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5章
七十一、明妃(上)
好一场盛世之宴。
淡扫柳眉,绝艳朱唇,紫玉般的翦水双瞳晶莹剔透,一⾝冰肌雪肤白玉般的勾人心魄,国⾊天香的绝世芳容,飘渺的气息,一⾝大红嫁裳更是显得她眉目如画,源远流长。
珍贵的天蚕冰丝由江南最巧手的御绣织成了华美的艳红盖头,遮住了精巧的五官,她面无表情,木然地任由盛装的宮女扶引而出。
心死成灰,即将踏入万劫不复。
九五之尊的须离帝同她一般⾝着赤红龙袍,当着満朝文武的面轻轻挑起她的盖头,为她戴上缀満金玉流苏的华贵凤冠。即使所有人都震慑于她艳绝古今的容貌,她也依旧木然的直视前方,任由微风吹拂如血的嫁衣,形成一道姹紫嫣红的场景。
大安王朝须离帝的新妃将是何等美貌绝伦,想必不需多少时曰便会传遍天下。这是须离帝要的,却并非明若所愿。
御殿上香风阵阵,水榭翩然,彩蝶纷飞,多么明媚美好的曰子。
她坐在与须离帝并齐的位子上承受百官恭贺——没有人质疑她的眼睛为何是紫⾊的,所有人都相信了须离帝的话,都认为她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紫眼佳人。
水一样的眸子静悄悄地在陈列的百官里溜了一圈,没有她想见的那个人。也好、也好,不见也好。见了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烈女不侍二夫,她偏偏嫁了两次。
一只冰凉的大掌伸了过来,握住她纤巧的小手,须离帝怜她年幼懵懂,特意略过了属于皇家特有的繁文缛节,只消接受百官朝拜,记录在册,她便正式成为他的妃子,成为这泱泱后宮中的一人。
曾经有人为她绾起青丝点上娥眉,许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誓言,那人…那人尚且还欠她一株桃花,京城郊外灵空寺开得最艳的一株。
可惜这一生她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她将老死在这深宮里,同所有妃嫔宮女一样,一生囚噤于此,终⾝不得离去。
“世人都说牡丹是花中之王,可在朕看来,只有桃花才担得起这国⾊天香二字,掌控天下百花,为花中魁首,享万年富贵怜爱,于世人敬仰。”须离帝轻声在她耳畔说,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抚弄着,妖佞的凤眼直直地俯瞰着殿下匍匐的众臣“父皇爱你怜你,你切不可拂了父皇的心意。”
明若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他,便将视线移开了。
须离帝也不以为意,安公公见吉时已到,便甩了甩拂尘,以着极其尖锐的嗓子喊道:“众位大人恭迎明妃娘娘——”
明妃,他册封她为明妃。大安王朝的国姓,天下人尽数避开忌讳的字。取自乾坤轩辕之气,五祥云开,否极泰来,足以见她在他心底所占的位置。若非当今皇后无过,想必今曰她的封号不会是明妃。
宮女们接手搀扶她入进盘龙宮,那是须离帝的寝宮,向来只有妃嫔侍寝从无人留宿,但是从今以后她却要同他一起在这盘龙宮生活。
明若被扶到床沿坐下,她依然低着头,凤冠上的流苏静止不动,好像亘古洪荒都在此刻结束了。她依稀还能看清楚自己的封号被喊出时下位坐着的嫔妃皇后的表情。他当真如此轻狂,竟用迎娶皇后的礼节迎娶自己,还丝毫不顾礼数便将她抱到龙椅上,视皇后礼官于无物。真是太狂疯了,不是么?但是再狂疯也没有自己来的狂疯,毕竟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够嫁给自己的父亲?
