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薛安都 刘休宾 房法寿曾孙豹 玄孙彦谦 族子景伯 毕众敬曾孙义云
羊祉子深 孙肃 弟子敦 烈
薛安都,字休达,河东汾阴人也。父广,晋上党太守。安都少骁勇,善骑射, 颇结轻侠,诸兄患之。安都乃求以一⾝分出,不取片资,兄许之,居于别厩。远近 交游者争有送遗,马牛服衣什物充満其庭。真君五年,与东雍州刺史沮渠康谋逆, 事发奔宋。
在南以武力见叙,遇宋孝武起江州,遂以为将。和平六年,宋湘东王杀其主子 业而自立,是为明帝。群情不协,共立子业弟晋安王子勋。安都与沈文秀、崔道固、 常珍奇等举兵应之。宋明帝遗将张永讨安都。安都遣使降魏,请兵救援,遣第四子 道次为质。献文乃遣镇东大将军尉元等赴之,拜安都镇南大将军、徐州刺史,赐爵 河东公。元等既入彭城,安都中悔,谋图元等。元知之,遂不果发。安都因重货元 等,委罪于女婿裴祖隆。元乃杀祖隆而隐安都谋。
皇兴二年,与毕众敬朝于京师,甚见礼重。子侄群从并处上客,皆封侯,至于 门生,无不收叙。又为起第宅,馆宇崇丽,资给甚厚。卒,赠假⻩钺、秦州刺史、 河东王,谥曰康。
子道袭爵,位平州刺史,政有声称。历相、秦二州刺史,卒。道弟道异, 亦以勋为第一客。早卒,赠秦州刺史、安邑侯。道异弟道次,既质京师,赐爵安邑 侯,位秦州刺史,进河南公。
安都从祖弟真度,初亦与安都南奔;及从安都来降,为上客。太和初,赐爵河 北侯,出为平州刺史,假阳平公,后降为伯。历荆州、东荆州刺史。初迁洛后,真 度每献计劝先取樊、邓,后攻南阳,故大为帝所赏。改封临晋县伯,转豫州刺史。 景明初,豫州大饥,真度表辄曰别出仓米五十斛为粥,救其甚者。诏曰:“真度所 表,甚有忧济百姓之意,宜在拯恤。”历华、荆二州刺史,入为大司农卿。正始初, 除扬州刺史。还朝,除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改封敷西。卒,赠左光禄大夫, 谥曰庄。有子十二人,嫡子怀彻袭封。
初,真度有女妓数十人。每集宾客,辄命之丝竹歌舞,不辍于前,尽声⾊之适。 庶长子怀吉,居丧过周,以父妓十余人并乐器献之,宣武纳焉。
怀吉好勇,有膂力,虽不善书学,亦解达时事。卒于汾州刺史。怀吉本不厉清 节,及为汾州,偏有聚纳之响。自以支庶,饵诱胜己,共为婚姻。多携亲戚,悉令 同行,兼为之弥缝,恣其取受。而将劳宾客,曲尽物情,送去迎来,不避寒热。性 少言,每有接对,但默然而返。既指授先期明人马之数,左右密已记录。俄而酒馔 相寻,刍粟继至,逮于将别,赠以钱缣,下及厮庸,咸过本望。
真度诸子既多,其⺟非一;同产相朋,因有憎爱。兴和中,遂致诉列,云以毒 药相害。显在公府,发扬疵衅,时人聇焉。
刘休宾,字处⼲,本平原人也。祖昶,从慕容德度河,家于北海都昌县。父奉 伯,宋北海太守。休宾少好学,有文才。仕宋为兗州刺史。娶崔琊利女,生子文晔。 崔氏先归宁在鲁郡。琊利之降,文晔⺟子与俱入魏。及慕容白曜军至,休宾不降。 白曜请崔氏与文晔至,以报休宾。又执休宾兄延和妻子巡视城下。休宾答白曜,许 待历城降,当即归顺。密遣主簿尹文达向历城,观魏军形势。文达诣白曜,诈祗侯。 白曜令文达往升城,见其妻子。文晔哭泣,以爪发为信。文达回,复经白曜,誓约 而还,见休宾。休宾抚爪发泣,复遣文达与白曜期。白曜喜,以酒灌地,启告山河, 誓不负休宾。文达还谓休宾,可早决计。休宾于是告兄子闻慰。闻慰固执不可,遂 差本契。白曜寻遣著作佐郎许赤彪夜至梁邹南门,告城上人曰:“休宾遣文达频造 仆射许降,何得无信!”于是城內遂相维持,欲降不得。历城降,休宾乃出请命。 及立平齐郡,乃以梁邹人为怀宁县,以休宾为令。延兴二年卒。
文晔有志尚,综览群书,轻财重义。太和中,坐从兄闻慰南叛,被徙北边,孝 文特听还代。帝曾幸方山,文晔大言求见,申父功厚赏屈。于是赐爵都昌子,深见 待遇,拜协律中郎。卒于⾼阳太守,赠兗州刺史,谥曰贞。
休宾叔父旋之,其妻许氏生二子法凤、法武,而旋之早卒。东阳平,许氏携二 子入魏,孤贫不自立,⺟子并出家为尼僧。既而反俗,俱奔江南。法武后改名峻, 字孝标,《南史》有传。
房法寿,小名乌头,清河东武城人也。曾祖谌,仕燕,位太尉掾。随慕容氏迁 于齐,子孙因家之,遂为东清河绎幕人焉。法寿幼孤,少好射猎,轻率勇果,结诸 群小为劫盗,宗族患之。弱冠,州迎主簿。后以⺟老,不复应州郡命,常盗杀猪羊 以供⺟。招集壮士,恆有数百。仕宋为魏郡太守。法寿从祖弟崇吉,⺟妻为慕容白 曜所获,托法寿为计,法寿与崇吉归款于白曜。诏以法寿为平远将军,与韩骐驎对 为冀州刺史。及历城、梁邹降,法寿、崇吉等与崔道固、刘休宾俱至京师。以法寿 为上客,崇吉为次客,崔、刘为下客。法寿供给亚于薛安都等,以功赐爵壮武侯, 给以田宅奴婢。性爱酒,好施,亲旧宾客率同饥饱,坎壈常不丰足。毕众敬等皆尚 其通爱。卒,赠青州刺史,谥敬侯。
子伯祖袭,例降为伯,历齐郡內史。伯祖訚弱,委事于功曹张僧皓,大有受纳, 伯祖衣食不充。后卒于幽州辅国府长史,免官,卒。子翼,大城戍主,带宗安太守, 袭爵壮武侯。
翼子豹,字仲⼲。体貌魁岸,美音仪。年十七,州辟主簿。王思政入据颍川, 慕容绍宗出讨,豹为绍宗开府主簿兼行台郎中。绍宗自云有水厄,遂于战舰中浴, 并自投于水,冀以厌当之。豹白绍宗曰:“夫命也在天,岂人理所能延保。公若实 有水厄,非禳辟所能却;若其实无,何禳之有。今三军之事,在于明公,唯应达命 任理,以保元吉。方乃乘船入水,云以防灾,岂如岸上指麾,以保万全也。”绍宗 笑曰:“不能免俗,为复尔耳。”未几而绍宗遇溺,时论以为知微。清河中,除谒 者仆射,拜西河太守。地接周境,俗杂稽胡,豹政贵清静,甚著声绩。迁博陵太守, 亦有能名。又迁乐陵太守,风教修理,称为美政。郡濒海,水味多咸苦。豹命凿一 井,遂得甘泉,遐迩以为政化所致。豹罢归后,井味复咸。齐灭,遂还本乡,丘园 自养。频被征命,固辞以疾。每牧守初临,必遣致礼,官佐邑宰皆投刺申敬。终于 家,无子,以兄熊子彦诩嗣。彦诩明辩有学识,位殿中侍御史,千乘、益都二县令, 有惠政。熊字子威,性至孝,聪郎有节概。州辟主簿,行清河、广川二郡事。七子。
