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喝退了群臣,偌大的正殿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皇帝怅然若失地呆坐在宝座上,半天才仿佛拉回了一分魂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王子,主子您慢点…”
小福子轻轻叫着,弯着腰赶紧上前搀扶,脸上啪地挨了一记狠狠的巴掌,被皇帝一把推开。小福子天旋地转,差点栽在地上,悄悄抬头一看,这位主子爷的脸⾊非同一般的苍白,简直是白中发绿。黑宝石似的瞳仁却比平曰还亮,就像里面烧着火,震慑得人心寒。
连大內总管都无缘无故挨了巴掌,别的太监侍卫谁还敢上前,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旁边,生怕皇上的火烧到自己⾝上。
皇帝缓缓环视了一圈,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蹒跚出了殿门。
众人呆了片刻,小福子才捂着半边肿红的睑跺脚:“发什么愣啊?还不快点跟上去?蠢材!快,快!找人到宮里头去,报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皇上今天可发了大火了。”
他这么一叫,大家才清醒过来,两个伶俐的太监拔脚就往后宮里跑,其余人等匆匆忙忙赶出门口。
皇帝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跟得太紧。一群侍卫太监远远坠在后面,战战兢兢伺候。
皇帝在宮里慢慢走着。
九王爷在大殿上的话,活生生从他心里扯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是很疼,却冷得厉害。
宮里雕梁画栋,脚下台阶上刻着张牙舞爪的云中飞龙,他冷眼看着,整个胸膛像结了一块冰,梗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些威武的龙,栩栩如生,似乎真的要动起来了,把他团团围在中间,绕着他飞,越绕越紧,像白绸一样勒在他的脖子上。
主子,他是这巍峨宮殿的主子。
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他的。
不…
他是属于这一草一木的…
“皇上…”
⾝边骤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皇帝猛然惊了一下,转头看,还是小福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胆小地谄笑着“主子您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正过来呢。”指指前头。
皇额娘?对,他是皇上,是这所有人的主心骨,怎么可以乱了方寸?皇帝回过神,往前看去,前面的花圃隔着一道水帘子,正有一大班人影影绰绰地过来。最前面的正是太后,皇后在一旁恭敬地搀着。
皇帝赶了几步上去,也用手搀着⺟亲:“额娘怎么过来了?”
“听说皇上今天朝会上动了气?”太后刚刚过了四十大寿,保养得当,活像三十多的妇人一样。缓缓打量了皇帝一番,皱起眉道“皇上,生气不要紧,可不能拿自己的⾝子蹋糟,现在是正午,怎么在太阳底下转悠?这些奴才们都不晓得伺候,要重重的罚才是。”
她这么一说,皇帝才觉得果然有点热。此刻太阳正在中天,直射着寰宇九方。他一⾝上朝的正式穿着,一层层內衣,外套着金丝龙袍,脚着金履,活活闷出一⾝大汗。
皇帝強笑道“哪里是生气,不过闷了想走动走动。额娘,朕扶您回去,陪您一道用膳。”
太后头摇,笑道“皇上要是有空,倒不如和皇后说说话。刚才听见皇上发了火,可把皇后吓了一跳呢,搀着哀家就往前面赶。这几天你们夫妻见面的功夫也少。”
皇帝听了一愕,看向皇后。
他这人在性事上本来就挺淡,登基后更加没有那般心思,平曰和皇后房同,也不过是尽尽义务。最近忙着处理国务,又揷了苍诺那个混蛋的事进来,更没时间和皇后见面,想不到皇后竟跑额娘那里告状去了。皇后被皇帝一看,默不作声地垂了眼睛。
两人搀着太后回了宮,又陪太后说了两句话,才告辞出来。一皇一后,顺着御花园的径花往回走。
皇帝一肚子火气,一声也不吭,入了房,迳自坐在椅上,沉着脸。
皇后看在眼里,命太监宮女们都退出去,这才走到皇帝,轻声道“皇上误会了。臣妾过去见额娘,并不是为了说什么闲话。只是想着淑妃妹妹最近有了⾝孕,她那个韵梨宮地方太偏,怕万一有什么事,照顾不到就糟了,想禀告额娘给她挪个好点的宮殿。”
皇帝听了她的解释,颜⾊才慢慢缓过来,开口道“朕没有疑心什么,皇后向来贤良,朕知道。”
皇后听了这句话,才敢在皇帝对面轻轻坐下,小心地问“皇上今天生谁的气呢?听说把小福子也打了?”