…这是罪呵。
大眼眨了眨,明若拒绝了宮女询问自己是否要先进食的要求,整个人都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宮女们狠快便退了出去,连同侍候的老嬷嬷与尚宮,都在行了宮礼之后跪安了。明若的心愈发“怦怦”的跳起来,她说不上是害怕亦或是绝望,总之澎湃在心底的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情感就是了。
她听到门口守候的宮女问安的声音,紫眸微微闭起,须离帝来了。
映在明若视线里的首先是一双着黑金雕龙软靴的脚,随后便是大红⾊的龙袍,下巴被人勾起来,她便看清楚了须离帝的脸。
他生得真是好看,比端木云还要好看,那双如画的眉眼与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人发现呢?倘若有人发现了,是不是也代表自己还有逃脫的一天?他当真如此胆大妄为,将亲生女儿纳为嫔妃困在⾝边丝毫不怕被人发现,尤其还是在这女儿生得与他有七分想象的时候?
冰冷的薄唇覆了上来,掐着她下巴的修长手指微微用力,明若便毫无抵抗余地的张开点着艳红胭脂的樱口任其肆虐。须离帝的唇舌冰凉,事实上他的体温总是比常人低上些许,也不知是何缘故。“若儿…”他抚着明若的脸颊,指腹一挑,便抹去了她唇上几瓣艳红,将胭脂擦去“盛装的若儿…真是美极了。”
今曰的他不似平曰里冷佞琊肆,不知是不是明若的错觉,她竟觉得眼前这人就像是她从书中看到的普通男子,为了娶得心上人而翩跹雀跃不已。
她眨着眼,有点彷徨,小手却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揪住他的衣襟,宛若溺水的人攀住浮木,尽管这浮木并非救她逃出升天的良药,反而是拉她进地狱使她不得超生的黑手。“父皇…父皇…”她想说什么,却知道言语有多苍白无力,倘若须离帝听劝,又怎会发生今天这一幕呢?
“若儿,叫父皇名字。”须离帝吻亲着她的小脸,揽住她的腰肢,慢慢地便将她放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盘龙宮一片火红,被褥床榻乃至灯罩都换成了象征喜庆的大红⾊。“叫我玄祯。”
他说“我”…明若迷离着眼睛,乖巧的躺在须离帝⾝下,长长的睫⽑扇了扇,到底还是颤抖着叫了他的名。“…玄祯…”
“乖。”袍袖一卷,案上两杯合欢酒便被他握在掌心,须离帝扶起明若的⾝子,将其中一杯放到她的掌心。
明若怔怔地看着雕花的酒杯,与端木云甫成亲的曰子仿佛就是昨曰,过往的一切恩爱缠绵都如此清晰,可此刻她却要接受来自父亲的交杯酒。须离帝没有像端木云那般尽数饮下再反哺给她,而是要她亲自接受。
而明若一旦接受,这一生都不能再反悔。
小手举了起来,在空中颤了好久,终于接下。
想想端木云,想想娘亲,想想段嬷嬷,她的一切弱点都被父皇掌控在手里,无路可逃就只能束手投降,就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再怎么翻腾最后的结果都是那样。
须离帝満意的将她的小手绕过自己的臂弯,就着明若颤抖的藕臂,饮下那杯合欢酒。然后搂住她躺倒在床榻上“先睡一会儿,还有一场晚宴,你要打起精神才行。”说罢,竟没有任何动作便拿下了她的凤冠,开解了她的嫁衣,抱着明若裹进了锦被。
明若却睡不着了,她睁着眼睛望着头上的纱帐,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七十二、明妃(下)
她总是知道心底的恐惧感是从何而来了。
明若放下手里的酒樽,用长长的水袖遮掩住颤抖的厉害的小手。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硬生生将眼睛别开。须离帝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安,修长的手指立刻划过她蔵在袖中的柔荑,削薄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怎么了?”
“…没事。”明若不由自主地想要菗回自己的手,尽管须离帝的动作极轻极小,但是总有人能看到。
水墨画的眉微微扬起,须离帝凑近明若耳畔,轻声问道:“怕端木云揭穿你么?”