长子彦询最知名,以魏勋门嫡孙,赐爵永始县子,特为叔豹所爱重。病卒,豹 取急,亲送柩还乡;悲痛伤惜,以为丧当家之宝。初,彦询少时为监馆,尝接陈使 江总。及陈灭,总入关,见彦询弟彦谦曰:“公是监馆弟琊?”因惨然曰:“昔因 将命,得申言款。”彦询所赠总诗,今见载《总集》。
彦谦早孤,不识父,为⺟兄鞠养。长兄彦询,雅有清鉴,以彦谦天性颖悟,每 奇之,亲教读书。年七岁,诵数万言,为宗党所异。十五出后叔父子贞,事所继有 逾本生。子贞哀之,抚养甚厚。后丁继⺟忧,勺饮不入口者五曰。事伯父豹,竭尽 心力,每四时珍果,弗敢先尝。遇期功之戚,必蔬食终礼,宗从取则焉。其后受学 于博士尹琳,手不释卷,遂通涉《五经》。解属文,雅有词辩,风概⾼人。
年十八,属齐广宁王孝珩为齐州刺史,辟为主簿。时噤网疏阔,州郡之职,尤 多纵弛。及彦谦在职,清简守法,州境肃然,莫不敬惮。及周师入鄴,齐主东奔, 以彦谦为齐州中从事。彦谦痛本朝倾覆,将纠率忠义,潜谋匡辅,事不果而止。齐 亡,归于家。周武帝遣柱国辛遵为齐州刺史,为贼帅辅带剑所执。彦谦以书谕之, 带剑惭惧,送遵还州,诸贼并各归首。及隋文受禅之后,遂优游乡曲,誓无仕心。 开皇七年,刺史韦艺固荐之,不得已而应命。吏部尚书卢恺一见重之,擢授承奉郎, 俄迁监察御史。后属陈平,奉诏安抚泉、括等十州。以衔命称旨,赐物百段、米百 石、衣一袭、奴婢七口。
迁秦州总管录事参军。因朝集时,左仆射⾼颎定考课。彦谦谓颎曰:“《书》 称三载考绩,黜陟幽明。唐、虞以降,代有其法,黜陟合理,褒贬无亏,便是进必 得贤,退皆不肖。如或舛谬,法乃虚设。比见诸州考校,执见不同,进退多少,参 差不类。况复爱憎肆意,致乖平坦。清介孤直,未必⾼第;卑谄巧官,翻居上等。 真伪混淆,是非瞀乱。宰贵既不精练,斟酌取舍,曾经驱使者,多以蒙识获成;未 历台省者,皆为不知被退。又四方悬远,难可详悉,唯准量人数,半破半成。徒计 员官之少多,莫顾善恶之众寡。俗求允当,其道无由。明公鉴达幽微,平心遇物, 今年考校,必无阿枉,脫有前件数事,未审何以裁之?唯顾远布耳目,精加采访。 褒秋毫之善,贬纤介之恶。非直有光至道,亦足标奖贤能。”词气侃然,观者属目。 颎为之动容,深见嗟赏。因历问河西、陇右官人景行,彦谦对之如响。颎谓诸州总 管、刺史曰:“与公言,不如独共秦州考使语。”后数曰,颎言于帝,帝弗能用。
以秩満,迁长葛县令,甚有惠化,百姓号为慈父。仁寿中,帝令持节使者巡行 州县,察长吏能不。以彦谦为天下第一,超授鄀州司马。吏人号哭相谓曰:“房明 府今去,吾属何用生为!”其后百姓思之,立碑颂德。鄀州久无刺史,州务皆归彦 谦,名有异政。內史侍郎薛道衡,一代文宗,位望清显。所与交结,皆海內名贤。 重彦谦为人,深加友敬。及为襄州总管,辞翰往来,交错道路。炀帝嗣位,道衡转 牧番州,路经彦谦所,留连数曰,屑涕而别。
⻩门侍郎张衡亦与彦谦相善。于时帝营东都,穷极侈丽,天下失望。又汉王构 逆,罹罪者多。彦谦见衡当涂而不能匡救,书谕之曰:
窃闻赏者所以劝善,刑者所以惩恶。故疏贱之人,有善必赏;尊贤之戚,犯恶 必刑。未有罚则避亲,赏则遗贱者也。今家国祗承灵命,作人父⺟,刑赏曲直,升 闻于天,夤畏照临,亦宜谨肃。故文王云:“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以此而论,虽 州、国有殊,⾼下悬邈,忧人慎法,其理一也。
至如并州衅逆,须有甄明。若杨谅实以诏命不通,虑宗社危逼,征兵聚众,非 为⼲纪,则当原其本情,议其刑罚;上副圣主友于之意,下晓愚人疑惑之心。若审 知外內无虞,嗣后纂统,而好乱乐祸,妄有觊觎,则管、蔡之诛,当在于谅。同恶 相济,无所逃罪;枭县孥戮,国有常刑。遂使籍没流移,恐为冤滥。恢恢天网,岂 其然乎!罪疑从轻,斯义安在!昔叔向置鬻狱之死,晋国所嘉;释之断犯跸之刑, 汉文称善。羊舌宁不爱弟,廷尉非苟违君,俱以执法无私,不容轻重。
且圣人大宝,是曰神器,苟非天命,不可妄得。故蚩尤、项籍之骁勇,伊尹、 霍光之权势,李老、孔丘之才智,吕望、孙武之兵术,吴、楚连盘石之据,产、禄 承⺟弟之基,不应历运之兆,终无帝主之位。况乎蕞尔一隅,蜂扇蚁聚,杨谅之愚 鄙,群小之凶慝,而欲凭陵畿甸,觊幸非望者哉。开辟以降,书契云及,帝皇之迹, 可得而详。自非积德累仁,丰功厚利,孰能道洽幽显,义感灵祗?是以古之哲王, 昧旦丕显,履冰在念,御朽兢怀。逮叔世骄荒,曾无戒惧,肆于人上,骋嗜奔欲, 不司具载,谓略陈之。
曩者,齐、陈二国,并居大位。自谓与天地合德,曰月齐明,罔念忧虞,不恤 刑政。近臣怀宠,称善而隐恶;史官曲笔,掩瑕而录美。是以人庶呼嗟,终闭塞于 视听;公卿虚誉,曰敷陈于左右。法网严密,刑辟曰多,赋役烦兴,老幼疲苦。昔 郑有子产,齐有晏婴,楚有叔敖,晋有士会,凡此小国,尚足名臣,齐、陈之強, 岂无良佐?但以执政壅蔽,怀私殉躯,忘国忧家,外同內忌。设有正直之士,才堪 ⼲时,于己非宜,即加摈弃;傥遇谄佞之辈,行多秽慝,于我有益,遽蒙荐举。以 此求贤,何从而至。夫贤材者,非尚膂力,岂系文华,唯须正⾝负戴。确乎不动, 譬栋之处屋,如骨之在⾝,所谓栋梁骨鲠之材也。齐、陈不任骨鲠,信近谗谀,天 ⾼听卑,监其淫僻。故总收神器,归我大隋。向使二国祗敬上玄,惠恤鳏寡,委任 方直,斥远浮华,卑菲为心,恻隐是务,河朔強富,江湖险隔,各保其业,人不思 乱,泰山之固,弗可动也。然而寝卧积薪,宴安鸩毒,遂使禾黍生庙,务露沾衣, 吊影抚心,何嗟及矣!故《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 易。”万机之事,何者不须熟虑哉。
伏惟皇帝望云就曰,仁孝夙彰,锡社分珪,大成规矩。及总统淮海,盛德曰新, 当璧之符,遐迩佥属。缵历甫尔,宽仁已布,率土苍生,翘足而喜。并州之乱,变 起仓卒,职由杨谅诡惑,诖误吏人;非有构怨本朝,弃德从贼者也。而有司将帅, 称其愿反,非止诬陷良善,亦恐大玷皇猷。
足下宿当重寄,早预心膂,粤自籓邸,柱石见知,方当书名竹帛,传芳万古, 稷、契、伊、吕,彼独何人。既属明时,须存謇谔,立当世之大诫,作将来之宪范, 岂容曲顺人主,以爱亏刑;又使胁从之徒,横贻罪谴。忝蒙眷遇,辄写微诚,野人 愚瞽,不知忌讳。
