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望着坐在对面的女子,江彦青一眼就认了出来。
女子生得很美,一头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巴,睫⽑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大而清亮的双眸正低低看着桌上的文件,优美的眉尖蹙在一块,纤细的手指不住点着桌面,好像是手头的文件令她感到不耐——
昨天在书店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
江彦青并不善于记人,但昨曰惊鸿一瞥的美好⾝影却轻易占据了他的心房,昨曰她离去后,他甚至呆立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于门外。
回过神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斥责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还对一个陌生女孩看到发傻,未免太对不起李芷葳。
没想到,今天竟然重逢了。
经理介绍过,她是他的顶头上司,汤羽。
也是人事室主任。
说是人事室,其实只有两个职员,一个是主任的汤羽,另一个就是新来乍到的江彦青。公司半年前进行人事精简,人事部裁得只剩两人,编制也降成人事室,连办公室都与总务部合用,其中一人更在上个月结婚辞职,江彦青就在这个时候被补了过来。
瞧汤羽看得认真,江彦青不想打断她的专心,又不知该做什么,思绪飘回昨天,那场小小的争执…
“你不陪我去法国?为什么?”
李芷葳含怒的脸蛋依然美得令人无法逼视,看着她,江彦青总有种面对天使临凡的错觉。要不是这么个脫尘绝俗的美人,也不会把他弄得神魂颠倒,情关一陷就是三年。
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
有时这可是情人间致命的缺憾。
就像现在。
“芷葳,你要我这礼拜六跟你一块去巴黎,也该早点说啊!礼拜天是我好朋友结婚的曰子,上个月我就告诉过你,我已经答应要做他的伴郎。话都说了,我不能食言。”
“我昨天晚上突然想到的嘛!瞧,我不是今天一订好机票住宿,就打电话通知你了吗?什么婚礼的,给他包一份大红包不就得了。”
“红包当然是要的,但人也得到啊!这是一份心意。”
“你的朋友难道比我重要吗?”
“这是两回事,比较不来的。”
江彦青已经不知是第几回叹气了。友谊是李芷葳的点缀,比起朋友,她更重视自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任意随性得像是阵令人捉摸不定的风。但他不同,相交多年的死党踏入婚姻殿堂,这重要的时刻他说什么也不能缺席。
“芷葳…”
江彦青还想劝说几句,房门砰的关了起来。
他那任性起来还真让人头疼的同居恋人已回房去了。
“你今天睡沙发!”门內同步传来怒声。
而他,虽然李芷葳奢华宽敞的住处有四间宽阔舒适的备用客房,江彦青还是乖乖在沙发上过了冷冷清清的夜一。
到了公司,才知道董事长已降下人事命令,将他发配边疆。
纵使早已习惯类似事件,江彦青还是不得不赞叹这对父女的合作无间,以及那令人赞赏的超⾼效率。
平时人事转调会给几天时间作职务交接,他则是大大的例外。常常李芷葳一早发脾气,他下午就接到即刻转调的公文令,等事情雨过天晴,又会有另一张相仿的公文调他⾼升。
有人说,恋爱像坐升降机,起起落落。
可不是吗?
“江彦青。”汤羽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是的,主任。”
“不要叫我主任,我才进公司一个礼拜,连你的前辈都算不上,叫我汤羽。”汤羽想到自己的霉运,不由叹息。
好端端的,⼲嘛来这家公司呢?
虽然先前的老板老是有意无意地留她加班,又有意无意地对她上下其手,她其实可以忍下来,却偏偏动了怒,使出从国小就开始学的空手道,一不小心把老板打进医院休养生息,也就这么打破了饭碗。
没想到,一进现在这家公司,就硬被扔进形同虚设的人事室,还交给她一项烦人的差事:列出至少三百人的裁员名单。而且,为了不让她受到⼲扰,这件工作被列为机密,她必须暗中进行,直到名单确定。
汤羽暗叹,要是周围的人知道她手执一刀,气氛还会如此谐和融洽吗?
“那么,我该做些什么?”江彦青问道。
“有一些部门主管反映,员工的职前训练做得不够完善,新职员分派过去,要好一段时间才使得上力,要我做一个…”汤羽看了江彦青一眼,后者一脸专注,不敢漏听一字。“要我们做一个评估,看看要怎么改进这项职前训练,拟出个合理的计划表,这就是我们当前的工作。”
“主任已经着手进行了吗?”
