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娃儿提议到"西雅图"吃东西。
"我有咖啡券。"她扬扬手中的礼券,这是从前跟许律师A来的。"你去找位置我来点。"
李娃儿点了饮料和三明治,总共三九八元,她撕下四张一百元券给柜台收银员。
"不必找了,剩下的给你当小费。"她一副施恩不望报的大方模样。
"谢谢。"收银员面带微笑:心里却偷偷问候了一下江西林园的老木头。有没有常识啊你?礼券本来就不找零的,就算这两块钱是现金,平⽇掉在地上他都懒得捡,现在却要对这没见识的女人卑躬屈膝说谢谢。
她把食物端到薄晴人占好的位置,那是一个窗边的双人座,窗户是落地式的整面玻璃,窗外暖暖的光照进来,照得薄晴人的金⾊头发上产生淡淡的光圈。
李娃儿放下食物,东张西望。
"娃娃,你在看什么?"
"晴人,其实你是一个天使吧?"
"应该不是吧?"
"我啊,刚刚是在找你的翅膀。"
"我从来没有发现过我有翅膀。"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在人间的天使,他们把翅膀蔵在背部,就像胎记一样,说不定你的背部也有胎记。"
"我没看见过。"
"你自己怎么看得见?别人才看得见你的背后。"
"我也没给别人看过。"
"我可以帮你看啊!"她很奋兴地说,可是一下子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太大胆,人家她是未婚的美少女,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恬不知聇的话?
"好啊,有机会再让你看,不过你可能会失望。"
晴人他真是君子坦,自己的思想相较之下显得长戚戚了。妈妈说,女孩子不能随便给男孩子牵手,不然会孕怀,还说纯洁的女孩子绝对听不懂⻩⾊笑话和暗示,不管听到什么都要睁大小鹿斑比的眼睛,然后很虔诚地说:不懂耶!这样男生才会觉得她很纯真、像⽩纸一样。
"晴人,你不会把我想成那一种女生吧?"她立刻担心的问。
"哪种女生?"
"就是那种…花痴的女生啊!"
"花痴的女生是哪一种女生?"
"就是其实对男生说的⻩⾊跟低级笑话都了解,上公车跟抢钱一样争先恐后,好吃贪玩又懒惰,还会胡思想的女生。"
他很奇怪地看着她,然后很温柔的笑:"不会。"
"真的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是那种女生。"他肯定地说。
"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女生?"
"你单纯又坦率,是个非常注重心灵相契的女生。"
"我没有那么好啦。"她不好意思地说。她的脸⽪一向厚到弹子都不穿,可是只有在薄晴人面前,她始终害羞得像个小女生。他说的话都是好的,放的庇也是香的,虽然她没有闻过,但她相信早晚得以证实,总之,薄晴人就是这么优秀。
"晴人,我们今天去探险好不好?"
"怎么探险?"
"你有没有看过电视播出『你要去哪里?』的节目?"
薄晴人点点头,他们两个都是电视儿童…呃…青少年…呃…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总之很容易沟通。
"我们也来玩,我一直很想玩一次,我相信这绝对值得一试。"
"可是,要是问到的人要出国呢?"
"那就放弃,问到出国跟鬼的不要,要是问到鬼,他说我要去曹地府,就不太好了。"
"说的也是。可是,要是去的地方太远,就赶不回来上班了。"
"管他们那么多。我问你,你不去上班几天,你公司会不会把你开除?"
"那倒不会。"
"我也不担心,那还有什么问题?"反正有问题她再去跟罗老爷"哭爸哭⺟"的,她早就把他老人家肚肠里头的九弯十八拐都摸的清清楚楚啦。
"可啊。"
"说走就走。"
她拉着他的手,重复上篇的阿尔卑靳山花式滑舞PART2。
"晴人,车钱要十九元耶,你有没有九元?不然要投二十元喔。"李娃儿问他。
"没关系,投二十元。"他们上车投了钱,坐下来他说:"你刚刚喝咖啡都可以给两元当小费,我自然也不会小器这一块钱。"
"嗯,我们有时也要大方一点,这个社会穷人很多。"
他们一路问看到的人要去哪里,有时搭便车,有时坐公车,有些看过电视的人还以为有隐蔵式摄影机,偷偷地向自觉的方向比V字型,笑得像⽩痴。
"你们是在拍电视,对呒?你们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明星?我都没看过你们,是不是新人?男的阿⾖仔跟女的人黑组合満奇怪哪,一男一女又不能组成黑⽩郞君,嗯,可以叫做黑⽩配、黑⽩切,还是B&W都不错。"
一边载他们,一边以湾台国语问他们话的自小客司机瞬间被切芭乐死在驾驶座上。
李娃儿拉着薄晴人在公路上做亡命鸳鸯,一边奔跑一边说:"我哪里像人黑了?我这是健康的金⻩⾊⽪肤对不对?"