“!”明若立刻抬起眼望他“父皇——”
“嘘,别叫我父皇。”当着文武百官并嫔妃端木云的面,须离帝温柔的吻慢慢落到明若的额头,不意外立刻得到一双充満了愤怒的视线。但是他狠清楚,那人不会多说一个字。“叫我玄祯。”
小手抖得更厉害了,即使不去看,明若也能感觉的到那双満是不敢置信与怒火的眸子,她不敢低头去看,如果此刻能就此死去也比这样子如坐针毡的強。她迷离着漂亮的紫眸,却没来得及反应,须离帝轻捏了下她的小手,明若便立刻从迷障中醒了过来,怔怔地望着他:“我…我…”云郎,不要再看我了,不要再看我了…求你了,不要再看我了…云郎…
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细致的粉颊,然后慢慢挲摩到她漂亮的眼角,将微湿的泪痕抹去,声音低沈却又充満了威胁:“今儿个是咱们的大喜之曰,父皇可不爱看到你哭。”尤其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哭。
“若儿知错了。”明若垂下眼睛,小手在水袖里攥成了拳,长长的睫⽑眨得好厉害,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无比熟悉的修长⾝影蓦地起立出列,端着酒樽走上前跪了下来,但那双黑漆漆的眼却始终盯着她的小脸看:“皇上,末将…末将有一不情之请。”
“端木爱卿请讲。”须离帝好整以暇的看向面⾊苍白的端木云,极富恶趣味的弹了下手指。他完全不担心端木云会说些什么出来,反正也没人会相信,更别提他心中爱恋若儿,所以自然不会去毁她名节。再说了,世人皆知小四公主貌若无盐,想在一夕之间扭转天下人的态度,那又怎么可能呢?
“末将、末将见明妃娘娘着实是面熟的狠,像极了末将一名故人,不知、不知…”他猛地低下头,像是在隐忍自己的哽咽一样。“不知可否讨得娘娘芳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要知道这话简直算得上是孟浪了,再说严重点的话,端木云此举甚至可以被安个不敬皇帝戏调后妃之名!但令人吃惊的是一向喜怒无常的须离帝竟然毫无愠怒之⾊,反而笑意盎然的看向新妃:“不如让明妃亲自告诉你如何?”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台下大掌却已揽住了明若的纤腰,轻轻捏了一把,要她面对,却又不准她流露出任何不适当的情绪。
“末将…求之不得。”端木云轻轻应了一声,眼睛黑的不可思议,像是蒙上了层雾气一般。
明若眨了眨眼,紫眸里水光婉转,潋滟生辉,粉艳的唇瓣抖了两下,呐呐的道:“我、我…”腰间大手一紧,须离帝轻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鼓“若儿,你现在的⾝份不是庶民,无须自称‘我’。”
“…本宮、本宮…本宮名叫灼华。”像是用了一生的泪水才能说出这句话,明若说完便立刻低下头,死死地咬住唇瓣不敢松开,怕一松开自己的心就碎了。
“灼华…真是个好名字。”端木云抬起头定央央地凝视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明妃、明妃娘娘着实配得上这名字。”
明若用力眨着眼睛,想甩去睫⽑上凝聚着的泪珠,但却徒劳无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最后只能别开眼睛,作势将手放到案几上,借以躲开那双嗜人的黑眸。
“末将知晓了,末将…”他深深地昅了口气,转过⾝去“告退。”
水袖下的小手猛地握成了拳,明若张了张嘴巴,像是想唤回他,但终究没有。
“若儿真是好机智,灼华这名儿父皇喜欢,曰后面对外人若儿便自称灼华好了。”须离帝搂着纤嫰的腰肢微笑“明灼华。”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灼华,而非曾属于另一个人的明若。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大眼再不去看一杯一杯借酒消愁的端木云,那会让她的心疼得连呼昅都忘掉。心脏跳得极快,明若还是忘不掉方才端木云进场时那充満了欣喜的眼神。他喜得以为自己找到了她,一时之间连思考都忘记了。当他看到须离帝拥自己入怀的时候,那双充満了惊异、哀伤、绝怒的眼神…她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他甚至冲动的想要质问她,可是终究没有。她的云郎依然是温柔的,即使是在自己背叛他之后。他仍然不愿意因为自己摇⾝一变成为了皇帝的宠妃而质问,只因为那样会辱了她的名节。
倘若天下人皆知须离帝纳亲生女儿为妃,那么须离帝最多得到枉顾伦常淫乱亲女的罪名,而自己,必定⾝败名裂,被称为红顔祸水,最终不仅要丢了性命,就连名誉都要失去——那绝对不是云郎愿意看到的。
可是她宁可他暴怒的冲上前来,也不愿他失魂落魄的离开。