“还没,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想先问问那些主管,觉得新进职员哪里不合用,再来对症下药。”
“好,这部分就交给你。”汤羽继续烦恼她的名单去。
有事可做,江彦青也起了兴致。
撇开第三十七次调职的难堪不谈,为一位美女上司做事,或许不是件坏事吧!汤羽的美和李芷葳不同,美得生气勃勃,英姿焕发,就连讲话语调也是⼲净利落,没有李芷葳常带的娇声嗲气,颇有巾帼英雄的味道。
握住滑鼠,江彦青开始制作问卷。
中午,汤羽正和江彦青检讨问卷上列出的项目,不速之客来了。
“汤美人,都午休了还这么认真!让我忍不住想请你一顿午餐。”企画部的天之骄子帅气十足地倚在汤羽桌旁。
汤羽冷眼一瞥。
“不必,我没趣兴。”
缠人的男人在她眼中比苍蝇还不如,一样讨厌。
“何必拒人千里呢?就算你有了未婚夫,同事们交流一下也无妨啊!”天之骄子的名号并非虚得,观察力就是与众不同,一眼发现汤羽手上少了枚戒指,这下眼睛可就更亮了。“何况,你现在是自由之⾝,同事间吃个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
“既然没什么大不了,这便饭吃或不吃,也没差别。”
骄子毕竟是骄子,自己不行就找别人,朝江彦青使了个眼⾊。
江彦青待过的部门恐怕比届龄退休的⾼阶主管还多,也曾待过企画部,而照他家和万事兴的协调性子,自然在同事间留下好相处的印象,就连向来眼⾼于顶,傲视群雄的天之骄子也对他青眼相加,同僚之谊与众不同。
“主任或许不饿,我那不争气的肚皮可是在闹空城计呢。”江彦青终究没有直喊其名。“不如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汤羽瞄了江彦青一眼,江彦青回以微笑。
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构成谐和而优美的弧线。
对江彦青而言,这只是个礼貌性的笑容。
汤羽却觉得似乎有什么进到了心底。
有些人能以一个平淡的微笑在一刹那间化解他人的、打防,让人无法拒绝,无法对他背过⾝去,更无法无视于他。
江彦青无疑正是个中⾼手。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一点自觉也没有。
半晌,汤羽才听到自己发出声音。
“那就这样吧。”
同时,她暗自松了回气,幸好江彦青不是一个成天傻笑的家伙。
否则,一个简简单单的微笑就害她打破对牛皮糖来者全拒的原则,她这个上司怎么做得下去?“太好了!你才来一个礼拜,公司附近有许多好餐厅,你一定得试一试!就像转角那间,招牌牛筋面就是天下一品…”骄子沿路奋兴地说个不停,宛如介绍贵客本店招牌名菜的服务生。
汤羽只是静静走着,倾听四周的声音。
不,当然不是骄子聒噪不休的杂音,牛皮糖的声音她是不屑一顾的。男人就该少说废话,冷冷酷酷地永远保持一定的距离,若即若离地让人又爱又恨,勾起女人无边无际的服征欲,这才是她欣赏的类型。
她在听的,是江彦青的声音。
他正对着机手说话。
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像是不想打扰旁人,也像是不舍得惊扰对方。
听在汤羽耳中,是种令人舒服的男中音。
“我知道…别气…这样好不,改到下礼拜,我请长假陪你,你爱玩多久便是多久…唉!我就这么个死党,跷掉他的婚礼不比跷课啊…好好好,我傍晚去接你,到时候再谈。”
收起机手,江彦青察觉汤羽正看着自己。
“抱歉,我错过了什么话题吗?”
“大概没有。”汤羽摇头摇,对牛皮糖的美食专栏提不起趣兴。
她是很好养的,手头紧的时候,一碗鲁⾁饭也就打发了。
实在噤不住好奇,汤羽反问:“女朋友?”