薄晴人边着气边说:"对啊,我看那金条块,中间也是黑黑的,所以娃娃你的⽪肤可能原本是金⾊的,因为太金了,看起来才会是黑⾊的。"
"真的吗?"李娃儿停下脚步,惊喜地问薄晴人,黑黑的⽪肤一向是她心中永远的痛,痛到她娘只要吃酱油都让她很想扁她。"晴人,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可能耶!"
薄晴人着气。"黑⾊的有什么不好?人家不是说黑金吗?拥有黑金的人都是世上最有钱的人,可见黑金有多么珍贵。"
李娃儿⾼兴极了。"这么说我果然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人类了!"
"你当然是。"极度自恋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帮凶的男人,这句话绝对成立。
她由背包里拿出一罐藌桃⽔给他,除了吃药,她是从不喝不会甜的饮料地,然后一起坐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
"晴人,不必工作的⽇子,偷得浮生半⽇闲的感觉不赖吧?"
"嗯。"
她把背包拿到前面,翻出零食,拿出两条七七巧飞斯。
"这个很好吃。"
薄晴人接过,他平常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可是李娃儿喜,他就陪着她吃。
李娃儿一边讲话一边又吃了科学面跟黑炫风,她很喜边走边吃,不然就是边讲边吃,因为她要像柯达广告讲的一样,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刻。
薄晴人很宠爱地看着她。这样看她吃东西、听她说话,口会有一种涨涨的感觉,好像是一潭⽔,即将満溢一般,是幸福吧?遇到她之前跟离开她以后,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说这样的感觉是爱,那么他一定很爱她。
这样的心动他说不出口,自己实在拙于言词,无法很确切地表示出自己对她的喜爱之情,只但愿这样的时光与这个人常在,自己一生也别无所求下。
他看她吃东西的时候多,很仔细地把她丢弃的包装纸捡起来:因为她,所以他认识了好多零食的名称,零食里的玩具也因此在他的宝物盒里愈来愈多。他小的时候幻想发现海盗的宝物,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宝物才是最珍贵的。
他擦掉她嘴巴旁沾的屑屑,她停止⾼谈阔论才发现零食有八成进了自己的五脏庙,才又拿一个甜甜圈给他:"晴人,你跟我一起吃东西要用抢的喔,否则就亏大了。"
他笑,说吃亏就是占便宜,她便说:
"你有没有看过一个优酪啂的广告?你知道吗?有些东西吃进去只是一下子,留在⾝体里面却是一辈子。我看了以后好感动,原来吃进去的东西会一辈子与我们同在!所以我们要努力地吃东西,才不会辜负了食物们忠心的行为。"
他听她说话的时候多,有时候真怀疑那上紧发条的嘴巴怎能不断地开启?人类在说话之前,必须经过大脑思考,再经由语言区转化成言语后传达给发声系统说出,可是在她⾝上,完全不能想像,真的在她体內曾经经过如此繁复的过程吗?
如果是真的,她体內的传导系统保证异于常人。
"晴人,你不说话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当我是什么稀奇古怪在研究一样。"
"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奇妙的人。"
"我还有很多神奇的技能耶!"敢情她是马戏团的猴子?
"是什么?"
"我可以把魔术方块排六面。"
"你好厉害!"
"不用十分钟。"她更得意。
"怎么做到的?"
"铁锤!"
"铁锤?"
"把它敲开再重新装回去啊!"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法,"
"我们家能拆的机器我大概都拆过了。"
"为了修理?"
"不是,我想要看看里面的构造。"
"然后?"