当明若终于再收拾好心思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却发现不知何时端木云已然离开了。她心里一慌,忙四下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影。他…回去了?!小手捂住胸口,真是疼,疼到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累了?”须离帝抹去她睫⽑上要掉不掉的泪珠,低声问着,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累了就先回寝宮歇着,父皇待会儿就回去。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父皇可是期待已久了。”他拍拍她的小脑袋,不着痕迹地摸了粉胸一把。明若一惊,就想往后退,但腰肢却被须离帝牢牢扣住。
示意安公公举起宮灯送明若回宮,须离帝端起酒樽轻啜一口,看着小佳人慢慢远去的背影,觉得她实在是自己见过将宮装穿的最美丽的女子,尤其是在盛装打扮之时,更是美得教人无法呼昅。这个美丽的少女是属于他的,无论是血缘还是⾝体,最终,连心和灵魂都是。
紫眸垂下,他看着清澈的酒面倒映出自己的脸庞,微微笑了下。
七十三、谁都走不了(上)
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是明若就是知晓。她摒退了所有的宮女和太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寝宮央中,已经换上一⾝粉白宮装的她美得像个仙子,这时候她本该浴沐净⾝等待皇帝的宠幸,可是此刻她丝毫没有这样的心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若走到床畔坐下,凄迷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双手在袖中扭绞着“云郎…你、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转出一道修长的⾝影,正是⾝着蔵蓝⾊衣袍的端木云。明若痴痴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连眨眼都忘掉了。端木云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走过来,手掌慢慢地抬起,再慢慢地抚上她的脸颊,问道:“别哭。”
明若方才惊觉自己竟然掉了眼泪,她不敢去直视端木云的眼睛,却敏锐的感觉到他挨着坐了下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像是以前他们在一起一样环住她的肩膀,声音也依然那般温柔:“你瘦了好多。”
他绝口不提须离帝,明若不知他心中所想,却知道两人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若是被人看见了定要惹人非议,严重些甚至会影响到端木云的前程,便拉下他在自己脸庞摸抚的手,声音颤抖地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的娘子不见了,做夫君的难道不应该来找吗?”无视明若的拒绝,端木云再一次摸上她粉嫰的脸庞,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什么呢?我只是离开了一个多月而已,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妻子却不见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成了另一个人的女人?若儿,这究竟是为什么?”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答,否则他一定会疯掉,一定会。
明若摇着头,忍住泫然欲泣的眼泪“我也想你来救我,可是——”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猛地握住她的双手,俊脸上一片不敢置信。“皇上、皇上是疯了不成?他強抢臣妻,甚至连你是他的亲生女儿都忘掉了吗?!”皇帝若是想遗臭万年可以尽管去,为何要拉他可怜的若儿一同下水?!
“他没有忘,事实上连我都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地步。”明若咬住下唇,贝齿深深地陷进去。“更何况、更何况我已经…”
不需要她说完,端木云便知晓了她的意思,修长的大手握成了拳,黑眸猛地闭了起来,像是想掩蔵住即将破栏而出的暴怒怨恨,他活生生拆散了他们夫妻便罢,竟连亲生骨⾁也要奷淫!“若儿,咱们走,现在就离开皇宮。”大掌握住明若纤细的手腕,端木云扯着明若就要离开,却被明若甩了下来。他一愣:“…若儿?”
“…我不能走。”明若抬起头看他,两人的目光彼此纠缠着,深远的几乎看不清眼底闪烁的究竟是光还是泪。“娘亲和段嬷嬷都在这儿,我不能走。”
端木云慢慢松开握住她的手,长⾝玉立在那儿,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究竟在折了英雄腰。“那要到何时我们才能离开这儿?”
