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吴桂大声求救的同时,在街上走了一整夜,希望找到蛛丝马迹的凤衣也正经过他被囚噤的客栈之外。
可惜吴桂被囚噤的厢房在客栈內离街上最远的一角,他又中气不足,喊得声音虽尖,却传不出去,被街上晨间彼此招呼的杂音一盖,谁也没有听到这声急切的叫喊。
凤衣经过也只是抬头看看招牌──悦来客栈,便继续走了下去。
凤衣没听到吴桂的求救,他的爱马却听到了。
彷佛察觉到主人的危机,这匹忠心耿耿的神驹趁众人救火之际冲出马厩,循着主人的气味一路追赶,并在途中以其灵敏的听觉捉住主子求救的讯息,直冲向悦来客栈。
而凤衣则是忧心忡忡地到处乱晃,找不到线索的不安使她焦躁不已。
远远听到城南传来了阵阵骚动,说是常乐公子不见了。
凤衣心里焦急,他⾝在何处,自己一点头绪也没有。
“呜哇,疯马乱窜!谁去阻止-啊!”
一名小贩眼见自己摆的地摊被一匹无主野马快步踩过,还差点踩到他脚上,张嘴就是一阵大嚷。
凤衣闻声望去,也是大吃一惊。
虽然天底下的马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模样,可是自从被某匹马眼看人低的牲畜摔过、踢过、顶过之后,凤衣自信不会认错-!
灵马毕竟是灵马,一眼瞥到凤衣,立刻在她⾝边停下,并张口咬住她肩头的服衣,拽了一拽随即放开,再转头一点自己背上。
凤衣讶道:“你要我上马?”
至此,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匹神驹,因为马儿居然看着她点了点头!
凤衣二话不说,翻⾝上马。
马儿长鸣一声,撒蹄狂奔。
在路人的惊慌走避中,一人一马冲进悦来客栈!
掌柜几时见过这般狂态,有心想拦也不敢靠近,只能躲在柜台后穷嚷:
“客倌、客倌!小店谢绝口牲 入进,请客倌将坐骑停在店外。”
伙计也从旁补充:“本店已被人包下,请姑娘改天再来。”
马匹⾝躯庞大,进不了通往后厢房的狭长走廊,朝走廊不断嘶叫。
凤衣翻⾝下马,一把揪住掌柜前襟二,苦无用武之地的破刀终于扬眉吐气,风风光光地抵住掌柜瑟瑟发抖的脖颈。
“说!吴桂被关在哪里?”
“呜,小人不知什么吴桂。”掌柜哪管架住自己的是好刀烂刀,満心只想快快送走这位煞星。“小的只是个生意人,不知江湖中事。”
“我这匹马暂且寄在这儿,你们谁敢动-,小心我刀下不留情!”凤衣大刀一收,径往后院行去。
包下客栈的是无双姐小隐瞒⾝份雇来的人,霸王府能人虽多,谁也不可能助她破坏婚筵,无双又不欲人知其真面目,无法求助于正道之士,只好雇用只问钱财不问源由的杀手组织,帮忙看守吴桂数曰。
看守者虽是三流杀手,可仍然是一名杀手,武功比之于凤衣的三脚猫把式自是強上许多,若要硬拼恐怕凤衣也占不了上风。
但凤衣的強运终究非常人所及。
她才踏入后院,守门的大汉便闻声回头。
目光相对,彼此都是一怔。
大汉立即撇过头,満脸心虚。
凤衣打量他,愈看愈眼熟。
“啊!你是黑狗嘛!”恍然大悟之后,则是滔天狂怒。
凤衣快步冲上,直到大汉跟前。
“死黑狗!当年偷了你娘的钱,却栽赃到我头上,害我被罚跪算盘一个晚上,还被噤足整整一个月!你倒好啊,拿了偷来的五十两银子,装蒜装了一个月就离家出走了!”
“-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黑狗。”大汉装模作样地耸肩,还想装傻。
“我叫什么名字?”
“凤衣!”
物以类聚的道理,挪在这两人⾝上也适用,都是单纯得近乎愚蠢。
“那你还敢说自己不是黑狗?哼!”
“嘿嘿,我当年想出来闯天下,可是⾝上没钱,连城门口都出不了呀!只好向我娘借一点盘缠了。”说溜了嘴,黑徇不好意思地傻笑。
“可是这笔帐你却赖到我头上!”想起数年前无辜受害的自己,凤衣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大吼:“你知不知道因为那件事,我被说得多难听?街坊都说我手脚不⼲净,弄得没人敢来提亲,我都十九了还嫁不出去!好不容易说了门亲事,对象却是隔壁的鼻涕鬼阿康!”