"十个有九个装不回去。"
"你爸爸一定觉得很痛苦。"
"可是卖电器的山姆叔叔就⾼兴了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悲伤就有人喜,我是在维护世界和平。"
"你知道吗?世界上多一个富翁,就多好几个穷人,所以乐透每次中奖,就有很多人变穷。有一个乐透广告里的爸爸不是说『喜吗?爸爸统统买给你。』事实上,『喜吗?爸爸统统不能买给你』的情况要多很多。"
"对耶,这么说乐透真是祸国殃民。"
"也没那么严重啦,反正一券在手,希望无穷嘛,希望是人间最伟大的力量,不然潘朵拉惹的祸可就无法挽救了。"
"嗯,我有一次爬到屋顶,把木头踩破跌下来一点事也没有。"
"好危险。"
"才不会,危险的是我爸爸很生气。幸好他以为是猫做的,因为我跌下来后立刻逃离现场,要是被他抓到我才惨。"
"怎么会?他只会担心你有没有受伤。"他很担忧的说。
"你把我爸想得太善良了啦!"
应该是她把她爸想得太琊恶才对!
"然后有一次,我看见⽔果很大颗,长在树上,我就把它摘下来。"
"会不会有主人的?"
她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想太多,容易烦恼的个。"她才是想太少,为所为的家伙。
"一般好的果树都有人照料的。"
"真的给你说中!"她拍一下手。"有一个老伯跑出来,很生气说难怪每一次⽔果长出来就不见。我很生气跟他说,我就只摘过一次,哪有每一次?他就说,小偷偷一次跟偷一百次都是小偷。我说,哪有那么衰,偷一百次跟偷一次当然差很多好不好?而且我又没有偷他的⽔果,⽔果长出来不给人吃难道给鬼吃?他都这么老了,不分一点给别人吃,莫非要带进棺材自己吃?"
"那老伯听了一定更生气。"
"那你就错了,他后来喜我了,双手捧过来的⽔果我看都不看一眼。"
"这么-?"
"我刚上学时,有一个女老师她好漂亮,声音细细的,长得像仙女一样。"
"喔,那时我还没转学过去。"
"放学后,她走哪里我就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反正一直跟着她,看她走进一栋房子就跟着进去。"
"你怎么可以进去?"
"那是一栋公寓,门开着我当然是用腿走进去!不过走几步以后还有一扇门,那我就进不去了,真是奇怪。"
"进去以后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啊,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不过有种一种很红的小蕃茄,我每次去都会将其中最红的摘回去。"
"摘回去吃?"
"我才不会吃东西,孙悟空每次到此一游不是都要做记号吗?我就将蕃茄摘回去做记号,然后按照⽇期排列。"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做一件事一定要有意义才做吗?不过后来我觉得这样做下去很无聊,我不要变成一个无聊的人度过一生,所以就不做了。"
"你的老师都不会发现你跟踪她啊?"
"现在想来她也是一个迟钝的人。"
"然后呢?"
"我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天堂鸟花,不过我在后来才知道那叫做天堂鸟花,那时只是觉得那种花很独特,而且只有一朵很大,我就把它摘下来。"
"喔,你想要将它戴在头发上?"
"才不是咧,我哪有那么三八?"她脸一红。"那个花的中间,把卷卷的心剥开,会甜甜的像蜂藌一样,你有没有吃过?"
"没有,事实上我没有攀折花木的习惯。"
"后来我也没有啦,那种天堂鸟花被我摘掉,很久才会长一朵,被我摘了几次,那家人就不再种了,真是没有恒心,怎么成得了大气候?后来我也没有再见过比它还要令我觉得值得一摘的花,从此也不摘花了。"她很惋惜地说。
"那也好,人家好辛苦种的,随便摘掉总是不太好。"
"我也是好辛苦走路去摘的。总而言之,辛苦的种完再辛苦的摘,也算适得其所、得其所哉吧?"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行到⽔穷处,坐看云起时,一下子就过了三天。这⽇,他们来到湾台东部。
"花莲耶,你来过吗?"
"没有,很多地方我都是第一次去。"如果没有她,他会错过人生更多风景。
他们经过市区的时候看见一家钓虾场。
"前面有钓虾场,你有没有去钓过虾子?"
"没有。"
"我带你去钓。"
她拉着他,跟老板租两支钓竿。
"你会不会钓鱼啊?"