衡得书,叹息而不敢奏闻。
彦谦知王纲不振,遂去官,隐居不仕。将结构蒙山之下,以求其志。会置司隶 官,盛选天下知名之士。朝廷以彦谦公方宿著,时望所归,征授司隶刺史。彦谦亦 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凡所荐举,皆人伦表式。其有弹射,当之者曾无怨言。司隶 别驾刘灹陵上侮下,讦以为直,刺史惮之,皆为之拜。唯彦谦执志不挠,抗礼长揖。 有识嘉之,
灹亦不恨。
大业九年,从驾度辽,监扶余道军事。其后隋政渐乱,莫不变节,彦谦直道守 常,颇为执政者所嫉。出为泾阳令,终于官。
彦谦居家,每子侄定省,常为讲说督勉之,亹癖不倦。家有旧业,资产素殷, 又前后居官所得俸禄,皆以周恤亲友,家无余财。车服器用,务存素俭。自少及长, 一言一行,未尝涉私。虽致屡空,怡然自得。尝从容独笑,顾谓其子玄龄曰:“人 皆因禄富,我独以官贫。所遗子孙,在于白清耳。”所有文笔,恢廓闲雅,有古人 之深致。又善草隶,人有得其尺牍者,皆宝玩之。太原王劭、北海⾼构、莜县李纲、 中山郎茂、郎颖、河东柳彧、薛孺,皆一时知名雅澹之士,彦谦并与为友。虽冠盖 成列,而门无杂宾。体资文雅,深达政务,有识者咸以远大许之。
初,开皇中平陈之后,天下一统,论者咸云将致太平。彦谦私谓所亲赵郡李少 通曰:“主上性多忌克,不纳谏诤。太子卑弱,诸王擅威。在朝惟行苛酷之政,未 弘远大之体,天下虽安,方忧危乱。”少通初谓不然。及仁寿、大业之际,其言皆 验。贞观初,以子玄龄著勋庸,赠徐州都督、临淄县公,谥曰定。
伯祖弟幼愍,安丰、新蔡二郡太守,坐事夺官。居家,忽闻门有客声,出无所 见,还至庭中,为家群犬所噬,卒。
景伯字良晖,法寿族子也。祖元庆,仕宋。历七郡太守,后为沈文秀青州建威 府司马。宋明帝之杀废帝子业,子业弟子勋起兵。文秀后归子勋,元庆不同,为文 秀所害。父爱亲,献文时,三齐平,随例內徙,为平齐人。以父非命,疏服终⾝。
景伯生于桑乾,少丧父,以孝闻。家贫,佣书自给,养⺟甚谨。尚书卢阳乌称 之于李冲。冲时典选,拔为奉朝请。累迁齐州辅国长史。会刺史亡,敕行州事。政 存宽简,百姓安之。后除清河太守。郡人刘简武曾失礼于景伯,闻其临郡,阖家逃 亡。景伯督切属县,追捕禽之。即署其子为西曹掾,令喻山贼。贼以景伯不念旧恶, 一时俱下,论者称之。旧制,守令六年为限。限満将代,郡人韩灵和等三百余人表 诉乞留,复加二载。后为司空长史,以⺟疾去官。
景伯性复淳和。涉猎经史,诸弟宗之,如事严亲。及弟亡,蔬食终丧,期不內 御,忧毁之容,有如居重。其次弟景先亡,其幼弟景远期年哭临,亦不內寝。乡里 为之语曰:“有义有礼,房家兄弟。”廷尉卿崔光韶好标榜人物,无所推尚,每云 景伯有士大夫之行业。及⺟亡,景伯居丧,不食盐菜。因此遂为水病,积年不愈。 卒于家,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景伯子文烈,位司徒左长史,与从父弟逸祐并有名。
文烈性温柔,未尝嗔怒。为吏部郎时,经霖雨绝粮,遣婢籴米,因尔逃窜,三 四曰方还。文烈徐谓曰:“举家无食,汝何处来?”竟无捶挞。子山基,仕隋,历 户部、考功侍郎,并著能名,见称于时。
景先字光胄,幼孤贫,无资从师,其⺟自授《⽑诗》、《曲礼》。年十二,请 其⺟曰:“岂可使兄佣赁以供景先也?请自求衣,然后就学。”⺟哀其小,不许。 苦请乃从之。遂得一羊裘,忻然自足。昼则樵苏,夜诵经史,遂大通赡。
太和中,例得还乡,解褐太学博士。时太常刘芳、侍中崔光当世儒宗,叹其精 博,奏兼著作佐郎,修国史。侍中穆绍又启景先撰《宣武起居注》。累迁步兵校尉, 领尚书郎、齐州中正,所历皆有当官称。
景先沈敏方正,事兄恭谨,出告反面,晨昏参省,侧立移时,兄亦危坐,相敬 如宾。兄曾寝疾,景先侍汤药,衣冠不解,形容毁瘁。亲友见者,莫不哀之。卒, 特赠洛州刺史,谥曰文。景先作《五经疑问》百余篇,其语典该。符玺郎王神贵益 之,名为《辩疑》,合成十卷,亦有可观。节闵帝时,奏上之。帝亲自执卷,与神 贵往复,嘉其用心。子延祐,武定末太子家令,后隶魏收修史。
景远字叔遐,重然诺,好施与。频岁凶俭,分赡宗亲;又于通衢以饲饿者,存 济甚众。平原刘郁行经齐、兗之境,忽遇劫贼,已杀十余人。次至郁,呼曰:“与 君乡近,何忍见杀。”贼曰:“若言乡里,亲亲是谁?”郁曰:“齐州主簿房阳是 我姨兄。”阳是景远小字。贼曰:“我食其粥得活,何得杀其亲。”遂还衣物,蒙 活者二十余人。
景远好史传,不为章句。天性小急,不类家风。然事二兄至谨,抚养兄孤,恩 训甚笃。益州刺史傅竖眼慕其名义,启为昭武府功曹参军。以⺟老不应,竖眼颇恨 之。卒于家。子敬道,永熙中开府参军。
毕众敬,小名奈,东平须昌人也。少好弓马射猎,交结轻果,常于疆境盗掠为 业。仕宋,位太山太守。湘东王彧杀其主子业而自立,是为明帝。遣众敬诣兗州募 人。到彭城,刺史薛安都召与密谋,云:“晋安有上流之名,且孝武第三子,当共 卿西从晋安。”众敬从之。东平太守申纂据无盐城,不与之同。及宋明平子勋,授 纂兗州刺史。会有人发众敬父墓,令其⺟骸首散落。众敬发丧行服,疑纂所为。弟 众爱,为薛安都长史,亦遣人密至济阴,掘纂父墓,以相报答。
及安都以城入魏,众敬不同其谋。子元宾以⺟并百口悉在彭城,恐交致祸,曰 夜啼泣,遣请众敬,众敬犹未从之。众敬先已遣表谢宋,宋明授众敬兗州刺史,而 以元宾有他罪,独不舍之。众敬拔刀破柱曰:“皓首之年,唯有此子,今不原贷, 何用独全!”及尉元至,乃以城降。元遣将入城,事定。众敬悔恚,数曰不食。皇 兴初,就拜散骑常侍、兗州刺史,赐爵东平公,与中书侍郎李璨对为刺史。慕容白 曜攻克无盐,获申纂,无杀纂意。而城中火起,纂为所烧死。众敬闻克无盐,惧不 杀纂,乃与白曜书,并表朝廷,云家酷由纂。闻纂死。乃悦。二年,与薛安都朝京 师,赐甲第一区。后复为兗州刺史,征还京师。
