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喂，朱买臣，你究竟对我家的小⽟有没有意思？”
“公子，买臣…不…买官⾝系科举，未有功名，不敢言及婚嫁。”朱买官很客气地回答龙生。
“没关系，小⽟不是那种贪求名利的女孩，她只是有点嫌贫爱富而已，跟你的祖先娶的崔氏不一样喔。”
“公子，朱买臣跟买官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名字雷同而已。”
朱买官自从住进来以后，龙生跟他说烂柯山的故事已经不下五次了。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要记得跟小⽟成亲以后，再落榜七、八次，然后被休，之后考上⻩榜后回来泼⽔就好。”
“⽩公子，买官并不想做那种事，小⽟是个很好的姑娘，买官就算要娶她，也会等功成名就。”
“你这样我不是很无趣吗？”
龙生想不到这个朱买官年纪轻轻，说起话来跟私塾里的夫子没什么两样。
“龙生…”花晴在角落叫他。
“什么事？”
“人家朱公子要准备科举，你不要跟他讲一些有的没的。”
“是啊！还说人家嫌贫爱富。”小⽟洗碗的声音好大。
“-本来就是！”龙生反驳：“走了一个肥猪员外，又来一个朱买官，我看-跟姓朱的大有缘分。”
“公子你胡说什么？”小⽟气冲冲地把碗拿去放。
其实，她哪里嫌贫爱富？虽然公子人坏、对她又不好，可是自从他救了她，她就在心里许诺要跟他一生一世，作牛作马都甘愿。
可公子已经有晴姐姐了，晴姐姐人美心又好，是真心把她当作妹子来疼，比用十两将她卖给yin魔朱员外的⽗⺟要好多了。
她心里早已决定，一辈子都要服侍他们两人，就让她把对公子的情意深埋心底，不管这朱买官是乞丐也好、状元也罢，她都不希罕。
“小⽟生气了。”花晴说。
“小丫头脾气还那么大，我看是-对她太好了。”
“她⾝世可怜嘛！而且看到她，我就想起…”
“-妹妹花梨，对不对？”
“现在回首，其实已经想象不出当初生气的心情了。”
“哪天我陪-回去梧鲁村，-不就可以看见她了。”
“他们看见你不吓死才怪。”
“我哪有那么可怕？”
“看见亲手埋掉的死人活蹦
跳的还不可怕啊？”
“安心啦，随便⼲扰一下他们的脑电波，他们就会忘记玄三的样子了。”
“什么是脑电波？”
“脑电波就是人脑活动所产生的力量，它是脑细胞的电位活动…”龙生思索着要怎么讲花晴才会了解，不过实在太复杂了。“…好象你们讲的魂魄，就是脑电波的一种。”
“魂魄？”花晴想起龙生曾说玄三的魂魄在她四周徘徊的事。“你曾说过玄三的魂魄，现在是不是依然在我的周围？”
“没有。”龙生摇头摇。“人死了七天以內，我有办法让他的魂魄重新归体，也就是复生；而绝大多数的灵魂，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会堕⼊轮回，只有少部分的魂魄会因为执念太深，在世间徘徊。不过因为活的人比较多，也就是所谓的
气盛，会把
气，也就是无主孤魂的力量冲散，所以剩下的灵魂，绝大多数都会消失，一旦魂飞魄散，想要转生就很难了。”
“真有转生这回事？”
“有的，不过那是别的…人管的。”龙生把星球两字隐去，要对花晴解释什么是星球有点困难。
“你是说，别的神？”
“也可以这样说，反正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等星球之间，很少会互相⼲涉。
“好奇怪喔！”花晴看着龙生。对她而言，龙生是一个神，可是他偏偏又没有神的感觉。“我不觉得你是神耶！”
龙生笑笑，神只是地球人类对他们的称呼，他们要说是人也可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是神、是人有什么不同？”他抱住花晴。
花晴靠在他的
前，感受着他的呼昅起伏，心怦怦地跳着。
神跟人当然不同啊！
人的呼昅有一天会停息，心跳有一天会停止，可是神不会。
她有一天会老、会死，可是他不会。
她
接一次花开，就要等待一次花谢，花开花谢，年华即逝。
这些，都与他无关。
她害怕死亡将他们分开，更害怕韶光改她容颜，再美的红颜一旦憔悴就怕情缘尽，况且他对她，
本还不知道有没有过爱意。
说来讽刺，花晴是美的，玄三是丑的，可是美的人如果老去，便比丑的人还不如，更何况是一个不老的人。
这样的道理，花晴是早就知道了。
xxsyxxsyxxsyxxsyxxsyxxsyxxsyxxsy