他瞪着软软的怪异⾁块,一边头摇。
"这是肝,你看,像这样串过去。"她用小刀将肝切成─块块,帮他串好钓饵,将鱼线抛出去。"浮标在那里,如果有虾子皎饵就会沉下去,但是你不要立刻拉起来,要稍微游一下,等确定中虾了才拔竿。"
"我不会看啊。"
"要靠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们钓了一个小时,一只也没中。
"这骗人的池子,一只虾也没有。"李娃儿抱怨。
"哇,娃娃,我中了、我中了耶!"薄晴人拉起一只大头虾,快乐地像个孩子,换作是别人,她一定会吐槽:中虾子又不是中乐透,有什么好得意!可是对方是晴人,她立刻双眼发亮,双手握,一副崇拜到不行的样子。"晴人,你好了不起喔!"
他一直笑,后来他又钓到一只虾子,不过又过了一个小时。
他们将虾子洗一洗,坐到烤架前。
"这要撒很多盐,放上去烤。"
"娃娃,你喜吃虾子,两只都给你。"
"不行,我们一人一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在一旁的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他的池子里虾子这么多,这两个阿⾖仔逊脚,花两个小时才钓到两只虾子,还在他面前让来让去简直不像话。
他拿起一个长网杓,随便一捞就是二十几只,他将虾子拿给他们:"哪,送你们。"
"啊!老板你真是太有人情味了。"
"这没有什么啦!"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他只是帮阿扁仔做好国民外,让阿⾖仔来到花莲宾王如归,没想到阿⾖仔的国语讲得可真好,害他没机会"落英文"。
吃完虾子,他们又跑去租摩托车到天祥。
"晴人,你会不会骑摩托车?"
"…不会。"他觉得很羞聇,好像娃娃无论问他什么,他都是否定的答案居多,他现在才发觉自己原来是这么无趣的人,不像娃娃有那么多技能和天马行空的思想,总有一天,最怕无聊的娃娃一定会厌倦他的。
"那我载你。"
"要不要买全安帽?"
"不用不用,如果遇到察警,就骑给他追,反正摩托车也不是我们的。"
他坐在李娃儿⾝后,战战兢兢的。
"你的手放哪里啊?"她拉过他的手圈住自己的。"抱紧一点,我可是光电疾速神奇小炫风。"
他圈住她的,头一次知道女孩子的这么细、⾝体这么软、这么香,自己的心跳好快,脸蛋莫名的发热。
"冲啊!"她呼啸一声,奔驰而去,可惜不会"翘孤轮",否则岂不酷呆了?
"娃娃!好快!你什么时候学会骑摩托车的?"
"没有我不会的事!"她得意的笑,风很大,讲话要用吼的。
"你有驾照吗?"
唉!晴人,上了贼车才问这样的问题不嫌太晚?
"驾照是什么?"她猛催油门,表针突破八十,啵的一声,五十西西小绵羊破表了。
"娃娃,骑太快了!"他的心跳得比刚才还快,恐惧的总合加起来是一生指数最⾼的一刻。
"哪有快?还骑不到二十。"其实那是因为破表了指针不会动。
一个转弯,李娃儿极度倾斜,像赛车比赛的选手贴着地面般优雅。
薄晴人死命抱着她,先前所有的感一溜烟地跑掉。
"晴人,你抓这么紧,是不是好怕?"
"不、我不怕!"
"那就好,我们一边骑,一边唱歌好不好?"
"娃娃,你说话头不要转过来啦,要看路!"
"好,我们来唱你的歌!"
"我有什么歌?"
"我唱给你听!晴人晴人,随着那风飘过来,一朵玫瑰花正在开。我问晴人:为什么你不说话?晴人你不说我也明⽩。热情能把冰融化,温柔能把心开解。请你对我笑一笑,幸福飞到我⾝边来。"
"那是女孩女孩。"
"把女孩改成晴人不就变成你的歌了?"
"那你的歌才多咧!"
"不准唱,不要听,那些歌全部不喜,我讨厌我的名字。"
"为什么?"
"像长不大。"
"像小孩子有什么不好?"
"小孩子怎么作威作福、为所为啊?"
"你长大后想要做什么?"她早就长大了,薄晴人你是脑袋哪里秀逗?
"环游世界!"
"我陪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陪你。"
"再危险的地方也不怕?"
"不怕!"
"再刺的地方也不怕?"
"不怕!"
"南极探险去不去?"
"去!"
"火星历险去下去?"
"去!"
"屎狗吃不吃?"
"不吃!"
"那晴人?"
"怎么样?"
"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抓的这么紧?我快要不能呼昅了!"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