众敬善自奉养,食膳丰华,必致他方远味。年已七十,发须皓白,而气力未衰, 跨鞍驰骋,有若少壮。笃于姻类,深有国士之风。张谠之亡,躬往营视,有若至亲。 太和中,孝文宾礼旧老,众敬与⾼允引至方山。虽文武奢俭,好尚不同,然亦与允 甚相爱敬,接膝谈款,有若平生。后以笃老,乞还桑梓,朝廷许之。众敬临还,献 真珠榼四具、银装剑一口、刺彪矛一枚、仙人文绫一百疋。文明太后与帝引见于皇 信堂,赐以酒馔车马绢等,劳遣之。卒于兗州。
子元宾,少豪侠有武⼲,涉猎书史。与父同建勋诚,至京师,俱为上宾,赐爵 须昌侯。后拜兗州刺史,假彭城公。父子相代为本州,当世荣之。时众敬以老还乡, 常呼元宾为使君。每元宾听政时,乘板舆出至元宾所,先遣左右敕不听起,观其断 决,忻忻然喜见颜⾊。众敬善持家业,犹能督课田产,大致储积。元宾为政清平, 善抚人物,百姓爱乐之。以父忧解任,丧中,遥授长兼殿中尚书。卒,赠卫尉卿, 谥曰平。
元宾入魏,初娶东平刘氏,有四子,祖朽、祖髦、祖归、祖旋。赐妻元氏,生 二子,祖荣、祖晖。祖朽最长,祖晖次祖髦。故事,前妻虽先有子,后赐之妻子皆 承嫡。所以刘氏先亡,祖晖不服重。元氏后卒,祖朽等三年终礼。
祖荣早卒,子义允袭祖爵东平公,例降为侯。卒,子僧安袭。
祖朽⾝长八尺,腰带十围。涉猎经史,好为文咏,善与人交。袭父爵须昌侯, 例降为伯。以本州中正为统军,隶邢峦讨梁师,以功封南城县男。历散骑侍郎、中 书侍郎。神⻳末,除东豫州刺史。祖朽善抚边,清平有信,百姓称之。后为瀛州刺 史,卒。赠吏部尚书、兗州刺史。无子,以弟祖归子义暢为后,袭爵。
义暢倾巧无士业,善通时要,位中书侍郎、兗州大中正。后除散骑常待,坐事 伏法。祖髦以兄祖朽别封南城,以须昌伯回授之,位东平太守,卒于本州别驾。
祖晖早有器⼲,为豳州刺史,以全守勋,封新昌县子。逢萧宝夤退败,祖晖拔 城,东趣华阴,坐免官爵。寻行豳州事。建义中,诏复州、爵。后为贼宿勤明达所 攻没。长子义勰袭爵,齐受禅,例降。义勰弟义云。
义云小字陀兒,少耝侠。家在兗州北境,常劫掠行旅,州里患之。晚方折节从 官,累迁尚书都官郎中。性严酷,事多⼲了。齐文襄作相,以为称职,令普勾伪官, 专以车辐考掠,所获甚多,然大起怨谤。曾为司州吏所讼,云其有所减截,并改换 文书。文襄以其推伪,众人怨望,并无所问。乃拘吏,数而斩之。因此锐情讯鞫, 威名曰盛。
文宣受禅,除书侍御史,弹射不避勋亲。累选御史中丞,绳劾更切。然豪横不 平,频被怨讼。前为汲郡太守翟嵩启列:义云从父兄僧明负官债,先任京畿长史, 不受其属,立限切征,由此挟嫌,数遣御史过郡访察,欲相推绳。又坐私蔵工匠, 家有十余机织锦,并造金银器物,乃被噤止。寻见释,以为司徒左长史。
尚书左丞司马子瑞奏弹义云,称:“天保元年四月,窦氏皇姨祖载曰,內外百 官赴第吊省;义云唯遣御史投名,⾝遂不赴。又义云启云:‘丧妇孤贫。后娶李世 安女为妻。世安⾝虽父服未终,其女为祖已就平吉,特乞暗迎,不敢备礼。’及义 云成婚之夕,众礼备设,克曰拜阁;鸣驺清路,盛列羽仪;兼差台吏二十人,责其 鲜服,侍从车后。直是苟求成婚,诬罔⼲上。义云资产宅宇,足称豪室,忽通孤贫, 亦为矫诈。又驾幸晋阳,都坐判:‘拜起居表,四品以下五品以上,令预前一曰赴 南都署表;三品以上,临曰署讫。’义云乃乖例,署表之曰,索表就家先署,临曰 遂称私忌不来。”于是诏付廷尉科罪。寻敕免推。子瑞又奏弹义云事十余条,多烦 碎,罪止罚金,不至除免。
子瑞从兄消难为北豫州刺史。义云遣御史张子阶诣州采风闻,先噤其典签家客 等。消难危惧,遂叛入周。时论归罪义云,云其规报子瑞。事亦上闻。尔前宴赏, 义云常预,从此后集见稍疏,声望大损。乾明初,子瑞迁御史中丞。郑子默正被任 用,义云之姑即子默祖⺟,遂除度支尚书,摄左丞。子默诛后,左丞便解。
孝昭赴晋阳,⾼元海留鄴,义云深相依附。知其信向释氏,常随之听讲,为此 款密,无所不至。及孝昭大渐,顾命武成。⾼归彦至都,武成犹致疑惑。元海遣犊 车迎义云入北宮参审,遂与元海等劝进。仍从幸晋阳,参预时政。寻除兗州刺史, 给后部鼓吹,即本州也。轩昂自得,意望铨衡之举,见诸人自陈,逆许引接。又言 离别暂时,非久在州。先有铙吹,至于按部行游,两部并用。犹作书与元海,论叙 时事。元海入內,不觉遗落,给事中李孝贞得而奏之。为此,元海渐疏,孝贞因是 兼中书舍人。又⾼归彦起逆,义云在州私集人马,并聚甲仗,将以自防,实无他意, 为人密启。及归彦被擒,又列其朋党专擅,为此追还。武成犹录其往诚,竟不加罪, 除兼七兵尚书。
义云性豪纵,颇以施惠为心。累世本州刺史,家富于财,士之匮乏者,多有拯 济。及贵,恣情骄侈,营造第宅宏壮,未几而成。闺门秽杂,声遍朝野。为郎时, 与左丞宋游道因公事忿竞。游道廷辱之,云:“《雄狐》之诗,千载为汝。”义云 一无所答。然酷暴忍残,非人理所及。为家尤甚,子姓仆隶,恆疮痍遍体。
有孽子善昭,性至凶顽,与义云侍婢奷通。搒掠无数,为其著笼头,系之庭树, 食以刍秣,十余曰乃释之。夜中,义云被贼害,即善昭所佩刀也,遗之于善昭庭中。 善昭闻难奔哭。家人得佩刀,善昭怖,便走出,投平恩墅舍。旦曰,武成令舍人是 兰子暢就宅推之。尔前,义云新纳少室范阳卢氏,有⾊貌。子暢疑卢奷人所为,将 加栲掠。卢具列善昭云尔。乃收捕,系临漳狱,将斩之。邢邵上言,此乃大逆,义 云又是朝贵,不可发。乃斩之于狱,弃尸漳水。
祖归位建宁太守。子义远,位平原太守。义远弟义显、义携,性并豪率。天平 以后,梁使人还往,经历兗城。前后州将以义携兄弟善营鲑膳,器物鲜华,常兼长 史,接宴宾客。祖旋,太尉行参军。卒,赠都官尚书、齐兗二州刺史。
众敬弟众爱,随兄归魏,以勋为第一客,赐爵钜平侯。卒,赠徐州刺史。谥曰 康。
子闻慰,字子安。有器⼲,袭爵,例降为伯。延昌初,累迁清河內史,固以疾 辞。后试守广平內史。正光初,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谋诛元叉。闻慰斩其使, 发兵拒之。叉以为忠于己,迁沧州刺史,甚有政绩。后除散骑常侍、东道行台,寻 为都督、安乐王鉴军司马,攻元法僧,败。奔还京师,被劾,遇赦免。卒,赠散骑 常侍、兗州刺史,伯如故,谥曰恭。
子祖彦,字修贤。涉猎书传,风度闲雅,为时所知。以侍卸史为元法僧监军, 法僧反,被逼南入。后还,历中书侍郎,袭爵钜平伯。卒,赠尚书右仆射、兗州刺 史。祖彦弟祖哲,秘书郎。诸毕当朝,不乏荣贵,但帏薄不修,为时所鄙。
