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他带她到曹家齐的国中同学，如今已是湾台知名服装设计师开设的精品店买服衣。
这不仅是他人生第一次踏进这么女性化的精品店，而且还冒着一旦被姐姐知道，他绝对会被全家人，甚至“全庄人”拿这件事来挖苦、调侃的风险，所以，他隐约也明白简妤嬿在他心中的地位与分量跟过去交往的女人有明显的分野。
因为对女装、对女人的东西完全不熟，他只好找来认识的人帮忙。
一踏进精品店，迎面走来一个打扮中性的⾼挑女仔，张开手臂，热情地拥住曹家驹，顺手捏了捏他紧实滑光的肌⾁。
“啧啧啧，怎么还是这么MAN…”设计时仔细地欣赏曹家驹冷酷帅气的脸庞，一副饿虎扑羊的表情。
“人我带来了，”对于这些赞美，曹家驹已经练就八风吹不动的定力了，依旧用那冷淡的语气说道：“就交给你了。”
“昨晚我打电话给你姐，告诉她你拜托我找些服衣饰品给你女朋友，你知道吗？家齐在电话里差点尖叫到疯掉，我们都没想到你原来这么浪漫，给我搞‘⿇雀变凤凰’那一套耶！”设计师无视他的冷淡，继续用夸张⾼频的音调说话。
“什么浪漫？不懂啦！”他略显窘迫地驳斥，不承认自己会去弄那种娘娘腔的玩意儿。
“呵呵…我们家阿驹害羞喽…”设计师笑得花枝乱颤，一开始出场“知性”形象完全毁了一旦。
一旁的简妤嬿也忍不住笑，当然也有点同情曹家驹啦，想他在业界算是年轻有为，在曹家众多生新代中亦颇受推崇，无论是外型或是个性过都是臻至成熟的男人，可每每遇到打小便熟识他的“亲朋好友”那在外辛辛苦苦维持的大男人风范，立刻被捉弄得变成可爱又别扭的小男孩。
“别挑料子太少、太短、太薄的服衣。”曹家驹沉着脸警告设计师，然后转头告诉简妤嬿：“晚点我再过来接你。”
“好。”她温顺地应着。
曹家驹前脚才走，设计师马上八卦地问简妤嬿：“你跟阿驹交往多久了？”
“嗯…大概四、五个月…”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交往，不过，为了避免⿇烦又难以启齿的解释，她只好淡淡带过。
“你知道阿驹已经…我算算…”设计师抚着下巴，转转眼珠子。“他已经八、九年没交过女朋友了，但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一个换过一个，完完全全的心花大萝卜。告诉我，你是怎么抓住他的？”
“呃…我也…”简妤嬿偏着脸，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说她用的是“⾝体”？
不过，上次陪他回南部参加婚宴，她记得他姐姐也提过他们两个年轻时玩得好狂疯，只是，以她认识的曹家驹，实在无法想像他狂疯的样子，而他又是为何转变成如此不苟言笑？
“来、来、来，先坐一会，我来帮你准备试穿的服衣，待会儿我们慢慢聊。”
设计师动作很快，噼里啪啦，指示助理将几套服衣摆进更衣室。
简妤嬿随之进到宽敞华丽的更衣室，仿佛走进童话故事的民办中，而自己⾝上简朴的衣物，在镜子前便显得寒伧与单薄。
她摸了摸了吊挂在衣架上的及膝小洋装，那面料的质地与剪裁和这位设计师的名气，就算对时尚不很注意的她也晓得价值不菲，是她过去家境还富裕时也买不起的名贵服饰。
“换好了没？好了我进去喽！”设计师在外头询问。
“等等…还没…”她立刻褪下衣物，换上轻薄到感觉不出重量但却意外温暖的洋装。
换好的同时，设计师已经进来了，拄着下巴，望着镜子，欣赏穿上她设计的服衣的简妤嬿。
“你知道吗？我们东方女生很少能把这么饱和浓郁的紫穿出味道来。”设计师拎起摆在一旁平台上的浅灰⾊披肩为她披上。“你的肤皮够白，五官细致，气质优雅，穿这个颜⾊的服衣抢眼却不流俗，非常美…真的。”
设计师用一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夸张口吻称赞着，简妤嬿听了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穿这件洋装，还是要打点妆底，你睡眠时间应该不太够，有点黑眼圈，要遮一下，不然就可惜这么清透的肤质了。”设计师这时褪去八卦表情，真正展现出她的专业与气势。
“嗯…”简妤嬿只能敷衍地点点头，她没有化妆的习惯，所以根本没有化妆品，而且，这服衣太贵了，她舍不得买。
“这套服衣的配件我会让助理准备好，变换几种搭配方式，拍下照片让你带回去参考。来再换下一套。”
简妤嬿便像洋娃娃似的任由布摆，服衣一套换过一套，不少是她过去不曾尝试过，例如小露香肩，露出细腰，后背挖空的性感衣物。
约莫三个小时后，设计师仍兴致勃勃，但她已经累了，幸好，曹家驹及时出现拯救被腾折到两眼发昏的简妤嬿。
“喜欢吗？”他问。
“都很漂亮，不过——”她知道他会付钱，但就担心花太多钱，连忙接着说：“有一套粉芒⾊的连⾝窄裙，加件白⾊短外套，我觉得外出或上班穿都合适，只要那一套就好了。”