“喂，买臣。”龙生蹲在朱买官面前。由于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小⽟又不肯牺牲自己，所以龙生只好让他住在柴房里面。柴房这种房间，是冬冷夏热，不过像朱买官这种落魄书生，是没什么好嫌的了。
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且三餐得以温
，朱买官心里已经十分感
。
如果，当家的公子，可以不要三不五时跑来烦他，那就更完美了。
“公子，我叫买官。”
没有见过记
这么差的人，每天见面的人名字竟然记不起来？但是非也，他记戏曲的能力又很好，一出烂柯山他听到耳朵长茧。
“买臣跟买官不是一样吗？噢，不一样、不一样，买臣是七老八十才捞到一官半职；你就不一样了，你还年轻，输的本钱还很雄厚，别担心、别担心。”
买官实在听不出来公子究竟是在安慰还是在讽刺他，不过晴姐小说过不必太理会公子的言行，所以他只是笑一笑，便又回头看自己的书。
“你每天看书不烦啊？”
“不会，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念书就是为了成名，这算不算是汲汲于富贵啊？”
朱买官被他这么一说，连忙否认：“读书人求得官职，是为了施展所长、报效朝廷、回赣社会，以达到民胞物与、天下大同的境界。”
“有没有那么伟大啊你？”
“这是买官毕生的心愿。”
“那你觉得除了英俊不凡、⽟树临风以外，还有什么可以形容我的外表？”龙生这话题还真是急转直下。
“呃…”这可难倒他了。
“你快说啊！几个形容词都想不出来，还敢进京参加科举啊你？”
朱买官盯着龙生的脸，这张脸，即使再怎么恭维，也很难形容是英俊，如果是相反的词汇，他立刻可以想出一百个，可是…
好难，真的好难！
“呃…风…风生⽔起…别…别开生面。”
“你是说用风生⽔起，别开生面来形容我？”龙生的语气听起来有一点危险。
“公、公子，买官才疏学浅，尚在努力之中，有、有很多还不太了解…”
“以前汉武帝为了加強內部控监，实施了『腹诽法』，你知道什么是腹诽吗？”
“知道。”买官点点头。“腹诽就是：口虽不言，而內心非议之。”
“你是不是正在腹诽我？”
“公子，买官不敢。公子收留买官，对我恩重如山，纵然以前曾经有过那么一点…腹诽，可如今是绝计不敢！”
他见过龙生怎样玩弄小⽟，生怕自己也会被施予厨具之刑，所以对龙生又敬又畏，深怕得罪他。
龙生看他惊惧的模样，心里很是得意，感觉又多了一个小⽟，等他想到适当的方法再玩弄他好了。
他走过內室，听见小⽟在哭。
小⽟刚来的时候很爱哭，可是自从被他威胁要戳瞎她的眼睛后，倒是变得十分坚強。
“-在哭什么？”
小⽟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只是继续哭泣。
“小⽟的阿爹好赌，欠赌场一百两银子，被抓去毒打一顿，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回来。小⽟她娘刚才跑来找她，又哭又求的，我好不容易打发她走了，小⽟心里难过，就哭了。”花晴走过来对他说，然后又走到小⽟⾝边，将一个小包袱
给小丘。
“-别伤心，公子会帮-想办法，这是一百两，-让公子先带-去救-阿爹，公子会对付坏人的。”
龙生张开嘴，有好多话想要辩驳。
小⽟就已经不关他的事了，还管到小⽟她爹⾝上？是谁规定买青菜还要送萝卜的？早知道她这么⿇烦当初就别捡她回来。
“晴…”
“龙生，你的心地好，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是？”错！他见死从来没救过才对。“而且那些坏人那么嚣张，在你的地盘上掳人勒索，你看得过去吗？”
花晴实在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他以前据山为王，方圆数百里，他都视为自己的地盘，有很強的地域。
“晴姐姐。”小⽟感地看着花晴。
龙生虽然老大不愿意，但也只能应从。
xxsyxxsyxxsyxxsyxxsyxxsyxxsyxxsy
“公子，真对不起，还要这样⿇烦你。”小⽟一路上下停跟摆臭脸的龙生鞠躬哈
，卑微到极点。
“对不起就好了吗？真会⿇烦我，⿇烦是用嘴巴讲的吗？”
“小⽟知错了。”
“知道错了还不改啊-！有够糟糕。”
小⽟连忙陪笑脸，公子脾气不好的时候，姿态要放得很软，就像⿇糯一样，他才不会气上加气。
公子的脸虽然很臭，可是小⽟有他陪着，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在她心中，世上不会有人比她的公子还坏，那些将阿爹掳走的坏人本不够看。