申纂者,本魏郡人,申锺曾孙也。皇始初,道武平中山,纂举室南奔,家于济 阴。及在无盐,仕宋为兗州刺史。既败,子景义入魏。
羊祉,字灵祐,太山钜平人,晋太仆卿琇之六世孙也。父规之,宋任城令。太 武南讨,至邹山,规之与鲁郡太守崔琊利及其属县徐逊、爱猛之等俱降,赐爵钜平 子,拜雁门太守。
祉性刚愎,好刑名。为司空令、辅国长史,袭爵钜平子。侵盗公资,私营居宅, 有司按之,抵死。孝文特恕远徙。后还。景明初,为将作都将,加左军将军。四年, 持节为梁州军司,讨叛氐。正始二年,王师伐蜀,以祉假节龙骧将军、益州刺史, 出剑阁而还。又以本将军为秦、梁二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天性酷忍,又不清洁, 坐掠人为奴婢。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肇执政,祉复被起为光禄大夫,假平 南将军、持节,领步骑三万,先驱趣涪。未至,宣武崩,班师。夜中引军,山有二 径,军人迷而失路,祉便斩队副杨明达,枭首路侧。为中尉元昭所劾,会赦免。后 加平北将军,未拜而卒。赠安东将军、兗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刘台龙议谥曰:“祉志存埋轮,不避強御;及赞戎律,熊 武斯裁;仗节抚籓,边夷识德,化沾殊类,襁负怀仁。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 宜谥为景。”侍中侯刚、给事⻩门侍郎元纂等驳曰:“臣闻唯名与器,弗可妄假。 定谥准行,必当其迹。按祉志性急酷,所在过威,布德罕闻,暴声屡发。而礼官虚 述,谥之为景,非直失于一人,实毁朝则。请还付外,准行更量虚实。”灵太后令 曰:“依驳便议。”元端、台龙上言:“窃惟谥者行之迹,状者迹之称。然尚书铨 衡是司,厘品庶物,若状与迹乖,应抑而不受,录其实状,然后下寺,依谥法准状 科上。岂有舍其行迹,外有所求,去状去称,将何所准。检祉以⺟老辞籓,乃降手 诏云:‘卿绥抚有年,声实兼著,安边宁境,实称朝望。’及其没也,又加显赠, 言祉诚著累朝,效彰出內,作牧岷区,字萌之绩骤闻。诏册褒美,无替伦望。然君 子使人,器之,义无求备。德有数德,优劣不同,刚而能克,亦为德焉。谨依谥法, 布德行刚曰景,谓前议为允。”司徙右长史张烈、主簿李枿刺称:“按祉历官累朝, 当官允称。委捍西南,边隅靖遏,准行易名,奖诫攸在,窃谓无亏体例。”尚书李 诏又述奏以府寺为允,灵太后可其奏。
祉自当官,不惮強御。朝廷以为刚断,时有检覆,每令出使。然好慕刑名,颇 为深文,所经之处,人号天狗下。及出将临州,并无恩润,兵人患其严虐。子深。
深字文泉,早有风尚,学涉经史,兼长几案。少与陇西李神俊同志相友。自司 空记室参军,再迁尚书驾部郎中。于时沙汰郎官,务精才实,深以才堪见留。在公 明断,尚书仆射崔亮、吏部尚书甄琛咸敬重之。明帝行释奠之礼,讲《孝经》,深 侪辈中独蒙引听,时论美之。
正光末,北地人车金雀等率羌、胡反叛,⾼平贼宿勤明达寇豳、破诸州,北海 王颢为都督、行台讨之。以深为行台右丞、军司,仍领郎中。颢败,还京。顷之, 迁尚书左丞。萧宝夤反,攻围华州,王平、薛凤贤等作逆。敕深兼给事⻩门侍郎, 与大行台、仆射长孙承业共会潼关,规模进止。事平,以功赐爵新泰男。灵太后曾 幸芒山,集僧尼斋会,公卿尽在坐。太后引见深,欣然劳问之。顾谓左右曰:“羊 深真忠臣也。”举坐倾心。
庄帝践阼,除太府卿,又为二兗行台。深处分军国,损益随机,亦有时誉。初 尔硃荣杀害朝士,深第七弟侃为太山太守。性耝武,遂率乡人外招梁寇。深在彭城, 忽得侃书,招深同逆。深慨然流涕,斩使人,并收表闻。庄帝乃下诏褒其忠烈,令 还朝受敕。乃归京师,除名。久之,除金紫光禄大夫。元颢入洛,以深兼⻩门侍郎。 景平,免官。普泰初,为散骑常侍、卫将军、右光禄大夫,监起居注。
自天下多事,东西二省,员官委积。节闵帝敕深与常侍卢道虔、元晏、元法寿 选人补定,自奉朝请以上,各有沙汰。寻兼侍中。节闵帝甚亲待之。时胶序废替, 名教陵迟。深乃上疏,请修立国学,广延胄子,帝善之。孝武初,除中书令。永熙 三年,以深兼御史中尉、东道军司。及帝入关,深与樊子鹄不从齐神武,起兵于兗 州,子鹄署深为齐州刺史。天平二年正月,东魏军讨破之,斩于阵。
深子肃,武定末仪同、开府、东阁祭酒。以学尚知名。乾明初,为冀州中从事。 赵郡王为巡省大使,肃以迟缓不任职解。朝议以肃无罪,寻复之。武平中,入文林 馆撰书。寻为武德郡守。
祉弟灵引,好法律。李彪为中丞,以为书侍御史,固辞,彪颇衔之。及为三公 郎,坐兄祉事知而不纠,彪劾奏免官。甚为尚书令⾼肇所昵。京兆王愉与肇深相嫌 忌。及愉出镇冀州,肇与灵引为愉长史,以相间伺。灵引私恃肇势,每折于愉。及 愉作逆,先斩灵引于门。时论云:“非直愉自不臣,抑亦由肇及灵引所致。”事平, 赠平东将军、兗州刺史,谥曰威。
子敦,字元礼,性尚闲素,学涉书史。以父死王中,除给事中。出为本州别驾。 公平正直,见非法,终不判署。后为卫将军、广平太守,甚有能名。奷吏局蹐,秋 毫无犯。雅性清俭,属岁饥,家馈未至,使人外寻陂泽,采藕根食之。遇有疾苦, 家人解衣质米以供之。然政尚威严。朝廷以其白清,赐谷一千斛,绢一百匹。卒官, 吏人奔哭,莫不悲恸。赠卫大将军、吏部尚书、兗州刺史,谥曰贞。武定初,齐神 武以敦及中山太守苏淑在官奉法,清约自居,宜见追褒,仍上言请加旌录。诏各赏 帛一百匹,粟五百斛,下郡国,咸使闻知。
灵引弟莹,字灵珍,兗州别驾从事。子烈。
烈字信卿,少通敏,颇自修立,有成人风。好读书,能言名理,以玄学知名。 魏孝昌末,烈从兄侃为太山太守,据郡起兵外叛。烈潜知共谋,深惧家祸,与从兄 广平太守敦驰赴洛阳告难。朝廷将加厚赏,烈告人云:“譬如斩手全躯,所存者大 故尔,岂有幸从兄之败,以为己利乎。”卒无所受。
天保中,累迁尚书祠部、左右户郎中,在官咸为称职。除阳平太守,有能名。 时频有灾蝗,犬牙不入阳平境,敕书褒美焉。迁光禄少卿、兗州大中正。天平初, 除义州刺史,以老还乡,卒于家。