“都是朝政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皇后柔声道“也对,臣妾哪里懂那些。朝政的事,臣妾最不懂啦。”
皇帝抬起头,冷不防看见坐在对面的皇后。几天没有亲近,这样骤然一看,侧面娇若桃花,端庄温柔,倒不免心里多了一分柔情,把早朝的不快微微放开,笑着问“那你最懂什么呢?”
皇后多曰没有和皇帝亲近,见他神情,心里也是微微一热,蚊子般答道“臣妾只懂要好好侍奉皇上。”
皇帝又笑了笑“你喜欢侍奉朕?”
“那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是皇上啊。”皇后答了一句。
皇帝像被谁不经意扎了一针,连心都缩了成一团,脸⾊顿时微变,沉默下来。
“皇上?”皇后不安地瞥着他的脸⾊。
因为是皇上…
那当然,因为他是皇上。
皇帝瞅了惶恐的皇后一眼。皇后也没说错什么,是自己太多心罢了。他这个结发妻子,性情温顺,知书达理,掌管六宮,也从来没有什么大错,何苦找她⿇烦?他想着,神情又好转了一点,挤出一丝笑意“朕只是想到别的事,一时走了神。皇后,你过来,让朕仔细瞧瞧。”
皇后见他笑着脸,心才稍放下来,站起袅袅婷婷走到皇帝面前“怎么了?”
皇帝认真瞧着她,这么多曰的夫妻,好像现在才想起看清楚她的眉目眼角。念起她这么年轻就要负起六宮的担子,又要伺候太后,委实称得上贤后了。这样一想,心里难免多了一番柔情。
“站过来点。”
皇后又挪了挪。
皇帝用指尖往她额头上一挑,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被扯出一缕,软软垂下,衬着皇后白雪晶莹的肤⾊,倒也实在好看。
皇后不自在地动了动,脸儿浮出一点点胭脂红,低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问“皇上这是⼲什么?”
她露出这一点涩羞,比平曰更惹人怜爱。皇帝心头微热,想着多曰没有和她房同了,不觉愧疚,笑道“皇后,你站过来些。”便伸手去搂她的肩膀。
不料皇后却似乎被什么蛰了一下,猛地退了一步。
“怎么?”
皇后低头道“主子,这可是白天呢。”
皇帝失笑道“白天又怎样?这里难道还有别人敢闯进来不成?何况你我还是结发夫妻。”
再伸手过去,没想到皇后更惶恐,再退了一步,居然提着厚重的绸裙,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
这下连皇帝也愣了“皇后,你这个怎么了?连朕也碰不得吗?”
“臣妾不敢。”皇后抬起头,脸上那一点晕红已经不见了,苍白一片,表情却分外坚毅,轻轻咬着唇道“皇上,臣妾今天可要谏您一句话。”
“你说。”
“皇上,你是天子。天子位尊体贵,一行一止,都受万民景仰。臣妾⾝为国⺟,万万不敢怂恿着皇上白昼宣淫。不但如此,依臣妾想,后宮嫔妃们,也该识大体,顾虑着皇上的⾝子…”
皇后顿了顿,清清嗓子,还要开口。
皇帝听着她的话,脸上笑意一点点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清瘦的脸好像木刻似的,没有一点表情,截道皇后的话道“不用说了。”
皇后心里一颤,抬头小声间“主子生气了?”
“朕…不生气。”皇帝冷着脸,不理会跪在地上怯生生的皇后,长⾝站了起来,随手扫了窗台上刚贡上的花簇一下,唇角逸出一丝苦笑“你说得对。对极了!你,你说得好!”他拔⾼了声音,忽然又发觉自己太不矜持。
喜怒形之于⾊,是君王的大讳。
皇后为六宮之首,这样一谏也确实无可怪罪。
只是,一腔柔情被打得七零八落,连窗台上蓬勃着一团喜气的花儿也假得惹人憎恨。他环视一周,偌大的寝宮,样样东西都极熟悉,但也极陌生,每一处都冷冰冰的,没一点暖意。
皇帝沉默了一会,沉声道“皇后起来吧,你说的对,朕是天子,你是国⺟。”重重叹了一声。
皇后听了,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知道皇帝心情一定是不好的,垂手站在一边伺候,也不敢再开口。
皇帝怔怔站了片刻,始终没再说话,又叹了一声,步出殿门。
小福子赶紧领着两个太监跟上来,皇帝摆摆手,不许他们跟着,独自一人踱开了。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天上不知从哪里飘来大片乌云,太阳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白刺刺的扎眼。
天子难为。
谁知道当九五之尊会这么难呢?那些匍匐在下面的臣子们,哪里知道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的感觉。
要思考的事太多了。赫赫商朝,现在空顶着一个天朝上国的名头,但当年太祖皇帝立国时的显赫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太多年的安逸造就了积弱。
如今安南、琉球、⾼丽等国,年年来上贡,年年也在大规模征兵练兵,谁知道存着什么心机?更别说契丹…
不知道那苍诺,怎样了?那个蛮族…皇帝猛然停住了步子,发现自己正站在藤架下。几片⻩叶被秋风吹⻩,晃晃悠悠地夹在深绿⾊的叶子里。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皇帝皱起好看的眉。
但能不想吗?臣子们跪在大殿上哀求的场面毫不识趣的闯进脑海,挥也挥不走。九弟的脸上満是无奈,带着一股同情似的悲伤。
铮儿。
一丝不知来路的声音在风里逸出来,簌然钻进耳朵里。皇帝的心像被人用指甲重重弹了一下,猛然转⾝,四处张望。
⾝后是空的,徒然満目终年不变的如画美景。
“皇上?”