只是，她掂掂怀中沉重的包袱，唉！又让晴姐姐花了这么多钱，自己恐怕是一辈子也还不起了，更怕阿爹不戒赌，这样的事情还是会一再的发生。
到了赌场，她找到掳走阿爹的人，那些人看她长得不错，就想戏调她。
“公子…”她求救地望向龙生。
龙生自顾坐下，还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
真是！小⽟心里嘀咕了一声，晴姐姐的手给客人碰到一下，他就哇哇叫的；她要是给人怎样了，怕他是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这是一百两，快放了我爹。”她把包袱放下。
赌场主人示意手下将钱收走，然后很无赖地说：“借钱不用算利息吗？超过午时，就要增加十两。”
“哪有人这样的！我是早上才知道我阿爹欠你们钱，已经很快筹钱来还你们了，你们既然收了钱，就赶快将借据还我，放了我阿爹。”
小⽟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除了哭什么都不敢做，可是现在，她却懂得据理力争了。
“我不是说了还有十两吗？-还欠我十两。这样，-只要陪我过夜一，就当还这十两了，-说好不好啊，小美人？”
“我不要！”
“笑话！我朱大常看上的女人没有权力说不要。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赌场主人朱大常露出狰狞的嘴脸。
“哈哈哈！”龙生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猛拍桌子。
“你笑什么？”朱大常満脸横⾁，胖胖的脸颊上还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十分凶狠。
小⽟翻了一下⽩眼，她知道公子在笑她只值十两。
龙生倒不是笑这个，他只是觉得，小⽟这个命中带猪的衰角⾊，真的是惨到好笑。
“猪大肠，猪大肠。”他笑说：“臭死了，臭死了！”
朱大常脸⾊一变，上一次开这种恶劣玩笑的家伙，已经被他送回去苏州卖鸭蛋了。
“知不知道上一个叫我猪大的人去哪里了？”他恻恻地问。
赌场的喽-一听就知道老大要开杀戒了，所以都机灵地闪到一边去。
“不知道。”龙生快乐的举手答。
“你胆子不小。”
“跟你差不多大。”龙生对答如流。“但不如你的肥⾁多。”
“你活得不耐烦了！”朱大常怒吼。
“至少活得比你久。”
龙生还真的是有问必答，小⽟在一旁是捏了一把冷汗。
她曾经见过公子教训朱员外，可是朱员外娇生惯养，本来就比较容易对付；但像朱大常这种在刀口上
⾎的人，犯不着如此怒他吧？
公子啊！我看我们全都会被你害死！
“可恶，看刀！”朱大常抡起大弯刀，朝龙生砍过去。
龙生第一次遇见要杀他的人，奋兴地跑来跑去，朱大常左砍右砍，连他一头发也砍不到。
龙生忽东忽西，本不见人影，朱大常觉得真是太琊门了，莫非他会移魂大法？不然为什么移动得那么快，连影子也看不清楚。可是一下子，他好象又看见数十个龙生，重重叠叠，看得头晕眼花，不知自己置⾝何处，冥冥之中，还听见他的声音：
“一个刀疤太少了，不够凶，看我划一条猪尾巴！”
一阵刺痛，朱大常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而且动弹不得。
“公子，你划尾巴就好，⼲么还要写字，你的字那么丑！”
朱大常想开口，却突然发出猪叫的声音，吓得他连忙闭上嘴巴。
实在太琊门了！
他睁着眼，看着龙生拿起⽑笔，在他的额头上写下猪大肠三个字。这三个字当然是他恢复人的声音后，属下告诉他的。
在他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龙生已经把小⽟的爹救走了。
“公子，你究竟是用哪一招把朱大常打败的？我怎么什么都还没看见，他忽地一下子就倒地了。”
“我是用烂柯山⽩龙九九式把他打倒的。”
“什么是烂柯山⽩龙九九式？我从来没听说过。”
“笨！那是-家公子我自己发明的。要在瞬间打他九九八十一拳，快到正常人的⾁眼本不可能看见，这种武功，內力没有很雄厚的人是做不到的。”
“是喔，难怪我一拳也看不见。”
讲话的人渐渐远去。
“老大，你怎么哭了？”赌场手下蹲在朱大常面前，发现杀人不眨眼的老大，眼角正慢慢的流下了一滴英雄泪。
呜…他说谎…
xxsyxxsyxxsyxxsyxxsyxxsyxxsyxxsy
小⽟的家位在城郊，是一间草房，墙是用泥土垒成的，十分简陋。
小⽟还有一个弟弟，十岁左右，看起来很瘦，眼睛大大的，跟小⽟长得很像。