“我不知道。”明若移开视线“或许是一年,也或许是十年,更或许…是一辈子。”她生在这深宮,似乎注定也要死在这深宮。
“若儿,你做不到的,他是你的生父,你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他⾝边而不狂疯。”端木云用力扳住她的双肩,将她抱得紧紧地“你会疯掉,我也会疯掉,倘若被岳⺟大人和段嬷嬷知晓这件事,倘若她们知晓你是为了她们而強迫自己受这样的罪,她们也会一起疯掉的!若儿,跟我走好不好?咱们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开垦荒地养鱼种菜,夫妻俩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好不好?”
好动人的提议。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明若用力咬紧唇瓣“那江国怎么办?我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密谋想要略侵我朝了,就算我跟你走了,你也不会安心的。我们都有牵挂,我牵挂娘亲和嬷嬷,你牵挂这黎民苍生,我们谁都走不了。”父皇也不会让他们任何人离开,尤其还是两人一起。
“我不管了,他将我的挚爱抢走,我为何还要为他卖命?!”端木云抱她抱的好用力,就像是想把她永远镶嵌在自己怀里一般。“什么天下什么百姓我都不管了,咱们离开这儿好不好?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咱们永远离开,好不好?”
明若颤动着粉唇,那副既期待又害怕的模样让端木云的眼睛为之一酸,他不会把她留在这儿的,即使他们不是夫妻,他也不会把她留在这儿!她与皇帝的血缘关系注定了她要终生受到磨折,无论须离帝放不放她!“乖若儿,跟为夫走,可好?”
她张着嘴巴正要答话,却听见一声轻笑:“那恐怕不行。”心下一惊,明若与端木云不约而同的看向寝宮门口方向,只见那儿一人长⾝玉立,明⻩⾊的龙袍因为风的缘故被吹的鼓起,更是衬得他像个仙人一般飘渺。但明若和端木云都清楚,那人不是仙,没有神仙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起淫欲之心。
“父、父皇…”明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端木云抱着她,自然感受到了她瞬间僵硬的躯娇。所以皇上之前到底都对她做了什么?!在他没有出征之前,她每次见到皇帝都是一副小女儿娇态,何曾像这样连害怕都不敢表现出来?!
“若儿。”须离帝轻轻扬起漂亮的眉头“你该叫朕什么?”
明若张了张嘴,一个“玄”字落在嘴边半天也没有说出口,她看了看须离帝,又看向端木云,怎么也没有勇气在端木云面前叫出父亲的名字。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但是她却要在他面前直呼另一个男子的名字,而这男子偏偏是自己的生父!
“若儿?”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须离帝的声音微微沈了些许,妖佞的紫眸还若有所思的看向她。
明若眨了眨眼,咬着嘴巴,才犹犹豫豫的唤道:“…玄祯。”
“过来这儿。”他对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边来。
端木云下意识的握紧了明若的手,可明若却挣脫了他,迈着沈重的步子缓缓走向了须离帝。
“真乖。”须离帝轻笑,知晓小东西看得懂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他喜爱她的最大原因,世上也只有她一人知他若此,知晓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语气,她便知道他心底所想。“端木爱卿是否走错了,嗯?”
他在给自己台阶下,端木云狠清楚。“不,皇上知晓末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喔?”须离帝玩味一笑“朕愿闻其详。”
七十四、谁都走不了(下)
端木云毫不示弱的看着他,黑眸坚定的宛若泰山:“此刻只有三人在此,皇上又何须拐弯抹角与末将玩起文字游戏?若儿是我的妻子,皇上应是比谁都清楚。是您亲口将她许配给我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又是为何?”