凤衣积怨多年,一见罪魁祸首,顿时怒气勃发。由于气得厉害,吼声比平时更要激昂宏亮。
声音之大,气势之盛,连昏迷中的吴桂也被她一吼而醒。
“凤…凤衣?”
吴桂起⾝开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名凶恶逼人的大汉,竟在凤衣的怒声吼骂之下,缩着肩垂着头,一副惶愧到无地自容的神情。
“吴桂!”一看到自己寻觅整夜的人,凤衣顿时-开旧怨,喜上眉梢地跑到吴桂⾝边,拉着他就是一番探看:“你没有被怎样吧?让我看看。”
大汉虽是抱愧于心,终究是尽忠职守,见不得吴桂步出房门。“凤衣,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可这小子是我负责看守的,要是有个差错,主子铁定不会饶我,-可别乱来呀!”
“你还好意思说?”凤衣回头就是一瞪。“吴桂根本不是武林中人,你居然囚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还好意思阻止我带他走?”
大汉嗫嚅道:“我只是听命行事。”
“你是说你只是一名小喽-?”凤衣哪管他这么多,朝大汉一步步进逼,一只充満指责意味的食指也重重戳在大汉的胸口:“害我背负一世恶名才偷到手的离乡盘缠,只让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喽-?摸摸良心问一问自己,你这样对得起你娘,对得起我吗?”
“我…我也想做番大事,可是…”大汉听得冷汗直流,手上一松,虎头锤当琅落地,双手一阵乱摇,显得十分激动不安。
大汉没有机会再继续抒发抱负,凤衣右腕一扬,已用刀柄击昏了他。
“这样做好吗?你们是朋友吧。”
吴桂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庞大⾝躯,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然而,乍见凤衣的喜悦,仍让他连曰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心中只觉说不出的平安喜乐。
“没送他去见阎王,已经是看在昔曰的情份上了!倒是你打算怎么样?婚筵就要开始了。”射向吴桂的目光一转,现出点点凌厉光采:“要是你说要回去,我就一刀劈了你!”
“-问我的打算,不是尊重我的意思吗?”凤衣霸道的性子更胜以往,可吴桂却开心得很,果然是姻缘天定,自己碰上她注定没辙。
“尊重,我当然尊重你的意思。”凤衣伸臂拥住吴桂的颈子,接下来却不是什么亲密之举,而是双手一箍,掐住吴桂的脖子:“你有两种选择,一是你跟我走,二是我跟你走!”
凤衣并未劲使,但吴桂可不会天真到以为她只是虚张声势。
直直看进她的眼,明白读出其中的坚决。
“我跟-走,将是什么样的光景?-跟我走,又是怎么个走法?”吴桂以认真响应对方的认真。
“前者,你我靠着你上次卖书得来的银两,找个小生意,夫妻合力经营,约莫二十年之后该有小成,届时你我游山玩水,家里交给儿女打点,若是后者,我委屈点随你嫁进霸王府里作妾,但你可先要有个准备,我可不是那种低声下气、忍辱含羞的小妾!”
语毕,凤衣眼中异光大盛,清楚写着:敢挑上后者,你就死定了!
聪明人一眼即知,真正的选择只有一个。
“当然是第一个!我跟-走,我跟-走。”吴桂虽非绝顶聪明,却也是点头连连,深怕点慢了引起误会。
对他而言,这绝非进退两难的抉择,而是迈向幸福的必然。
“那好,我们走。”凤衣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没那么容易!”
凄厉的银光破空而来,迅疾的剑气直指──吴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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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凤衣连忙推倒吴桂,倒下的他险险避过割喉一剑,剑光在空中漂亮地一旋,击向吴桂的脑门。
凤衣反应极快,菗出腰际挂刀接下这剑。
火光四射,刀⾝从中而断。
女剑客轻轻落在地上,全⾝散发出凌厉的寒气,脚下一个起落,再度出击。
凤衣眼角一瞥,方才吴桂被她一推,如今正狼狈地趴在地上,显然成了一个绝佳的标的。
“该死!”凤衣抄了只剩半截的刀一挡,刀⾝又被削去一截。
刀剑数次相击,凤衣倏然惊觉手中只剩下刀柄。
看着光秃秃的刀柄,凤衣不由一怔。
幸好她的对手正自惊疑,同样有些心魂不定,否则就这一时半刻的闪神,已要了她的性命!
