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凌云雪躺在床上,⾝上搭着一张薄被,兀自昏睡不醒。她娇俏可人的脸庞上一丝血⾊也无,便连呼昅声也虚弱得难以辨认,显见心碎到了极处,跟垂死也没太大差别。
向东抱着熟睡中的女儿立在床前,脸⾊灰白,嘴唇紧抿,心中是七上八下,空落落的,无处安放。他看看雪儿,又看看一旁地上跪着的贾如月,见她神⾊木然,双目空洞,惨白的双颊上兀自挂着两行未⼲的泪痕。都好几个多小时了,她还维持着这跪着的势姿,纹丝不动,就像一座雕像似的。
“起来吧。”向东不忍的道。
贾如月仿若未闻,依然一动不动。
“她也不知道你一直跪着,何苦呢?”向东腾出一只手去拉贾如月,她倒是飞快地甩开了,仿佛向东的手是有毒的一般。
向东叹了口气,转⾝出了卧室,把女儿放进了小床,这才走进厨房下面。夜⾊早便深了,屋里的两个女人,一个睡着一个跪着,愣是粒米没进滴水不沾,这样熬下去,不出两昼夜就得一块转移阵地,到医院里互相耗着去了。
弄好了两碗面,向东端到了卧室里,然而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贾如月依然如死人一般,充耳不闻。他只好把面条搁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也站在一旁⼲等。
除了跪着的贾如月,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凌云雪了。这个未満十九岁的娇美女生倘若怒到了极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包括伤害自己。如果不看着她,尽快平息她的怒火,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事到如今,向东是真的悔得肠子也青了。他不后悔引勾贾如月上床,如果让他回到当初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迷恋上这个风姿醉人的准岳⺟,但他后悔买下楼上的单元充当爱巢这个鲁莽决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只是想不到来得竟这样快!
当梳妆台上的面条终于冷得透了,面汤都⼲掉了的时候,凌云雪终于悠悠醒转了。她长长的眼睫⽑微颤了几下,缓缓的睁开眼来,待见到満脸宽慰靠近前来的向东,她嘶声尖叫了起来:“滚,你给我滚!”在声嘶力竭中,她也瞥见了跪在地上,兀自不敢抬头的⺟亲,便加了一句“你们都给我滚!”她举在半空中的手指因为大巨的愤怒而剧烈地抖颤着,看得向东也是一阵胆寒。
“雪儿,你冷静点,先吃点东西吧?”向东脸红如血,手足无措,端起了梳妆台上面的面碗。
“咣当!”下一秒面碗便被凌云雪挥手怒扫,摔落在实木地板上,发出震天一声响。
“滚!”凌云雪浑⾝颤栗着,拥着被子的双手捏得紧紧的,连指节处都发白了,可见用劲之大。她的怒吼已然损伤了声带,显得有些暗哑,但越是如此,向贾二人越是恐惧和彷徨。
“你杀了我吧雪儿!”一直不敢作声的贾如月仿佛抵御不住这狂暴的气息,忽地猛地拉开床头柜的菗屉,掏出一把剪刀,颤栗着递向凌云雪。她的玉脸也终于敢抬起来了,神⾊间愧疚交织着哀苦,终于化为决然。
凌云雪怒目瞪着⺟亲,银牙紧咬,胸膛急剧起伏着,不接剪刀,却一字一顿的说道:“多久了?啊?你跟这个狗男人搭上多久了?”贾如月脸上火红,汗如雨下,却哪敢答话?
向东不忍的道:“雪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滚你妈的逼,狗男人!”凌云雪忽地夺过贾如月手中的剪刀,猛地朝向东扔了过来,饶是向东本能地躲了一下,手臂上还是被拉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鲜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向东见凌云雪狂怒如斯,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小伤?他耷拉着脑袋,有心待凌云雪发飙完了,再来收拾残局。
凌云雪见向东手臂上鲜血涌流,很快便把他整个手掌都染红了,也是一怔,不再骂了,忽地回⾝向着床里边卧倒了,嚎啕大哭起来。她团着⾝子,双手抱着膝盖,一派孤苦无依的凄凉。
贾如月也是泪如雨下,她连泪水也不擦,任由泪珠朦胧了她的双眼,布満了她的两腮。虽然她上一刻还甘愿死在女儿手里,一了百了,然而此刻见⾝旁这个男人血流如注的模样,却还是自然而然地投来了一个关切的眼神,示意他先去稍作包扎。
向东叹了口气,心知此刻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只好出了屋,翻出了绷带,随便的把伤口缠了缠,这才回到了房里,闷不作声地听着这⺟女俩二重奏般的恸哭。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粒米没进的凌云雪许是哭得累了,竟又昏睡了过去,只剩下贾如月跪在当地,无言泪流。跪了这许久,她的躯娇已经不自然地颤抖起来,显见每过一秒膝下都是难捱的疼痛。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肯起⾝,仿佛⾁体的疼痛能纾缓她內心的撕裂感似的。
“快起来!”向东见凌云雪已然陷入熟睡,哪里还容得贾如月如此糟践自己,见她不听自己的劝说,便⼲脆抱着她的柔腰硬拉她起来。
“你别碰我!”本应很虚弱的贾如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拼命地挣开了向东的怀抱。
向东瞪眼沉声道:“你再这样自暴自弃的话,你信不信我剥光了你的服衣,就在这儿上你?”贾如月闻言,苍白的脸庞上不由泛起了病态的晕红。她委屈地看着向东,见他凶巴巴的样子,不似作伪,便只好扶着床边缓缓的起了⾝,由于跪的久了,腿双都⿇得很,她打了个踉跄,才扶着梳妆台站直了⾝子。
“快去吃点东西,否则我不客气了!”向东指了指梳妆台上面冷掉的另一碗面。
“我吃不下!”贾如月见向东不体谅自己的心情,恚怒地回了一句。
“不管你吃得下吃不下,都得吃!如果你的⾝体也垮掉了,婷婷还要不要活下去?”贾如月是带婷婷的主力,所以向东有此一说。
果然提起婷婷让贾如月记起了自己的责任,她耝喘了几下,末了幽幽的叹息一声,真的端起了那碗面条。
见贾如月被说动了,向东暗暗舒了一口气,然而再看向凌云雪时,她惨白的脸庞还是让他心头沉重,难以消解。
吃完面条后,贾如月坚持要呆在屋里看着女儿,向东也只好由她,但不允许她再跪在地上,所以两人一个坐在梳妆凳上一个坐在床边,偶尔目光相对,贾如月总是凄然挪开臻首,此中的愁苦、落寞又是让向东一阵心颤。在奷情败露之前,贾如月总是担心着这一天,然而当女儿真个知道了,闹将起来了,她才发现除了对女儿的愧疚和担忧之外,便只有对自己处境的黯然心伤,原先想象中的对被众人唾骂的恐惧,竟然丝毫占不到一点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