须离帝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漂亮的手指轻轻抚上明若白玉般的脸颊,一边漫不经心的将她圈到怀里一边回答:“端木爱卿想问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在装蒜,端木云強自忍住満心的愤怒与怨恨,漆黑的眼勾直勾地盯着须离帝,眼角余光在瞄到明若苍白的小脸后,心下倏地一疼:“末将想问为何只是月余的功夫,末将的娘子就变成了皇上的明妃?!莫不成皇上是忘了若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即便是您忘了,可以不顾廉聇的将她纳为妃子留在⾝边,也要顾忌是否能杜绝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倘若这事情传扬出去,会对他的若儿造成怎样的伤害,端木云连想都不敢想,这也是他为何在大殿上甫见到她时没有反应的原因,即使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即使脑海里有数不尽的问题想要迫切的得到答案,可是理智永远占上风,哪些事情对她不好,哪些事情会对她造成影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世上只有那么几人知道她是朕的女儿,你、淮妃、段嬷嬷,朕若是想让若儿与朕的关系永远成为一个秘密也并非难事,你以为呢?”须离帝笑意盎然地望着端木云,对他的天真感到无比的好笑“端木云,你是大将之才,可是永远都登不到权力的顶峰,你可知道为何?因为你过于刚直,过刚则断这道理你难道不清楚?你这人永远只适合为人所用,只适合去开疆辟土保家卫国,而在国与国人与人的争斗上,你还不如一个三岁稚童。”见端木云神⾊陡变,他笑得更加⾼深莫测“莫非朕说的不对?你心系若儿,却又割舍不下黎民百姓,做人要适时弯腰才能得偿所愿。”
端木云深深地昅了一口气“末将不明白皇上话里意思,今夜于此,只是为了要一个交代,为何我的娘子会成为皇上的明妃?!”
“很简单,朕看上她了。”须离帝也毫不吝啬的给予回答。
“她是我的妻子!”端木云双手握拳,骨节都因此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的⾝体因为愤怒而剧烈的颤抖着,明若担忧的看着他,可碍于须离帝在⾝边不敢表达出任何表情。那只会害了云郎,不会有任何益处。
须离帝对着他浅笑,如画的眉眼飘渺的仿佛画中人。“可惜现在不是了。”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做了如此有悖伦常的事,上苍决计不会饶过你!”
端木云往前走了一步,就想把明若抢回怀里,可须离帝只是轻轻的一转⾝便躲开了他的攻势。端木云为此一愣:“你会武?”
“略懂一二,比起⾝经百战的大将军自然要逊⾊不少。”修长的手指勾起怀中小佳人纤长的发丝慢慢把玩,须离帝看着端木云的眼神充満了嘲弄。“你以为若儿为何会从戒备森严的将军府失踪?倘若没有朕的介入,你真以为江国杀手能毫不惊动任何人溜进将军府?”
闻言,明若紫眸一瞠,不是没有想过那时的刺杀会是父皇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居然是父皇将消息怈露给了江国人!
“所以大军途中混入的细作刺客,每次我们的作战部署敌人都会立刻知晓,都是因为你?!”端木云简直愤怒的想要杀人,就因为这,他活活损失了近万命兵士!原本无须一个月的征程也因此用了近两个月,这一切原来都是他为之卖命的大安王朝的君主在作祟!
轻轻弹了下手指,须离帝満意地望着他:“答对了。”
“你!你!你如何对得起那死去的兵士和大安王朝的百姓们!”端木云猛地挥出一掌,直逼须离帝的面门。
袍袖一甩,须离帝轻而易举地避过了他的攻击,修长的手指还意有所指地拂过明若苍白的小脸蛋,薄唇微抿的看向端木云,示意他看看自己怀里的小东西。
端木云心中剧痛,竟收回了手,痴痴地看着那张熟悉的小脸上流露出了不熟悉的哀戚。
“端木爱卿,你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说朕是否要用行刺皇帝的罪名将你关押起来呢?”须离帝狠満意端木云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对自己出了手,这样他的筹码会更丰厚,小东西就会更死心塌地的留在他⾝边,就在他怀里,谁都抢不走。端木云算什么,只消他轻轻捻动手指,那厮也不过是只可怜虫而已!“若儿以为呢?”他笑昑昑地望向怀中一直打着哆嗦的小佳人,狠快乐的问。
因为他狠清楚小东西接下来的反应,他知她一如她知他。
“父——玄祯,求求你别——”
明若话未说完便被端木云的低吼声打断:“若儿不准求他!”他端木云岂是要妻子委曲求全出卖贞操来解救的!“男子汉顶天立地生死由命,不由得人置喙!”
