近忙昏啦，-是常来没错啊，-说-最爱逛样品屋，看不同的房子，心里拥有不同的希望，我就是被-这句话吸引咧！”要不-这种看起来就不可能花钱购屋之辈，我怎么可能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女人没说出口的还有这两句。

　　此时小蓝脑中一片混乱。

　　“哎，-说-们家三姊妹睡同间房，-一直想要拥有自己的房间。”

　　女人边说边拉她进屋，宽敞舒适的空间架起一个纯白的展示台，上头有玻璃罩罩住一栋精美的模型屋。

　　“好美的房子哦！”“-第一次来也这么说耶！”不管来几回，她总要称赞一次，并且用着那充期盼和明亮的眼神，不断来回观看。

　　模型屋是独立的房舍，共有三层楼，有温馨可爱的小花园、客厅、主卧室…还有几间大小适中的房间。

　　“-说这间给-爸妈，这间是-的，这间给-大姊、这问给-二姊-说-们姊妹虽然常常吵架，可-还是希望可以一起分享幸福和快乐。

　　“我真是被-感动，就算-的钱还没存够，但只要我还在房地产业，将来-买房子一定要找我哟，我会额外给-折扣的－－咦，钱小姐，-怎么哭了？”

　　女人微笑抬头，却发现眼前的客人竟已成了泪人儿。

　　小蓝眼中的泪水，啪答啪答地掉了下来。

　　“钱小姐？”

　　“她…真的那么说？”虽然常常吵架，可她还是希望可以一起分享幸福和快乐…

　　她能够想象小多扬起下巴、皱着鼻头，一副大施恩惠说这些话的模样。

　　小多也爱她们。

　　“我…不懂，-不是钱小姐吗？”女人胡涂了，怎么这个钱小姐一阵子没见，头脑变得不清楚啦？

　　“那是我妹妹。”是的，是她的妹妹。

　　“那-们是…”

　　“我们是三胞胎。”泪水纵横的她努力想说清楚。

　　“三胞胎？！哇，那-们感情一定很好。”

　　“是，没错。”这一回，她不再像过往嗤之以鼻否认，而是异常坚定地回答。

　　“好好哦！我是独生女，好羡慕有姊妹的人。”

　　“嗯，有姊妹真的很好。”鼻子，她收起泪水。

　　“再和-妹妹一起来哟！我请-们喝茶。”女人送她到外头，还频频向她挥手再见。

　　一直到这一刻，小蓝的内心还是不已，她终于明白小多为何小气、为何爱贪小便宜，原来小多存钱是为了帮家里买房子。

　　小多啊小多，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一个人的力量要努力多久才能够办到？

　　“小心点啊，你这个死囝仔，叫你不要在外面跑偏不听！”一辆轿车驶进欣欣社区，不知是哪户人家，小小的巷，顽皮嬉戏的孩子们纷纷走避，其中一位妈妈闻声跑了出来。

　　小蓝回到欣欣社区，听闻熟悉的叫骂声，不笑了。“妈、妈，我回来了！”

　　一奔进她家那栋楼就习惯性的扯开嗓门大喊。

　　爸妈不在，她跑进房间，突地一阵错愕。

　　“小多的呢？”原本并排的三张现在只剩下两张，被重新安排过的房间，如今根本找不到小多曾经存在的痕迹。

　　可她清楚记得，那三张，就好比三座堡垒，她们在上头展开过无数次的大小战役－－

　　“喂，钱小多，-东西不要丢到我上来好吗？”

　　“-唆，放一下会怎样！”

　　“干么不放-自己的啊，当初也是-坚持要一个人睡，我和小虹本来要睡上下铺的。”

　　“那-们就去睡上下铺啊！”“可妈说这表示我们平等、一视同仁，证明我们都是一样的。”

　　“谁跟-们两个一样啊，我自己一国，-不要侵犯到我的。”

　　“喂，是-先侵犯我吧！”

　　“钱小蓝，干么拿枕头丢我？！”

　　“活该！”

　　“可恶，看我的厉害！”

　　“钱小多－－”

　　“来啊、再来啊，哈哈！”

　　“小多…”

　　铃－－

　　“小蓝，-到家了吗？”易逸波一直没收到她的简讯，趁着开会空档拨了电话。

　　“逸波，我们分手吧！”她劈头就说。

　　“小蓝，-在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

　　她异常冷静的语调，吓坏了易逸波。“-究竟在胡说什么？”

　　“我不能再掠夺小多的梦想了。”

　　“什么？小蓝，-在哪里？-跟我说，我现在马上过去，我不准-自己一个人胡乱决定…”

　　小蓝挂断电话，关机。

　　这样最好，这样才是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瞪着面前的两张，开始动手。

　　而另一头－－

　　“钱小蓝！”易逸波气急败坏的怒吼引来易祥容的注意。

　　“怎么回事？”

　　“爸，我有重要的事…”

　　“你先走吧，接下来的会议由我来为你主持。”易祥容看出他心烦意躁，猜测小两口或许吵架了。

　　“爸，谢谢你。”

　　“谢什么？记得把我的媳妇带回来。”易祥容拍拍他的肩。

　　“爸…”易逸波很感动，却不解他的父母已接受小蓝，为何小蓝会莫名其妙地说要分手！懊死，他该知道，小蓝始终没有走出小多的阴影！

　　拨电话回家，管家说小蓝没有回去，那她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忆起欣欣社区，连忙拨了电话－－

　　“黎惠玲，帮我调小多当初留下的数据，看她住在什么地方，快！”

　　“是，老板。”