“对。”
“你们每次吵架,你都会被降职吗?听说昨天以前,你还是客服部经理。”汤羽毫不避讳,直来直往地问。
心里想着,董事长之女比总经理更有生杀大权,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想当然尔,江彦青早就习惯这种问题了吧,
江彦青却吓了一跳,有人当面问他这个,还是头一遭。
在公司,这是公开的秘密。牵涉到董事长千金,旁人也只敢旁敲侧击,虽然他从不说长道短,次数多了,别人也能猜个几分。
问题是,一切还在心照不宜的阶段。
汤羽,太直了点。
直得有点残酷…
思量着是汤羽太直口直心,还是刻意揭人疮疤,江彦青谨慎地回答:
“调动职务是上司的人事权,我们拿钱替人做事,不想走路就得服从。”绝口不提李芷葳这位太上公主在他的人事异动中所扮演的吃重角⾊。
汤羽不吃这套,执意追问:
“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是每次吵架都会这样吗?还是只有大吵的时候?”
江彦青苦笑着头摇。
虽然先说爱的是李芷葳,爱的比较多的却是他,他怎么翻得出李芷葳那比如来佛还要收放自如的手掌心呢?
被冷落大半天的骄子说话了:
“汤羽,你就⾼抬贵手,饶他一命吧!彦青这小子在家已大受老婆大人的气,来公司也不得闲,就太可怜了。”
“你结婚了?”汤羽吃惊。
“不,只是住在一起。”
想到同居的缘起,江彦青脸上的苦笑就像生了根,怎么也扯不下来。李芷葳是直接的,只说了句:“明天我派人去把你的衣物搬过来。”他这个没有决断力的呆头鹅就傻傻被牵进了屠宰场,展开被恋人翻弄的同居生涯。
骄子拍了拍江彦青的肩膀,对汤羽说:“我老是叫他别自找罪受,这家伙就是不听,以前公司里打大姐小主意的不少,没一个是有好下场的,听听她的绰号就知道了,魔女可不是白叫的。”
“让芷葳听到,你可得逃命去了。”
“驸马爷,你不会出卖兄弟吧?”
听着两人说笑,汤羽在心中暗记一笔。
能让别人在背后仍恐之惧之,这位大姐小绝非易与之辈。
一天就在制作问卷中度过。
汤羽以前做的是会计,这才知道设计一份问卷,也是一门学问。
争议其中几个问题,删加几个选项,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进了公寓大门,汤羽一开信箱,拿出一堆广告信。
汤羽边过滤信件边走进电梯。
突然一封航空信昅引她的注意。
随手关上家门,汤羽奋兴地拆信。
小羽:
近来可好?回信迟了,别生我的气啊。
我这里还是老样子。Kevin七岁了,脾气样貌和他爸爸一个模子出来,顽皮得紧,一不注意就会玩出新花样。前天他从树上掉下来,差点吓死我。他可好了,膝盖擦破了皮,也不哭闹,拍拍服衣上的灰尘却来安慰我,说着:“妈妈,你不要怕呀!我没事,我很勇敢。”像个小大人似的。
Cristina不像她哥哥那么调皮,安安静静的,有时候在门口阶梯上一坐就是一天,望着院子不知在看什么,Kevin老笑她是洋娃娃,一动也不动的。五岁的小孩子这么静,我忍不住要担心了。
你呢?上次你在电话里说要订婚,也不寄一张合照给我瞧瞧,能抓住我那个天下第一挑剔的妹妹的男人,我是一定要见的。
婚礼定了记得通知我,我们全家都会到场祝福。
姐笔
“你知道回信迟了就好。”
汤羽喃喃抱怨着,珍重地折好信,放进菗屉里。
寄出上一封航空信,距离现在整整两个月。
只有姐姐这个什么事都慢半拍的脫线大王,才有办法用这么久的时间磨出一封回信,还是一封和她洋洋洒洒三大张信纸相较下,相当简短的回信,短得简直可以说是封便笺。
哼!要不是那个口藌腹剑的牛皮糖姐夫死都不放人,重感情的姐姐怎会轻忽手足亲情,离家九年一次也没有回来?
想到当年那个脫线大王竟然会休学私奔,汤羽就有种天地倒转的错觉。
实在很难想象,当初那秀气文弱,连外国人向她问路都手足失措的姐姐,现在居然在英国生活,而且还适应得不错。
“以前问她想不想出国留学,她慌得要命,说她英文不行,又不敢和外国人攀谈,如今嘛…”汤羽噤不住脸上逐渐扩大的笑靥。“终于想到回来了,一去九年,总算啊!”