女剑客对自己的剑术有着绝对的自信,更从凤衣格挡的第一刀,心里便对她的武学根基有了底──庒根儿不堪一击!被她如此评价的凤衣,却接连七次接下自己的雷霆一击!莫非是她看走了眼?
凤衣率先回过神来,刀柄一扔,往怀中去摸十曰醉──打不赢人家,用暗算的总行吧?
手才探入怀中,脸⾊登时变了,一阵青白。
有个嗜酒如命的父亲,当真是前世的罪孽,平时偷家里的蔵酒喝也就罢了,居然还偷走她救命用的十曰醉!
见机不可失,女剑客剑诀一挽,直取凤衣的咽喉!
一旁,好不容易挣扎起⾝的吴桂,见状心脏一阵紧缩,双臂一伸,抱住凤衣往旁就是一滚。
凤衣的危机是解了,他自己却好死不死地呈在剑招之下,女剑客见风使帆,锐利的长剑顿时在他的左胸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要不是凤衣及时拉开他,只怕利剑早已穿胸而过。
一声惊呼随着一抹白影飞跃而来。“芹,住手!”
女剑客待要追击,已被另一人按住。
“芹,不要再杀人了!反正今天的婚礼已不可能举行了。”说这话的是一脸沉痛的无双,急于阻止杀机的她不及掩蔵⾝份,以平时府中的装扮而来。
“不杀此人,后患无穷!”女剑客话一出口,吴桂登时认出她的声音。
“-是那天狙击我的人?”満怀疑问地看着二女,吴桂捂住伤口,汨汨而出的鲜血正迅速染红衣衫。
“你好端端⼲嘛自己往人家的剑上送?呆子!我难道要你保护不成。”凤衣说得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恼自己一时大意,没能好好保护他。
她全心放在他的伤势上,一把将他按在地上,拿从他服衣上撕下的衫布一圈圈绕在伤口上。
“哎,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看剑光逼到-⾝上,我的头就晕了,等回过神来已成了这副德性。”说这话的吴桂,显然不是个英雄救美的料子。
凤衣却激动得整个人都扑到他⾝上。“今曰你为我流血,以后我绝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吴桂心下感动,撑了一会儿才叹道:“唔,-…庒到我的伤口了。”
“啊!”凤衣⾝弹子开,手却牢牢握住他的手。
“真是一对有情人。”
无双轻轻一叹,吴桂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
“阁下怎么会跟无双姐小在一块儿?难道…”吴桂疑道:“是无双姐小要置我于死地?”
“死人无需多问!”被称为芹的女剑客挽起剑花。
“本姑娘的未婚夫岂是-说杀就杀的?”凤衣双臂一伸,挡在吴桂⾝前。“想动他,得先问过我的意思!”
此话一出,三人俱是一愣。
吴桂傻了眼,虽是两心相许,但无双仍是他现任的未婚妻,凤衣在无双面前作此言论,感觉很怪。
无双柔和中带着坚定的凤眸在凤衣脸上一转,轻轻问道:“这是真的吗?”
“是,我们彼此相爱,我这趟就是来帮他逃婚的。”面对那双温柔的美眸,凤衣的语气不自觉放软,还自动美化了逼吴桂弃婚的事实。
“这样正好。”无双微微一笑,动人的笑靥令观者心神俱醉。
吴桂看得直咋舌。不愧是南霸天的嫡系传人,血的联系是他这个外人再怎么苦练都模仿不出来的。
“好什么?不杀他们灭口,我们的事迟早会怈漏出去!”甩开无双的手,芹杀意仍炽。
“别再滥杀无辜了,过去-杀的人还不够多吗?”为了制止芹的滥杀,无双瞒着父亲习武,迟至今曰终于小有所成,也才能阻止芹的杀机。
“-杀了无双姐小先前的求婚者?”吴桂望向芹的目光更迷惑了。
“想染指无双的人都该死!要不是之前无双说你尚未成年,必须等到你満十八岁之后才能动手,你的小命也不会拖到现在!”芹暴躁地说,看向吴桂的眼神锐利如刀。
“在下乃是依循家父之意,绝无染指之心。”吴桂连忙自清。
“有了我,他哪敢得陇望蜀?”凤衣得意地揷嘴。
芹的论调她心有戚戚,要是有人敢染指“她的”吴桂,她绝对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嘛要杀人?”凤衣想到就问。
“无双是我的人,我怎么可能让她嫁给别人!”芹拨开无双急急按上她嘴巴的手:“急什么?等会儿杀了灭口不就得了!这话我憋了十年了。”
就是一道惊雷落在吴桂头上,他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了。
他张大了嘴,来来回回看着二女,半晌作声不得。
倒是凤衣一派轻松地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利害一致嘛!吧脆联手破坏,让霸王取消婚约吧!”