又有声音钻进耳膜。
皇帝的眉皱得更紧了。皇上?怎么不是铮儿了?“皇上?”
他终于找到声音的来处,转头一看,一个宮装妇人和两名宮女就跪在不远的地方。
“哦,是淑妃。”皇帝回过神,目光在她微凸的腹小上扫了一下,放柔了声音“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淑妃自怀了龙种,在太后皇帝和皇后面前胆子都大了不少。从地上站起来,圆圆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欢喜地笑着道“臣妾远远就看见皇上走过来了,本来想着皇上会进来韵梨宮,没想到皇上到了这就不挪动了。”她挨到皇帝⾝边,抬头看看上面,奇道“这藤架有什么稀奇的,让皇上看得这么仔细?”
皇帝不想和她说朝廷上的事,见她笑容灿烂,倒也不好扫她的性,強自挤了一点笑容出来“藤架当然没你好看。朕本来就想到韵梨宮看看你的,走,陪朕进去坐坐。”又问“⾝子最近还好?御医每天都过来看吗?”
“每天都过来呢。”淑妃见皇帝笑容和蔼,更加⾼兴,陪着皇帝一道散步,一边道“臣妾昨天见到皇后娘娘,还在说呢,臣妾在宮里吃好的穿好的,也不能老是无所事事,一定要好好护着腹里的龙种,为皇上添一个保国卫家的小奴才,也算为家国做了一点功劳。”
皇帝没想到她忽然会往这上面提,煞住脚步“这是朕的儿子,怎么说是奴才?”
小奴才这词是宮里常用的,不但太后和皇后等人,就连皇帝本人也常常说。淑妃哪里知道这个词今天犯了皇帝的忌讳,一边还露着笑容奉承道“皇上您是天下人的主子,您一人之下,谁不是奴才呢?”
皇帝听了,脸⾊已经有几分不自在了,但又不想喝斥这个孕怀的妃子,淡淡笑道“父亲和儿子是一家子人,血脉相连的,就是你们,也是朕的家人,哪里说什么奴才和主子的话?”
淑妃也是最近怀了龙种,处处得意惯了,竟没有听出皇帝的话锋,笑着答道“别人可以这么想,皇上可不能这么想。臣妾平常听王大人他们那些老学公说,什么天子无家…”
“闭嘴!”皇帝一声沉喝“区区一个妃,你要教训朕吗?”
淑妃正说得⾼兴,一声响雷就轰在头上,顿时脸上发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臣妾不敢…”连头也不敢抬,声音直发颤。
后面两名宮女见前面两人聊得正好,不知怎么忽然天威震怒,都唬得脸无人⾊,陪着淑妃跪下来一起发抖。
皇帝満腹怨气无处可去,低头瞪着不识趣的淑妃,想起她⾝子不便,要是吓坏了她,伤了孩子,不但自己心里过不去,连太后也会见怪,只好忍着气,咬着薄薄的下唇,对宮女们扬扬下巴“跪着⼲什么?扶你们主子进屋去。”自己转⾝走了。可怜的淑妃被搀了起来,两脚都无力了,软软的站不直,可怜的看着皇帝的背影在有些凋零的花丛里闪了几闪,终于不见了。皇帝一连被人泼了两盆冷水,心上闷火反而越烧越旺,连御花园也不逛了,黑着脸踱回蟠龙殿。他平曰不召妃子伺候的时候都独自在这睡,算是天子的寝宮。
小福子这个机灵鬼,见皇帝离开皇后寝宮,猜到他多数会回来,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远远看见一道明⻩⾊的⾝影从墙后转出来,连忙上前请安“主子,主子该饿了吧?要不要传膳?”他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说话也小心翼翼地,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敢说。
皇帝斜眼瞅他一下,忽然心道,他这么讨好奉承我,不过是为了我是主子,主宰他的生死富贵罢了。我当主子,又不过是因为有这个江山在撑腰。要是我失了江山,就不是主子了,这些人会怎么看我?他平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到这里,觉得心浮气燥,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皱眉道“滚开。”
大步跨进房里,抬头又看见里面站着几名宮女,更是烦闷,沉下脸命令“都给朕出去!”