他不知有没有听进她的意见，迳自走向设计师，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只见那设计师又摆出一开始的夸张表情，然后便要助理把简妤嬿喜欢的那套粉芋⾊晚宴小礼服及搭配的⾼跟鞋、手拿包找出来，带她再进更衣室穿上。
简妤嬿心想以曹家驹的个性，或许是想确定一下会不会太暴露，便再换一次。
换穿出来时，曹家驹认真地打量她几秒，点点头：“不错，就穿这套走，陪我去参加一个寿宴。”
“好。”得到他満意的肯定，她好开心，而且，这套服衣实穿也不会太昂贵，她比较心安。
简妤嬿⾝上穿着曹家驹送她的美丽衣裳，设计师还帮她将长发绾起以珍珠发夹松松夹好，配戴系着一朵玫瑰的缎带劲饰，将她的气质烘托得更⾼雅动人。
他带她到台中参加一位长辈的寿宴，宴会场所就在这位长辈居住的房子外头，封起整条长长的巷道，巷道两头各停放一辆设备有灯光音响及华丽舞台的大卡车，一边跳着性感艳舞，另一边则备有乐园，邀请艺人表演以及提供来宾上台演唱。
来往穿梭贺寿的宾客将巷弄挤得水怈不通，台上正热闹滚滚地展开音乐和辣火的清凉秀，对简妤嬿来说，又是一个盛大到她难以想像的场面。
“孙老爷跟我祖父小时候是邻居也是同学，两人初中毕业出社会，开始做学徒，一个钻研机械设计，一个朝制造生产走，不过渐渐的都对自动化设备感趣兴，才会一起合作开发提⾼生产力的设备，一直到现在我们两家的合作关系都很密切。”
曹家驹向简妤嬿说明两家的渊源。
“我们工厂的机器都是‘水力机械’的，而且业界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用这个厂牌吧。”
“没错，所以才带你来参加这个宴会，今晚国內知名的制造业大老板肯定都会到场，有机会的话我会介绍你认识，我爸、我伯父还有几个叔叔应该也都会过来。”
“你是为了我才来的吗？”简妤嬿脫口问道。
曹家因为家大业大，交游广阔，每天要跑的婚丧喜庆，应酬场合多到爆肝，为顾及家族亲情与⾝体健康，曹家人会彼此支援，甚至用分配的方式减少交际应酬的时间。
所以，既然曹家长辈都来了，按理说，这场宴会了应该不必来的。
曹家驹看了她一眼，只说：“反正今晚没有什么重要的应酬。”
那就是了。简妤嬿忽然间能理解到曹家驹是个多么正直厚道的大好人。
表面上他经常板着张脸，说话耝声耝气的，别提温柔了，就是体贴地帮她拉开椅子、开车门都不曾，在家就像个大老爷，自从她开始出入他的住处，渐渐地连筷子碗盘都忘了摆在哪里，然而，他保护她的方式就是默默地展开双翅，将她圈围在羽翼之下，不再受风吹雨淋，不再为生活奔波…
“谢谢…”忍不住，她环抱住他的手臂，细嫰的脸庞往他肩上蹭。
“我们在外面，长辈都…”他轻缓地躲开她的亲密动作，低声告诉她原因。
“嗯。”她知道他最受不了年轻人在大庭广众卿卿我我的行为，可是她情不自噤嘛！“我已经很克制了，本来人家想抱你呢！”
温香软玉在怀，又在肩上蹭呀蹭，她⾝上发出的馨香阵阵往他鼻腔里扑，教他怎么受得了？
“我不会真的乱来啦！”她娇嗔地白他一眼，故意挪抡“这么大个儿的男人，还怕我对你怎样？”
“我有什么好怕的，是不想刺激老人家。”他轻敲她的额头，惩罚她说错话。
这女人看来文文弱弱的，像张白纸，可经常语出惊人呐！居然跟他开起⻩腔，到底是谁跟谁学坏了？
“是。”她掩嘴轻笑，然后拉拉⾝上的服衣，学他一板一眼的样子，接着问他：“这样可以吗？”
“你再皮啊，再学我啊。”他瞧她那俏皮的可爱表情，真恨不得把她抓到无人角落狠狠地吻她，她不懂男人心，还嫌他不解风情咧。
曹家驹知道简妤嬿不只接“汉扬集团”转过去的代工订单，她还是继续挨家挨户地拜访向大工业区里的工厂“舂淇企业的美女业务”这名号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他就是担心她为了工厂的生意到处乱闯，也不管有没用，认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当客户，要不就应酬些阿猫阿狗，只想吃她豆腐有生意给她才鬼的臭男人，所以有比较正经的社交场合，便带她出来接触一些潜在客户。
其实，除了“汉扬”的订单，他陆陆续续介绍过去的客户，虽然订量没那么大，但都是稳健经营的老字号，加起来应该足够她父亲工厂的运转，她只需轻轻松松地管理好品质跟进料、出货，根本不需要再操心其他事，但为什么她就是这么不听话？
曹家驹实在搞不懂她。
但倘若她真的就只想靠别人安排一切，自己丝毫不想努力，会不会他也就没那么喜欢她、没那么想帮助她民呢？
这是一个很妙的问题。
结束宴会回到台北，已经接近十二点了，简妤嬿虽然⾝体已十分疲累，但精神却异常的饱満。
因为在曹家驹⾝边学到好多做生意的潜规则，原来从“潜在客户”变成“真正客户”之间，谈的不是交易而是交情，不是放低姿态就能要到生意做，而是经年累月，无时无刻地搜集资源、建立人脉。
她刚接工厂时好生嫰、什么都不懂，难怪一直碰钉子。
没有他在一旁指点，就算每晚都参加交际应酬，她还是门外汉，还是只看热闹不懂什么是门道。
所以，她现在既是感激也是感动，还有満満的冲劲想要更努力让父亲的工厂更上一层楼。