换好服衣,汤羽忽然想到:姐姐要回来参加她的婚礼,问题是新郎倌已被她一脚踢去了国美,这下哪来的婚礼?没有婚礼,那个小器姐夫怎肯出机票钱?得不到丈夫首肯,一向惟夫是从的姐姐怎可能回来?
笨哪!早知如此,就先举行婚礼,再料理宋杰!
汤羽烦躁地打开冰箱,看看晚餐能弄什么来吃。
一看,汤羽更不⾼兴了。
把那两瓶冰开水拿走,便能完美呈现“空空如也”一词的更正意义。
冰箱没有库存,那就出去吃!
汤羽拿了钱包,走出家门。
一边盘算着要吃巷口那家馄饨面,近却比较贵,还是对街小巷里的自助餐,便宜又好吃?还没拍板定案,汤羽锐利的视线捉住眼前一对男女的⾝影。
汤羽脚下经过的是一座小鲍园,白天挤満了小孩子,晚上则换成一对对情侣,倘佯其中。然而,前天传出命案,一名女⾼中生遭到杀害,弃尸于此地,凶手还没抓到,只知道是个瘦⾼男子,新闻登得大大的。
这两天公园静无人迹,时有察警寻找目击证人,居民怕惹上⿇烦,人人绕道而遇,汤羽仗着有护⾝之术,并不刻意绕路,只在经过时快步走过,并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四周。
提⾼警觉果然是有必要的。
真的被她察觉到风吹草动。
公园里,一个⾼瘦男子一手扯住年轻女孩的皮包,一手抓住她的手,女孩提腿踢他、打他,挣扎着想脫离他的魔掌。从汤羽站的距离与角度,看不清两人的长相,但是情况显然十分危急。
汤羽心急,说不准又是一桩命案,这还得了?
她立刻拿出机手报案。
刚收起机手,汤羽就听到女孩的呼救声。
“放手!放开我!杀人啦!”
汤羽再也忍受不了,疾冲过去朝歹徒的背面就是一记雷霆飞踢。
这一踢可不是花拳绣腿,昔曰汤羽的空手道老师曾对她说:“运用得当,腿的攻击力是拳头的数倍。”就是这雷霆万钧的一腿,硬生生把那位自许⾝強体健,十年来连小诊所都没进过,却胆敢对她性骚扰的前任上司送进了医院。
碰的一声,歹徒应声倒地。
获救的女孩竟不说谢,斜眼冷笑着。
“活该!”
留下这个令汤羽莫名其妙的字眼便扬长而去。
这女孩是骂袭击她的歹徒,还是出手相助的她?
汤羽的疑惑并没有维持多久。
那位受到重击无法起⾝的歹徒,哀呜着在地上翻了过来。
这下汤羽的眼可是睁得又大又圆,抹了抹眼皮,再看一次。
“江…江彦青?!”
“原来…你有这种好⾝手啊…”
江彦青原本丰神俊朗的脸部肌⾁因痛苦而扭曲,看得汤羽心中大起不忍。
但,该弄清楚的事还是得弄清楚。
“江彦青,你是前天杀害女⾼中生的凶手?”
“我像吗?”被害者还差不多吧!
虽然背上一片火烧,痛得起不来,江彦青的脑袋瞬间清明不少。
这就是李芷葳大人大量“只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恕你这遭”的真相!
李芷葳是属于室內的⾼贵生物,除了出国旅游,活动范围多限于来往装潢⾼级的场所之间。他还在想芷葳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教他陪她来到这座看似平常的小鲍园,原来是暗蔵杀机…
汤羽上上下下打量着江彦青,一双可比雷达锐利的目光钜细靡遗地扫瞄江彦青⾝上的每一个细胞,最后得出答案。
“不像。”
江彦青点了点头,感激汤羽对他的信任。
“那你对刚才那个女孩做了什么?她在叫救命呢!”
“那是我的女朋友,李芷葳。”
汤羽无言,情侣间的事,外人雾里看花,是看不透的。
突然间,某个声音抓住她的注意力。
“糟了!我们快走!”汤羽搀扶起江彦青,往小路跑去。
“怎么了?”
“警车!我以为你是坏蛋,就报了警。”
江彦青有苦难言,刚才汤羽那一踢,几乎打乱了他五脏六腑的排列位置,套句武侠小说的话,便是被大內⾼手打成內出血的重伤,不给灵丹妙药疗伤止痛就算了,还挟持他抄小道躲察警,惶惶然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有生以来,如此仓皇狼狈,还是头一遭!
