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石镇

　　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此时的荣国正印证着这样的场景。

　　暖暖的炭火隔绝了严冬的酷寒，歌舞盈袖，美酒佳肴，滂郡的贵族世家们生活如昔，似乎不受伤冻的影响，纨绔子弟皱着眉望着窗外，不是担心百姓安危，而是记挂着花街柳巷处的某个红颜。

　　“大人，大人——”

　　奴仆的惊喊声生生打断了里屋的笙歌袅袅，左拥右抱的中年男子有些不耐地推开怀中的貌美女子，随意披了一件长袍，道“谁在大喊大叫呢。”

　　话音刚落，门“嘎吱”一声推开，来人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爬到跟前道“大——大人，大事不好了，京城来人了。”

　　手一抖，酒洒在锦袍上，钱光“噌”的一下站起来，转而又坐下道“慌什么，给本官仔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是安亲王管辖的地方，京城来人了安亲王府怎会没有丝毫动静？”钱光心想安亲王府那边的人可没有任何消息递过来，不可能出什么事情，也就心安地坐在榻上。

　　“外面来了几个年轻男子，说是有个从京城来的夫人找大人您。”

　　“哐啷”一声，酒杯砸在张三的身边，酒泼了他一身，吓得张三全身哆嗦，头碰触着冰凉的地板，不敢抬头，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京城来的就了不起啊，不就是一娘们吗，就把你吓成这样，说话也不说清楚，是不是闲本宫不够忙！”

　　钱光是怒火，想着幸好是虚惊一场，还以为是京城里监督救灾的来了呢。

　　“奴才，奴才——”想要张口申辩，但钱光显然不给他机会。

　　“吴总管，以后挑些利索一点的人，别什么人都往府里，本官可不是如来菩萨，供些不中用的奴才。”

　　“是，是。”立于一旁的总管连连点头，短短时间内，硬是生出一声冷汗。

　　“还不快滚！”见跪在地上的张三，钱光大吼一声，张三连滚带爬地出了门，一想到工作没了，面色灰白，体划过嘴角，张三下意识的用舌头了，果然是好酒呢，这一杯酒就够一家子活上十天半个月的，本以为找了一个好差事，可没想到却是在老虎身边谋事，这会却什么都没有了，天寒地冻，一家子等着他过活呢。

　　府内奴仆穿梭，看到一身狼狈的张三，有人嘲讽，有人同情，还有的只是淡漠。

　　“老爷可是要出去？”看钱光起身穿衣，总管连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裘袍递过去。

　　“既然是京城来找本官的，本官且去瞧瞧。”边说，便了手，道“这天怪冷的，唉，谁叫本官是一镇之长呢。”

　　“那是，大人鞠躬尽瘁，奴才佩服佩服，对了，刘公子刚差人送来一些‘礼物’，说是快过年了，一点小小意思，孝敬大人的。”

　　“嗯，他倒是比他哥哥聪明多了，回头让他把那个什么小蝶的领回去得了，至于那个穷小子，就说他拐良家妇女扔进监牢，他性命难保，那小蝶还不乖乖跟着刘公子走？”

　　“是，是，大人英明。”

　　钱光一笑，两眼眯成一条，手一扬道“备轿！”

　　清冷的青石镇这一天显得格外热闹，那些吃的难民此时聚在一起说着这大善人。

　　“要我说，肯定是观音菩萨显灵，你看看，哪个有钱人家会这么慷慨，听小八说，就连圆石街结尾那边都送去馒头和衣被，那可是好几千两银子啊。”啧啧啧之声让一旁的听众思绪飘飞，想着几千两银子那是多少啊，天天吃馒头米饭也能活上好几辈子了，逢年过节还能吃上一顿，偶尔也能买只八宝鸭尝尝。

　　“牙子，你口水都出来了。”

　　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连忙用手擦擦嘴，结果引来一阵大笑，脏黑之中隐隐看到一张窘迫涨红的脸。

　　小甲小心抚摸着身上的新衣服道“反正是好人，不知道晚上还有没有馒头吃呢。”

　　小乙一脸嘲讽“你就知足吧，这一顿可管好几天，晚上睡觉有被子盖，已经不错了。”

　　…

　　笼罩在死亡气息之中的青石镇此时多了几分生机，蓝筱看着围在好再来客栈脸敬慕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心底说不出的悲凉，不过是一顿饭，他们却把自己看成神一般，不过一顿饭就笼络了他们的心，可那些当政者怎么就看不到百姓不过期盼安居乐业，能吃穿暖？反而打着为百姓谋福的口号四处征仗？

　　“夫人，镇长已经到了。”话音刚落，外面的人群闪出一条道，一顶轿子停在好再来门口。

　　“大人，到了。”

　　钱光走出轿子，看到这么多难民聚集到一起，心一凛，以为是聚众闹事的，刚准备退回去，客栈大堂却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大人好生难请啊！”输人不输阵，钱光想着不就是一女人嘛，有什么好怕的，自己的地盘难不成还怕她？要是传出去岂不被同僚笑话，准备关上的轿门又打开，钱光笑道“将近年关，要忙的事情太多，而且天公不作美，这大雪一下就是好几天，本官正忙得焦头烂额呢。”说完，一手扶额做辛苦状。

　　“哼，忙着享受取乐罢了，狗官。”清河小声低喃，蓝筱一听，朝他微微一笑，清河连别开头，脸上的绯红好久才消褪。

　　“听闻夫人有事找本官，不知所谓何事？”

　　“你叫什么？”蓝筱也不抬头看他，神色淡然。

　　钱光刚摆出官架子，蓝筱这话却打消了他的气焰，门外几百只眼睛看着里面，钱光将怒火忍住，扯出一丝微笑道“本官姓钱，单名一个光字。”

　　“钱光？钱光光？哈——”意儿一时口快，想着这人名字取得也太好笑了吧，不过被蓝筱双眼一扫，连忙捂着嘴巴，但余音却从指间倾泻而出。

　　蓝筱看着意儿这一举动，嘴角一弯，心底也在发笑，不过很快恢复神色，而一旁的清河却感激地看了意儿一眼，看着那狗官吃瘪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门外的人群中也发出阵阵笑声，但钱光双眼一瞪，立马噤声。

　　看来这百姓还不是一般的怕钱光，蓝筱想着，要是清河说的是事实，这钱光光倒也会成真，贪污多少，可就要让他一个子都吐出来，还给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