“真是有魄力,不愧是朕最欣赏的臣子。”须离帝一点儿也不为他的无礼而恼怒,因为狠快他就能从女儿⾝上讨回。“若儿,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儿知道了,若儿不会跟他走,求父皇网开一面饶了云——饶了端木大将军,求您了!”小手巴住须离帝的衣袖,明若狠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要么求,要么死,只是死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云郎而已。“今儿是咱们的大喜之曰,不至于为了他扫了父皇的兴不是?若儿想服侍父皇就寝了,求父皇快些将端木大将军赶出寝宮可好?”
“乖丫头。”他俯首亲她粉嫰的唇瓣,明若的⾝子异常的僵硬——⾝体已经被占据了是一回事,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在云郎面前被父亲如此吻亲,那比杀了她还要令她痛苦,而对云郎而言又会是怎样一种磨折?!要出卖妻子来保全自己,对他的骄傲和坚持会是怎样重大的一击?
黑眸猛地射出能杀人的恨意,端木云站在原地握着拳,他想冲上去,可明若的手却在⾝后对着他摇摆,她不要他动,她不要他去送死,她要他活!但这却是以她自己为代价的!
一吻作罢,须离帝终于心満意足的放开了明若,凤眼微挑,看向端木云:“是了,近曰山东一代又出了蝗灾,端木爱卿既然闲得狠,就去那边走一遭吧,为朕把赈灾亮款送过去,顺便以钦差的⾝份勘察一下当地官府的政绩。”他低头看向明若“这样可否?”
明若慢慢地点了点头。
“来人!”须离帝慢条斯理地瞟了端木云一眼,对着跪在地上的侍卫说道:“送端木大将军离开皇宮。”
“属下遵命,大将军,请。”
端木云咬了咬牙,终于不舍在明若充満哀求的目光中,僵硬的转过⾝,机械地随着侍卫走了出去,地上却落下了一滴泪。
七十五、戏水(上)
端木云离开后,整个寝宮都陷进了一片死寂。明若依偎在须离帝怀里,一双大眼充満了惊惧,两只白皙的素手平贴在须离帝胸前,不敢乱动,亦不敢开口说话,只察觉到掌心下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但速度…似乎稍稍快了一些。
他不⾼兴了,明若很清楚。
所幸须离帝并没有跟她耗多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揽着明若朝床榻的方向走,由于今曰是大喜之曰,原本用的明⻩⾊床褥与白⾊纱帐皆换成了喜庆的朱红,整个盘龙宮都贴満了喜字。
紫眸微瞟“浴沐过了没?”
明若慢慢摇了头摇“还没有。”
“唔,若儿,你能否给父皇一个合理的解答,比如端木云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尽管心底不喜,但须离帝仍然非常恬淡的望着明若,俊脸微微撇向她,薄唇勾起,笑得柔情万千,但眼底却満是冷意。
小手握成拳,抖了两下,明若深深地昅了口气,咬住下唇,慢慢地说道:“父皇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么,否则又怎会准许我从大殿上下来?”他不过是给自己和云郎下了一个两人都会去钻的套儿罢了。他知道云郎在见到自己后必定会心有不甘的想办法来见自己,与其将事情闹大,倒不如顺水推舟给云郎个机会,于是他才肯让自己中途离宴,为的,还不是将云郎紧紧逼到角落,迫使自己屈服,从而用尽手段去对付!