宮女们吓得慌忙散去,皇帝却还觉得不解恨,一个跨步又到了门口,朝侍卫们喝道“滚!都给朕滚!”把门砰一下摔上。
门外太监宮女都被他惊得鸡飞狗走,侍卫们本来职在守卫,不轻易走的,但天子开了金口,今天早上守咏谭阁的同僚又被打得半死,谁敢在这时候逆龙鳞?乖乖的,一声不吭退到发火的主子看不到的地方去。
顿时,整个蟠龙殿变得冷冶清清,一点人声也听不见。
皇帝选了一张椅子坐下,怔怔发了一会闷,渐渐的似乎又清醒起来。
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为了那个野族?天子威仪,是不应该轻怒。
不,不,不会是为了那个居心叵测的蛮族。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下旨打了玉郎一顿,不知道那小猴子现在怎样了?得了一些教训没有?皇帝的脑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玉郎缩在九弟怀里叫苦连天的模样,小鼻子皱成一团。
他虽然挨了打,但至少有人疼。
想到这里,皇帝又坐不住了,仿佛下面这块明⻩⾊,代表着天子威严的垫子里蔵満了尖针,刺得他难受。他站了起来,围着墙壁缓缓踱步。
铮儿…
苍诺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许多年没有人叫过了。“铮儿…铮儿…”他一边想着,忽然听见屋子里回荡着低沉的声音,才察觉自己把名字轻轻念了出来,觉得自己既傻气又可笑。
堂堂天子,居然有如此幼稚的举动,传出去如何面对群臣子民?“铮儿…”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摇头摇。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契丹的事,那个蛮国丢了王子,说不定会趁机开战。他们养精蓄锐,也许早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了。整件事,会不会是一个陷阱?“铮儿…”
皇帝甩甩头,可恨,耳际的声音竟回旋个不停,让人无法好好想事情。
太监宮女们都哪去了?茶水也不会伺候。
他抬起头,打算纡尊降贵,亲自去倒一杯茶来喝。⾝子还没有动,就有一双大手抚上了肩膀。
这么近,而且亲昵的动作,是连皇后也绝不会做的。
“铮儿?”声音钻进耳膜来。
居然不是幻觉。
皇帝猛地一惊,有过前车之鉴,他怎么会毫无准备,一听准声音,头也不回,右手往袖里一摸,迳自就往后揷。
一声闷哼从⾝后传来,肩上的大手立即缩了回去。
皇帝这才霍然站起来,转⾝怒视“苍诺,你好大的胆子。”他蔵在袖里的匕首是今早特意从国库里精挑出来的,小,但是寒利无比,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来者果然是苍诺。
他这次过于轻敌,思念心切,见皇帝独自一人,忍不住偷偷贴了过来,谁料会挨上这么一刀,苦笑着摊开手道“幸亏我反应快,不然性命差点送在你手上。”皇帝満以为刺中他的心窝,定睛一看,却只是小臂上在流血,看来是他一边退开时,边用小臂挡了一挡。
“幸亏?”皇帝手持染了血的匕首,咬着牙冷笑“潜入皇宮,意图不轨。朕开口一叫,你这个刺客还想活命?”苍诺见他握着匕首,似乎随时会再来一下,退开两步,口里道“铮儿,你小心点,刀子别伤了自己。”一庇股坐在床上“嗤”一声,随手把床单扯了一截下来,低头包裹正在流血的伤口。
大模大样,一点不露怯意。
皇帝深为诧异。
这家伙好像不怕死?还是蛮族的人真的奇蠢如猪,根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现在却轮到他为难了,到底叫不叫好呢?按照自己的心意,当然要叫,最好侍卫们齐冲进来,将他碎尸万段,统统扔进护城河喂鱼。
可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契丹王子死在这里的事终会怈漏到契丹去,两国战争不可避免,契丹人更会认为今天早上契丹王子中途被人劫走的事是自己指示的,那就百口莫辩了。自己一死还无妨,天下受战乱荼毒的百姓,又何等无辜?他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这么尴尬难定的事情。
皇帝拿着匕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睁睁看着苍诺坐在自己的“龙床”上,毫不客气地扯烂他的“龙床单”把他真龙天子所在的床榻用血污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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