　　欣欣社区果真如易逸波想象中的热闹，狭窄的巷道里硬是停了车。

　　还好他开的是自己的车子，车身较小，勉强还能在巷内穿梭，绕了许久，他总算找到一处停车位，匆促地留下手机号码，便冲向小蓝家。

　　“抱歉，我急着找人。”他在进门的楼梯间差点撞上一对夫妇，礼貌道歉，然后急忙越过他们。

　　好不容易上了四楼，发现小蓝的家并没有将大门紧阖，他顾不了许多的径自进入，看见一扇房门开启着，他走上前去。

　　“小蓝？！”

　　只见小蓝卷起袖子，正吃力地搬着位。

　　“-在干么？”太怪异了，他为了她的一句话飞奔前来，她却在搬？

　　小蓝听见他的声音，却仍是埋首忙碌。

　　“-到底在做什么？”他冲到她的面前。

　　“我正在想办法恢复原状，小多的被搬走了，我要把它找回来。”她对他视而不见，整个人有如中。

　　“小蓝，-要面对小多已经离开的事实！”他感到惶恐，懊恼自己的无力感，他忍不住扣紧她的双肩摇晃她。“小多已经死了，请-好好看着还活在-面前的我！”

　　在他的狂哮下，小蓝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眼睛不断的眨呀眨，渐渐地，终于有了焦距。

　　“我知道-伤心、难过，可相信我，小多不会喜欢看到-这个样子。”他知道自己的迫很残忍，可她终归要面对事实。

　　小蓝的眼瞳看向他，慢慢地，染上一层薄雾，接着泪水急涌而出。

　　“你…你不懂，你知道小多为什么存这么多钱？”

　　“为什么？”

　　“她省吃俭用、一不拔，就是要为家里换栋房子，我们一向认为多余的她，竟然想得比我还多，哈，亏我还身为家里的长女呢！”小蓝凄楚地笑。

　　谁都不能体会她内心的痛苦。她爱小多、她也爱易逸波，可－－

　　“是小多发现你的好，是小多想嫁给你，而我自以为慈悲心大发的，想为她完成心愿，却卑劣地占有你。不！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强占原该属于她的幸福。”

　　“小蓝！”

　　和易逸波在楼下擦身而过的夫妇正好来到四楼，他们听到女儿的叫喊、哀泣，不住泪面。

　　“妈！”看见胡美玲，小蓝悲恸地转而投入她的怀抱。

　　这一刻，易逸波双手空了，心，更是孤独。

　　“小蓝，-怎么这么傻！”胡美玲泣女儿的痴、悲女儿的痛，更加不舍女儿如此受苦。“我知道-们姊妹情深，把小多的搬走，我们的心也很难受，”

　　小蓝不解，“为什么？小多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要抹去她存在的痕迹？”

　　难道他们不想小多吗？

　　“孩子。”胡美玲长叹一声。“小多一样是妈怀胎生下，从小和-爸一起拉拔长大的，-以为我们会不爱她吗？”

　　小蓝紧咬着下。

　　“妈也爱小多、妈也不舍小多，可妈和爸爸知道，小多在天之灵，会希望我们坚强地活下去，不要再挂念她…”胡美玲说到后来愈来愈小声，最后悲恸得说不下去。

　　“妈…”小蓝紧紧拥抱母亲。

　　胡美玲拭去泪水，再度坚强地开口，“妈觉得-说错了，-不是强占原该属于小多的幸福，而是为她实现心愿。”她抬眼望向那为女儿揪心痛苦的男人。“那是小多要-拥有的哦！”“妈？”

　　“妈是有证据的。”

　　“什么？”

　　胡美玲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没多久又走了出来，将从一发现就妥善保存的纸张，到小蓝的手心里。

　　“这是爸妈在搬小多位时发现的。小多不是爱写记？怕是不够写先拿来充数，-看。”

　　是，这的确是小多特有的龙飞凤舞字迹，活像她的人一样有精神－－

　　吼，一直说要买记本又忘了，钱小多，明天一定要记住！

　　刚刚写到易逸波－－真对不住我的沈敬堂啊！哎，反正他不会生气啦，再怎么说也知道我是有无胆，嘿嘿！

　　明天是二十二岁生日，照理说可以许三个愿望，超的！嗯，第一个当然要祝我最亲爱的爸爸、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这句要用红笔圈起来，给妈看，说不定零用钱可以加更多，哈哈！第二当然是我的购屋基金愈来愈多，让我早买到梦想中的房子，至于我那房子的男主人，当然是沈敬堂喽！嘻！

　　第三个愿望，好啦好啦，就看钱小蓝和钱小虹可怜…唉，其实我爱她们的，虽然她们对我超坏！可怜又善良的钱小多就是我，嘻嘻！我希望小蓝和小虹能早拥有她们的幸福，就好像我拥有沈敬堂一样。有一天，我们能共同穿上白纱礼服，走向红毯的另一端。

　　生日快乐。

　　更多的泪水泉涌而出，然而，却是泪中含着笑花。她们最可爱、最独一无二的小多，嘻笑怒骂之余竟是如此心思细腻。

　　“妈，我好后悔哦，以前老是跟小多斗嘴吵架。”涕泗纵横的小蓝，又哭又笑的。

　　“那就是-们相爱的方式啊！”“妈，-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胡美玲一笑，“什么要求？”

　　“我还是希望可以把小多的搬回来，把我们的房间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我不会再难过了，我要带着小多的回忆，幸福快乐的面对未来！”

　　小蓝转过头，看向一旁等着她的一道挚爱她的眼神。

　　易逸波看着她，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了。他的小蓝，终于回到他的身边。

　　胡美玲眼角泛着泪光，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动手吧！”

　　【全书完】

　　＊知小虹到沈家当替代媳妇儿后，会有什么意外的发展，请看译萱新月绵系列215姊姊妹妹犯到爱之二《很小心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