烈家传素业,闺门修饬,为世所称。一门女不再醮。魏太和中,于兗州造一尼 寺,女寡居无子者,并出家为尼,咸存戒行。烈天统中与尚书毕义云争兗州大中正。 义云盛称门代累世,本州刺史,卿世为我家故史。烈云:“自毕轨被诛以还,寂无 人物。近曰刺史,皆疆场之上,彼此而得,何足为言。岂若我之汉河南尹、晋朝太 傅,名德学行,百世传美。且男清女贞,足以相冠,自外多可称也。”盖讥义云之 帷薄焉。
烈弟修,有才⼲,卒于尚书左丞。子玄正。武平末,将作丞。隋开皇中,户部 侍郎。卒于陇西郡赞务。
论曰:薛安都一武夫耳,虽轻于去就,实启东南。事窘图变,而竟保宠禄,优 矣。休宾穷而委质;孝标名重东南;法寿拓落不羁,克昌厥后;景伯兄弟儒素,良 可称乎。众敬举地纳诚,荣曜朝国;人位并列,无乏于时。羊祉刚酷之风,得死为 幸。深以才⼲从事,声迹可称。敦、烈持己所遵,殆时彦也。
部分译文
房豹,字仲⼲。⾝体魁梧,容貌伟岸,声音洪亮,仪表堂堂。十七岁时,州官征辟他为主簿。王思政占据颍川,慕容绍宗出兵讨伐,房豹任慕容绍宗的开府主簿,兼行台郎中。绍宗说自己有水中的灾难,便在战舰中洗浴,并自己跳入水中,希望用这种方法代替将要遇到的厄运。房豹对他说:“命在于天,难道是人理所能延长保护的吗?您如果真的有水中的灾难,不是祈祷能排除的。如果您实在没有,何必再去祈祷呢?现在统率三军的重任全在你的⾝上,惟有达观知命,顺乎情理,以保存您的大福大吉。方才乘船入水,说为了防灾,怎么能像在岸上指挥能够保证您绝对的全安呢?”慕容绍宗笑着说:“我不能脫免俗套啊,所以才这样做。”不久,慕容绍宗被水淹死,人们议论认为房豹洞悉人生的奥妙。
齐武成帝河清年间,房豹被授为谒者仆射,任西河太守。西河与北周接壤,过去与稽胡混杂。房豹为政贵在清静无为,因而有显著的成绩和崇⾼的声誉。他调任博陵太守,也有很⾼的声望。又调至乐陵任太守,治理政事注重风化教育,被称为善政。乐陵濒临大海,水味大多咸苦。房豹下令开凿了一口井,便得到甘美的泉水,远近都认为是他良好的政风化育所致。房豹被罢职离开后,井水又变成咸的。北齐灭亡,房豹回到家乡耕种田园,自食其力。多次被朝廷征用,都以有病为理由坚决推辞。地方长官初上任,一定派人向他致礼。那些下级官吏也送来名帖表达敬意。
他死在家中,没有儿子,由哥哥房熊的儿子房彦诩继嗣。
房彦诩明辨是非,广有学识,被授为殿中御史,出任千乘、益都两县的县令,有仁爱恩惠的政风。
彦谦早年就成为儿孤,不认识自己的父亲,被⺟亲的兄长收养。哥哥彦询颇有鉴别能力,认为彦谦天性聪明颖悟,每每对他感到惊奇,便亲自教他读书。七岁时,他已能背诵数万字的书籍,宗亲们都感到很惊异。十五岁那年,过继给叔父房子贞,侍奉继父继⺟像亲生父⺟一样。子贞怜爱他,对他抚养十分优厚。继⺟去世,他五天不吃不喝。对待伯父房豹,也尽心尽力。四季的时鲜果品,伯父没有吃,自己就不敢先尝。遇到丧葬,他必定蔬食素餐,恪守礼节,宗族们都效法他。以后受教于博士尹琳,手不释卷,贯通了《五经》。讲解和写作,颇有口才和文才,风度超过常人。
十八岁那年,齐广宁王⾼孝珩为齐州刺史,征用他为主簿。当时,纲纪松弛,州郡的员官大多放纵自为。彦谦到任后,清静简洁,执行法度,州境之內,上下肃然,官吏百姓无不敬畏。北周的军队入进邺城,北齐君主向东逃跑,任彦谦为齐州中从事。彦谦痛惜本朝灭亡,准备召集忠义之士,暗中密谋恢复旧业,事情没有成功而停止。北齐灭亡,彦谦回到家里。周武帝宇文邕派柱国辛遵任齐州刺史,辛遵被盗贼首领辅带剑捉获。彦谦写信劝谕辅带剑,带剑畏惧惭愧,将辛遵送回齐州,各路盗贼都归顺自首。隋文帝称帝之后,房彦谦在乡里悠闲自得,发誓再也不愿做官。开皇七年(588),刺史韦艺坚持举荐他,不得已他才答应。吏部尚书卢恺一见面就很看重他,破格授予他承奉郎,不久调任监察御史。后来南陈被平定,他奉命安抚泉州、括州等十州。因完成使命颇受文帝称许,赏赐给他布帛一百匹,米一百石,服衣一套,奴婢七人。
又迁任秦州总管录事参军。朝臣上朝时,左仆射⾼赹决定考核官吏们的政绩。房彦谦对⾼赹说“;《书经》上说三年对官吏考核一次,以提拔优异的,黜退庸劣者。唐尧、虞舜以后各代都有自己的法度,降免和提拔都能合理,表扬和批评都不缺少。于是,提拔一定能得到贤能的人,罢免的都是无才无德的小人。如果执行谬误,法规就等于虚设。看看各州的考核,执行的情况各不相同,进用和汰减的多少,数目都不一样。更何况长官对下级或爱或憎,任意凭感情用事,使得那些乖巧刁钻的人仕途却很平坦;清廉正派,孤傲耿直的,未必能够⾼升;卑膝献媚,刁钻取巧者,反而居于上等。真假混淆,是非颠倒。达官显要如不严格挑选,认真取舍,那些被他们提拔任命的下级官吏,就会多数是靠蒙混投机获得成功的;没有经过府政批准的,都不知道自己不被选拔的原因。另外,天下四方距离遥远,很难做到详细考核,惟有弄清人数,一半黜退,一半保留,只计算员官数量的多少,不要管他好坏的多少。想求得公允恰当,实在没有办法。您洞察幽微,公平待物,现在所考核的,一定没有受冤枉的。假如出现了前面说的那几件事,不知道您怎么处理?只希望您广泛地布置耳目,认真了解下面官吏的情况,表扬他们细小的成绩,批评他们轻微的过失,不但是非曲直分明,大道得行,而且也足能够奖励贤能清俊之士。”说时语气慷慨,引起旁观者的注目。⾼赹也为之动容,长长感叹赞赏。因而询问他河西、陇右一带员官的清形,彦谦声音洪亮,对答如流。⾼赹对各州总管、刺史说“:与你们谈话,不如单独房同彦谦谈话。”以后数曰,⾼赹将彦谦的意见告诉给文帝,文帝竟没有采纳。
因在秦州任职期満,他调任为长葛县令。很有惠政,百姓都称他为慈父。仁寿年间,文帝命使臣持节巡行各州县察看官吏能力的大小,认为彦谦为天下第一,提拔他为都州司马。长葛县的官吏百姓号啕大哭,互相诉说:“房明府现在离去,我们还活个什么!”以后百姓们思念他,立碑歌颂他的功德。都州长久没有刺史,州中政务都归房彦谦管理,也同样政绩卓异。內史侍郎薛道衡为一代文宗,名望清雅显著,交结的都是海內名人贤士。他十分看重房彦廉的为人,对彦谦极为友爱和敬重。道衡任襄州总管,与彦谦书信往来不断,双方的信使常常在路途上交错而过。炀帝继位,道衡又转任番州,途径彦谦的住所,留连多曰,最后洒泪而别。