他是招谁惹谁来着?
江彦青不由大叹时运不济。
“幸好我家就在附近,不然你这个样子,就是想去大马路拦计程车,也会中途倒在路边。”
眼前,江彦青脫下上衣,脫力的⾝体趴在汤羽的长沙发上,而汤羽正在为他擦万金油,不时摩按两下,惹来江彦青阵阵惨叫。
“唉唉唉!主任啊!求求你轻点吧!”
“我帮你按一按,瘀血可以早点散掉。”
“疗血还没散,我的小命就先散了。”如果江彦青以前曾经小看女人的力道,经过汤羽这一按,可就完全改观了。
“啧!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伤小痛就哎哎叫,不觉得丢人吗?”说着,故意使力一按。
对于汤羽的恶意虐待,江彦青只有哀号的份。
“我是小男人,小男人是没什么骨气的,把我当成摔了跤的幼稚园生吧!”骨气和自尊面临剧痛的磨折时,其实真的算不了什么。
汤羽饶了他,手上力道顿时轻了。
“今晚是怎么一回事?吵架?”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才在长椅坐下,她就突然说要走,叫我不准拦她。唉!依芷葳的个性,要是我真不去拦,恐怕会更气我。我慌乱下抓住她的皮包,想把话问清楚,恼我也要有个理由吧!谁知道她开始踢我打我,然后是你…”记起那飞踢的威力,江彦青怯怯地望了汤羽一眼,噤口不言。
“你女朋友总是这样待你吗?没弄清楚就出手是我的错,但是,你女朋友那种呼救法,谁分辨得出是在作戏?”汤羽很不负责任地将被察警追着跑的罪过撇得一⼲二净。
“芷葳平常不是这样的…”一顿,江彦青续道:“其实,或许就是这样吧。芷葳永远不按牌理出牌,总爱把我耍得团团转,然后坐在旁边看我的反应,看我气不气她。我怎么会恼她呢?这就是她可爱的地方呀!”
汤羽一听,搞了半天,这家伙竟然是个受虐狂?
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有什么好同情的?
“你们真是绝配。”汤羽诚实说出感想。
江彦青吃惊。
“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
“他们说什么?”
经过今晚这么一闹,江彦青对汤羽除了原本的惊艳,更多了分亲近之心,见汤羽是⾝边惟一看好这段恋情的人,便毫不保留地有问必答。
“说我和芷葳家世背景差太多,我又在她父亲开的公司上班,会被当成吃软饭的;也有人说芷葳太过自我,不会顾及我的需求,终究会走上分手这条路;还有人说,芷葳喜欢新奇,容易变心,迟早会伤了我的心…其它的,我一时想不起来,太多了。”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上班!就算你才⾼八斗,天生精明能⼲,一扯上老板的女儿,别人就会当你是搞裙带关系的小白脸。”汤羽也上完药,收起万金油。虽然有点怀疑万金油的作用,总是聊胜于无。
江彦青穿好上衣,趴回原位,依然没力气起⾝。
“她要我去。”江彦青简单地说。
汤羽那双参透天机的慧眼,静静瞧着江彦青趴平了的后背,忽然有了领悟。
爱得较深较重的人,注定了是输家!
“你,真是个傻瓜。”汤羽的感想也很简单。
“却是个乐在其中的傻瓜唷。”
江彦青撇头看她,想要微笑,背上辣火辣的疼痛却让他龇牙。
“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看你这样子,回家是不可能的了。”
大学时代在道场被她以同等力道踢伤的大个子,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下得来,这件事还是别让江彦青知道比较好。
“谢谢,说真的,我是动不了。你那一脚还真是够力啊!”
“我给你拿枕头和被子。”瞧他这龇牙咧嘴,但愿长趴不愿起的惨样,要他移驾到床上,恐怕是项奢求。
“可以借个电话吗?我的机手没在⾝上。”
汤羽正在回房的途中,反手把无线子机扔给他。
“接好!”
子机一飞出去,汤羽立刻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过失。
只见那造型优美的话筒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的弧线,然后不偏不倚地落在江彦青那饱经磨折、楚楚可怜的背上。
客厅里顿时充斥着惨叫、抢救、埋怨、道歉等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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