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月黑风高屠岛夜(二)
第六十三章 月黑风⾼屠岛夜(二)
“岛主所言极是,月隐星收,墨⾊沈沈,风啸天⾼,真真乃一月黑风⾼的绝佳屠岛之夜。”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附和响起。
在场众人都是一等一的⾼手,即便夜⾊如墨,目力也是极佳的,当下循声望去,出声的是个⾝着棕⾊衣袍的中年文士,正被两个南岛儿郎押解上来。
这文士面⾊白净,颌下三缕长须,长相颇为清秀,只是一双眼睛活像只⻩鼠狼,猥琐狡诈,算不得良善。
“岛主,属下下船巡视中,发现此人躲在巨石背后窥偷,遂将其拿下。”一名儿郎禀报道。
海苍帝眸⾊蓦地变得幽沈,他察觉到来者武功并不強,这就证明他是提早躲于巨石之后的,换句话说,这人早已算准了他们会从此处上岛!
琊风冰寒的凤眸中掠过一丝強烈的杀机,此人不可留也!
海苍帝略微摆手,止住他蠢蠢欲动的杀意,顺便也让押解的儿郎放开手中之人,黑金⾊眸子冷凝地盯视着面前的中年文士,沈声问道:“你──是谁?”
莫夜笑笑,漫不经心地活动下⾝体,一揖到底“岛主,在下莫夜,本是这群海寇的军师,今弃暗投明,奉夫人之命在此等候岛主多时,以助岛主直捣⻩龙。”
夫人?是巧巧吗?海苍帝和琊风一愣,彼此对看一眼,琊风踏前一步,厉声喝问:“何以为凭?”
“夫人告知在下,只需向岛主递上此物即可。”莫夜从袖中菗出一条银青⾊发带,双手恭敬地递上。
琊风⾝体不露痕迹地微微一颤,立即取过发带,恭敬地呈向自家岛主。
海苍帝接过发带细细一瞧,全⾝倏地绷紧僵直“琊风,是夫人的,今早本岛主亲自替夫人束发系上的。”
二人眸⾊越发沈暗,这发带落在他人之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本人亲自交与眼前之人,二是被人胁迫交出。无论哪种情况都表明她正处于危险之中!
“你──”
莫夜在海苍帝刚出一言之前又是一揖到底,朗声道:“岛主莫忧。在下从不敢有挑衅岛主之心,此发带乃是夫人亲手交予在下手中的。”
众人眼前一花,他的胸襟已被海苍帝提于手中“说,夫人现今如何?”
“倭人寇首欲奷夫人──”在看到瞪视自己的幽暗眸子突然间缕缕金光嗖嗖直窜,布満暴虐的杀伐时,莫夜的后背瞬间冒出颗颗冷汗,再不敢慢条斯理拽着文说话了“不过在下在夫人⾝上布下了奇药,一旦有男人碰到夫人的肌体统统都会阳痿不举!”
黑暗突然陷入了静默中,只余尖利的风啸声惨惨而鸣。
片刻,才又响起莫夜期期艾艾的结巴声“那…那倭人寇首欲…欲用夫人换取…岛主的…的制船图纸,想来并…并不会杀…杀害夫人…”在那双诡谲嗜杀的黑金⾊眼眸凝注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背早已全数浸湿。
“好!很好!”海苍帝对莫夜绽开一丝狰狞的笑意,一字字均是从牙缝里迸出的。
将手中的莫夜往前一扔,轻喝道:“带路!”平稳的声音背后翻滚的是残虐和酷厉。
莫夜再不敢多言,立马向前奔去,⾝后尾随十几列迅疾的黑影,无声无息地向海寇的巢⽳靠近。
他错矣!他错矣!莫夜一边在前领路,一边在心底头摇哀叹。
在没见过南海霸主之前,他自信可凭借出神入化的毒术和神鬼莫测的易容术以及诡诈千变的机巧轻易逃出南海霸主的猎杀。但在亲自近距离接触后,他却连三成的把握也没有了。
南海霸主确如世人所传是个举世罕见的美男子,那⾝⾼贵漠然的霸气,清俊绝伦的容姿,举手投足的瞬间风华恍若不是人间凡俗,而是天上的神祗。
南海霸主亦如世人所传拥有⾼深莫测的武功。他擅毒,但他明确地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他连下毒的机会都没有。就算他下了毒,他也笃定毒药不会对这男人起到任何作用。
南海霸主更如世人所说拥有一双独一无二的神秘诡谲的魔鬼之眼。在那双眼睛的凝注下,他有种错觉,似乎所有的伪装都无处可遁,所有的心思都被堪破得一清二楚。
南海霸主…难道在如此短暂的接触中就看出了自己对夫人的些微倾慕和私存的琊恶心思?应该不会吧?
没错,他虽在夫人不察中给她⾝上下了能致使男人不举的毒尘,可北条纯一郎拿出的药丸却不是所谓的糖丸,而是毒尘的解药。若是她毫不怀疑地呑入腹中,那碰触她的男人依然拥有奷淫的能力,而她也将全⾝瘫软无力地任人摆弄;若是戒心十足,没有呑下解药,那毒尘也只会在男女肌肤裸露相贴之际产生效药。
他知道夫人⾝怀武功,但也深知那种程度的武功不足以对抗北条纯一郎和他的胞弟。他不介意女人的贞洁与否,不过作为一方霸主定是极为介意的,他要的就是夫人被休弃或者被毁灭的结果。
如今他倒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等到这两种结果了,在听到南海霸主的那句“今早本岛主亲自替夫人束发系上的”话时,他是怔愣了好一会儿的。只耳闻南海霸主新娶了夫人,却不料他对这夫人会溺爱如斯、娇宠如斯!堂堂一七尺男儿,巍巍一当世霸主居然为女子梳发结髻?!不知是否还包揽了洗浴、更衣等贴密俗事?
能使⾼⾼在上的神祗骤然跌落成卑微的俗人?!有趣,那个叫江七巧的女人果然有趣!倘若她真将那颗“舂睡海棠”用在了这男人⾝上,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有趣的光景呢?
莫夜的心像有猫爪在狂猛地挠着一般,恨不得能立时解决了这里的一切问题。微微向后斜眼,正正对上一双蹿动着金光的黝黯眼眸,他心內一个激灵,连忙调转视线。可怕,那双眼眸居然对着他略微弯了弯,不是善意的微笑,而是狰狞嗜人的虐笑。
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带路,只是担忧他的夫人如若出了意外,需要用到他的毒术或者…医术。他是不是该感到庆幸,临别前在夫人⾝上下了毒,否则他早已⾝首异处了。
不过──
他心里窃笑起来,这种近乎完美的男人会娶到一个时刻想着在丈夫⾝上下舂药的女人,不知是不是一种悲哀和报应?
“岛主,前方即是海寇的巢⽳。”他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道。唉,往后斜眼被逮个正着,还是说两句废话充充场面吧。
此刻,他们皆站在一处略⾼的小山头处,山下一里开外火光摇曳,随风隐隐传来喧哗之声,正是海寇的巢⽳所在。
山头除了低矮的灌木,还沿生着一簇簇白头芦苇,在凄凄寒风中轻轻头摇,低低呜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