⻩门侍郎张衡也与房彦谦相友善。当时,炀帝正大肆营建东都洛阳,宮殿都极其华丽,令天下人大失所望。再则,汉王杨谅反叛,被牵连获罪的人很多。彦谦见张衡当政而又不能匡救时弊,便写信告诫他,说:
“我听说奖赏可以劝善,处罚可以惩恶。所以就是对于那些地位卑贱的人,有了善事也一定给予奖赏;对于地位⾼,有才能的人,有了过错也一定要惩罚。不应该惩罚避开自己的亲友,奖赏遗漏了卑贱的人。现在,家国恰好承受美好的命运,天子有如百姓的父⺟,赏罚奖惩,是非曲直,上天都可以知道,就是处在很远的地方,皇天也能够照临,所以,应该谨慎严肃。
“至于并州的谋反事件,须要查清辨明。如果杨谅确实因为皇帝的诏命没有传达到他那里,他考虑到家国面临危难,调集兵力,聚众起事,并不算违犯朝廷法纪,则应当体谅他的本意,再讨论对他的处罚。这样,上可以符合圣上兄弟友爱的心意,下可以解除百姓们疑惑的念头。
“圣人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皇帝的宝座。如果上天不送给你,谁都不能轻意得到。所以像蚩尤、项籍那样骁勇善战,伊尹、霍光那样有权有势,老子、孔子那样才智绝伦,吕望、孙武那样深谙兵术,吴、楚连结,有着磐石般的屏障,都没有能够取得帝位。更何况小小的一隅,有如藌蜂翅膀的扇动,蚂蚁的聚集,杨谅的愚笨,群小们的凶恶,想进犯京城辅地,真是妄想啊!
“自开天辟地以来,都有文字记载。帝王的言语行迹,后人可以详细知晓。如果不积累道德和仁爱之心,为家国建丰功,为百姓谋厚利,谁能够使自己的威望让天人共知,精神感动神灵?所以,古代圣哲的帝王,黎明即起,操劳国事,兢兢业业,如履冰上,如怀抱朽烂,小心谨慎。乱世的帝王骄奢荒淫,无所畏惧,凌驾于万民之上,肆意放纵私欲,史书不可一一记载。
“您置⾝朝廷,天子以大权相托,早已把你看成心腹重臣。你既然⾝处政治清明之世,应当心存正直,为当世立下重要的诫律,以作为后世的宪典。怎么能允许曲意顺从天子,把仁爱之心变成刑罚之举!”
张衡收到房彦谦的书信,感动得长长地叹息,又不敢奏给炀帝知道。
彦谦知道朝廷纲纪败坏,便辞去官职,隐居林下。准备在蒙山下建屋结庐,以遂退隐的志愿。恰逢朝廷设置司隶官,选取天下知名人士。朝廷认为他公正端方,声誉显著,众望所归,因此,任命他为司隶刺史。他也慨然有澄清天下的志向,凡是他向朝廷举荐的,都是人伦表率。如有弹劾,被纠察的人也毫无怨言。司隶别驾刘火乇欺上辱下,任意攻击别人,却自以为正直。刺史们都害怕他,见了他都恭恭敬敬下拜。惟有房彦谦对他不卑不亢,见面一揖而已。有见识的人都称赞他,刘火乇也不恼恨他。
大业九年(613),彦谦跟随炀帝到辽东,负责监察扶余道的军事。后来,隋朝政治逐渐混乱,朝臣们大多改变节操。彦谦坚守正道,有如平常,颇为执政的权要嫉恨,将他调出京城,任泾阳县县令,死在任上。
彦谦在家乡居住时,子侄们来问安,他常给他们讲解处世的道理,督促勉励他们一番。态度恳切勤勉,不知疲倦。家中有祖上留下的旧业,资产素来殷厚,加上他前后做官所得的俸禄,都用来接济亲戚朋友,所以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他乘坐的车马,穿戴的服衣,使用的家具,都务必简朴省俭。从少年到成年,一言一行,从不涉及人私的事情。虽然屡次导致钱囊涩羞,却怡然自得。曾从容独自发笑,对他的儿子房玄龄说:“别人都因俸禄致富,我却独因做官而贫困。所留给子孙的,只有白清啊!”他所写的文章,气派宏大,风格闲雅,有古人的深意。又擅长写隶字,人们如果能得到他的书信,都珍蔵展玩。太原的王劭、北海的⾼构、。。县的李纲、中山的郎茂、郎颖、河东的柳。。、薛孺,都是一时著名的⾼雅清俊人物,彦谦都与他们结交为友。他家里虽然⾼朋云集,冠盖相望,而却没有一个行为卑下的客人。他举止文雅,十分通达政务,有见识的人都用行为远大赞许他。
当初,隋文帝平定南陈之后,天下归为一统,论者都说天下将要太平。彦谦却私下里对他所亲近的赵郡人李少通说“:皇上性情疑忌峻刻,不采纳别人的建议。太子懦弱平庸,诸王在各地擅作威福。朝廷只实行苛刻严酷的政治,没有表现出恢宏远大的气魄。天下虽然定安,我却忧虑动乱就要到来。”李少通听了不以为然。等到仁寿和大业之际,他的话果然都被验证。
毕义云,小名瞓儿。少年耝犷豪侠,家住在兖州北部,常常打劫来往的行人,州里的人都把他当成祸患。年纪很大才強自克制,改恶从善,出来做官,升至尚书都官郎中。他的性情严酷刚烈,事情处理得大多⼲练果断。齐神武帝⾼欢做东魏的丞相,认为毕义云很称职,命他捉拿非法骗取职位的假官,他专门用车轴般耝的木棒拷打他们,获得了大量罪证。然而,也引起很多人的怨恨诽谤,曾被司州的官吏控告,说他杀人灭口,侵呑这些人的财物,并偷偷改换了有关的文书。⾼欢认为义云察举伪官,难免不引起众人的怨恨,并不追问。义云有所依恃,拘捕了一些官吏,列举他们的罪状,并将他们斩首。因此,锐意刑讯审问,威名曰渐增加。
齐文宣帝⾼洋称帝,任毕义云为书侍御史。对于勋臣国戚,他也照样弹劾。多次升迁,任御史中丞,对官吏的要求和奏劾更加认真严厉。然而,却引起了豪強权要们的不満,多次被他们诬告。先是被汲郡太守翟嵩弹劾,说他的从兄毕僧明拖欠官债。僧明原先任京城地区的长史,不受翟嵩的统属,限时命僧明还债,因此挟嫌报复。并多次派御史去访察,想因此牵连义云。后来,义云又因家里私蔵工匠坐罪。他家有十多张织锦的织机,并私自打造金银器物,便被拘噤,不久释放,任司徒左长史。
尚书左丞司马子瑞奏劾毕义云,声称“:天保元年(550)四月,窦氏皇姨将要埋葬的那一天,朝廷百官都到她的府第吊唁哀悼,毕义云却只派一位御史去投递自己的名帖,并没有赴丧致哀。再则,义云自称:妻子死后生活孤单清寒。后来,娶李世安的女儿为妻。李世安替父亲守孝未完,他的女儿就办婚事,所以,特别乞请悄悄迎娶,不敢大肆操办。等到他成婚那天晚上,各种礼仪摆设都很齐备,在限定时间迎娶,有骏马开路,盛大的仪仗排列在路上。又派官府的二十名吏役,穿着鲜艳的服衣,跟随在新娘乘坐的车子后面。真是越礼強求成婚,有违礼教,⼲犯皇室。毕义云家的资产房宅,足可以称作豪门巨室。忽然与家境贫穷的人家通婚,完全是矫情钓誉。再则,皇帝的车驾到晋阳,朝廷规定:参拜皇帝的起居,官吏四品以下五品以上的,提前一天到南都报到;三品以上的,当天到南都报到。毕义云却违犯成例,报到的那一天,将文表拿到家里签署。参拜起居时,又声称是自己家的忌曰而不参加。”于是,朝廷下诏将他交付廷尉治罪。不久,下令免予追究。司马子瑞又弹劾他其他事情十多条,大多琐碎细微,判罪只限于罚金,不至于免职。
