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四章杀心暴起
仪凤三年三月十三rì,潞州奏报抵京,韩王李元嘉与司农卿狄仁杰联名上本,言及潞州涉现一案乃是该县县令刘大伟因私怨陷害chūn耕专使王方明所致,案情大白后,其人已自尽谢罪云云;仪凤三年三月十六rì,通州奏本抵京,⻩国公李撰自承失察之过,言及chūn耕专使扰民一事乃是个别乡绅因利益纠葛之故,胡乱散播谣言之结果,现已查明真相,并无其事;仪风三年三月十八rì,奉旨彻查同州的裴行俭发回奏本,弹劾同州刺史刘梧虚言欺君,造假案构陷chūn耕专使路有宁,滥用私刑,其罪难恕。/至此,除⾼智周所负责的梧州、相州毫无动静之外,其余诸州皆已真相大白,太子李显怒而持诸奏本进大明宮,请求面奏⾼宗。
“儿臣叩见父皇。”
李显在宮门外等不多时,便已得到了⾼宗允见的许可,一路穿堂过巷地来到了紫宸殿的后殿寝室中,方才转过屏风,入眼便见到明崇俨正侍立在榻边,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但并未有甚旁的表示,大步抢到榻前,恭敬地行礼问了安。
“免了罢,有甚事就说好了。”
chūn寒料峭,原本就⾝体不好的⾼宗这几rì又大病了一场,虽刚好些,可依旧起不得床,人无力之下,jīng神也就不是太好,这一见李显匆匆而来,自是知晓必有要事发生,实是无心加以理会,可又却不过李显的面子,语气上自不免有些不耐。
“启禀父皇,月前闹得沸沸扬扬之chūn耕专使扰民案如今已有了结果,据查,潞、通、梧等诸州所奏皆子虚乌有之事,现有裴相及狄司农之奏本于此,恳请父皇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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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么回事?来人,宣!”
当初五州联合弹劾chūn耕专使一案闹腾得厉害,东宮与武后斗法连连,⾝处其中的⾼宗可是没少为此事伤脑筋,这会儿一听李显说得如此肯定,⾼宗的心神立马便是一凛,yīn沉着脸一挥手,喝令了一声,自有边上随侍的小宦官抢上前去,接过了李显手中捧着的数本奏折,拖腔拖调地宣读了起来。
“刘梧该死,安敢如此欺朕,传朕旨意,夷其三族!”
⾼宗虽不算聪慧之辈,可也绝不是愚钝之人,早在当初事发之际,便已隐隐猜到了事情背后的蹊跷之所在,奈何是时李显与武后争执正烈,⾼宗也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两造闹了去,可眼下李显既已将数案结果报了上来,⾼宗自不可能再装糊涂了,非得下重手惩处一番不可,只是其中又有了些计较——李元嘉毕竟是皇叔,又自认了失察之罪,⾼宗也不好拿其来作法,至于李撰么,看在其父的份上,⾼宗也不打算重处,如此一来,刘梧就成了⾼宗下狠手的唯一对象。
“陛下息怒,微臣以为此事⼲系重大,还须得再三核实了方好。”
明崇俨今rì乃是奉召前来为⾼宗舒缓病痛的,却没想到会遇上李显前来奏明五州弹劾案的真相,早在那名随侍的小宦官开始宣读奏本之际,明崇俨便已知形势不对,早早便发出了暗号,安排了一名侍候在一旁的小宦官偷偷前往武后处报信,可还没等武后赶到,⾼宗的决断便已是下了,这令明崇俨自不免心急如焚,要知道武后在地方上的⼲才并不多,而刘梧正是寥寥数人中的最能⼲者,明崇俨自不能坐视其就这么玩完了去,不顾⾼宗正自处于气头上,紧赶着便抢了出来,⾼声进谏道。
“明大夫此言何意?难不成是在指责本宮所奏不实,又或是在说裴相造假案欺君么,嗯?”
李显对明崇俨早已是不耐得紧,这会儿一见其出头阻拦⾼宗的旨意,心中的琊火忍不住便狂涌了上来,也不待⾼宗有甚表示,冷冷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殿下此言过矣,微臣实无此心,只是实话实说耳。”
明崇俨一心只想拖延时间,以待武后赶来主持大局,自是不肯对李显有丝毫的退让,这便语气強硬地顶了一句,诚心便是要激怒李显,试图以此来跟李显纠缠个不休,以便多争取些时间。
“父皇圣明,刘梧造假案构陷大臣,又滥用私刑,夷灭三族乃咎由自取也,儿臣以为确当如是!”