小⽟她爹，跟着他们回家后就静静地待在角落，他知道自己这会儿闯下了大祸，什么都不敢说。
而小⽟抱着娘亲跟弟弟就哭了起来。
龙生喜
看人害怕、惊慌，可是不喜看人家流泪、表现悲情，这是他对人类的感情中最陌生的一环。
小⽟知道龙生不爱见人哭泣，很快就擦去颊边的泪。
“娘，大弟，这是我服侍的⽩公子，是他陪我去救阿爹的。”
“谢谢⽩公子。”小⽟的娘跟弟弟跪在地上对龙生磕头，他们都是老实人，要不是小⽟的爹好赌，小⽟也不会被卖到朱员外家做妾。
龙生已经很久没给人跪拜了，感到有点不自在，他咳了一声，便说：“好了，人也救回来了，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公子，我去煮饭，只是耝茶淡饭，若不嫌弃，请留下来一起用餐。”小⽟的娘挽留他。
“既然是耝茶淡饭你们就自己留着吃吧，不必客气。”龙生眼看太就快下山，有点心急想要回去，晴一定煮好晚餐在等他回去一起吃。
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令小⽟的娘不知如何接话，小⽟倒是很习惯，便对她娘说：“我们穷人家的东西不适合公子吃的。公子的
子大概也在准备晚餐等公子回去吃，我看，我们就先走了。”
“小⽟，-也不留下来啊？”小⽟的娘很舍不得。
“我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公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小⽟跟着龙生一起走出去，龙生拿了一张银票给她。
“小⽟，这里有一百两，够-生活了-可以不必跟着我回去，留在这里跟-的亲人在一起吧。我想-爹受了这次的教训，以后应该不会再赌了。”
其实，龙生为了怕⿇烦，已经在小⽟她爹的脑子里动过手脚，把他好赌的因子给拿掉了。
“公子，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了。”
“这不是我的钱，是我从赌场拿来的钱，猪大肠是我的手下败将，没道理我还要给他钱吧？”
“公子，你不要我了？”小⽟快哭出来了。
“是-自己说要服侍我的-本来就不是我的奴隶，-应该跟-的家人在一起，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在我家，什么都没有。”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服侍你跟晴姐姐。”
“何必呢？”龙生觉得她很愚蠢，他很难得对人这么好，给她银票、还为她的未来设想，但她却不领情。
小⽟低着头，还一边头摇。
“-不要蹋糟自己的人生。”
“我的人生早就是你跟晴姐姐的了。”
“-真笨！”龙生懒得理她，劝人他不在行，骂人他就比较会了。“那-把银票拿给-娘，让她买一点东西给-小弟吃吧。”
小⽟笑了。
“那公子，我立刻把银票拿给我娘，你等我一下，我要跟你回去，等我一下喔！”
“-不要跟着我，我不会等。”龙生转⾝就走。
“公子！”小⽟叫着，冲进屋里把银票丢给她娘，然后又赶紧追了出去。
龙生定得很快，小⽟一直追、拼命地追，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因为跑得快，摔得很重，细细的脚踝马上就扭伤了。
很痛，像痛到心里。可是她连眼泪都没时间流，只惊慌地看着龙生消失的背影。
“公子，等等我啊！”她喊着。
可是龙生没有出现，他还是-下了她！
小⽟流下泪，这泪，像要哭尽她心里的痛似的不断涌出。
“-流泪，我也不会给-糖吃的。”
小⽟看着刚刚消失现在又突然出现的龙生，泪流得更凶了。
“-喜我是不是？”
小⽟摇头摇，一再的头摇，却说：“你知道也好，反正我喜你，就算你不喜我也没关系，我总有喜一个人的权利吧？”
龙生沉默许久，才说：“我不会喜-的。”
小⽟听了以后，不顾脚痛，跳起来很愤怒地对他吼：“谁管你喜不喜我！我自己喜你就好了。你到底会不会做人？我又没有
你一定也要喜我，就算你不喜我，也用不着告诉我，像这样戳破我的美梦是很忍残的事你知道吗？我活该磨折自己、活该蹋糟我的人生、活该为你心痛死了也是我的自由！”
龙生有些迟疑，他知道小⽟喜他，但是这种感情有多么強烈他并不知道。
“我不知道-究竟喜我什么，也不明⽩-话中的意思，可是我已经有了晴，就不能再给-什么了。”
小⽟用手背擦去眼泪，却笑了。
“我甘愿的！就算一无所有，我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