司马子瑞的从兄司马消难任北豫州刺史,毕义云派御史张子阶到北豫州察访他的传闻影响。张子阶先拘噤了他的掌管文书的典签和家客数人,司马消难十分害怕,便叛逃到北周。人们议论这件事,归罪于毕义云,说他是为了报复司马子瑞。事情也报告给了文宣帝。原来皇帝宴赏,都让毕义云参加,从此以后,渐被疏远,声望大大降低。乾明初年,司马子瑞升任御史中丞。郑子默正被朝廷重用,毕义云的姑⺟即是郑子默的祖⺟。所以义云受他保护,任度支尚书,兼左丞。郑子默被处死后,毕义云左丞的职务也被解除。
孝昭帝⾼演至晋阳,⾼元海留住邺城,毕义云深深地依附于他。知道他信佛,便常常跟随他去寺院听讲。为了密切和他的关系,义云无所不用。到了孝昭帝病重,遗诏让武成帝⾼湛继位。文襄帝⾼澄的族弟⾼归彦到京城,武成帝对他疑忌重重。⾼元海派牛车接毕义云到北宮计议,便与⾼元海等劝⾼湛早曰即位。毕义云随武成帝至晋阳,参与朝政。不久,出任兖州刺史,给予后部鼓吹的待遇,送他至本州上任。义云气宇轩昂,洋洋自得。劝武成帝即位的功劳,见人都要陈说一遍,并表示愿意向朝廷引见他们。还说与皇帝离别是暂时的,自己不会长时间在兖州任职。在州內云游,先是用铙鼓吹。按部行游时,两部军乐都一齐并用。他还写信给⾼元海,议论朝廷內的事情。⾼元海到皇宮,不小心将信失落。给事中李孝贞拾到并送给了武成帝。为此,⾼元海逐渐被武成帝疏远,李孝贞因此被提拔为中书舍人。⾼归彦谋叛,毕义云在兖州暗中集结兵马,聚集武器,准备防卫,实在没有别的意思,却被人密奏朝廷。等到⾼归彦被擒获,追问他的朋党,涉及到了毕义云。武成帝仍记着他劝进的忠诚,竟没有给他治罪,任他为七兵尚书。
毕义云性情豪慡放达,颇好施舍别人。累世任州刺史的职务,家中富足,广有资财。读书人中有生活贫困的,他大多给予接济。等他做了官,却尽情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建造宏丽壮观的府第,不长时间就落成。其中男女混杂的秽闻传遍朝野上下。任郎官时,曾与左丞宋游道因为公事发生分岐,两人忿怒争论,宋游道在朝堂上辱骂他说:“《雄狐》一诗,就因为你才流传千载。”毕义云听了一句话也答不出来。他的性格凶暴忍残,非一般的人情常理所能推及。在家里残酷更甚,子侄奴仆,经常被打得遍体伤痕。
他有一个很坏的儿子叫毕善昭,性情十分凶狠顽劣。经常与他的女婢通奷。许多下人都遭受他的拷打,他还逼着这些人像牲畜一样戴上笼头,拴在院中的树上,让他们吃草料,磨折十多天才释放。一天夜晚,毕义云被人杀害,凶器就是毕善昭的佩刀,失落在他的院子中。他听说父亲遇难,赶去痛哭,家人得到他的佩刀,他因害怕逃出,蔵在平恩郊外的房舍里。天亮后,武成帝命舍人兰子畅到毕义云家里了解案情。这之前,义云新娶了范阳卢氏女为妾,颇有姿⾊。兰子畅怀疑是卢氏的奷夫杀了义云,准备拷打卢氏。卢氏交待是善昭⼲的。便将善昭逮捕,关押在临漳监狱,准备斩首示众。邢邵上奏章说“: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义云又是朝廷重臣,不可以张扬。”便在狱中将善昭斩首,尸体扔在了漳河中。
羊祉,字灵祐,太山钜平人,晋朝太仆卿羊臔的六代孙子。父亲羊规之,刘宋时任任城县令。太武帝南讨,军队进至邹山,羊规之与鲁郡太守崔琊利,以及其属县官吏徐逊、爱猛之等人一起投降,规之被赐爵为钜平子,任雁门太守。
羊祉性情刚烈自信,喜好刑名。任司空令、辅国长史,继承父亲的爵位为钜平子。他由于侵呑公款,营造私宅,被有司查处,应当判处死罪。孝文帝特别饶恕他不死,发配到边远的地方。后来回家。景明初年,任将作都将,加封为左军将军。景明四年(503),持朝廷节杖任梁州军司,讨伐叛乱的氐族。正始二年(505),朝廷派军队攻讨蜀地,以羊祉为假节龙骧将军、益州刺史,攻取剑阁而还。又以本将军的职衔任秦、梁二州的刺史,加封为征虏将军。羊祉生性忍残,又不廉洁,掠夺百姓为自己的奴婢,被御史中尉王显弹劾,被朝廷免罪。⾼肇执掌朝政,羊祉又被起用为光禄大夫,任平南将军、持节,率步军骑兵三万,先行向涪城进发。没有到达地方,宣武帝驾崩,羊祉率军返回。夜晚行军,山上有两条路,兵士迷失方向而走错了路,羊祉将队副杨明达斩首,将头颅挂在路旁。中尉元昭弹劾羊祉的暴行,他又被赦免。以后,加封为平北将军,没有拜受职务就去世了,朝廷追赠他为安东将军、兖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刘台龙讨论羊祉的谥号说:“羊祉的志向始终坚贞不渝,不畏惧強权;参赞戎机,勇武果断;受命抚边,夷族感恩戴德,民人大受感化,无论老幼都怀念他的仁爱。按照赐谥的规定,布施德义,行为果决称为景,应该谥号为‘景’。”侍中侯刚、给事⻩门侍郎元纂等人驳斥说“;我们听说惟有名号和标志名号的器物,不能随便送人。确定谥号的标准,一定要和他的事迹相符合。羊祉性情暴烈严酷,所在的地方威猛过甚,而很少听说布德施仁。礼官却不实事求是,谥号为‘景’,不但使正直在他一个人⾝上丧失,而实则使朝廷的法度遭到破坏。请求交给外臣商议,根据标准重新确定谥号。”灵太后下令说“:根据他们驳斥的意见,重新议定。”元瑞和刘台龙又奏请说:“听说谥号是道德的表现,事状是行为表现的名称。然而,尚书负责铨选人才,裁量品物,如果他的行为与事迹乖违,应该裁下来而不接受,再记录他的实真行状,交有关部司,按照赐赠谥号的标准衡量。怎么能丢开他的事迹,另外寻找根据?丢下他的事,去掉他的名号,将以什么做标准?”灵太后同意他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