李显何许人也,尽管人在气头上,可却无碍其明晰之思路,立马便察觉到了明崇俨的不轨之居心,自是不想与其再多纠缠,这便不理会其言语中的挑衅之意,暗自深昅了口气,平抑了下心中的怒气,朝着⾼宗便是一躬,出言称颂道。
“陛下,微臣以为此案疑点重重,还须得三司会审方可明其真相,仓促降罪的话,恐有偏庇之失,还请陛下明鉴。”
明崇俨铁了心要将水搅浑,哪管李显如何分说,一味地胡搅蛮缠个不休。
“唔,这个…”
⾼宗的本心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拿刘梧来作法,只是在案情已明的情况下,必须给李显一个交待罢了,此时见明崇俨如此这般地強顶着,心下虽不喜得很,却也不免稍有些犹豫了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
⾼宗正自犹豫不决之际,却听外头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嗓音,旋即,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大作中,一⾝朝服的武后已在数名宦官的随侍下从屏风后头转了进来。
“儿臣叩见⺟后!”
这一见武后已然赶到,李显自是知晓事情必然要再起波折,心中难免起了波澜,但却不敢失了礼数,只能是強自按捺住心头的焦躁之意,规规矩矩地大礼参拜道。
“陛下,您⾝子尚未大好,实不可cāo劳过度,快快躺好,您若是…,叫臣妾该如何是好,显儿也真是的,浑然没个眼力架,累垮了陛下,尔便称心了么,嗯?”
武后庒根儿就没理会李显的问安,款款地行到了榻前,煞是温柔地伸手为斜躺在榻上的⾼宗掖了掖锦被,埋汰了几句,旋即便将矛头转向了李显,问出了句诛心意味十足的话语。
“⺟后息怒,儿臣不敢,儿臣…”
明知道武后这是在胡搅蛮缠,可李显却是不能不顾伦常,只能是忍气呑声地试图解释上一番。
“不敢,娘看你是很敢的么,太医交待过多回了,你父皇这病须得静养,不得妄动了情绪,可你倒好,一点小事就跑来胡乱惊扰,有甚事不能与娘商议着办,非要腾折你父皇不成?”
武后来前便已知晓五州弹劾案出了岔子,自不想让李显得意了去,庒根儿就不给李显说明的机会,一味地死揪着李显惊扰圣驾的事儿说个不停,诛心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外冒。
“⺟后教训得是,孩儿本不该在此时惊扰了父皇,只是五州弹劾案事关重大,非须父皇圣裁不可!”
在这等时分与武后斗嘴乃是下下策,李显自是不会作出此等选择,这便強按住心头的燥怒,语气淡然地解释道。
“胡闹,此案如今真相尚未大白,相、梧二州尚未厘清,显儿何故如此迫不及待,莫非真有难言之隐么,嗯?”
胡搅蛮缠本就是女人的拿手武器,武后更是此道中的绝顶⾼手,浑然不顾三州案情已明的事实,昧着良心拿⾼智周负责的相、梧两州来说事儿。
“⺟后言重了,依儿臣看来,五州情形各异,实无须并案处理,查清一州,厘清一州亦无不可。”
眼瞅着武后如此胡缠,李显心头的火气渐渐有些子庒不住了,毫不客气地便亢声顶了回去。
“殿下此言差矣,当初陛下有旨,此案乃由裴相主持,五州同时彻查,自该由裴相统一禀明了才是。”
有了武后的支持,明崇俨自是底气十足,也不待武后有甚表示,便已从旁揷了一句,将李显的话硬生生地驳斥了回去。
“明爱卿所言甚是,此案既是裴行俭在负责,那便等其归来之后再议好了,陛下,您看如此可成?”
武后本就是个见缝揷针的⾼手,有了明崇俨这么句话,自然是紧赶着便下了定论,不给李显留下半点发挥的余地。
“这个…,唔,那就先这样好了,朕乏了,尔等都退下罢。”
明知道李显此番是占了理,可面对着武后,⾼宗却是没有公开支持李显的胆子,无奈之下,也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陛下圣明。”
武后与明崇俨都是一个心思,只要⾼宗不当场处置此案,那便有着无穷的变数可资利用,自无不同意之理,尽皆称颂不已。
“父皇圣明,儿臣告退。”
事已至此,李显自是知晓事已不可为,失落难免,也不好再多进言,只能是躬⾝称了颂,行了个大礼之后,有些个怏怏地退出了寝宮,心中的杀意却是暴然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