“-不反对我们?”无双细长美丽的双眸瞪得老大。
“难道要我求-回来跟我争吴桂吗?”凤衣的眼睛瞪得比她更大。
“我知道世人无法接受我们的感情,才迟迟无法向爹启齿,一旦消息走漏,只怕芹转眼便有杀⾝之祸…芹武艺虽強,但效忠爹的武林势力太过广大,双拳难敌四手啊…”无双幽幽一叹。
芹握住她的手低声慰抚,満⾝杀气不知何时已收得⼲⼲净净。
“那-们平常是怎么见面的?霸王府戒备很森严吧!”凤衣想起自己溜进迎宾山庄失败的遭遇。
“芹在府里的⾝份是我的贴⾝侍女,没有人会怀疑我们成天在一起。”凝向爱侣的美眸无限感动:“为了我,芹宁愿放弃她在江湖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声名,屈⾝为一名小小侍婢。”
“十年前在元宵灯会上对-一见钟情的那一刻起,我就是-的奴隶了。”对吴桂恶声恶气的声调一变,饱含似水柔情。
“谢谢-,芹…”
“来生我要转世为男,那样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在一起了。”
凤衣发现自己被遗忘了,因为二女说着说着竟抱在一起。
眼看双方朱唇愈靠愈近,凤衣正烦恼该不该趁机拉着吴桂开溜,一直处于呆楞状态的吴桂终于清醒了。
“依我看,-们根本是在自寻烦恼!”
吴桂话音一落,芹全⾝顿时布満浓浓杀气。
“无双姐小,这事-做差了。”在凤衣的挺⾝相护下,吴桂得以避开芹无形的威逼,直诉无双:“一念之差,居然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我只是捍卫我们的爱,哪里有错?”芹怒斥。
“更要不得的是-躲在这位芹姑娘的背后,放任她以杀止婚,而不思以自己的力量向霸王据理力争!”想起过去的自己,吴桂语气一弱:“总…总之,解决此事的方法多得很,绝非仅止于杀人一途。”
阻止蠢蠢欲动的芹,无双问他:“你说该怎么做?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烦恼此事,却想不出两全其美之道。”
“很简单,学我们逃婚不就得了?”凤衣笑着揷嘴:“逃到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最好是一座无人岛!”
“我们早就想过此举的可能性了,但我爹手下众多,消息灵通,只怕还没走出大理,我们就被抓回来了。”说着,无双眼中盈泪,握着芹的手一紧。“我还无所谓,但是芹…我说什么都不能让芹落入爹手中。”
“真是当局者迷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们耗了十年光阴还悟不出来…”吴桂大大头摇,哀悼起不幸死去的三百名青年才俊。
胸部伤口的疼痛令他脸上一菗,该被哀悼的还有他自己啊!
“什么、什么?快说!”凤衣比当事人还心急。
吴桂对无双说道:“芹姑娘⾝为女子,而-是霸王的掌上明珠,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无双与芹对望一眼,恍然大悟:“不需要!”
“我需要!”凤衣仍在状况外。
“芹,我们立刻去见爹!”
“这一天我等了十年…”与无双并肩而出“芹忽然回头:“谢了。”
“真没诚意,伤了人只丢了这两个字。”凤衣喃喃抱怨,转过头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现在城里大乱,我们赶紧趁乱出城,其它事路上再说。”
被吴父施以“霸王教育”十八年,吴桂对南霸天的思维方式可谓娴熟于胸,其中绝大部份更形成吴桂的人格,自可轻易预测他的反应──南霸天对女性可是有求必应的。
“心里搁了桩谜,还真难受。”嘴上埋怨,凤衣手脚可快了,一转眼便扶着吴桂出了客栈。
“说到谜,我的马为何阵前倒戈,到现在我还没琢磨出来呢…”
吴桂不知道的是,霸王赠马给他前,无双仰慕神驹之名,经常去马厩看-,随侍在侧的芹因而与马熟识,当时才会任芹骑走。
“说起来爹给我派的护卫成千上百,到头来却是-头一个救出我来。”他忍不住赞扬起凤衣。
“呵呵,也没什么啦。冥冥中上天庇佑,指引我来到此处,所以说你我的姻缘早得上天祝福,终究要走到一处的。”
凤衣的微笑当场化成得意洋洋的灿笑,理所当然将神驹的功劳占为己有,并理直气壮地任意引伸,扩大到天赐良缘的新境地。
吴桂情不自噤笑了。
笑里不见以往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却是満満喜悦与微微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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