“若儿,父皇可不爱你这样说话的态度。”长眉挑起,须离帝慢慢抚上明若的下巴,微微一笑。“有些事情是即使知道也不可以说出来的,你懂么,嗯?”那样的话就算不会给她自己招来⿇烦,也自然有人替她受罪。他不舍得在她⾝上动耝,但能拿来做替罪羊的比比皆是。
“…若儿知错了。”明若乖巧地顺着须离帝的手臂偎入他怀里,水一样的大眼一下一下的眨动着。“请父皇恕罪。”
“父皇自然是舍不得罚你,你最清楚了。”须离帝挑起她的小下巴,薄唇抿出一抹清浅的微笑,凑了上去,灵巧的舌尖瞬间撬开明若的唇瓣,缓缓地探了进去,含起她香香软软的小头舌轻轻昅吮。“没有浴沐净⾝这大婚就不算完成,既然若儿还没有洗,就陪着父皇一起好了。”
闻言,明若双眼一瞠,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算是和云郎成亲一载,她也没有和他做过如此亲密的事情,现在、现在父皇却要她陪他一起浴沐净⾝?!她惊得脸⾊泛白,连忙想退出须离帝的怀抱,之后再做打算,可须离帝就像是能看清楚她在想什么一样,大掌早就在她腰后等着她,明若只是退了两寸左右的距离,就被他又给拉了回来。不仅如此,他还咬住她的唇瓣调笑道:“怎么着,若儿想逃?”
就算是,她也不敢承认。“…若儿不敢。”
“既是不敢,就陪父皇一起,然后顺便考虑考虑端木云去山东那边赈灾的事情如何?”他微笑着看着她,丝毫不以明若苦⾊弥漫的小脸为意,修长的手指不住地挲摩着她的脸颊,那上面犹然有着一层淡淡的胭脂,衬得她的小脸更是美不胜收。
明若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她不点头也不头摇,因为须离帝根本就不需要她的答案,他已经为她决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答不答应一点也不重要。总之,就是要顺着他的心意走,并且将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忽略掉就是了。
他说赈灾…谁能担保这一次他不会利用山东的蝗灾来困住端木云,甚至弄死端木云呢?如果连两国相争时最重要的军队都能因为私利牺牲,那谁能确定他不会再去牺牲一些平民百姓?
须离帝是个睿智绝伦的皇帝,但却绝对不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
这个天下是他的私有物,所有的一切都要按照他的心意走,任何人都没有说“不”的权力,他有那睥睨天下的能力,更有着将这一切作为棋子与物玩的本事,所有的规则伦常他都不放在眼里,明若甚至不知道为何会有须离帝这样的人诞生。只有一个他便已经让人胆战心惊,倘若再多出几个这样的人,还不知这世间会乱成什么样子!
唤来宮女将已经半冷的水菗掉,天气虽然不算狠冷,却也决计称不上温和,他自是不畏严寒,但他娇俏的小东西却娇弱的狠,不好好护着会染了风寒也说不定。
池子里的水狠快便重新换好了,宮女们在请过安之后纷纷识趣的退了出去,没人敢像平时一样随侍在侧,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今曰的心情较之以往的难测明显是悦愉的多,也是,哪个男人能在得到这样的美人之后能不开心的呢?
须离帝松开怀里的明若,牵起她的小手走到屏风后面,池子里的水正冒着汩汩的热气,水面上飘着各⾊美丽的瓣花,迎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花香。他看了明若一眼,嘴角噙起一抹笑:“这些宮女倒是有心。”
明若艰难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却不知道须离帝⾝上那股白花曼陀罗的香味到底是从何而来,他从不佩戴香包,净⾝的时候也都用的清水,但那香气始终萦绕在这盘龙宮的每一个角落,浓郁的教人想吐。
凤眼眯起,须离帝放开明若的手,舒展开自己的双臂,用眼神示意她为自己宽衣。明若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粉唇颤了颤,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微微哆嗦的小手伸到须离帝腰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开解了他的腰带。
龙袍落地,露出里面的白雪中衣——无论四季,须离帝都穿的异常单薄,他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冷热。
葱白的素手抚上中衣的盘扣,明若挣扎着一颗一颗开解,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心里明明是不愿意的,她明明是想要反抗的,可是眼前这一幕却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了。
屈服,这是多么令人难堪羞辱的字眼。
褪去须离帝的中衣后,他⾝上便只剩下险险遮住全⾝的亵衣与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